第16章 015

康熙與齊荷到了赫舍裏府上,來迎接他們的是索尼的長子噶布喇與三子索額圖。

齊荷是噶布喇的女兒,只是此情此景,父女二人相見,也不能夠說些什麽。

他們兄弟二人皆是嚴正沉肅的模樣。

齊荷在車駕上原本想的很清楚了,但在見了他們後,這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緊張。

她見着噶布喇,叫了阿瑪。

噶布喇答應了她,看着她的目光有關切溫柔,但并沒有多說什麽。

兄弟二人迎着他們進去。

如今赫舍裏氏是皇後,他們自不能用尋常禮節看待,對待帝後,自然也是要遵守規矩的。

康熙依舊牽着齊荷的手,未有分開。

兄弟二人的目光都在那交握的雙手上輕輕掠過,他們看着不動聲色,卻都不約而同的松了一口氣。

齊荷與康熙一道去見索尼。

索尼屋中,顯然是提前收拾過的,不曾未見一絲一毫的藥味,反而有着很清淡的清甜香氣彌漫在屋中。

冬日老人家不能受風,窗戶雖然不曾全都打開,但外間還是稍微開了半扇窗戶的,因此居于內室也并不憋悶。

空氣流通很好。

待齊荷見到索尼時,懸着的一顆心緊接着就落了地。

索尼精神還是挺好的,完全不似彌留之際,更不像那等病重老人。

他坐起來了些,身後靠着軟枕,見康熙和齊荷進來,他甚至要下床來給康熙和齊荷行禮。

到底是年逾六十的老人家了,又是康熙敬重的老臣,斷不會讓他這麽折騰自己。

康熙就給攔住了。

況齊荷又是索尼疼愛的孫女,便是如今貴為皇後,也不會肯受索尼這一禮的。

索尼身邊有一大家子人在旁邊侍候着。

齊荷一路進來,瞧見一切都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記憶深刻隽永,和她從前的記憶拼接在一起,令齊荷天然熟悉這裏,對這裏也擁有些感情。

在索尼這裏見到赫舍裏氏的親人額娘,也自然而然的擁有親切的好感。

一家子人都給康熙及齊荷行禮,康熙都讓免了。

齊荷進宮與康熙大婚。

這嫡長孫女不但是索尼所心愛的,也是府裏上下都喜歡的姑娘主子和女兒。

這是難得的歸家。

他們知道在旁的地方瞧不見齊荷,索尼就将人都喊到跟前來。

讓想見的人見到齊荷。

如今都瞧過了,皇後的氣色極好,瞧皇上待皇後,也是極好極好的。

家裏的人就都放了心。

索尼就叫他們都散了。

連噶布喇和索額圖都讓出去,只有康熙和齊荷端坐屋中。

索尼主動與康熙說起他的病:“皇上不必擔心,老臣這都是老毛病了。老臣年紀大了,身上總是有些病痛的。此番是舊病複發。看着兇險,但過了昨夜,也就好了。”

“之後,便是要在府中養一養。靜靜的休養一些時日。”

康熙問:“若休養好了,閣老還回朝中麽?”

索尼雖病着,目中光亮卻極盛,聞聽康熙此言,特意深深看了康熙一眼,而後目中便有笑意。

他對康熙的問話避而不答,反而問康熙:“皇上覺得,老臣該回朝中麽?”

康熙說:“朕是擔心閣老的身體。若閣老不在,鳌拜等人無人彈壓,恐怕便不會如從前那般安靜了。”

索尼笑了:“皇上不必擔憂。老臣這身體,病恹恹十幾年,尚還能支撐。況老臣這病軀,也實難支撐朝政了。皇上大婚,這便已是改變了。這朝中,要那麽安靜做什麽呢。便是不安靜,那才好些。”

康熙與索尼說話,也并不滿足于暗語機鋒,他聽出索尼的弦外之音,幹脆直言道:“閣老,朕要親政。”

索尼又笑,大贊康熙:“好好好!皇上莫急,老臣自當為皇上籌劃的。”

索尼這個人,正如太皇太後所言那般,是個精明的人。

年輕的時候,自是維護皇家利益。如今年逾六十,在宦途上沉浮這麽些年,心胸手段積攢了不知多少。

他是病了,以病退為名會家中養病,也是以退為進。

日後再有什麽打算,那都是行事寬松的,不至被動,更不至受制于人。

他早知當今皇上雖年輕,尚未親政,但心胸抱負絕不下于先帝,索尼接下這輔政重任,他沒生異心。

只是家族地位出身不夠,始終是被其他三位瞧不起,如今同皇上聯姻,最疼愛的孫女嫁給了皇上做皇後,赫舍裏氏一族從此顯赫。

家中地位自然有所提升。

索尼心願得償,自然願意為了孫女,也願意為了皇家籌謀。

他一生光亮,最後也願為皇家秉燭做那前行的人。

只是在為皇上實現抱負之時,索尼也希望保重自身,保住赫舍裏氏一族的榮華。

索尼所求的,是兩全其美之策。

索尼瞧齊荷,他的小孫女從進來坐下,便一直瞧着他。

大眼睛水汪汪的,布滿了對他的關切。

瞧小孫女的模樣,在宮中必然是沒有吃苦委屈的。

索尼很高興,太皇太後是光明磊落的人,既是親自求娶,自然不會苛待他的小孫女。

索尼對齊荷說:“齊荷兒,你阿瑪額娘,還有家中之人都很想你。你去同他們說說話。瑪法有些話要同皇上說。待晚間,再與你敘話。”

齊荷點頭,曉得索尼這是要單獨與康熙密談。

她看了康熙一眼,康熙對她一笑,輕輕松開握着她的手,說,去吧。

齊荷就出去了。

康熙一直握着她的手,齊荷也發現了,每回他們說話。

索尼但凡目光送過來,都會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停留一會兒。

雖然索尼什麽話都沒有說,但老人家偶爾意味深長的笑容,總是令齊荷覺得不好意思。

她的臉就越來越熱,也越來越紅。

齊荷想,她要是再不出來,那臉估計就能熱的燒起來了。

午膳的時候,齊荷同康熙是分開用的。

齊荷同赫舍裏府上的家人們一道用了午膳,而後噶布喇和索額圖就被叫到了索尼那裏。

索尼同康熙一道用了午膳,然後還要繼續談話。

暮色四合的時候,齊荷才被喚到了索尼處。

齊荷進了內室,發現康熙及噶布喇還有索額圖,都不在此處了。

內室只有她同索尼,而外頭則候着伺候的人。

索尼瞧見了她,含笑叫她坐,說他們祖孫一道說說話。

索尼說:“皇上歇息去了。你同瑪法一道,瑪法有些話和你說。”

康熙是去休息,也是為留出空間,讓祖孫倆能安安心心的說會話。

他們是不在赫舍裏府上留宿的。待說完了話,便要回宮中去的。

索尼問齊荷:“齊荷兒,在宮中住着,可還習慣麽?”

齊荷點頭:“習慣。太皇太後和兩宮皇太後,都對我很好。”

索尼就笑了,問齊荷:“聽說,你同皇上尚未圓房啊。”

齊荷有點臉紅,但老人家的目光很溫和,這本不該是祖父關心的事情,可臨近宮前,索尼對于赫舍裏氏同皇上之間相處的事囑咐過很多。

赫舍裏氏是自幼養在索尼身邊的,她的許多事,索尼都是極其上心的。

何況是這樣的事情。

況且當初在太皇太後宮中,齊荷就知道,她是否與康熙圓房,這不僅僅關系到後宮,也與朝政有所牽連。

齊荷照實說了:“孫女與皇上,确實尚未圓房。”

索尼便說:“齊荷兒,你知道麽。瑪法同太皇太後原本的打算,便是等皇上大婚,你順利與皇上圓房後。我便提請皇上親政之事。徹底的親政或許沒有那麽快。但這是極好的讓皇上參政的借口。便是要告訴他們,皇上已成人,親政之事是遲早的事情,讓他們早些歸政。”

“可如今你們尚未圓房,這計劃便擱置了。也不能再用了。”

齊荷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當初太皇太後也質問了,是康熙頂住壓力的。

康熙現在不在跟前,她的瑪法溫聲細語的同她講這些,齊荷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的自責感,好似是因為她的原因,才讓他們計劃擱置,讓他們沒能按照原定的流程做這些事情的。

齊荷覺得很對不起他們,但與此同時,她也很清楚,如果再來一次,她仍是不會和康熙圓房的。

她是真的怕,怕疼,怕各種意外。

她年紀太小了,承受不住這些事。

想着想着,齊荷鼻子酸酸的,眼睛紅紅的,又有點想哭。

她什麽都能夠理解,但又覺得委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委屈些什麽,可難過的時候,又分明洞悉了自己內心的委屈與不甘。

小孫女不說話了,索尼輕嘆,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說:“瑪法說這些,非是怪你的意思。這原也不是你該承擔的事情。事情有變,本就是常理,這世上,哪有試試如意的時候呢。”

“齊荷兒,來,莫難過。瑪法問你,你覺得皇上喜歡你麽?”

齊荷沒哭,但是說話起來鼻音有點重,帶着奶貓似的委委屈屈的哭腔,聲音還小小的:“我,我不知道。”

她又不會讀心,康熙喜不喜歡她,她如何知曉呢。

索尼卻肯定的說:“皇上啊,他是極喜歡你的。”

“當初瑪法與太皇太後這主意,皇上一概都是知曉的。皇上沒提過反對意見。”

“可同你成婚後,皇上卻沒按照計劃行事。他是喜歡你,心疼你。舍不得為此讓你有些許的損傷。所以他克制不與你圓房,立意要重新想法子,憑借他自身,走出這條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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