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羅帶之易

新年,歲首,新正殿上樂聲昂揚渾厚,歡喜祥和中不乏莊嚴凝重,文武官員齊聚于此向景帝賀春。朝拜完畢,景帝賜席宴請百官,待悠揚曲音将止,衆人意興闌珊之時,丞相姜祎岚突然将話題牽轉到滄旸身上,只道三王女如何超群絕倫,多年來在外如何艱辛,而今年已逾十八,正是适婚之齡,而今回到都城,再無拖延之理,應盡早征得溫文儒雅的世家公子配與,一則是王室血脈的早日傳承,二則也是為久病的主君沖喜。

景帝如何不知姜祎岚之意,姜丞相之長子現為二王女夙煜的正君,如今若将次子配與滄旸,無論将來二人誰即位,都對她有利。然而,于景帝而言,這也不失為一良策,便笑道,“久聞姜愛卿次子品行才貌過人,且尚未婚配,做為孤三女滄旸的承昀帝婿,愛卿以為如何?”

姜丞相聞言立即領旨謝恩,滄旸暗暗嘆氣,早知道身為王室成員,婚姻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卻未曾想到,今方回都城不足兩月,就被如此意外的賜婚,丞相的二公子,是那人麽,如何能同他成親……可是,朝堂之上賜婚,她又怎能拒絕得了?不覺對上夙煜的視線,對方本是凝着眉淡淡的憂愁,見滄旸看她,轉為無可奈何的淺笑,便移開了目光……滄旸心中很是不适,卻也無計可施,亦起身謝恩。

然則依循禮制,王女的大婚,必有一正一側兩位夫君,這側夫尚未有人選,衆大臣雖議論紛紛,各自舉賢推薦,景帝卻并不想草率定下,稍加斟酌,道“并不急于一時,雖已入了新年,卻難免春寒料峭,婚期定在三月之後,在此期間,選出側王婿便可。”

回府的路上,滄旸将西溟叫入馬車內,直截了當的說,“三月後,我會同丞相之子成婚。”

西溟呆愣片刻,拱手道,“恭喜殿下。”

滄旸自嘲一笑,好一句恭喜…為何,竟會喜歡上一個對自己毫無感情之人?看着少年這幾日明顯消瘦了的面容,問到,“背上的傷怎樣了?”

“很疼…晚上睡不着…”西溟不知為何,頭腦中有些混亂,變得語無倫次起來,竟把心中所想如實說了出來,又忙改口道,“不,我…屬下是說,已經無礙。”

滄旸知道即便已經派廣寒送藥給他,他也必然不會自己塗抹,也罷,随他去吧,也不會再跟在自己身邊多久了,今日這婚事,也算斬斷了對他的感情吧。

傍晚時分,星紀求見,告之滄旸所探聽到的丞相二公子之事,這公子名姜予暄,年二十一,據說生得甚是俊美,風采無雙,才華橫溢,星紀甚至還帶來了許多姜予暄所寫的詩稿畫作,滄旸一一看着,不由稱贊起他的丹青妙筆,文采翩翩,并無錯彩镂金之堆砌,卻如芙蓉出水般清新。西溟不知何時已退到外間,廣寒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未來的正君了。滄旸合上畫作,對星紀道,“百般好處你都說了,可有微詞?”

星紀為難道,“屬下也只是聽聞,不知真假,據說姜公子曾傾心于二王女,但因姜丞相的反對,未能成就這段姻緣,除此之外,倒是真的未曾聽到其他任何說姜公子不好的話。”而當日,滄旸便接到丞相府的書信一封,三日後,姜家公子要依禮前來拜會,千綏國風俗甚是開明,婚姻大事雖不可子女擅自做主,但男子在定親之後,成婚之前,要前往女方家中小住幾日,給雙方見面熟識的機會,倘若彼此當真不滿,也還有機會退掉這門親事,雖然聖上賜婚萬不能退,但這習俗也不可廢的。滄旸閱罷書信,便吩咐府中仆從将一起打點好,準備迎接這位貴客。

三日後的朝堂上,四王女辰熠為十二年前受冤入獄的林典客一家平反,原來當時身為典客的林大人發現了當朝太尉通敵之事,試圖勸告太尉未果,便要在朝堂上将其揭發,卻被太尉搶先一步誣陷了一個連誅九族的罪名,連虛假的人證物證都準備得确鑿充分,林廷尉百口莫辯,聖上念及林家世代忠誠,只抄家流放,卻不想這亦是導致了林家家破人亡。而辰熠呈上的證據,便是太尉大人叛通敵國的書信往來,亦找來證據同從前做僞證之人對質,太尉獲罪問斬,聖上卻慨嘆辜負了林家,三王女滄旸道,林家尚有一子,名林肇曈,如今乃承昀府中的一名侍衛,聖上大悅,即刻傳林肇曈入殿。

等候在宮門之外的西溟此刻早已心神俱亂,滄旸在上朝前,竟然對等候在殿外的他說了一句,“林肇曈,今日景帝會傳喚你。”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西溟便驚愕失色,頭腦中只餘空白,她都知道了?什麽時候知道的?今天,本來打算今天下朝後就告訴她這一切,這些日子,左思右想,終于決定要告訴她,可是,還是遲了麽?她,會如何看待自己?

此刻西溟卻被急喚入大殿之上,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滄旸,卻見滄旸并不看他。景帝見林肇曈少年英姿,很是欣慰,心中卻又懊悔當初怎能輕信佞臣,枉了林典客這一賢良,神色甚是悲戚,衆臣見此便上前為林肇曈請官,言此亦可作為對林家的補償,而滄旸又言林肇曈生父尚在四王女府中為仆,當除其奴籍,景帝深以為是,昭告天下林家之忠賢,封林肇曈為侍禦史,為禦史大人所轄,掌管文書工作。于都城賜府邸一座,并将林父接入。

朝堂之下,文武百官圍住西溟道賀,西溟只作未聞,徑直走向滄旸,沉沉叫了一聲,“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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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旸溫和的笑道,“恭喜林大人,林大人在府中的物品,改日我會差人送至林府。”

這是什麽意思?将自己掃地出門?西溟腦中一片轟鳴,待再度明晰之時,滄旸的馬車早已不見蹤影。西溟并不理會來接自己的馬車,不顧周圍人的目光,竟向承昀王府的方向徑直跑去,讓百官唏噓不已,按禮數,事情無論急緩,官員必然要乘車出行,這自己跑的,還是首次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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