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情話忘了告訴你
舅媽匆忙從後面擠進來,走到我身邊摟着我看着我的臉。
我紅着眼睛看着舅舅走到老太太面前,嗓子堵的難受,揚起頭對着天空,深呼吸着。
舅舅跟老太太道着歉,舅媽低聲勸着我別犟,讓我懂事點。說真的,我不想低頭,真的,我沒錯,可是,老太太是我爸的媽,我爸一輩子最重孝道,我也不能讓他在天上不得安寧。
過去老太太跟前,我低聲跟她道歉。“奶奶,剛剛是我沒分寸,對不起。”
“哼。”老太太冷哼一聲,被人從地上摻着起來,不再講話了。
這場熱鬧就這麽散了,看熱鬧的人紛紛散去了。
舅舅恭迎着老太太他們進了家門,一路還好言好語地陪着,我被舅媽拉着在後面默不作聲。
“景悅,你說這房子怎麽辦吧?”
“地我可以給你們,但是想分房子,辦不到。”
“大娘,我妹子就這麽一個閨女,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您這做奶奶的,得疼一下自己孫女吧?房子就別跟她争了。”
舅舅跟她客客氣氣地講,但是大伯跟大伯母的臉依舊是黑的,老太太的臉上也滿是不悅。
“她舅舅,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她爸媽的賠償金我們一分沒要,四十多萬全被她攥在手裏,怎麽能說她什麽都沒有了呢?”
聽着大伯母的話,舅舅扭頭看了我一眼,舅媽低聲在我耳邊問錢在哪。
“花光了。”
我這三個字給了姚金花可說的把柄了,抓住了就亮着她那粗壯的嗓門急吼吼。“這你可聽到了,悅悅這花錢如流水,要是房子到她手裏,萬一她把房子賣了,這可就丢祖宗的臉了!”
“就是,她這幾年不回來,現在突然回來了,誰知道是不是外面出了什麽財政狀況來賣房子救急的?”景志剛也跟着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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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們大伯跟大伯母,還真是擡舉他們了!
“悅悅,到底怎麽回事,那麽多錢你都弄到哪去了?!”舅媽低聲跟我問着,很着急的樣子。我扭頭看了她一眼。“是有人給你們打電話把你們叫來的吧?”
“今天早上剛起來沒多久呢,就有人跟我們打電話說你回來了,這兒還出事了。你這孩子,回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還要讓別人告訴我們,還整這事出來!”
摟着舅媽的胳膊,我低聲道歉,然後松開她跟找事的三個人講:“根據法律規定,財産分配是由第一法定繼承人來繼承的,就是我,跟,我爺爺奶奶,除非我們放棄繼承,大伯你們才有繼承權,但是,我舅舅跟舅媽跟你們擁有同樣的第二繼承權。”
視線轉向老太太,我問她。“您是想跟我對半分這房子嗎?地也對半分?還有房子裏的用電器一堆東西,為什麽都沒了?”
“你胡說!”被我刺激的姚金花惱羞成怒。
我繼續怡然地笑着。“告上法庭也是這個理兒,不信我們就法庭見!”
“媽,我們先回去考慮考慮吧。”
“就是嘛,都是一家人幹嘛非要弄上法庭,讓別人看了笑話多難看啊!”
他們三個終于嘀嘀咕咕地離開了,沒他們堵心,院子都看着寬敞了。
舅舅走過來朝我伸出了手,我扭頭躲開了。
“悅悅,你別怪舅舅,剛才那情況,舅舅不打你,你會被村子裏的人罵死的。”
我點點頭。“我知道。”
舅媽在邊上卻抹起了淚來。“悅悅出去這兩年,在外面肯定過得不好,都瘦成這樣了!悅悅,以後舅媽就是你的媽,有什麽委屈你別憋着!”
看着舅媽哭,我心裏特別煩躁,這又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咕嚕嚕——
肚子忽然叫了聲,舅媽連忙擦着眼角。“是不是還沒吃早飯呢?走,去舅媽家吃飯去!”
被帶到舅舅家,我特別無所适從。
我能感覺到舅舅跟舅媽對我的愛,但是說到底不是自己爸媽,還是會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吃完飯,我坐在房間裏,拿着,很想跟鄭超然打電話,可是我又不能說,是啊,他本來也不是我的誰。
想了想,去空間發了條說說——太陽還在。
所以,我不能放棄希望,至少舅舅跟舅媽還是愛我的。
發表說說的時候,我故意定位了下,帶上了地址。之後放下,我忐忑地等一個回複。
“悅悅,吃蘋果吧。”舅媽掀着門簾進來,遞給我一顆蘋果。我擺了擺手說不吃,舅媽就強制塞到我手裏。“你這孩子,出去兩年,怎麽還見外了呢!”
專屬于扣扣的提示音響了一瞬,我立即點開查看消息,果然是他評論的。
——出去散散心也好,別忘了回來。
嗯,這話是專門針對定位說的,但我是回家來了,他講着話是站在什麽角度講的,回家竟成了散心,讓我回去!
“悅悅,你現在做什麽工作呢?有對象了吧?”
舅媽的話引起我的警覺,我下意識地放下。“我沒工作,也沒對象。”看着舅媽嘴邊的苗頭,又補充了句。“我暫時不想找對象。”
舅媽急了,苦口婆心地跟我勸,我給了她一句話,再逼我,我就回去了,終于舅媽不講話了。
後面幾天的日子過得平靜又平淡,基本都是在陪着我的小說跟檢查我表哥張運輝的女兒菲菲作業中度過的。
直到那天,舅媽拽着我去吃喜宴,在喜宴上碰到了帶着孩子的老太太。舅媽跟我講,那孩子是景宇的兒子景涵,還告訴我,老頭兒去年年底前去了,沒挨過春節。
聽着心裏涼涼的,到底那麽大年紀了也該去了,但他又真真切切是我爺爺。血脈這東西說的挺神奇的,即便是再不喜歡,挂上親人兩個字,心裏也會覺得澀澀的。
兩歲多的男娃娃從老太太手裏跳下來,搖搖晃晃地走着,我本不想睬他,但誰知他竟然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拽着我的手喊阿姨。
任由他拉着我的手,一桌的人哄笑起來,都誇這孩子懂事,我被他們鬧得尴尬,只是這尴尬也沒持續多久,老太太很快把男娃娃抱走了。
無聊的喜宴,說白了是舅媽給我安排的相親飯,那男的呆頭呆腦的,看着跟個笨鵝一樣,還說什麽是北京工作的,在石家莊有套房子,月收入上萬。
呆了一會兒就坐不下去了,跑出去在外面陽臺上吹風。
呼呼的冷空氣,幹燥至極,跟寧波的溫潤一點也不一樣,吹着吹着我就想鄭超然了。正午時分,今天周六,他應該在跟季夢潔吃飯吧?也或許在我那兒摟在一起看電影。我不在,的确給他們提供了個好地方,連開房的錢都省了,不過說到底那房子算是鄭超然的,只是一直借給我住而已,人家兩個人用也理所當然。
在走廊上待膩了,正打算回去,卻見男娃娃揮舞着小胳膊小腿跑了過來,沖着我一直喊阿姨,喊了一會兒不喊了,就自己跑到落地窗前扒着欄杆玩。
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腦袋幾乎毫不費力就擠過了護欄。
這家飯店是一連三層的玻璃幕牆,幕牆跟每一層之間還有将近二十公分的空隙,換而言之,只要這男娃娃再往前走兩步,踩空了,就會直接摔到一樓去!
我看着那小手抓着鋁合金的護欄,甚至能預見到幾分鐘後發生的事情。
噙着一抹笑,轉身,只是走了兩步,我又停下腳步。
景悅,你不能這麽沒人性!
可另一個聲音跟我說,跟他們你還要在乎什麽,你該讓他們嘗嘗失去至親的感覺。畢竟你什麽都沒做,摔下去摔不下去,都是他自己的命,跟你無關。
兩個聲音在我腦袋裏糾結着,我深呼一口氣。
呼——
轉身去把景涵從護欄上揪過來,輕松地抱起來,進了裏面塞給了老太太。
我蠻橫的東西又引來她的不滿,在後面沖我大呼小叫,我頭也不回地甩下了舅媽離開了。
舅媽回去後,很興奮地跟我講,說那個男的對我很滿意雲雲,滿意吧,對我滿意的男的多了去了,見一面就滿意,他們當自己是火眼金睛還是一見鐘情啊?!
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滿意!
十一月十號的時候,鄭超然忽然打了電話給我,電話裏他的聲音很傷感,但具體什麽事情沒講就挂斷了。我慌了,匆匆收拾東西買了車票往寧波趕。
當我疲憊地跳下火車的時候才知道,鄭超然的奶奶去世了。
他很無所謂地同我講,但壓抑在那無所謂下面的悲傷将我壓的重重的。
我不知道奶奶去世的悲傷感是什麽感覺,因為我對老太太跟老頭兒一點親情都沒有,也許會覺得生命無常下,但傷心不舍,我做不到。可我舍不得鄭超然難受。
他拉着我去喝酒,說是喝酒,也不過是讓我看着他喝,一口酒都不讓我碰。
我不知道講什麽話安慰他,只是把肩膀借給他,晚上十點多的時候,他喝的酩酊大醉,被我扶着住進了酒店。
剛扶他躺在床上,季夢潔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看着很不喜歡的三個字,我接了起來。
“超然跟你在一起?”
“嗯。”
“你們在哪,我開車去接他!”
接他,你憑什麽!
按了電話,把調成了靜音。之後季夢潔的電話如雨點般打進來,我開心地看着,在腦袋裏勾勒着她急瘋了般的模樣。
“悅……悅……”
鄭超然念叨着我的名字,過去,撫摸着他的臉頰。“我在。”
“悅……悅……”
他還是一直念着我的名字,一會露出笑的表情一會露出難過的表情,可僅僅一個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麽。一整晚,他都在絮絮叨叨地念着我的名字。
是啊,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同甘共苦那麽多,我配得上他這樣!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我正被他摟在懷裏,可我們什麽都沒發生。
他睜開眼睛看清楚我,忽的坐起來,像是被吓到了一樣。
“我能醜死你嗎?”很不開心,他竟然這樣對我。
他背對着我沒敢轉身。“沒有,就是剛剛做噩夢了而已。”
“是嗎,夢到了什麽?”
他吞了口口水,視線往自己褲裆間看了眼。“沒什麽。”咳嗽了幾聲起來進了洗手間。
扯了扯嘴角,重重地躺回去。“鄭超然你他媽欠我的知道嗎!”
“嗯。”洗手間傳來悶悶的一聲,之後又沒了動靜。
我從那一聲嗯中聽出了內疚,故意轉移着話題。“坐了二十個小時的火車,我整個人都透支了,我不管,你要負責給我打雞血,我要滿血複活!”
終究,還是舍不得他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