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有話要說: 前段日子卡住了,,今天才動筆的~~~
阿布似有意替我了了那個心願,還欲同我喋喋不休下去。
我漠然地打斷他,道:“你不要以為我有意替你行冠禮是為了你,就像你說的這是貴族才配有的形式。我不過是一己私欲而已,你根本不必勞心勞力地為了回報我去想那麽多替我遂願的法子。”
話可以說的尖刻,但比起答應了,而後又做不到了好。
那還不如我自己毀了這零星的希望,繼續麻木不仁地生活下去。
怪不得,後來人會對我說,哀莫大于心死。
回到府上的時候,我還是陰着一張臉,沒有半點喜慶。記得從前家父就曾說過,我生的棱角分明,這是一張略刻薄的臉,因此他甚至還請了算命先生來替我蔔筮前程。
直到最末,我也不清楚算命先生究竟替我算出了什麽卦數,他同家父說了大半個時辰,但我對其內容卻是一無所知。
後來,還是家父轉述給我聽的,他說“長命百歲乃真正行之大事,如獨為小節,必死無疑”。這與人滔滔不絕的談論,給賣與我聽了一句讓我似懂非懂的關子。
我朝他賣弄地笑笑,“不懂,則不必遵循。”
“少爺!”阿蟲似有幾日不曾見到我了,他此時分外激動。
我冷眼打量着他,問道:“興沖沖的,有好事近了?”
他的激動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阿蟲驚慌地低聲道:“宋大人差人送了張請帖過來,我給您放在屋裏了。”
“那個宋大人?宋默如不成?”
阿蟲又鬼鬼祟祟地道了一聲:“就是他。”
“少爺,你不回去看看?”阿蟲見我并非朝回屋的方向走去,不解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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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裏說話,一口一陣白霧,我甫張口就迷了視線,“再說吧,我和他不熟。”
年關注定家家戶戶團圓,家父也推了不少酒席,顧念着要與家人共桌用食。他今日早早地就下朝回府,與娘親一同再清點一回過年的大小事物。
“這幾日都不曾見到你,又去哪兒耍性子了?”家父體貼地扶着娘親走來。娘親在生我的時候落下了毛病,陰濕的天氣總會犯些腰疼頭風。
我起身行禮,恭敬地回道:“這幾日都在自己屋裏呆着,未曾出去過,只是今兒個午時的時候讓阿布陪我去了趟花鳥市場。”
“你年歲不小了,理應不當束縛在家裏。倘若下年想要出門游歷你便去,無需顧忌我同你娘親,這總比耗在這京城終老等死的強,當年的算命先生也是如此告誡的,要你勿要只看眼前是非。”
近來,家父待我多話了不少。語重心長,苦口婆心,每句話似乎都期望着我能一世無憂下去。如果這是我個人的錯覺,我也寧願偏信下去。
家父咽下一口飯食,道:“宋默如送來的請帖你可有看過了?”
我險些噎住喉嚨,拊膺徐徐而道:“還不曾呢,阿蟲放在我屋裏頭了。爹爹他也有邀你了?”
“你不是官場上的人,據我打聽下來,也只有我們府上還請了你這直系一族的,別的都是獨身前去,不帶家眷。”家父面色凝重,話有千金重。
“孩兒明白,爹爹放心。”
家父說的直白,他敲醒了我當局者迷的淺薄。宋默如這份延邀,來者不善,雖不至于是波濤洶湧的鴻門宴,但也必定藏龍卧虎。
我又補了一句,想讓家父寬心,“我自當小心謹慎,爹爹那日不必多分心在我身上。”
“赴宴的禮數不要忘了,免得落人口實。”
“孩兒謹記。”
晚膳過後,阿布跟在我身後服侍我回房歇息。
“明日你起得早些,去秦淮藝那裏讓最好的繡娘做一件紫貂裘衣,務必要在兩日之內趕出來。告訴他們,錢我是不虧待的。”
阿布唯唯諾諾地點頭道是。
三日之後的酒席,如約而至。
家父千叮萬囑要我穿的素色些,萬不可奪人風頭。
宋默如重回京師效力,聖上新賜了一處府宅,比原先的宋府要氣派寬敞多了。不少官員以小見大,紛紛揣測聖意,認為聖上必是要重用他,不計前嫌。
因此,待我和家父提前一刻到宋府的時候,已是人滿為患,朝中官員無論官職卑盛,幾乎是全部到場,擠了滿堂。
晚宴定好了酉初一刻便開始的,我随家父坐在廳堂中。時辰已到,不見宋默如這東道主,卻只看到利欲熏心的各色官員。
“宋某多謝各位賞光,敗了在座除夕團圓的興致,宋某慚愧得很。”宋默如疾徐有致地從偏廳走來,聲音泠泠,煞是好聽,前幾天的病态一掃而光,京城果真是養人的地方。
他眼神有意無意地拂過我一處,我亦舉杯前傾,似笑非笑着回應。
“既然宋大人都這麽說了,不如罰酒三杯。”
底下一位官員撺掇起來,很快幾個好事的就随同起來一起叫喊。
我揚眉望着宋默如,想看看這磨盤兩圓的高手如何周旋其中。
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細膩綿長地道:“宋某理當受罰,不過皇上尚且未到,各位操之過急了些。”
臺下一陣驚呼,連一旁一直不動聲色的家父都不禁顫了一顫。這些官員只料的是尋常宴請而已,各個大顯神通,尋四海之寶,要求得這日後皇帝跟前紅人的一顧,但如今聖上來了,也只能适得其反。
我握着酒杯,低頭輕笑一聲,“物極必反。”
“皇上來了,你可千萬不要畢露鋒芒了,求個安生飯就好了。”家父又提點起來。
“是誰說朕還沒來的?宋卿可要再罰酒三杯。”
聖上僅帶了幾位公公前來,他一身湖綠寬袖長衫,又加了件祥雲牙色褂子,低調而華貴,傲然之氣不泯。
宋默如亟亟出去迎駕,伴在聖上左右,突梯而道:“微臣有失遠迎,當罰當罰。”
“衆卿家平身,既然如家宴,那便不必拘禮了。”聖上坐上主座,嘴角帶笑。他一一凝視在座的官員,到我一處時,他似吃驚低呼一聲,可我看得出來他眼神中顯然是意料之中,“餘晖,你也來了?”
“草民參見皇上。”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知情,我與他此時不過是做戲給他人看罷了。
聖上舉杯說笑道:“方才才說過是家宴,同為家人豈有見外的道理,你也應罰,與宋卿一同喝下六杯,杯杯不許偷工減料。”
家父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這不過是開席,多少刀劍竟無形地朝我刺來。
我托着酒杯起身,與對面的宋默如遙遙碰杯,道:“既然皇上都開口了,草民不得不從,宋大人請吧。”
我進來酒量見長,六杯下肚毫無知覺,宋默如反倒一直緊緊地盯着我不放,忐忑不安。
“既然餘公子都已經先飲了,不如就由你開始向宋大人道賀吧。”不知是哪位,見聖上對我咬牙不放,也硬是要摻和一腳。
“那恭敬不如從命了。”我颔首而道,示意阿布擡上我為宋默如宋大人備的大禮。
“這是在下命人連夜趕制的,一件紫貂裘衣。”我走到宋默如身側,在杯中倒滿酒水,道:“在下祝宋默如日後在官場上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宋默如臉色明顯一僵,杯中酒都傾出不少,不過他一掩而過,“承蒙餘公子吉言了。”
我與朝中那班人馬關系處的緊張,不少人都恨不得踩幾腳,加之聖上都拿我開涮,他們便愈發得意。我方說完了這句,就又有人尋釁道:“餘公子莫不是讀書太少,連褒詞貶義的都分不清楚了?”
“怪不得上次去趙府提親也是一敗塗地,如此文韬趙大人又豈會看得上眼。”
這位搭腔的官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他兒子本要娶親,過門媳婦家裏家道中落,才勉強應了這門親事。可那小姐偏偏看上了我,不願嫁給他們家裏玩物喪志,把妓院青樓當作老家的兒子,便投河自盡了。從此,這位大臣與我便結下了梁子。
如此大好機會,他怎會不落井下石。
忽而,大廳之中一聲投箸脆響,正是聖上。
“并非是老夫看不上眼,老夫就認為餘晖當是乘龍快婿,不過小女早有心系蔡将軍,強求不得。”趙大人替我開脫道。
一時緘默的各路官員,才重又七嘴八舌開來。
聖上的忽晴忽雨,不僅他們,連我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方才那情況,我不便出面幫你,否則只會讓你深陷泥潭。”家父替我夾了一道我愛吃的小菜,低低地道。
我笑着向他敬酒,道:“無事,我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