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徑直回了皓蛾殿,一路上不言不語,只覺得渾身發寒,身子蜷在單薄缯绡褂子裏,寒戰打個不停。
“餘晖。”
我推開宮殿大門,大雪順勢鑽進殿裏。霎時間,外寒內熱的交替錯雜,我額上熬出的霜層又速速消融,化作耳際一痕清露落下。雪雖碎雖狀小,卻糊住了我一雙明眸,我懵懵伫在門檻邊,只見到聖上捧着手爐在案前坐着,依稀留着大赦天下般寬恕的笑顏。
他見我回來卻甚是心不在焉,不禁又急喚了一聲:“餘晖。”
我氣息不平咳了一串,斜睨他一眼,默不作聲地走到圓桌前坐下,将人盤坐成一團,不伸手去烘烘炭盆,也不斟盞熱茶暖身,由着我怕寒的身子自生自滅。
聖上他擱下手中的文書,低低地嘆了口氣,斂步走到門前合上門戶。殿裏呼嘯不息的風雪聲這才罷休。
“外頭凍得瘆人,你将這手爐拿去暖暖吧。”聖上半蹲在我跟前,語氣中難掩讨好之意。他從自己懷裏取出捂得正熱的手爐遞到我手邊。
我聞聲低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物事。又是如出一轍的用朱紅色針線在明黃色錦帛上繡了游龍戲鳳的紋樣,蛟龍舞爪鳳凰振翅,一者打挺吞珠,眉目神氣,另一者彩翼雙飛,儀舞非凡。我兀自低笑,手指在鳳凰周圍打轉着,我挑釁地瞥了聖上一眼,指頭終是落到鳳翎的位置,狠狠戳了戳,非要将它去羽涅槃一回。
“這沒什麽好看的,你別看了。”聖上很是驚惶,他緊緊捉住我發寒冰冷的雙手,放至他胸前細細煨着。單單這樣還嫌不夠,他見我身子還是熱不起來,便就雙腳蹬地起身,舒展雙臂,一把将我擁在懷裏。
“皇上,你這示好算是關心嗎?”我也表示出少見的安分,靠在他胸前不躲不閃。腦袋緊緊貼着聖上外袍,所有的鼻息都無可否認地會騰到他身體裏,這使得我不敢大口呼吸着。從口鼻裏吞吐的熱氣漫溢開來,熏得我不可控地想要落淚。
我咬緊了唇死死憋着,隔着眼眶的淚終究是回到了它該去的地方。
如果我現下就哭得盡興,日後還能找什麽由頭來痛哭流涕。
聖上未能察覺到我的不适,他湊在我耳側,道:“子夜裏,你爹娘就要被處決了,這樣的感覺我也有過,我怕你一個留在這裏害怕,想過來陪陪你。”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勒緊了我幾分,生怕我在這罅隙裏就逃得無影無蹤。
他柔聲再道:“別怕。”
聖上他身上溫熱,被他擁着我也愈發暖和起來。可我依然在抖,像是定成了習慣,骨子的寒意是由心而生,只增不減。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大顫的唇齒,問:“阿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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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僵了僵,他繼而把下颚抵在我肩頭上,與我貼合得愈發暧昧難明,“我斥他走了,這樣頭腦不靈活的人還真是少見。皇宮裏大着呢,随他去哪裏凍着。”
“你松開我,我去找他。”
我淡淡道了一句。
聖上原本還欲像護犢似的牢牢看緊我,就憑我這麽一句,就輕易撒開了手。他漠然地與我對望,我眼底的不屑與尋釁他盡收眼底。他候了倏爾,等着我收回方才的一句。可我越積越深的笑意不得不令他失望,聖上是個多急的脾氣啊,他猛地抄起後掌,狠狠賞了我一記大耳光。
我輕笑出聲,臉頰火辣辣地疼。我邊是舔着下唇,邊是揉着脹痛的右頰,“鬧夠了沒?不如草民先告退了。”
“餘晖你眼界何其高,朕竟連個低等仆人都比不上了?!”聖上撫掌大笑,他側目看着我,身子一橫就攔住了我去路。
屋外風饕雪虐之景更甚,侵肌北風怒號有如劍拔弩張之勢,庭院裏拔地而起的青松也壓不過它這來勢洶洶的呼嘯,淩厲風聲裏混雜着脆枝不堪折的響聲,讓人聽了心霎時一驚。
阿布就是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冬夜裏徘徊在某處,身上不過是片瓦遮蔽。一想到他手上的凍瘡可能再犯,我心下就一陣絞痛,皮開肉綻之痛我已經讓他嘗過一次了,怎麽還能讓他一嘗再嘗。
我冷眼相投了過去,哼一聲道:“皇上若要治我今日之罪,草民不會有半句不是。”我算得客氣的說完這一套,繞過他便欲折往門口。
“別妄想了,你今天是出不去的。”他徐徐背過身來,奸邪一笑,如蠱惑人心般道:“餘晖,你盡管試試。”
我本就無心和他再糾纏下去,也不計較他話中要隐然逗出些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意味來,匆匆拱了拱手就大開門戶。
意料之中的是鋪天蓋地的雪席卷一身,把我徹頭徹尾凍個哆哆嗦嗦口不能言;而意料之外的,是胸前猛然插入的冰冷觸覺。
守衛的長劍鑿開我胸前一地,淺淺探入,所滲之血也剛好不過一注細流,歪斜蜿蜒鬥折蛇行順着胸膛滾下,再隐沒入我亵褲之中,絲毫沒有墜地響聲。
“要去找你那個小仆人無妨,先瞧瞧你這血肉之軀敵不敵得過無眼刀劍。”聖上漱漱嗓子笑言道。
我目送他處,望着星坐天邊的無望黑夜,幾乎是漆黑到睜眼如盲。我扯了個笑,暗忖着阿布如此腦袋不中用的人,只怕是問個路,也能把他的項上人頭給問丢了。
這輩子我就沒做過多少善事,救阿布一命讓他得以幸免于陪葬之列已經是天大的一樁了。既然做了,那便就做到底吧,拼上我一身氣力算得了什麽。
我皺皺鼻子,道:“皇上,我們來賭一把,我賭我能出去。”語畢,也不在意身後之人的反應,我擡手就握住劍身,下足狠勁地攢住它。不得不道一句,凡人細皮嫩肉,要和這剛硬刀劍杠上一回還真是吃了大虧。
我近于自殘的行為并未博得聖上萬分之一的同情,他寒聲道:“朕本以為這世上能有一個宋默如值得你這麽赴湯蹈火,沒想到還窩藏了一個。”
我腳步虛浮,順着劍壁又紮進了一分。聖上之辭,我聽得如芒在背,我緩緩擱下手,血肉迸濺,手下一方地就染上一灘一灘污血。
“你贏了。”
我緩步退後,那柄劍也配合着抽離我身。劍離身那刻,血奔湧而出,但也僅僅須臾。我按住滋血的地方,垂首再返至內堂。
聖上他以為我這一切都是他勝券在握的,忍不住奚落道:“朕還當你是铮铮鐵骨好漢一條,到節骨眼上也不過是縮手縮腳。”
我癡癡地笑着,笑他這般不自知。我白着一張臉,相問:“你這是在和我讨解釋嗎?”
聖上雙袖一擺,擱出一副“悉聽君言”的架勢。
我笑得更深,能和他解釋什麽?
告訴他,我怕大義凜然地出了這門就能被他猜透我對阿布的那點心思,然後送阿布再赴宋默如舊路。
還是直截了當地和他說,我不想害了阿布,更不想就此失去他,因為我早發覺了自己喜歡他。
“還能為什麽?下賤仆人犯不着我這麽做,這一出去就血本無歸了。”我松開捂在胸前的手,那裏早就空無一物,還怕流血做什麽。
“你還真是愛折騰。”聖上餍足地笑着,他步步逼向我,拉緊我衣襟,将我從座位上提了起來。他在我耳畔施咒道:“有朕陪着不就足夠了。”
我硬擠了個笑給他看,他這句話意指何處明眼人都來的明白。
我們四目相對着,彼此之間感情錯綜,我亦回報性的湊在他耳邊,道:“可我是你手下那群忠臣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兔兒爺,在他們看來是我演了場苦肉計迫害他們廣得民心的相國大人。你就不怕我毀了你?”
聖上他似急不可耐,湊上前來就在我唇齒上一番j□j,“毀之譽之又如何?自打把你留住,朕就抛開一切了。”
我偏開腦袋,不再與他糾纏于唇齒之限。聖上一雙後掌直探入我衣下,在脊背上胡亂撫弄,他從後扯開我礙事的衣袍,壓下身子就将我按到了圓桌之上。
脊背無遮掩地抵上圓桌那時,冰涼之感讓我頓時一個激靈。
想必阿布在外就是這般凍着吧,真是可憐。
聖上突然停了下來,他臉上的潮熱昭示着他此刻的意猶未盡,可他偏偏頓住手腳,傲然地要與我對視。
“你在想誰?”他質問道。
我擡手替他也一并褪去了上衣,讓他也嘗嘗凍着的滋味。我嗤了一聲,輕佻地回嘴:“除你以外的人。”
聖上雙目登時紅了起來,他趁我不備在我肩頭狠狠咬了個牙印出來。他扳住我下颚,垂頭就襲了上來,他清楚我不會掙紮亦不會配合,自導自演着春宵良辰的鬧劇。
雙唇被他啃噬地紅腫起來,聖上還不肯收手,含着我下唇就咬了下去,血腥之味在兩人口中散開。
“罷了!”也不知我是哪裏又觸怒了他,他一把将我推開,本就貼着圓桌的我,又結結實實往裏撞了一次。
我忍痛捂着腰眼,彎腰拾起落在地上的衣袍。
“你去睡吧。”
“說這話皇上不覺得好笑嗎?”我系上衣帶,揶揄道。
作者有話要說: 要說什麽來着,希望各位看官看文愉快啦~!看文的時候,聽首哀傷點的歌,應該能更入戲(?)
哈哈哈哈,和大家揮手再見,我們下章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