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被架到縣官府上的時候,正是一派芙蓉暖帳乍現春光,鹿城的小縣令懷擁着他的美嬌娘,衣帶大敞,隐隐露出他白色亵服。
他小娘子倚在他胸口,嬌喘連連,一張俏臉梨花帶雨,顯是被折騰累了。
兩人自醉其中,都不知有外人到訪。
“咳咳,咳咳。”方景臉上挂不住,好言出聲提醒道。
我搖搖頭輕笑,他方景骨子裏是個正經人,卻偏偏愛學些纨绔子弟的放蕩不羁,畫虎不成反類犬。分明扭捏造作還要大放厥詞,真不愧是人稱的一塊“方木頭”。
縣令被撞破光天化日行夫妻之事,臉上也頓飛暈色。他忙理理衣襟,斥下嬌妻,尴尬道:“方少爺,您找下官是有什麽事?”
“不忙不忙,先給你介紹個人。”方景擊掌,示意侍從将我帶到他跟前去。他擡擡手,指着我面孔,道:“這位可是相爺之子,皇上跟前的紅人,多少人都巴結不來。”
“方少爺,你不會是在揶揄我吧。”縣官鬥着一雙鼠眼在我身上兜兜轉轉,心裏發虛,“若說這樣貌氣質,一看是出自富貴人家沒錯,可這一身衣褲都是市井裏的便宜貨啊。還望方少爺言明,下官愚鈍。”
方景接過丫鬟奉來的茶,不疾不徐地吹了口涼氣,“誰同你說是現任丞相之子的了?他啊,是被判死罪的餘杭之子,全家都死光了,皇上獨獨留下了他,可不是大有來頭了?”
縣官長舒一口氣,他方才都是吊着心眼,生怕一個不留意得罪了兩個主子。如今我身份大白,根本不是名門望族,他自然也不必謙恭伺候着。縣官猛地一拂袖,朝我怒瞪一眼,又亟亟換上一張拍馬溜須的嘴臉,迎合道:“這小雜種得罪方少爺啦?”
“你狗娘養的。”我剜了他一眼,回罵道。
縣官大驚,斥袖就欲拍到我臉上。方景見狀,“咦”了一聲,放下手裏端得穩當的茶盞,“縣官大人,你就這麽處理案獄的?不問問來路,只靠屈打成招的嗎?”
方景發難,縣官也無可奈何,只有扁扁嘴,再躬身問道:“方少爺你說你說,下官仔細聽着,不敢落了只字片語。”
一出鬧劇,我看得起勁,樂呵呵笑道:“真是狗娘養的。”
“餘晖他偷了我府上的一匹布,手腳不幹淨,既然被我抓到了,一定是要交給縣官的,你就看着處理吧,秉公執法可是首要。”
“自然自然。”縣官點頭哈腰。嘴上應和着秉公處理,下一句就差了獄卒就把我關進牢裏。
才松了捆束,又被冷兵器按着,我骨架都是拆散的痛。
我昂首,正視着縣官,反诘道:“他說我是盜就是盜,他說你不長眼你就不長眼了?行事作風還真是不怕招人诟病。”
“你這個小雜種!”縣官反手刮了我一掌,“你偷盜還有理了!”
他這一掌沒少用力,我直接被打偏了頭,半晌才輕哼了一句。
“都沒點新意,方木頭你還真是一塊木頭。”我陰測測地笑着,目送遠處,“你一直以來都學着我的模樣動作語氣,如今還學起宋默如來了,好的不學學壞的,只懂了些騙人把戲和栽贓嫁禍。”
我重望向了他,“要是被你那個古板爹爹知道,你說他會作何反應?對了,還要外加一條,好男風。”
方景果然一震,久久不能語。
烏合之衆,我也做過其中一員大将。欺侮人的手段,我只會比他方景用的靈活,踐踏着最柔軟的地方,毫不留情地越踩越深。
“布料是我自己的,想必方景他也不會稀罕三五年前的樣式。”我對着縣官擠眉弄眼,道:“你不信也罷,反正你也白長了一顆腦袋。”
方景咬緊牙關,他腦中做的争鬥只有他一人可知。
“把他抓起來。”他閉眼而道,擺擺手已是不願再看。
獄卒下壓棍棒,将我直接壓彎了腰,幾乎是要伏到地上。
“偷盜之罪,外加毒打我手下,先收進你此地的牢房裏吧,關他個兩三日,讓他自己清醒清醒。”方景甫得睜眼,眼中閃過一絲歉仄,“別動刑,叫他想通了,來我府上俯首認罪就得了。”
縣官不忘阿谀,笑作團團春花,“方少爺有心放這小雜種一馬,下官也不好為難,全聽您的安排,下回得空了就去府上親自拜見拜見方大人。”
方景大約是沒細聽縣官的後話,無力擺擺手就領人回去了。
“還不快收押!”
我肩頂長棍,腳步踉跄着走入另一處陰濕地。這是與大理寺兩廂天地的牢房,大門正懸着狴犴神像,雙目瞪若銅鈴,讓看者生畏。本是象征着公正嚴明,擱到此處來,也只剩冷笑了,縣官不斷清白案。
我昂了昂首,邁步而入。這一進去就一股黴味沖腦,蟲鼠橫行,大搖大擺地在各處牢監裏跋扈,惡心得教人作嘔。
“張哥,這人就交給你了!”幾個獄卒聯手将我推進了裏間的牢屋內,窮兇極惡地吓唬人道:“老實點,不然抽的你皮開肉綻!”
早就聽聞獄卒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職位,他們沒念過幾本聖賢書,唯一的出路就是出賣氣力。偏偏衙門裏多數人都能對他們發號施令,于是這幫獄卒每每受了氣也只能找囚犯瀉火。看他們方才舉止粗暴,想必也才吃了憋。
我幹脆眼一閉,無所謂這堆市井的啰嗦。
“晖弟,晖弟!你沒事兒吧?”問話的人鬼頭鬼腦,不敢放聲相問。
這聲音聽來倍感熟稔,我睜開眼縫看到,一個獄卒打扮的人正貼在木門上,神色焦慮。
“你是張大哥?!”我不由得驚呼一聲。
我與這張大哥有過幾面之緣,他是張叔的親侄子,也曾去他們家留宿過幾回,我便是那時和他打過的照面。
“原先也只聽張大娘提起過張大哥是在鎮上辦事的,沒想到竟是衙門裏的人。”我亟亟挪到門前,握住了他手。
張大哥嘆息,搖頭不敢認同。他說,也不過是個被人踩在腳底的救命活,碰到的也都是些大惡人小惡人,根本不值得挂在口邊。
他話鋒一轉,問道:“晖弟,怎會被關了起來。”
“都是些陳年舊賬了,我早年得罪了方景,現在他見我落魄了就要落井下石一番,信口雌黃安了個雞鳴狗盜的罪責給我,縣官也是個睜眼瞎,問也不問就将人捉了起來。”我跪坐在腿上,談及這無妄之事也是委頓。
“呸!”張大哥低罵道,“這狗官也就敢欺負我們小老百姓了!你被關進來,餘生他們可還知道了?”
阿布。
我喃喃自語,他還在玉峰山前等我。
“張大哥,我拜托你一件事,你務必要幫我。”心中甚急,我語調都轉了一轉。
“晖弟,你說吧,我定會鼎力相助。”張大哥大拍胸脯,保證道。
我思忖再三,道:“你幫我捎個口信給阿布,就和他說我今日上街遇見故人了,故人留我借居幾日,暫時回不去了,要他別擔心。”
“就這些?”張大哥訝異。
我淡淡一笑,“多說了,我怕阿布他會生疑。他別的都不敢出頭,但凡我出點事,要他拼命他都做得出來。”
“你待餘生他,還真是兄弟情深。”張大哥搔搔後腦,憨笑着道。
“不是手足情,是男女情。”我并不避諱坦誠。
張大哥驚詫,他大張厚唇,半晌沒了話頭。他原地跺腳,嘴裏碎碎念着,“也是也是,手足情不是那般的。”
張大哥仁善,巧的是這幾日都是他當值,我不必擔心會有些狂妄的獄卒前來尋釁。他叫我安心地等着,阿布那裏他會定時去關照一下。
一切都只要等那個三五日就好,三五日之後我被放行。若是方景他不肯放,我逼也逼得他不得不放。
可老天偏偏就是這點時辰都不願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前戲之二!!!
我不會告訴大家我9號就放寒假的~~~新文要不就寒假開吧!~容我先存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