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範可兒這一生有兩大目标,一:保家衛國,伸張正義;二:嫁與林葉為妻。

人問:為何一二不可颠倒而來?

她回:豈不顯得毫無內涵而言,不可,否也!

今天天氣良好,有雲,無雨。一早出門,範可兒忽有預感,要有大事發生,下班之際,一天已然接近尾聲,風平浪靜。自己暗自搖頭,又他×不準。

齊立明從資料室回來時,就看見自己的小師妹在那自言自語、唉聲嘆氣,不覺有些好笑,用手裏的檔案輕敲了一下當事人的頭,“自己在那想什麽吶,這案子已經辦得差不多了,都下班的點了,不去醫院等你的醫生哥哥了”。

範可兒對于自己直屬上司的調侃充耳不聞,齊立明是和自己同一個警校畢業,大自己兩屆,是真正意義上的師哥,上學那會兒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皮囊好,家世好,學習好,後來與他共事時,又發現能力也好,兩個人是在火車上陰差陽錯真正認識的,沒想到畢業之後直接在他手下做事,造孽啊!

“他今天有手術,做完也得晚上了,我就不去騷擾他了,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喲,這覺悟提高了,還講究策略了,知道以退為進了,不錯不錯”。

範可兒靈光一閃,“師兄你說我要不然直接消失,讓他找不到我,才知道我的重要性”。

齊立明冷笑一聲,“作繭自縛,這一招苦了自己,甜了某人了”。

範可兒往桌子上一趴,愁眉苦臉,苦大仇深。

她還是很沒有骨氣的到醫院等他下班,一路上跟路過的醫生、護士熟稔地打招呼,輕車熟路的就來到了手術室門口,她想她應該比這所醫院的周院長跟自己的員工都要熟悉,比建造這所醫院的工程師都要了解構造。

剛上大學那會兒,林葉已經在醫院實習,她一有時間就坐火車來看他,一開始習慣在他的家門口等他下班,可是總是等不到他,後來就直接去醫院“堵”他,她看着他這些年從實習醫生一步步的到住院醫、主治醫,再到現在的主任醫師,他越來越忙。

林葉在手術室的時候,護士就告訴他“你的小女朋友又在門口等你吶”,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辯解幾句,說是自己的妹妹,後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面對別人的喜聞樂見,不置可否。

一出手術室門口,就看見那個別人口中“自己的女朋友”,已然在長凳上呼呼大睡,他簡明扼要地跟病人家屬說明了手術情況,可能是病人家屬情緒過于激動,她聽到聲音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睡眼惺忪。他很納悶以她的反應能力,怎麽能當上了警察,只能說明這個社會還是很寬容的。

林葉三腳兩步就走到她的面前,“在這醒醒嘴,外面天氣涼了,不然出去得感冒,怎麽不直接去辦公室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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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于職業要求,還是早年和這醫院長凳建立的深厚感情,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她還真有點腰酸背痛,“最近可不敢去 ,小周姐又失戀了,前兩天就跟我絮絮叨叨了一晚上”。

林葉坐到可兒的身邊,問道,“這麽快就跟骨科的李醫生分手了”?

範可兒給他更新了最新消息,“那是她的前前男友,人家早換了,這位是個搞文學的,長得可帥了,不過也已經變成前男友了”,嘆息一聲。

林葉搖頭失笑,他有時候都懷疑這到底是自己的同事,還是她的,她從小到大就有這種魔力,她好像能跟身邊所有的人做朋友,剛開始他只是以為基于她性格的原因,活潑開朗,有趣幽默。其實不盡然,她首先會為別人考慮,說話留有分寸,她總是能把和別人的關系拿捏得恰到好處,熱心卻又不過線。

範可兒從背包裏拿出一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不明物件,“這是從我們食堂帶的櫻桃肉,你不是最愛吃嗎,雖然放在保溫盒裏,應該還是有些涼了,趕快吃吧”。

“你吃了嗎?”稍作停頓,“可兒……”林葉欲言又止。

“早吃了。怎麽了,不好吃”?可兒看向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林葉。

他只是說道,“吃完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今天晚上還得去換同事盯梢,一會兒就得走了”,可兒從包裏拿出紙巾,抽出一張,放在林葉手裏。

“一會兒下班,我送你去吧”。

她附耳說道,“不行,這是工作機密,容易暴露”。

“行,那你打車去,到了跟我說一聲”,林葉失笑。

“好”。

範可兒到家的時候已是淩晨,她發短信說她到了,他回注意安全。

今天是周末,提前約好了和小夏姐一起逛街,商場門口早已人來人往,範可兒到的時候,夏天的身影映入眼簾,高興喊道,“小夏姐”。

聽到聲音,夏天轉頭就看見了可兒朝她“狂奔而來”,看着眼前的人兒,寵溺一笑,“慢點,不着急”。

“這不怕你等急了”,

“我也才剛到”。

範可兒順勢挎上夏天的胳膊,粲然一笑,“那我們就開始吧”。

逛逛逛、買買買仿佛是女人的天性,兩個人從一樓到三樓,從時尚潮流區到氣質女人區,但收效甚微,可兒依然興致高漲,把夏天生拉硬拽地拖到了四樓男士區。

“可兒,你這是給你們家林葉買衣服啊”?

“不是啊,我這是陪你給你們家齊立明買衣服啊”,還故意把“你們家”這三個字拖長音。

夏天對這丫頭的用意心知肚明,佯裝怒道,“臭丫頭,還學會開我玩笑了”。

“小夏姐,你不知道我們單位裏多少少女少婦們對我師兄虎視眈眈,怎麽沒點危機意識,你可真是穩坐釣魚臺啊”!範可兒搖着頭,看着夏天還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夏天疑問“少婦”?

“這都什麽年代了,只許男人拈花惹草,不許女人紅杏出牆啊”!這高調的言論紛紛引來路人側目,男人驚恐,女人佩服。

最後夏天在範可兒的推波助瀾下,“被迫”買了一件男士外套,範可兒也為他心心念念的林葉購置了一件,硬生生的花了她半個月的工資,付賬的時候雲淡風輕,一出商店門口,就攤到了夏天懷裏,“完了,完了,這下個月要吃土了”。

夏天笑道,“看你剛才付錢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

範可兒挺直腰板,“錢都花了,咱不能在外人面前輸了風度,走了,我要去找我的林葉了”。走出去幾步,又折了回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對了,別忘了把禮物送給該送的人,我會檢查的”。

望着眨眼而去的範可兒,夏天的心情不免五味雜陳。

她跟可兒的第一次相識并不似像現在一樣談笑風生。夏天在一個清閑的事業單位任閑職,吃皇糧混日子,單位裏的熱心同事們大都為人妻、為人母了,所以有大把的時間和熱情傾撒在單身的夏天身上,介紹對象、組織相親是唯一且最佳途徑。

男方是夏天同事表姐的朋友的親戚的表弟,據說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本省第一人民醫院胸外科的主任醫師了,長相儀表堂堂,紳士有禮。

中間人約好兩個人在一家雅致的咖啡廳見面,21世紀咖啡廳俨然成為了相親的最佳标配了。

夏天到的時候,對方還沒到,服務員剛端上咖啡,就聽見一個幹脆清秀的聲音貫然入耳,“請問是夏天姑娘嗎”?

夏天聞聲擡頭,起身問好,兩人落座。

她悄眼打量對面之人,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反倒沒有商務之感,竟有一絲清風傲骨之意,一句“姑娘”更像是古時來的文人,有禮有節。

以前只有院裏的陳爺爺愛喊夏天“小姑娘”,現在聽來不免對眼前之人親切三分。

“先生,需要點些什麽”?

“一杯焦糖(焦糖瑪奇朵),謝謝”。

來人說道,“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車,沒想到夏姑娘比在下來的早一些,難得的守時之人”。

夏天心想恰到好處的恭維,“言重了,是我來早了,不是先生來晚了,看先生點的咖啡,想來平時是喜甜的”。

“這倒不是,因為習慣所以自然。在下林葉,雙木林,樹葉的葉,叫我林葉就好”。

“夏天,生于夏季,又因姓夏,取名夏天”。

“好名字,好聽又好記”,林葉莞爾一笑,倒不像是恭維,像是真心稱贊。

遠觀而來,兩人仿佛是多年的老友,從周星馳聊到梭羅,從西游記聊到百年孤獨,此時此景沒有彼此想像中的的尴尬,竟是意外的和諧,無關男歡女愛,似是高山流水、曲高和寡之意。

初春的午後,天氣微涼,喝上一杯暖暖的咖啡,不正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如若不是一位“不速之客”的打擾,夏天想來今天還是不錯的。

“你好,我叫範可兒”。随着這麽一句單純的自我介紹,範可兒就這麽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夏天和林葉面前。

長久以來良好的教養,并沒有讓夏天此刻失了分寸,“你好,我叫夏天”,夏天友好的握住了女孩伸過來的手,“請坐”。

“謝謝”

服務員打破了此刻的沉默,“小姐,需要喝些什麽”

“一杯焦糖,謝謝”。

女人的敏感好像是天生的。夏天微微詫異,難道她就是“習慣”?

坐在對面的女孩,不哭不鬧,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着,從落座那一刻就盯着她面前精致的擺件,一動不動,但也掩蓋不住她與生帶來的靈氣。二十出頭的年紀,及耳的短發,小鹿般的眼睛,皮膚雖不至于白皙,但一對梨渦若隐若現,極易讓人心生親近之感,一件白色毛衣,簡單的牛仔褲,像極了大學校園裏那不谙世事的少女。

與她身旁的林葉相得益彰。

林葉不說,夏天不問,三人喝着咖啡,若無其事。

夏天想來事情到這應該告一段落,她這個旁觀者也要适時地退場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某人的到來讓她從旁觀者被迫變成了當事者,都說戲如人生,原來人生如戲。

齊立明本來今天有事,出外勤的時候經過夏天單位,就想順道一起吃個飯,沒曾想竟聽說她去相親了,就直奔地點而來。

夏天直覺後背有風,還沒來得及回頭,齊立明已然到了眼前,世事難料,沒想到最驚訝的反而是範可兒。

一句“師兄”,讓夏天和林葉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們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你說的小師妹是她”?

“你說的師兄是他”?

兩個人異口同聲,俱是一愣。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可以這麽小。

四個人相對而坐,心存各異。夏天覺得這裏的環境不再那麽雅致,桌上的咖啡不再那麽可口。 還是林葉先開了口。

“你好,我是林葉”

“你好,我是齊立明”

男人之間的問候,永遠都是那麽穩重且一成不變。

“林先生,我常常聽可兒說起你,而立之年就已是主任醫師了”。

“齊先生也不錯,年紀輕輕你的辦案能力就早已耳聞”。

男人之間真正的博弈,無非是在事業上的較量。就像一汪池水,水靜無波的表象下,旁人又怎能窺其而知。

範可兒借口有事,與林葉提前離席,這是給彼此最好的退場方式。理由真假,聰明人都從來不會深究,或許這就是成人的生存方式,不看對錯,只看利弊。

此時桌上只剩下了夏天和齊立明,齊立明還是像往常一樣,終歸還是先敗下陣來。

“挺有閑情逸致的啊”!

“還好”

“他挺不錯的啊”!

“确實”

“怎麽着,喜歡啊”?

“欣賞”

“你……”齊立明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飲而盡,後味的苦澀充斥了整個口腔,“夏天,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好好聊聊,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夏天的笑容透着一絲自嘲,“你以什麽身份和我聊,發小?故人?還是閑來無事,只是想多管閑事?”

………

………

林葉并沒有問範可兒怎麽知道的,因為這樣的“偶遇”并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的時候,她的演技還略顯拙劣,前因後果漏洞百出,經過幾番實戰,現在演技已達爐火純青,可能吸取了說多錯多的教訓,每次事後都是三緘其口,既不承認也不悔過,只有板起臉來,才會承諾下次絕不會再犯,然後每次都是虛心接受,絕不改正。

落地窗前的兩個人,男孩長相帥氣,女孩清秀恬靜,甚是般配,可是看着師兄的表情,想來并不愉快,可兒嘆息一聲,自言自語,“原來她就是師兄心裏的那個人”。轉頭問身邊人,“她是不是挺不錯的”?

“确實,說話進退有度”,林葉客觀說道。

“我也覺得她挺不錯的”!

林葉疑惑“你”?

“對,我啊”!可兒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師兄喜歡的人,你覺得不錯的人,那她肯定不一樣啊。不管是作為我師兄的師妹,還是你未來的女朋友,都要喜你們所喜,厭你們所厭,我怎麽能讨厭她”?

林葉對于範可兒這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覺悟,已經習以為常,明智之舉就是遠離這是非之地。但是某人還在糾結,“你說,她喜不喜歡我師兄”?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醫生嗎?”

“大小姐,我是看病的,不是算命的!”林葉無語凝噎。

範可兒邊走邊嘟囔,據理力争,“我師兄特別優秀,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哭着喊着要嫁給他,可是他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林葉知道她只是為她的師兄打抱不平,可是不知道怎麽了,明明剛入春,他竟感覺到心浮氣躁,尤其是一口一個“我師兄”,聽着格外的刺耳,“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範可兒在身後扮了個鬼臉,“就你有文化,能不能說人話”!

“人話就是多管閑事”。

範可兒不滿,“說話就說話,好好的怎麽還生氣了”?

林葉突然停下來,彎腰低頭,與範可兒臉對臉,“你哪只眼看見我生氣了”,繼而轉身,先發制人,“今天的事,還沒跟你好好算賬吶”。

範可兒小聲嘀咕,“突然靠這麽近幹什麽”,直接忽略了後半句,突然竄到林葉的面前,笑道,“好大的一股醋味,某人吃醋了,是不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我了”,用手去比那一點點是有多少。

兩個人走在沿邊的街道上,藍天白雲,清風徐徐,她問他不答,她再問他還是不答,女孩笑的花枝亂顫,男人面無表情,但腳步卻不疾不徐。

夏天沒有想到的是,齊立明的小師妹會在一周之後登門造訪。範可兒只是偶然聽師兄說起過,只要在她的單位門口等她,她就一定會看見你,本來她只是想碰碰運氣,沒想到是真的。

範可兒訂了附近一家略顯寂寥的餐廳,臨江而立,她只是覺得跟坐在她對面之人疏離的氣質剛好吻合。

夏天的性子不算是直來直去的,可是對面坐的人卻讓她無端的生出一股有話直說的沖動,顯然她也這麽做了,“不知道,範小姐這次來所為何事”?

“叫我可兒就好,只是好奇”。

夏天開玩笑,“我還以為你要秋後算賬”!

範可兒撇嘴,“我倒想,可哪敢啊”!

調笑的語氣惹得夏天輕笑出聲,“叫我夏天就好”。

“你跟我師兄是發小又同屆,長我兩歲,那我以後就叫你小夏姐吧”!範可兒微微一笑,忽而正經道,“其實我這次來,主要是來和你道歉的,因為上次的事,确實有些冒犯,其一:我不知情你與我師兄的關系;其二:那樣的場合,不管我以哪種身份出現,都是不合時宜的。而且小夏姐當時也沒有和我計較,謝謝”!

夏天有些驚訝這些話是出自于面前的這位小姑娘,這次她專程來道歉,一是為他的師兄考慮 ,二是出于對自己的尊重,不管是因為哪一個原因,已是誠意滿滿。

而且她怎會看不出來,她愛那個男人,或許已然深入骨髓,其實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就沒有怪過她,反而對她有一絲羨慕,她羨慕她的勇敢,她羨慕她面對愛情時的義無反顧。

從她進門的那一刻,她就只是坐在那裏靜靜地聽,她沒有宣誓主權,或許她只是想來看看對面坐的女人是否配得上她心中愛的那個人,這何嘗不是愛一個人的另一種方式。

如若那個人是她,她慚愧自己做不到。

初春的夜裏,溫度有些涼,江邊的風吹得夏天的發絲都有些亂了,把夏天的心也吹亂了,在她和齊立明之間,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一直都在原地等待,她害怕,她怯懦,她只想抓住伸過來的手。

可是對面的她,她只想他好,原來他好就好!

夏天把臉頰上的發絲別到耳後,“可兒,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那天的事我沒有放在心裏”!

範可兒狡黠笑道,“我信,我信原來師兄并不是一廂情願”,繼而一針見血地說道,“小夏姐,你不是不在意,而是不在乎,如果那天是師兄,你還會這麽雲淡風輕嗎?師兄畢業的時候,本可以留在A省省公安廳,不知為何,他突然到了這裏”。

夏天的表情就證明了她并不知道這件事,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在愛情裏除了當事人,不管是朋友,還是父母,都是外人。範可兒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她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除非你想負責任。

有多少人是打着愛的名義,來參與別人的人生,甚至是分享別人的人生。

我們結婚,有人會替我們開心。

我們離婚,有人會替我們難過。

那只不過是當時“我們”覺得做得最對的事,和“有人”無關。

“可兒,我欣賞你的灑脫”,

“小夏姐,可我喜歡你的淡然”。

兩個人會心一笑,從那之後,彼此成為了朋友,不是點頭之交,而是知己。彼此能成為朋友,不是因為相似,就是因為互補,相似有共同的興趣愛好,三觀相符;互補因為對方有你沒有而且羨慕的地方。

自此之後,齊立明都要對範可兒敬畏三分,再也不敢對自己的小師妹肆無忌憚了。

範可兒跟夏天在商場分別之後,先去了林葉家附近的超市一趟,細心采購了一番,她記得林葉的洗發水快用完了,不過她不會告訴他那瓶洗發水大部分被當做潔廁靈沖進了廁所。

因為那是他們醫院裏一個小護士送給他的,她當時就在身邊,還頗具正室風範的替林葉收下了,所謂是自己種的果,再苦也要咽下去。她還買了新鮮的瓜果蔬菜,林葉難得休息幾天,當然要好好給他補充補充營養,這樣也就有借口賴着不走了。

林葉的家在第一人民醫院附近,一來上下班方便,二來醫院有急事的話也能及時趕到。本來醫院有專門給醫生租的房子,不過林葉覺得那樣終歸不像個家,就用手頭上的錢付了首付,每月還貸,買了這個100多平兩室兩廳的房子。

可兒喜歡林葉小區的綠化環境,位置好,綠化好,當然價格也美麗,附近公共設施一應俱全,最不錯的地方離自己上班的地方也不算太遠,有直達的公交車。

當初林葉買下的時候,她才意識到醫生原來是個高薪職業,不過她不喜歡林葉的裝修風格,沒有人氣,穿衣是以黑白灰為主,裝修也秉持着他一貫的風格,範可兒想反對的時候為時已晚,林葉已經成功入住,她大意了他是個辦事效率極高的人,但也并不阻礙範可兒對它的重新改造,窗簾、沙發套都煥然一新,選的都是比較溫暖的顏色,還陸陸續續的添置了許多精致的小擺件。

她以為林葉會大動幹戈,沒想到他卻選擇視而不見。

可兒到的時候已是下午五點多了,蹑手蹑腳的開門、換鞋,看見林葉趟在沙發上看書,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你沒睡覺啊”?

林葉閑适地翻了一頁,依舊專注的看着書,對來人聽而不聞,“照你這個意思,醫生休息的時候難道只能睡覺不成”?

可兒在衛手間洗手,悠悠的飄來一句,“不是嗎”?

林葉放下書,起身把範可兒丢在玄關處的東西提到廚房裏,歸納分類,疑惑,“你怎麽買了這麽多洗發水”?

可兒從衛生間出來,沒想到林葉會問,一時無措,說話結結巴巴,“那個…超市搞促銷,便宜就多買了些”。

林葉轉而回頭問,“那不應該是一個牌子的,怎麽每個牌子都有”?

“現在都組合搞活動,你不常去超市你不知道”,蒙混過關,範可兒不自覺地用手摸自己的後頸。

“是嗎”?林葉笑而不語。

“我餓了”,可兒适時地轉移了話題。

林葉的廚藝,可兒只能望而卻步,她感嘆老天的不公,有的人什麽都會,有的人什麽都不會,最可恨的的是一種人,叫一學就會。

她每次都想認真的拜師學藝,林葉總會有各種理由,說下次吧,這“下次”都聽了好些年了,她很納悶他為什麽就不收她為徒,她雖不至于一教就會,但也算孺子可教也。

有些事往往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林葉三下五除二的就端上來了三菜一湯,紅燒排骨、西紅柿炒雞蛋、蚝油生菜、養菌湯,都是範可兒喜歡吃的。範可兒一邊吃着一邊挑三揀四,嫌這個鹹了這個淡了,說是他好久沒下廚了,手藝都退步了,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總結還不如把這一身廚藝傳授于她,省的以後後繼無人,當事人專心致志的看着新聞聯播。

“你們局裏最近不忙嗎”?

“還好”,範可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興致勃勃地說道,“過幾天X電影要上了,你不是最喜歡周星馳嗎,一起去看呗”?

林葉看着面前的可兒不忍拒絕,可是又不得不,“可兒,我沒有時間”,說的斬釘截鐵。

“林葉,你又要開始了嗎?這麽多年了你這陳詞濫調,你說不膩我都聽膩了,無非就是我還太小,現在的喜歡不是真正的喜歡,我們不合适,你總會遇見那個合适的人之類的”,她不在意的笑道,“林葉,合不合适是我說了算的,再說了喜歡你是我的事,我逼你喜歡我了嗎?沒有吧!我也沒讓你不喜歡別人啊!對了,我可以吃飯了嗎”?

面對可兒的“胡攪蠻纏”,林葉從來都是毫無抵抗力,他勸過她,他兇過她,他不理過她,他躲過她,他守則她攻,他攻則她守。

林葉和範可兒第一次歷史性會面是在別人的婚禮上,那是林葉八歲,範可兒才不到一歲,當時林葉覺得懷裏的小孩子特別可愛,他逗她,她就笑。

多年以後,回想起那次婚禮,他早已遺忘了當時婚禮的那對新人,可是他只記得嬰兒時的她。

她慢慢長大,她開始會走路、會說話、會叫他的名字,直到懂事,她向所有人宣布,她喜歡他,長大了她要嫁給自己,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沒有當真過,一笑而過,沒想到她卻放在了心上,林葉以為自己的拒絕會讓她知難而退,只是沒有想到她卻迎難而上,越挫越勇。他問過她,為什麽偏偏就喜歡自己,她回答的正義凜然“你好看呗”,每每想起來他都覺得荒誕無理,他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原因,後來也就聽之任之了,維持現狀就是最好的辦法了,當然對于林葉來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範可兒把碗遞到林葉的面前,吩咐道,“再給我盛碗飯,能不能換個臺”!

林葉照舊做了。

吃完飯,範可兒非常自覺地躺在沙發上翻起了林葉看的那本書,不過可惜全是英文,範可兒上學的時候英語成績還算不錯,顯然這本書超出了認知範疇,所以這應試教育下的産物真是見仁見智了。

林葉在廚房裏忙着刷盤子洗碗,打掃衛生,瞥見可兒拿着自己的書在那裏癟嘴搖頭,開口教育,“剛吃完飯就躺在沙發上,你這胃跟着你也是遭罪了,起來走走”。

“現在流行葛優癱”,說完但還是極不情願的從沙發上起來,範可兒看了看挂在牆上的鐘,已經快九點了,便說道,“我得走了,明兒還得早起吶”。

“我送你”,他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不用了,現在還有公交車,經濟實惠,綠色環保”。

林葉随便套了件衣服,拿起放在玄關處架子上的鑰匙,邊穿鞋邊說,“我是怕別人有危險”。

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半多了,洗漱完畢,只聽見手機“叮”的一聲響,發件人林葉,已安全到家,勿念。範可兒笑道,倒是挺自覺。

躺在床上,思緒飄到了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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