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如果說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學校,那麽女生對于男人來說是什麽?喜歡的人是什麽因人而異,讨厭的人便是麻煩,想必這是沒有意見的的,十八歲的範可兒對于二十六歲的林葉便是眼前的大麻煩,還是一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十八歲之前的範可兒還是知道“人要臉樹要皮”的含義的,現在的範可兒只知“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臉皮不在于薄厚,管事就行”。
林葉所在的醫科大學,五年制本科,從研究生開始就可以到所屬的本省第一人民醫院實習,它在全國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千萬不要誤信上學沒用、學歷沒用這樣的鬼話,每個國家的中産階級大部分都是由學歷高、工作好、收入高的精英人士組成,而中産階級則是國家的中堅力量,這些人有素質、有品位、有涵養,而這一切的基石就是來自于所接受的教育,為什麽社會上有的成功人士被大肆宣揚,他們可能只有小學畢業,出身貧寒,從一開始的一無所有到現在的人生贏家,正是因為這樣的人屈指可數,才會被人津津樂道,這條路有多難走他們自己知道,不是每一個人有這樣的運氣與機遇,你還可以看看這樣的成功人士公司裏工作的人會不會有一個是三流大學畢業的人?
所以不要再以這樣的理由成為自己不努力的借口。
而現在是林葉當住院醫的第二年,已經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醫”消得人憔悴,當然還得應付為醫之外的意外。
猶記得某位名人說過,21世紀最重要的是情報,當時範可兒呵呵一笑,現在卻奉為至理名言,充分發揮了自己潛在的地下特工技能,精準的查到了林葉的所在醫院,所在科室,以及所在辦公室。
站在第一人民醫院的樓下,擡頭仰望,最有标志性就是一個紅十字,深吸了一口氣,整裝待發,擡頭挺胸的邁了進去。
門診樓的大廳內,嗚嗚泱泱的全是人,挂號排隊的窗口更是排起了長龍。從大廳穿過,經過了好多科室,再經過一個長廊,右拐便是胸外科了,至少服務臺的護士姐姐是這樣說的,雖然自己并不是很明白,但也算順利找到了。
胸外科的病人倒沒有那麽多,一般來這兒的病人都是重病,相對別的地方要稍微安靜些許,範可兒溜達了好幾圈,也沒有碰見要找的人,随手攔住了一個路過的醫生,禮貌問道,“醫生,您好,您認識一個叫林葉的醫生嗎”?
接下來被一個奇怪的醫生姐姐經過一番莫名其妙的盤問,好在最後明确告訴了林葉的所在位置。
範可兒站在辦公室外,心撲通撲通的跳動,越來越快,想去敲門,又怕打擾了此刻的真實,在門外來回踱步,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門毫無防備的被人從裏邊打開了,範可兒定住,眼睛上下眨動,好半天才确定,驚喜地喊道,“林葉”!聲音顫抖,不敢置信。
被叫的人表情并沒有多大的波動,眼底的驚訝一晃而過,帶上門,“你怎麽在這兒”?
這一天的到來,相遇的場景,可兒已在腦海裏描摹了太多遍,她已經很多年沒再見過他,他高了,但瘦了,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那雙眼睛烏黑而靜漠,透着一股深邃的幽冷,面前的他跟記憶中的他相似,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
“來找你啊”!林葉的冷漠并沒有澆滅她的熱情,抑制住心裏的喜悅,雙手緊緊的攥住了書包的肩帶。
“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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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可兒解釋,“我不是來找你看病的”,從書包裏拿出了一個信封,雙手遞到林葉面前,“這是我的錄取通知書,我考上警校了”,語氣自豪。
“恭喜”,林葉雙手插兜,并沒有接過來要看的意思。
範可兒畢竟年齡小,臉皮薄,有些尴尬,讪讪的把通知書又塞回了書包裏,也不知再說些什麽緩解一下氣氛。
“還有事”?林葉問。
範可兒下意識地搖頭。
“可是我還有事”,潛在意思就是,你現在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奧,你先忙,我在那兒坐着等你下班”,範可兒指了指遠處走廊上的長椅。
“有什麽事現在說就行”,林葉彬彬有禮,就像對待陌生人。
“我……”,她支支吾吾的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恰巧此時,一個醫生過來,把範可兒解救于水火之中,“林葉,周老師找你”,看到林葉面前的小姑娘,好奇問道,“哪兒來這麽水靈的小姑娘,你妹妹”?
“我這就來”,轉頭對範可兒說道,“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好”,範可兒欣然答道。
林葉口中的一會兒,就是大半天,範可兒在凳子上做得屁股都疼了,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把自己忘了,想去找他又怕他突然回來找不到自己,打電話又沒有他的手機號,無聊的望着天花板,耀眼的白色,白得空洞,肚子更是空落落的。
“不好意思啊,讓你等這麽久”。語氣中并沒有多少歉意。
面前突然出現的林葉,範可兒不自覺地站了起來,巧笑嫣然,“沒關系,我本來就很擅長等人”。
“說吧,到底什麽事”?林葉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我餓了”,她岔開話題,摸着自己的肚子打圈圈。
林葉遲疑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道,“先去吃飯吧”。
因為林葉晚上還要值班,兩人就近解決餐飽問題,醫院食堂內,範可兒已經吃了一份蓋澆飯,喝了一碗骨頭湯,現在正在吸溜着一碗牛肉面。
她的飯量已經可以媲美一個成年男人了,林葉好心勸道,“其實以你的小身板,吃這麽多是不合理的”。
範可兒咽下嘴裏的面條,義正言辭的回,“我餓”。
林葉伸手示意她繼續,感覺自己多管閑事,在她喝完碗裏的最後一口湯,林葉的耐心也快到了邊緣,有些不耐的開口,“現在,你也吃飽了,別再找任何理由了,說,到底什麽事”?
範可兒吸了吸鼻子,雙眼四處亂瞟,說話吞吞吐吐,“我…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看看你過得好不好,自從你上了大學之後,就沒見過幾次”,
說完不好意思的低頭盯着面前的碗,臉上的緋色若隐若現。
“現在你也看到了,我過得很好”,面容平靜。
“可是,一次也不能判定真假啊”,她不自然的伸舌尖抿自己的上嘴唇,試探性的說道,“所以,我以後會經常來”,微擡雙眸,期待着對面的答案。
“不用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我很好,各方面”,林葉吐字清晰,語氣堅定,又問“你怎麽來的”?
“坐火車”。
“一會兒我送你去車站”。
“誰說我要走了”?
“好,你自己小心”。
留給了範可兒一個潇灑的背影,氣的範可兒只剩下吸氣呼氣,這與她預想的相遇的場面大相徑庭,她以為對方會飽含深情地開口,“好久不見,你還好嗎”?雖然理想和現實是有差距的,但這也差的忒多了,這差距孫悟空的一個筋鬥雲恐怕都翻不過去。
從小到大,林葉就是大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有家教,學習好,待人謙遜有禮貌,他從來不會特別讨厭一個人,也從來不會特別喜歡一個人。當時電視上神話劇盛行,什麽新白娘子傳奇,寶蓮燈,人龍傳說,所以在以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以為林葉是天上來的神仙,每天都無欲無求,下到凡間來普度衆生。而自己也是向往長生不老的,所以成為仙家的妻子,是最直接的途徑。
自從她記事起,她就跟林葉住在一個院裏,他長她8歲,她還是喜歡他,她從小就對所有人宣布,長大以後她就要嫁與林葉為妻,除了她自己沒有一個人當真過,每每爸爸媽媽聽見自己的“誓言”,也會象征性的“鼓勵”一下。
不知從何時起,爸爸媽媽不再喜歡她的這個“誓言”。但她還是會當林葉的跟屁蟲,會讨好他身邊的朋友,随時“彙報”他的位置與情況,好容易“圍追堵截”,或許小時候的自己長得還算可愛,對于自己長時間的“胡攪蠻纏”,他也只是笑笑,當成一個孩子的惡作劇。後來他說他喜歡學習好的人,不知不覺自己的成績已然在班裏名列前茅。
他考上了醫科大之後,她就給他寫信,她寫10封,他也回不到1封,而且也是只字片語,原來石沉大海是這樣的感覺,仿佛自己就是一個陌生人。
她從來不叫他林葉哥哥,永遠都是直呼其名—林葉。
在經過幾天的休整之後,範可兒研究出了一套完美的追男手冊,手冊裏赫然只有三個大字—臉皮厚,這是能夠待在林葉身邊的制勝法寶。在林葉眼裏只有紳士有禮,憐香惜玉這輩子是與他無緣了,白白浪費了那張好皮囊。
林葉從一大早上班的時候,噴嚏就接二連三的不斷,剛開始大家還關心,“是不是感冒了”?持續了一上午之後,大家的關心之餘夾雜着一絲好奇,“是不是有人想你了”?就連林葉的導師周老師都揶揄,“林葉啊,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引起了一屋人的哄笑。
上到醫生護士,下到清潔阿姨,林葉是胸外公認的門面擔當,每年的實習醫生護士多少是沖着林葉來的,俨然成為了胸外的金字招牌。
醫院更衣室裏,一位同事問,“林葉,下班幹什麽去啊”?
林葉坐在兩邊衣櫃中間的長凳上,喝了一口水,回,“回家睡覺去,昨天晚上值了一晚上的夜班,現在只有一個感覺,累”。
“大好青春不能光浪費在睡覺上,你說你該找個女朋友了,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在咱科裏尋摸一個,多少小姑娘對你芳心暗許啊,怎麽着還沒個中意的”?
“你什麽時候還搶上媒婆的飯碗了,學醫都耽誤了你的才華”。
其他人低笑,被開玩笑的人也不生氣,跟着在旁邊笑,“對了,前幾天來找你的那個小姑娘,誰啊”?
林葉關櫃門的手停頓了一下,回,“一個遠房表妹”。
“我還以為是你小女朋友吶”。
“我先走了”,與衆人道別。
醫院附近的交通路況,一般都是比較擁堵的,醫院的停車位永遠都供不應求,醫院門外更是車水馬龍,林葉一般都是出門走将近兩站路,到達另一個公交車站牌,避開人擠人,車堵車的地方。
一從醫院出來,林葉就感覺有些不對勁,老是覺得後面有人,每次回頭看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笑自己的疑神疑鬼,從一個蛋糕店經過時,身旁的櫥窗裏,後邊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停下,彎腰系好鞋帶,淡然起身往前走。
林葉走到前邊的一條街,轉彎,消失于眼前,範可兒小跑了兩步,生怕跟丢了,一轉彎,林葉守株待兔的站在那裏,等着自己自投羅網,心驚壞了,下意識轉身,離開此地。
“站住”。
範可兒剎住了腳步,停在了原地。
“不打聲招呼就走,是不是不太禮貌”?林葉在背後不緊不慢地說道。
範可兒心想自己的跟蹤技術有這麽差嗎?這可是從各種TVB和美劇中學來的,怎麽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從小爸媽就告訴自己敢惹就得敢擔,經過一番思想鬥争之後,轉身,微笑,揮手,恬不知恥地打招呼“嗨,好巧啊”!
林葉幾步就走了過來,毫不客氣地把範可兒的墨鏡摘下來,象征性的扯了扯頭上的絲巾,冷笑,“你是不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你來啊,打扮成這樣”。
“我怕曬”
“跟着我幹什麽”?眼光直射,他像是法庭上的法官一樣威嚴,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等着自己主動交代。
範可兒假笑了幾聲,一臉的不可思議,“誰跟着你了”?
“別跟我玩這一套,上次是在醫院,這次又玩跟蹤,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審犯人啊!用不着這麽兇吧”!
“別轉移話題,”林葉鐵面無私。
範可兒遲疑了一會兒,擡頭挺胸,鼓足勇氣地說道,“我喜歡你”,臉色緋紅,其實真正說出來的這一刻,反倒輕松了,在心裏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林葉怔了一秒,“我知道了”,語調冷漠且平靜。
“完…了”?範可兒不确定地問道。
“不然吶”?林葉反問。
“你得表個态啊”!
“我說我知道了,以後你不用來了”,平靜如水。
“你這算是拒絕我了,是吧?”
“你現在還太小,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喜歡,等過幾年,你就會知道這并不是愛情,而且我比你大八歲,你對于我來說只是一個認識的妹妹,僅此而已”。
林葉的回答在範可兒的意料之中,喜歡一個人是自己的事,她不是來跟林葉商量的,她只是告訴他,讓他以後有個心理準備,來日方長,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吶,她只是驚訝,林葉還能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雖然是為了拒接自己。
林葉看着面前一言不發的範可兒,問,“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無所謂的樣子。
林葉知道,她沒聽明白,确切地說,是根本沒聽進心裏去。
接下來幾個月,林葉好話歹話已經對着她說盡了,可是範可兒就是油鹽不進,一副你說你的,我走我的。她會在林葉上班的時候找個地方老老實實的等他下班,不管林葉從哪個出口走,總能“偶遇”她,然後雲淡風輕的打招呼,好巧啊。林葉不理她,她也不生氣,只顧說自己的,仿佛不回應她才是應該的,
範可兒自從考上鄰省的警校以後,為了林葉從一個省跨越另一個省,聽起來也是讓人感動滿滿,其實坐高鐵動車的,也只有一個半小時而已。
但她自認為了鐵路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每月也得來上這麽幾次,比來大姨媽還頻繁。
周五下午上完最後一節馬哲課,就直奔火車站。範可兒很納悶像她們以後這舞刀弄槍的人,要學習這馬克思主義哲學,難道是為了培養我們以後“文能讀書帙卷,武能立馬提刀”。不過後來發現是自己多想了,原來這是每個大學的必修課,祖國的教育要求我們德智體全面發展,或許這就是“德”。
如果你非要問為什麽不是高鐵站,原因很簡單,資金緊張呗!
在火車上颠簸了4個小時,睡得迷迷糊糊的,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但像這樣的重要交通樞紐,打輛出租車簡直是輕而易舉,平常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暢通無阻,四十分鐘就到了,陪着你的只有路兩邊的電線杆—路燈,就像儀仗兵一樣,整齊排列,歡迎你來到這個城市。
夜晚人頭攢動的三大地帶,酒吧,火車站,還有就屬這眼前的醫院了,但是比起前兩者還是遜色一點。可兒熟門熟路的就溜達到胸外科了,今兒林葉值班,經過一段時間的勘探,加上打入敵人內部,林葉的值班表背的比自己的課程表都要熟。
林葉一拐彎就看見,不請自來之人背着雙肩包在走廊上朝每個病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只覺得血壓從腳底瞬間到了太陽穴,“範可兒”。
聽見聲音,可兒條件反射一回頭就看見站在十米開外穿着一件白大褂的林葉,雙手插兜,如果忽略掉他臉上的表情,此情此景堪稱賞心悅目,她自然而然的打招呼,揮手,“好巧啊”!
“站住”,林葉及時呵斥住了“奔”過來的範可兒,淡漠的開口,“有什麽話站在那兒說就行了”。
語調在這深秋的夜裏聽起來格外冷清。
可兒非常聽話的站在原地,笑嘻嘻的,“站這麽遠,我說話你聽不清”。
說話的時候,一笑起來,酒窩就像那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現,離得很遠,卻也很真實。
“我耳力好,能聽得清”。
“可是我怕吵到病房裏的病人就不好了”,說完小心翼翼的邁開了步子,邁一步看一眼林葉,範可兒覺得此時此刻特別神聖,長長的走廊,兩邊的牆是白色的,盡頭站着自己喜歡的人,而他的背後像是有光,朦朦胧胧,似是有些看不清楚,如果此時有個牧師問道,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無論疾病還是健康,你是不是願意……
“快點過來,慢騰騰的在那幹什麽吶”!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某人的臆想。
呃…是自己想太多了!
許是深夜,走廊上零星幾個人,林葉對着面前這位嬉皮笑臉的,不知如何是好,心生無奈之感,“這個點了怎麽在這兒”?
“我來溜溜食啊”!範可兒1米66的身高,可是站在1米8加的林葉面前,還是顯得很小鳥依人的,仰着自己傲嬌的小下巴,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耍賴模樣。
“我從來沒聽說過有人來醫院溜食的,要是不舒服,可以去挂個急診”,選擇性忽視某人的嘴臉。
範可兒身體前傾,“你這不就聽說了嗎”?
林葉下意識的往後撤,“好,那你好好溜”,拔腿就走,這兒仿佛有什麽病毒似得。
“別啊”!範可兒張開雙臂擋在林葉面前,“所謂是人生有四大喜事,這他鄉遇故知就是其中一件,你說你好意思在這深夜裏棄我于不顧”?
“好意思”,他繞道而走!
範可兒緊随其後,“咱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你收留我一晚不成嗎”?
林葉充耳不聞,目不斜視,大步向前。
“真的,就一晚,就一晚”,範可兒亦步亦趨,苦苦哀求。
林葉停下腳步,斜眼審視,歷史經驗告訴自己她的話可信度一般不高。
感覺有戲,範可兒低下頭認錯的模樣相當逼真,哀求,“我身上所有的錢都買了火車票了,我要是從這兒走了,就要露宿街頭了”!
還把自己的褲兜都翻過來,錢包也打開給他看,只有幾張皺巴巴的零鈔凄慘的躺在裏邊。
林葉終是有些不忍,“這樣吧,我在醫院旁邊給你訂一間賓館,你睡一晚,明天就回去,”在心裏重重嘆了一口氣。
“不行”!語氣又軟了下來,“我的意思是,你現在一個月也沒多少錢,住賓館多貴啊,要不然你把你宿舍的鑰匙給我,湊合一晚就行”。
林葉倪她一眼,範可兒有些讪讪,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去你辦公室呆一晚也行”。
最後她還是住在了林葉醫院附近的賓館裏,安慰自己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孫子說過這叫以退為進。
歷史經驗是對的,範可兒并沒有如約離開,她狡辯說夜晚一般指8點到12點,而12點以後便是淩晨,所以自己那頂多算是補覺,再說了林葉說的可是明晚,當時已過淩晨,就是星期六了,明天就是星期天啊,為了遵守約定,星期天自己會離開。
這兩天範可兒在醫院心安理得的蹭住蹭吃蹭喝,此時她正在醫院裏的一個小公園裏,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喲,在這兒幹什麽吶,一副思想者的姿态”?
來人是周醫生,名叫周岐,用她自己的話說,她這名字聽起來還好,但是一寫在紙上就看起來不分男女,還滲透着一絲命硬之感,從而導致了自己感情的不順。
如果頻繁更換男友也是感情不順的一種,多少人得求的上天的這種“懲罰”。
據說小時候的周醫生懂事之後問過父母自己名字的由來,周醫生的父母均為高知分子,父親當時是本省第一人民醫院有名的胸外科主治大夫,號稱“胸外一把刀”,後來便是本院的院長大人,母親則是本省一所985高校的大學教授。
所以周岐心裏始終覺得自己的名字肯定是特別的,以後也好跟自己的小朋友炫耀一番,就揚起了自己的小臉,軟糯糯地去問父親,父親的回答讓她大跌眼鏡,某人又锲而不舍的去問母親,周媽媽慈祥的回答,“當時懷你的的時候就挺突然,生你的前一天媽媽還在講臺上講課,所以這個名字就順手取的”,周岐的期許降至冰點。
周岐悲催的發現不僅自己的名字是“随便”取的,甚至連自己本身都是“随便”來到這個世上。
周岐和林葉是大學同班同學,從上學就在一起,直到現在,兩人關系極為要好,可以說周岐就是林葉的紅顏知己,而林葉就是周岐的藍顏知己。林葉有時默許周岐對他勾肩搭背、肆意妄為,範可兒也只剩羨慕嫉妒恨的份,據周岐親□□代,想當年自己的老父親是相當青睐林葉,是心裏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沒曾想到郎也無情妾也無意,才算罷了,退而求其次收為關門弟子。
但是剛上學那會兒,兩人的關系可沒有像現在和睦,周岐的父親是有名的胸外科醫生,周岐又從小耳濡目染,所以選擇這個專業本身就比別人領先于起跑線上。雖然周岐的父母從小就教育周岐做人謙卑,可是那股傲氣卻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本以為自己在班裏乃至系裏專業性都獨占鳌頭,卻偏偏碰見了林葉,哪哪都壓自己一頭。或許有些人天生就是拿手術刀的手,很長一段時間,周岐都有一種“既生亮何生瑜”的挫敗感。
只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兩個人成為了朋友,相互扶持這麽些年。
對了,她就是林葉身邊自己的內應,她也是範可兒第一次來這裏碰見的第一個人。
“小周姐,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周岐挨着範可兒坐下,笑道,“你現在可是我們醫院的名人,只要是在這醫院裏,随便問個人就知道你在哪兒了,都說胸外的林大帥哥被一個小姑娘給追上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我仍需努力,不過群衆這美好願景還是不錯的”。
“哈哈哈,可以啊,這一套一套的”,
周岐對這面前沒心沒肺的姑娘有些心疼,幾個月下來,光她看見碰壁的次數就已經不計其數,林葉雖然平常話少,但并不是一個冷漠的人,對待別人也是禮貌客氣的,但對她都談不上不冷不熱,反而有些過分的冷淡,但聽說他們倆從小就相識。
可是她總是笑呵呵的,每次來也是高高興興的,走也是高高興興的,不知是真的年齡小,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別有一番緣由。
“你喜歡林葉什麽啊?”周岐問出了這幾個月以來一直想問的問題。
面前正好走過一對小朋友,男孩在前邊跑,女孩在後邊追,範可兒淺笑嫣然,回憶,“我跟林葉從小就認識,從記事起我就愛跟在他屁股後邊,可能是我年齡小,他對我總是愛答不理的,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死心塌地的,所以說人的本性啊”!
“這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周岐總結。
範可兒突然正襟危坐,眼神清亮,猶如宣誓般說道,“從小我就有兩個目标,一是保家衛國,伸張正義,二是嫁與林葉為妻”。
“所以你才考警校,以後成為一名警察”?
“算是吧,人活着總要有點信仰”!
周岐信了,或許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女人第六感的準确度在科學上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範可兒說,“對了,我還要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通風報信”。
“沒關系,舉手之勞,我還盼着有一天你成為我們的醫院家屬吶!”用胳膊肘撞了撞身邊的人,以示鼓勵。
範可兒從兜裏掏出來一根棒棒糖,放在周岐手裏,“這算是提前繳納的賄賂金了,以後還得長期合作吶”。
周岐拆開包裝含在嘴裏,水蜜桃味的,她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午後坐在花園的長凳上,身邊有個知心的朋友,聊着瑣事,望着天。
“對了,這糖還是用林葉的錢買的”,範可兒嘴裏含着棒棒糖,口齒不清的說道。
“沒關系,以後他的就是你的”。
範可兒笑的酒窩深深淺淺的,周岐也跟着笑。
漸漸的警校的課程安排提上日程,範可兒就沒有太多空閑時間去為鐵路發展做貢獻了,這就像唐三藏去西天取經,明知前路困難重重,卻也要一意孤行,可人家還有三個武功高強的徒弟保駕護航,而範可兒真的是只身一人。
打十個電話,對方偶爾會接一個,而且也只是寥寥幾語。
“林葉,你在哪兒吶”?
“醫院”
“幹什麽吶”?
“忙着”
“吃飯了嗎”?
“吃了,你還有事嗎”?
“沒有,但……”
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嘟嘟的聲響。
如果不是怕對方來醫院裏胡鬧,想必範可兒的電話號碼早就名列黑名單了。
範可兒在體能課上從入學以來,一直都是吊車尾的那一個,範可兒總結自己只擅長于腦力活動,在勞力勞動上一直是個弱項。
有的人他什麽都沒做,你第一眼看上去就讨厭,沒有原因。
而此時自己最讨厭的人,逼自己做最讨厭的事。
“範可兒,出列”,教官喊道。
“到”
“翻越障礙一次,其他人休息15分鐘”
範可兒叫苦連天,“啊,教官為什麽只有我,咱這兒不剛跑了800米嗎”?
“你覺得就你這體能,過兩天的期末考試能過嗎,還不加強訓練,快點”。
範可兒彎腰捂着肚子,“教官,我突然肚子疼”。
“是嗎?那好,從下周開始,每節課你都要比別人多跑一圈”。
範可兒站直身體,報告“我突然發現我又好了”。
“開始吧”。
躺在宿舍裏挺屍的範可兒,此時還在糾結要不要跨越千山萬水去找林葉,她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他了,他要是想我了怎麽辦,再說了多少醫生護士觊觎我們家林葉,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不行,我必須去”!
在桌上看書的舍友突然被吓到,拍着胸口問,“你這是又打算去哪兒啊”?
“去我該去的地方”,起身穿上鞋,開始收拾東西。
“咱明天下午就要上課了,上的可是滅絕師太的課,要是發現你沒來就完了,再說了就你這樣哪兒驚得起折騰,歇歇吧”!舍友勸道。
“我覺得我挺有精神的,放心吧,我明天會準時出現的”,背着書包就風風火火的奪門而去。
範可兒長途跋涉到達醫院的時候已是晚上7點多了,現在醫院裏的人對範可兒這號人物已經習以為常了,路過的醫生護士有的已經和她打起了招呼,就連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大門的大爺都熱情的問好,畢竟存在即合理。
不過林葉不在,去手術室觀摩做手術去了,範可兒就在手術外的長凳上等他,許是太累了,不知不覺間竟睡着了。
林葉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在長凳上蜷縮在一起的範可兒,這段時間沒來,本以為她是三分鐘熱度終于下去了。
“喲,那不是你小女朋友嗎”?一起出來的同事打趣,林葉置若罔聞。
迷迷糊糊間只聽有人喊自己,一睜眼就看見林葉站在面前,特別麻利的坐起來,睡眼惺忪,“林葉,你什麽時候出來的”?說出的話有氣無力。
“剛剛,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一下”,範可兒一站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起猛了,還是見到他太開心了,只感覺天旋地轉,恍恍惚惚間只感覺自己倒在了一個懷抱裏,聞起來有些清涼,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一睜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确定自己沒有穿越,才把心放到了自己的肚子裏。
“醒了”,周岐坐在旁邊的床上,專注的削蘋果,水平真好,掉下來的蘋果皮這麽長都沒斷,不愧是拿手術刀的。
瞥見自己還挂着吊瓶,範可兒提心吊膽的問道,“小周姐,我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得什麽病了”?
周岐咬了一口削好的蘋果,嘎嘣一聲脆,“沒什麽大病,你就是最近沒休息好,這幾天又沒怎麽吃飯 ,勞累過度,貧血了”。
範可兒長籲了一口氣,都有精力要坐起來了,周岐給她在後背墊了一個枕頭,回想起昨晚暈倒時候的事情,支支吾吾的小聲問道,“那個……”
周岐的耐心告罄,“想說什麽就大聲說,這兒也沒人”。
範可兒反應過來,左看右看,“對啊,怎麽這兒沒病友啊”?
“平常我們會在這兒休息,你又不是什麽大病,吊點葡萄糖就行了,再說了你不醫生家屬嗎,就把你放在這了”。
“組織安排的好,我不能去無故占用公共設施”,範可兒粲然一笑,害羞問道,“昨天是誰把我送到這兒的”?
周岐連連啧啧兩聲,搖頭,“你直接問是不是林葉不就得了,這生了個病還生出害羞來了,放心吧,是林葉把你抱到這兒來的”。
“抱”這個字眼在起了歹念的範可兒心裏,聽上去有意欲而為之的暧昧,突然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躲在被子裏羞答答的笑,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條縫了,“那這算不算肌膚之親啊”?
周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咱能有點追求嗎?這抱一下都這樣了,要是親一下你不直接暈過去”。
鄙視之意溢于言表。
“讨厭”,自己在那回味完,問道,“林葉吶”?
“他啊……”,
說曹操曹操就到,林葉推門就進來了。
“行了,我還有事”,周岐給了範可兒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快速消失了。
剛才活躍的氣氛好像是被周岐帶走了,突然安靜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剛才調笑的原因,範可兒倒沒有了平日的活潑,有些拘謹。
林葉站在床的另一頭,居高臨下,像是領導視察一樣,“感覺怎麽樣”?
“好些了,就是頭還有些暈”。範可兒輕聲細語,有一搭沒一搭的揪着床單。
“餓了嗎”?
“有點”,一直低着頭,仿佛昨晚發生了什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莫名的羞澀。
林葉把手裏拎着的飯盒放在範可兒面前,是紅棗小米粥和榨菜,範可兒皺着眉頭抗議,“我不喜歡吃棗”。
“所以”,
林葉彎身拿東西,一點也沒有打算考慮範可兒喜好的意思。
面前眉毛梢都不帶動的一張臉,範可兒瞬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我就是說說而已”。
不知是不是找準了自己的位置,還是旁邊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陪着,其實這紅棗粥也沒那麽難喝,擡頭突然發現林葉一直站在床的另一頭,離得自己遠遠的,“你離我這麽遠幹什麽”?
“我喜歡站這兒”
“你要不過來,我可喊了”,範可兒好整以暇的說道。
林葉是見識過她的能耐,嘆氣一聲,妥協的坐到範可兒旁邊的凳子上,但凳子和床之間的距離只要你想還能塞進一張床。
剛才還嚷嚷着不喜歡吃的可兒,現在吃的不亦樂乎,林葉納悶她是幹什麽去了,能把自己累倒了,問“你怎麽累成這樣”?
範可兒搖頭,長籲短嘆,大有一副祥林嫂的氣勢,“我們不是快期末考了嗎,我這體能考試吧平常就游走在及格的邊緣線,現在教官更是看不上我來了呗,總是給我加練”。
按照林葉對她的了解,這位說話永遠的原則是說三分,留三分,繞三分,同樣的一句話從她嘴裏出來總覺得不是那麽個意思。小時候,有一次她跟別的小朋友打鬧,哭着回家,所有人都以為她受欺負了,要不是人家找上門來,控訴範小朋友動手,大人們還被蒙在鼓裏,後來問為什麽不主動承認錯誤,她卻說知道自己動手打人不好,自己愧疚的哭了,那一年她才六歲。
“這應該不是主要原因吧”?
範小朋友又故技重施了,想必是她平日裏懶散慣了,臨近考試,老師也是為她好不得已而為之。
範可兒低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我這不好長時間沒見着你了,吃不好,睡不好,加上訓練強度大,就一時沒扛住”。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雖然見多不怪了,還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