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林葉輕咳一聲,起身要走。
“你看你看,你非讓我說的”,可兒兩手一擺,大有一副你讓我說的,你現在還不樂意了,什麽意思。
眼看林葉要走,不想在這兒多待一秒鐘的表情,她自己找了一個臺階,問,“現在幾點了”?
林葉擡腕望了眼時間,“4點了”。
“奧”,突然叫了一聲,“什麽,4點了,完了,徹底完了”。
這突然之間的變故,也是讓林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怎麽了”?
“我手機吶”?範可兒在床上左翻右掀的找。
林葉幫她從旁邊的櫃子上找到,遞到她手上,範可兒打開一看,總總有20多個未接電話,有自己舍友的,竟然還有自己輔導員的,可能是怕吵到自己休息,有人幫她好心的把手機調到靜音了,這才完美的忽略了任何一個電話。
林葉提醒,“水要打完了,我先幫你把針頭拔了”,熟練地拔了出來,按住,止血,“別亂動,止不住血,手就要青了”。
範可兒捧着手機,口中反反複複的念叨,“要死了,要死了”!
林葉幫她按着手背上的針眼,就看着她自己在那翻來覆去,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其實她也只是個孩子。
怔仲間,範可兒的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上赫然三個大字—輔導員,本能反應的把手機塞到了林葉手裏。
“你給我幹什麽,你接啊”。
範可兒雙手合十,苦苦哀求,“我如果接了,就死翹翹了”。
“我為什麽要幫你”?
林葉雙手環胸,坐在凳子上,翹着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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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範可兒拿過手機右滑,眼疾手快的放在了林葉的耳邊,都沒有給他反駁的餘地。
林葉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聽那邊吼道,“範可兒,你還知道接電話”?
範可兒怯生生的拽拽林葉的衣角,低着頭,只看得見她亂糟糟地小腦袋,亦如小時候一樣,林葉安慰自己在學生時代,被老師找上門來,确實也算大事,看面前這丫頭被吓得樣子,心下一軟,便回道,“老師,您好”。
電話那頭聽見一個年輕的男聲,突然偃旗息鼓,溫柔的問道,“您是”?
林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是範可兒的哥哥,她昨天來我這兒,突然病了,本想打電話給您請個假,一着急就給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恩”
“好的”
範可兒此時跪在床上,林葉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手幫林葉拿着手機,面前的這張臉,自己在夢裏不知描摹了多少遍,而此刻竟離得如此近,眉如新月,眼如清泉,鼻如高山,丹唇外朗,皓齒內鮮,說話時唇齒相啓呼出的氣息,癢在臉上,甜在心裏,此情此景有些不真實,範可兒臉上驀地有些像是晚霞時的紅暈,然後慢慢的離面前這張臉越來越近。
她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突然林葉拿過手機,起身出去接電話了,就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
範可兒先是愣了幾秒,然後裹在被子裏後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剛才自己為什麽不快一些。
林葉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範可兒在床上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疼痛難忍,難忍疼痛的樣子,“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不回答。
林葉過去把她從被子裏揪出來,安慰,“我已經給你輔導員解釋清楚了,沒事了”。
“奧”,範可兒有氣無力。
“不過你們輔導員要求我去你們學校一趟”。
“真的”!範可兒高興的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又覺不适,換上一副大家閨秀,特別矯揉造作的說道,“真是麻煩你了”,眼睛都笑沒了,嘴巴都快咧到後腦勺去了。
所謂做戲做全套,為了突出病情的嚴重性,林葉幫可兒請了四天假,在這醫院的四天,猶如開了說書場。閑着的時候,她病房裏年輕的醫生護士的一撥又一撥,好不熱鬧,就連胸外的方主任都說,這是要提前過年了,忙着的時候,她兒穿着一身病號服在走廊上瞎溜達,神采奕奕的,周岐說就差托着個鳥籠子了,整個一北京城裏遛鳥的纨绔子弟,範可兒回纨绔子弟那可是富家少爺,這不擡舉我吶!
範可兒在這兒這麽吃得開,還要得益于從小到大的見多識廣,青春期時晦澀的少女還在意淫臺灣偶像劇時,她已經走在鑽研英劇、美劇的康莊大道上了,懸疑的,燒腦的,破案的,神秘色彩的,涉獵的一應俱全,加上看的一些亂七八糟的雜書,講起故事來還挺有模有樣的,故事情節更是引人入勝,講者口若懸河,聽者身臨其境。
林葉來的時候,屋子裏六七個人,各個全神貫注的,推門的聲音都沒聽見,所謂的病人盤腿坐在床上,拿起杯子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放,氣定神閑的說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講完呗,要不然先透漏透漏”,衆人意猶未盡。
“各位姐姐們,一會兒你們就上班了,明天同一時間,不見不散”。
大家意興闌珊,一回頭紛紛發現了站在角落裏的林葉,紛紛打了招呼非常識趣地匆匆離開了。
林葉拿起範可兒面前的杯子仔細端詳,“你什麽時候還幹起評書人的行當了”?
“道具組資金有限,所以用這杯子當做醒木了”,範可兒從林葉手裏拿過來,放在旁邊的櫃子上,“這不前天晚上我看她們值班的時候,一個個都無精打采的,就随口講了個破案故事,沒曾想這兩天老追着我讓我講故事”。
許是為了營造講故事的氣氛,大白天的還拉着窗簾,林葉拉開窗簾,屋裏瞬間亮堂了起來,秋陽灑滿了一地。
“你一個學生,還沒當上警察吶,能知道什麽破案的故事啊?”
範可兒在床上整理分類自己說書所得的戰利品,各色零食,“這就是所謂的刻板印象啊,說起警察你就得會破案,說起軍人你就得會上陣殺敵,說起醫生你就得會做手術,其實大家都是在自己領域裏各有所長,不能統一而論”。
範可兒的這番言論倒是讓林葉刮目相看,“這話說的有幾分在理”。
“再說了,這故事誰在乎真假啊,圖的就是一樂”。
“所以你這故事都是自己編的”?
“真真假假吧,道聽途書外加後期杜撰,人家好萊塢大片裏特效,哪個不是在棚內綠布裏拍的,後期制作一出來,觀衆多買賬啊”,撕開一包薯片就往嘴裏塞。
林葉順手給她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範可兒還很沒有骨氣的把手裏僅剩的一片也扔了進去,以表立場,畢竟自己還得仰仗着他去學校幫自己求情,在權勢面前輕易低頭,是自己一貫以來的作風。
“吃飯吧”,林葉幫她把飯菜擺好。
範可兒自從生病賴到這裏來,林葉除了定時的來送飯以外,絕不踏進這裏半步,整天跟躲瘟疫一樣,見了她就像廉頗見了藺相如,老鼠見了貓,前者是客氣,後者是真害怕,是有多遠躲多遠。
為了履行把範可兒送回學校的承諾,林葉請了一天假,臨行前的晚上周岐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趁這次難得獨處的機會,把他拿下,範可兒問有什麽具體的計劃嗎?周岐信心滿滿的說道,這種事當然是随機應變啊。
說了等于沒說。
不過範可兒還是高興的折騰到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黑眼圈看起來還真有幾分病重的意思。
兩人一路無言的來到了範可兒的學校,一個是想怎麽把他拿下,另一個是真的不想與之說話。
“你們輔導員的辦公樓在哪兒啊”?林葉此時站在警校的校門口,詢問看上去靈魂出竅的此校學生—範可兒。
自己學校的大門映入眼簾,以前在自己心裏一直是偉岸的,現在看來也就這樣,癟嘴,“這麽快就到了”,往西的方向指,“在那邊”。
梧桐路是這所大學裏公認的情侶約會最佳地點,春去秋來,道路兩旁的梧桐樹匆匆忙忙地換上了金裝,秋風掃過,吹落了它的樹葉,紛紛落下,長長的盡頭,一邊連着緣分,一邊連着幸福,傳說情侶只要牽着手從一頭走到另一頭,一生都會幸福美滿,長長久久。
而範可兒就把林葉坑蒙拐騙到了這裏,而行政樓是在東邊,但她此時相信地球是圓的,她只是想證明一下而已。
她心想牽手的可能性小到恐龍會複活,但佛家講究心誠則靈,便偷偷牽着林葉的衣角。
感受到衣服的下墜感,林葉低頭一看,某人拽着自己的衣服,不知她又在搞什麽鬼,林葉停下問道,“你這又打的什麽主意”?
她只是輕輕地扯着啊,沒想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怕迷路了”。
兩人面對面的站着,林葉一副以為聽錯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是怕你迷路了”,範可兒糾正。
“放開”
“我不放”
“放開”
“我不放”,可兒死死地拽着衣角,“你要是非讓我放吶,我就喊了”。
林葉忍俊不禁,笑起來眉眼彎彎,“你喊啊,這是在你學校,反正又沒人認識我”。
“行,那我就不喊了,那我直接抱了”,她作勢就要撲上來。
笑容凝固在臉上,林葉從牙齒裏蹦出來一個字,“走”。
林葉走在範可兒稍前方,從這個角度正好看見他的側臉,女孩得逞的笑了。
旁邊路過的同學都對這對小情侶投去了了然的目光,男孩溫文爾雅,女孩嬌俏可愛,想必是女孩犯了什麽小錯,男孩斥責卻又舍不得。
她走過這條路無數次,每每看見經過的情侶,她都非常羨慕,但今天她終于可以不再羨慕別人了。他就在身邊,陪着自己走在象征着幸福的金黃色小道上。
這是範可兒第一次感覺到幸福的味道。
林葉被迫領略了某著名大學的人文風情,這是我們學校的圖書館,你知道裏邊有多少書嗎?這是我們學校的的人工湖,據高年級學長說,此湖裏邊有不得了的東西;這是我們學院的标志性建築;這是……
林葉不耐煩的打斷,“我只想知道你們老師辦公樓在哪裏”。
“快了,就在前邊”。
“這話我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了”,林葉對着面前這位說謊都不打草稿的某人,語氣有些不善。
範可兒從小到大就是個小人精,察言觀色這種事最是拿手,信誓旦旦的保證,“這次是真的,真的就在前邊了,我要是騙你,你可以轉頭就走”。
林葉半信半疑,不過這次她倒沒有撒謊,辦公樓真的就在前邊。
他問,“這不是從校門口往東走不就到了”
她答,“不是應證一下偉大的科學家說的地球是圓的嗎”。
從林葉身上,也驗證了一個事實,毋庸置疑這社會真的是一個看臉的時代。
範可兒的輔導員比林葉年長不了幾歲,本校畢業留校,不曾去社會打磨過,說起話來還保有一份天真,在林葉面前更甚。面前這個面紅耳赤,掩面而笑的少女,還是那個平日裏訓斥學生,一本正經的老師嗎?
許是林葉家長的身份,較之平常也熱情了幾分,辛勤的園丁從頭至尾也沒詢問過大病初愈的學生,不知是忘了?還是忘了?但最後卻打着關心學生的旗幟,與林葉互留了電話號碼,這讓範可兒很是不痛快。
所以後來的四年時間裏,範可兒沒少給她添了麻煩,直到她另覓新歡,結婚生子。
在範可兒的軟磨硬泡,威逼之下,林葉妥協把她送到宿舍樓下。
“到了,快上去吧”。
“為了盡地主之誼,我把你送到學校門口”,面前幾近崩潰的俊臉,範可兒識相地說道,“開玩笑的”。
畢竟是在女生宿舍樓底下,站着這麽一個大帥哥,誰不想多看一眼。
“可兒”!
循聲望去,遠處走來的是範可兒同宿舍的幾個舍友,平常一個個的也都是愛打鬧的主兒。
“這位是”?對着範可兒身旁的林葉,八卦的問道。
林葉禮貌的一笑,“我是她哥哥,你們好,正好那你們一起上去吧”,匆匆退場。
“喂”,可兒對着林葉的背影無力的喊道。
“呀,可兒你竟然有個這麽帥的哥哥,長得好帥啊,比咱學院裏的系草好看多了,怪不得你對咱們的系草不感冒,家裏有這麽個極品,誰還看得上一般貨色,真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說道,花癡狀十足。
面前這幾個不争氣的舍友,範可兒嘆氣一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