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個人回來之後,周岐的生活在別人看來亦如往常一樣,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現在一切變得有多麽糟,塵封許久的記憶如昨日般在腦海中浮現,一幀幀,一幕幕,她越是裝得平靜,但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兆,蠢蠢欲動。
收到那條短信的之後,不管她怎樣假裝看不見,最終她還是來了。
遠處垂漫着夜色的法國餐廳在周圍郁色蔥蔥的樹木間若隐若現,跟十年前的它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更添了一份安寧,功與名之外的淡泊,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自得其樂。
此時,已有一絲美妙的音樂從窗外飄了出來,撥動心弦。
周岐拾階而上,眸盼間有一個服務員出來迎接,“周小姐,您好,我帶您進去”。
不遠處,同一個位置,同一個人,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昨夜今朝,她竟有些分不清。
劉眠卿起身徐徐為周岐拉開了椅子,“阿岐,我就知道你會來”。
坐定之後,他說道,“怕你餓了,已經提前點好餐了,都是你愛吃的,看看你還有什麽想吃的”?招手叫來服務員。
“不用了,謝謝”,周岐帶着客套疏離的語氣說道。
周岐望向窗外,遠處曾經的一片老式居民區,不知何時被繁華的商業區取而代之,高樓林立,栉比鱗次,我們置身其中,如果沒有街道上的道路指示牌,是不是早已迷離了方向,原來古人早就警醒,“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面前的女孩經過歲月的沉澱,身上少了一份天真,多了一份端莊,他缺失了她最重要的十年,他想用他的餘生來填滿這十年的遺憾。
這一次,只需要她站在原地,等着他慢慢走近,再不分開。
“醫院裏是不是挺忙的”?
“還好”。
“我還以為你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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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慣就好了”。
“周老師還好嗎”?
“一切都好”。
劉眠卿輕輕地笑出了聲,說出的話無奈中透着縱容,“阿岐,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劉主任,您現在已經貴為你們公司研發部的一把手了,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怎麽還沒有達到您要求的人生高度啊”?
聽到周岐話裏話外的不客氣,劉眠卿心裏才算有了底,自從他回來之後,她待他便如同陌生人一樣,他希望周岐打他罵他,而不是把他拒之門外,他進她則退。
“其實做這些,我只想成為我心愛的女人堅強的後盾,她笑我陪着她笑,她哭我替她出氣,她可以随便亂發小脾氣,她可以闖禍,因為她知道身後有我,堅信我會替她收拾爛攤子,而不是讓她一個人故作堅強”。劉眠卿越過他們之間的一方長桌,緊握住周岐的青蔥玉指,“阿岐,我可以成為你接下來人生裏堅強的後盾嗎”?
周岐本能地逃避,可是他握的太緊了,她掙不開,就像他為她畫了人生的圓圈,她出不來。
這時,餐點上來了,周岐匆匆收回了手。
劉眠卿把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牛排跟周岐換了過來。
在周岐的記憶裏,劉眠卿對于西餐是一竅不通的,第一次去西餐廳吃飯的時候,他嘴裏還念念有詞,到底是左手拿刀還是右手握叉,那時他們還沒在一起,他依然是自己最“讨厭”的那個人,她故意告訴他相反的位置,看着他出醜,她明明看出了他的不習慣,她就是不告訴他,直到劉眠卿一不小心把牛排裏的黑椒汁甩到了對面看好戲自己的T恤上,她才告訴他怎麽用,但依然笨手笨腳。
那時周岐心裏默默的想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他的了?每次捉弄他倒黴的都是自己。
面前的這個男人一身裁質考究的西裝,手裏的刀叉用得出神入化,切牛排的樣子優雅得體,跟以前的他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劉眠卿看着周岐盯着自己面前盤子裏的牛排出神,“怎麽,想吃這一塊”?叉了一塊牛排遞到了周岐的嘴邊。
周岐把臉輕輕地側開了,端起桌子上的紅酒杯,喝了一小口,避開了這過于暧昧的動作。劉眠卿也不惱,轉而放到了周岐的餐盤裏。
看周岐沒吃幾口,劉眠卿問道,“不好吃,你不是最愛吃牛排嗎?要是不喜歡,下次我再帶你去另一家”。
“我早就不愛吃了,以前喜歡的早就不喜歡了,以前不喜歡的現在反而感興趣了,你不是以前的你了,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
“阿岐,我錯了”,柔情滿滿。
時間一下子追溯到過去,以前不管他們之間怎麽吵架,但只要他說一句“阿岐,我錯了”,周岐就會原諒他,依偎在他的懷中撒嬌,告誡他以後再也不能惹自己生氣了,即使每次都是她的不對,這是他們之間約定俗成的小規矩。
周岐垂眸,斂下眼中的濕意,“劉眠卿,這次不一樣了,我們回不去了,從你決定走得那天起,我們之間早已沒了可能”。
劉眠卿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首飾盒,打開放在周岐的面前,裏邊放着的是周岐那天扔在窗外的項鏈,那是他第一次送給周岐的禮物,雖不貴重,也是當時的劉眠卿打工攢了好久的錢才買的,對于彼此意義非凡。
“既然回不去了,那我們就重新開始吧,這麽小的東西我都能找回來,阿岐,你我也會找回來”。
周岐兩行清淚落到了吊墜上,起身匆匆離開。
“阿岐,我不會放棄的”,
只有這一句話飄進了風裏,帶到了心裏。
周岐還記得那一晚,她轉身時淚流滿面,她故意放慢了腳步,他還是沒有追上來,牽起她的手告訴自己這是騙你的。拐角處,她撞到了一對情侶,年輕的女孩并沒有生氣,只是擔心地問她,“你沒事吧”?這一句話擊垮了她所有的堡壘與防備,沖到衛生間裏,蜷縮在一方逼仄的角落裏,咬着自己的胳膊,沒發出一聲,可是淚水早已經不知何時流幹了。
那晚,吃的所有東西全都吐了,她第一次看見書上描寫的膽汁,顏色發綠,味道發腥。
從那之後她再也吃不了牛肉。
分手之後,周岐在學校裏再也沒有見過劉眠卿,原來你真想躲一個人竟也如此簡單,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知道他們的情況,或投來同情的眼光,或投來不可思議的眼神。周岐一概不管,該吃吃該喝喝,邀上狐朋狗友進行了一次盛大的畢業旅行。
每次喝醉了,她都告訴自己她可是周岐,別人羨慕嫉妒恨的周岐,她才不傷心,過上一個月她就會把他忘了,然後一年,兩年,五年,甚至十年,時間騙了她,她依然沒有忘了他。
可是她的酒量卻越來越好。
周岐認識了新的朋友,結交了新的男友,可是每段戀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交過很多的男朋友,有的跟他一樣的姓氏,有的笑起來嘴角的弧度跟他很像,有的跟他一樣笨手笨腳,有的跟他說過一樣的話,有的……
像他便好。
範可兒躺在沙發上翻着林葉從一處舊書屋裏淘來的寶貝,還沒翻上幾頁,已經哈欠連連,她歸咎為春困秋乏,漸漸的困意襲來。
睡夢間,聽見敲門聲,範可兒咕哝一聲,翻了個身,一下子跌到了地板上,又聽見幾聲敲門聲,才确定原來不是做夢,扶着自己的“老腰”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不是別人,而是周岐。
“小周姐”,可兒驚訝出聲。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下一秒被周岐緊緊地抱住了,她問,“怎麽了”?
“沒事,就是突然想你了”。
直覺告訴她應該跟那個人有關。
進屋後,周岐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再也不是平日裏別人口中拿得起放得下什麽也不在乎的周醫生了。
可兒倒了一杯熱水,放在了周岐的手裏,觸到她的指尖,涼的發寒。
觸到杯子外壁的熱意,周岐的暖意才慢慢回籠。
可兒擁她入懷,“小周姐,這樣是不是暖和些”?
“我感覺你是在占我便宜”。
“這叫禮尚往來,如果我是個男子,想必我得愛你愛得死去活來”,可兒趴在周岐的肩上側着臉說道,輕輕地拍着她的背。
周岐拉開和她的距離,心有餘而力不足的開玩笑,“你不會真正喜歡的是我吧?原來每天泡在林葉的身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只是周岐嘴角的弧度任誰看上去,此刻都牽強無比,還有眼角的淚痕清晰可見。
可兒從冰箱裏翻出了好多罐啤酒,又去廚房裏拿出了兩瓶紅酒,看見堆滿了整個茶幾的酒瓶,周岐不可思議地開口,“可兒,平常我都是小瞧你了,林葉知道你藏了這麽多酒嗎”?
“這都是平常買的,要是哪天朋友來玩時,可以一醉方休。不過我忘了,在這裏我沒有幾個朋友,除了同事,我認識的只有你和林葉,還有師兄和小夏姐”。
周岐望着面前只顧數酒瓶的可兒,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來到異鄉,如果只是為了這一個人,那得有多愛。
範可兒愛林葉全世界都知道,林葉“不愛”範可兒全世界也知道。
周岐拉開一個易拉罐的啤酒,一腔熱血地說道,“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與君共勉”,兩個啤酒罐碰在了一起,激出了些許酒沫。
“是這麽接的嗎”?
“不重要”,範可兒仰頭喝下了一大口。
“也是,開心最重要”,她一罐啤酒一飲而盡。
酒後的女人,扯天扯地扯八卦的能力不能同日而語。從小周姐的口中得知,原來胸外科一本正經的方主任曾經在上學的時候追一個學姐追的死去活來,結果那個人卻跟他一個宿舍的舍友在一起了。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周院長原來是個“耙耳朵”,周夫人一擡腳吓得就從椅子上站起來,當然可信度非常高,因為這是他的親生女兒親口說的。
她還知道了小周姐跟劉眠卿之間的故事,那一定是美好的,小周姐說起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溫暖的,只是離別她匆匆帶過,不願多提。
客廳內只開了一盞落地燈,燈光暈染,兩個人坐在地毯上,相互依偎,一人拿着一罐啤酒,醉意朦胧,周岐靜靜地說,可兒靜靜地聽。
酒過三巡,周岐問趴在自己肩上的可兒,“如果有一天你跟林葉分開,你會不會很傷心”?
可兒歪頭想了一會兒,“不會”。
“為什麽”?周岐轉頭看她。
可兒抱着抱枕,望向玄關處鞋櫃上的男士拖鞋,悠悠地說道,“因為那時我已經死心了”。
“這麽愛他值得嗎”?
“我不知道什麽是愛,我只想待在他的身邊,陪着他便好”。
“可兒,總有一天你會心想事成的”。
她望着周岐的雙眼,飄向她記憶中的遠方,木然地開口,“不會的,這是我們欠他的”。
不知是說給誰聽。
多年以後的周岐,早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每每想起那一夜都會悄然落淚,如果當時她再多問一句,該有多好。
門外,十分鐘了,還是沒有開門。不知道她在網上買東西時是不是又忘了修改地址,包裹寄到了醫院裏,林葉翻找鑰匙,終于在鑰匙扣上找到了那把從來沒有用過的可兒公寓的鑰匙,他以為永遠也不會用到,想到當時她硬塞給自己她公寓的鑰匙,厚着臉皮換自己家鑰匙的樣子,不自覺笑了。
打開門的那一刻,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林葉微皺眉頭,在沙發處的地板上尋到了兩位始作俑者,茶幾上,地板上的易拉罐滿滿皆是,兩個人東倒西歪的倒在地毯上,林葉“啪”的一聲摁開了燈的開關,頃刻間,客廳亮如白晝。
突如其來的光源,範可兒不自覺地用手遮住雙眼,坐起來,迷迷糊糊地開口,“你誰啊”?
林葉沉聲說道,“你說呢”。
“我怎麽知道,這是我家,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警察”,
可兒不自覺地打了一個酒嗝,說出的話斷斷續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步子還沒邁出去,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林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固住她往下滑的身體。
“太亮了”,她微皺眉頭。
林葉壓住怒意,騰出一只手,又摁了一下開關,只留一盞落地燈,牆壁上是他們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她微眯雙眼,用手指去戳在眼前來回晃得人,不耐煩地開口,“你晃什麽啊,站好”。
林葉挑眉,賊喊捉賊,剛一松手,她便軟綿綿地往下滑,林葉把喝醉的人的帶到了懷裏。
懷裏的人不壞好意地笑,兩只手搭到了林葉的肩膀上,因為自己找到了舒服的姿勢,呵呵一笑。如果此刻她是清醒的,後果不堪設想。
“我看着你怎麽這麽熟悉啊,特別像一個人”,她仰頭看着林葉。
“奧,誰啊”?林葉循循善誘地問道。
“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林葉象征性地點了一下頭。
“我最喜歡的人,林葉”,範可兒踮起腳,附在林葉的耳邊悄悄地說道,以為是個秘密,不過是公之于衆的秘密。
範可兒左顧右盼,确定周圍沒有了別人,扮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其實,他這個人特別不讨人喜歡,總愛管着我,有時候我不喜歡吃的,他偏讓我吃,還有一堆大道理,說起來跟唐僧念咒一樣,而且不溫柔,不體貼,更別說什麽憐香惜玉了”。
“還有嗎”?林葉笑吟吟的問道,只是眼底的怒意馬上就要噴薄而發,可是眼前的小丫頭此刻怎會知道。
“當然有,他啊,不愛搭理人,每次我說一百句,他都不會回我一句”。
“還有嗎”?
“還有很多,但是我依然很喜歡他啊”!
林葉臉上的表情才漸漸地軟了下來。
“可是他有喜歡的人了”,
“你聽誰說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你說,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他會傷心嗎”?
林葉的眸色暗了下去。
她自言自語道,“你怎麽會知道”?說着說着,趴在林葉的懷裏睡着了。
林葉無奈地嘆氣,把她抱起來,放在卧室裏的床上,蓋好被子,想起客廳裏還有一個,不由地扶了扶額。
屋內被兩人弄得一片狼藉,林葉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紅酒瓶,裏邊早已空空如也,發出了響聲,在一堆酒瓶裏扒拉出了另一個酒鬼,倒在地上昏昏大睡,林葉冷笑一聲,“也真睡得着”。
兩人睡在範可兒的大床上,這張床還是林葉陪着她去買的,兩米二乘以兩米五的,林葉曾經問過她,一個人睡是不是大了些,她解釋人的一輩子多半時間是在床上度過的,買不起大房子,還買不起一張大床。
這次算是派上了大用場。
林葉拿出手機,對着兩人咔嚓一聲,以此留念。
昨夜宿醉的兩人,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範可兒從床上坐起來,瞥見身邊還在熟睡中的小周姐,才想起了昨夜的把酒言歡,蹑手蹑腳地下床。
客廳內坐在書桌旁對着電腦啪啪敲着鍵盤的不是林葉還能有誰,範可兒揉了揉雙眼,環顧了四周,是在自己家啊,不确定地開口,“林葉”?
“醒了”,
範可兒抓了抓過于蓬松的頭發,背過身摳了摳眼屎,才想起來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林葉指向旁邊櫃子上的包裹。
範可兒了然,“我說吶怎麽還不到,原來地址寫錯了,你給我打個電話去拿不就行了,還大中午的給我送過來,多不好意思啊”!
“怎麽起得這麽晚”?林葉專注于手裏的事情。
“睡得晚”,她不自覺地撓自己的後勁,呵呵一笑。
剛想去衛生間洗漱,門鈴聲接二連三地響。
趙森看見門內範可兒蓬頭垢面的樣子時,尴尬又不失禮貌的打招呼。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
趙森嫌棄的用手半掩住口鼻,“你這晚上喝了多少酒啊,大白天的這麽大一股酒氣”。
可兒猛地捂住了趙森的嘴巴,眼神示意屋裏有人。
“在門口嘀嘀咕咕什麽吶,還不讓趙森進來”,屋內林葉的聲音響起。
可兒眼神威脅趙森別亂說話,趙森比了個OK的手勢才讓進門。
“這是你讓我帶的”,趙森把手裏的東西遞給林葉。
“什麽啊”?她好奇地問道。
“醒酒的”,
可兒當場石化在原地。
趙森對着她說道,“對了,早上林葉幫你請的假,說你病了,我還專門來看你,原來是喝多了”。
可兒作勢要捶死這個多嘴的木頭,打算與他同歸于盡,只聽見在廚房裏忙活的林葉,“還不快去刷牙洗臉”。
“奧”,
周岐松松垮垮地出現在卧室的門口,頭疼欲裂,渾身酸痛,伸着胳膊瞪着腿,“今兒人怎麽這麽齊啊”?
“小周姐,你醒了”,可兒轉身耷拉着腦袋說道。
“怎麽了”?
她往廚房一指。
“奧,你說林葉啊,他昨天晚上就來了,你看家裏現在這麽幹淨,還能是誰打掃的”?
可兒頭歪在周岐的肩膀上,認命地說道,“完了,徹底完了”。
周岐安慰性地拍拍她的小腦袋,“你現在才知道”,如果她知道昨天晚上她對林葉做得那些荒唐事,估計得跳樓自盡。
周岐問趙森,“什麽時候到的”?
“剛到”。
範可兒把自己收拾幹淨之後,自覺地去廚房裏幫林葉打下手,“菜要不要洗?鍋要不要刷”?
“不用”,
林葉切得土豆絲細如發絲,一個人做飯有條有理,信手拈來,圍着圍裙,一副标準居家好男人的樣子。
可兒站在廚房裏無從下手,也不知道該幹什麽。
林葉問,“想幫忙”?
她真誠地點頭。
林葉把手裏的鏟子遞給了直嚷着要幫忙的可兒,她在林葉的監督視察下,不太熟練地翻炒,剛才還整整齊齊地躺在鍋裏葉子朝一個方向服帖的蔬菜,現在亂七八糟的,她不好意思的瞥了眼林葉,像是學生故意毀了老師的作品。
“可以了,盛出來就好了”。
在林葉的加持下,可兒慢慢找到了做菜的感覺,看着自己做的兩個菜,成就感倍增,林葉在水槽裏刷用過的餐具,她感覺油差不多熱了,丢進去蔥姜蒜爆炒,本來想靠近一點點聞聞味道,油不小心濺到了眼上,範可兒“啊”的一聲。
林葉扔掉了手裏的東西,轉身查看,着急地問道,“怎麽了”?
“好像濺到眼上了”,她一直搓自己的眼睛。
聽到喊聲,趙森沖到了廚房裏,看見林葉細心的在為可兒吹眼睛,心頭一酸,“沒事吧”?
“沒事,就是剛才離得太近了,一時得意忘形了”,可兒大大咧咧地說道。
林葉一邊用手給她擦剛才着急弄得滿臉都是的水珠,一邊吓唬她,“你不知道油濺到臉上,以後會長斑”。
“啊,不是吧”?可兒單純的信以為真。
林葉敲了敲她的腦門,“騙你的”。
“那也不行,要是真長斑了怎麽辦”?
對于女孩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伸手去拿櫥櫃裏的藥膏,但當時放得高度超乎了可兒伸手的高度,踮起腳還有些夠不着,林葉從背後幫她取下來,一臉寵溺。
周岐看向還杵在廚房門口的趙森,若有所思,扯了扯他的衣袖。
歪倒在茶幾上的杯子,孤零零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地板上。
經過剛才的虛驚一場,範可兒又退居二線了,站在旁邊吃着黃瓜扯閑天。
“這肉什麽時候好啊”?
“快了,餓了”?
“還好”,
轉身幫忙拿盤子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旁邊的垃圾袋,易拉罐的響聲格外地突兀,範可兒心虛地轉頭去看,林葉雙手環胸倚在旁邊好整以暇的正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若有若無。
範可兒心想大事不妙,乖乖低着頭認錯,“我錯了”,用眼角的餘光打量林葉的反應。
“你說光因為你喝醉給你請假有幾次了,這還沒算你平常沒喝醉的時候”。
範可兒絞盡腦汁,伸出一根手指,不确定地回答,“一次”?
林葉挑眉。
“兩次”?
“這一次就跟你算了,畢竟你也是為了陪好朋友”。
“就知道你最好了,林葉,原來你也有這麽善解人意的時候”,可兒拉着林葉的胳膊撒嬌。
“範可兒,如果再有下一次”,
林葉心想哪有女孩子這麽貪杯的,在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範可兒對天發誓,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餐桌上,是林葉親手做的五菜一湯,範可兒隆重介紹了每一道菜,說的比做的好。
席間,周岐連連稱贊林葉的手藝,簡直是居家必備,說是哪天發了家,就任命林葉為自己莊園的廚師部部長;趙森只是說手藝一般般,但最後用饅頭沾湯的也是他;範可兒一直在強調中間也有自己的功勞,大家也只是敷衍了事直說知道了。
周岐問可兒,“對了,你們前段時間查的那個醫藥科技的案子怎麽樣了”?
範可兒心想小周姐應該還不知道劉眠卿跟這件案子的關系,只是說道,“早就結案了,判定為自殺身亡”。
“你當初不是說裏邊有蹊跷,要深查”。
“本來也沒找到他殺的證據,又應家屬的要求,屍檢也沒做,所以就”,說到這兒心生無力之感。
林葉給可兒邊盛湯邊說道,“這個研發部主任曾經我還跟他打過幾次交道,說起來我們還是校友吶,聽周老師說過,上學的時候他在研發方面的成就有目共睹,後來順理成章的就被他現在的公司送去美國深造,然後從研發部專員一步步走到主任”。
趙森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他曾經問我要不要跳槽到他們公司”。
周岐不甘心地問,“他為什麽沒來挖我啊,我好歹也是胸外排的上名的啊,雖然僅次于你一點點”。
“小周姐,就憑你跟周老師的關系,他就是想,也不敢啊”!範可兒說道。
周岐聽到這句話,心情才好了一些。
趙森不明所以的問道,“小周姐跟你們口中的周老師是什麽關系啊”?
“父女”。
“奧”,
“還有上下級關系,一個是醫院的員工,一個是醫院的院長”。
“奧,啊”!趙森大吃一驚,對周岐刮目相看,拱手抱拳,“以後咱這身體可得仰仗您了”。
周岐以禮相待,笑意盈盈,“好說,必定讓你有來無回”。
“最毒婦人心啊”!趙森把周岐想象成嘴裏的排骨,使勁多嚼了幾下。
範可兒拉回正題,繼續剛才的問題,問林葉,“那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啊”?
林葉低頭沉思,“他是個聰明人,擅于抓住別人的心理,能很容易的知道別人在想什麽,需要什麽,再對症下藥,這些年他挖走了不少大醫院的骨幹,一是因為待遇方面,但是他在裏面的原因功不可沒。聽說此人在工作上極為霸道,喜歡獨攬功勞,他名下的研發專利絕大部分不是他一個人完成的,雖然如此,但也沒聽說過他手下的人說過一句他的不是”。
“這人這麽厲害,那為什麽自殺”?趙森問。
林葉搖頭,要說他自殺他也是不信的。
周岐突然想起來,閑适地問道,“那接替他的現在研發部主任是誰啊”?
其他三人低頭避開周岐的目光,趙森吃着碗裏的米飯,範可兒說這時蔬青菜吵得太淡了。
短暫的一怔後頓時恍然,周岐笑自己什麽時候變這麽傻了?這個答案早就擺在了那裏。
“是劉眠卿吧,你們不用這麽藏着遮着的,我跟他早就沒有什麽關系了”,對面三人擔憂的眼神實在太過于明顯,周岐笑道,“你們也不用這麽看着我吧,以後總會再見面的,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沒什麽過不去的坎”。
她說的是心裏話,她不能總是在原地踏步。
範可兒說道,“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趙森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的立場。
“有事盡管吩咐”,林葉的支持總是那麽與衆不同。
“這可是你說的,今晚上幫我值個班呗”?
“收回”。
屋內的笑聲乘着風飄散在空中,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