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店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落下了帷幕,好在不算太遠,到的時候剛剛好。趙森早就等在了門外,路上的時候已經打電話催了,怎麽還沒來,他一個人無聊死了。

看見林葉的車,趙森迎步走了上去,為兩位女士打開了車門,由內而發地誇贊,“呀,今天打扮得夠漂亮的啊”!

周岐抛了一個終極難題,“那是我好看還是可兒好看”?

“我要說各有所長,你說我虛僞,我要分個高下,你不得吃了我,只能說各花入各眼”,趙森狗腿地扶着周岐下車。

“不是照你這意思還是可兒好看唠”?周岐不依不撓。

“姑奶奶,你可饒了我吧!周院長還有周夫人已經來了,剛才還問我你怎麽還沒來吶”,趙森舉白旗投降。

林葉也從車門的另一邊把穿着高跟鞋的可兒扶了下來,“一會兒進去的時候挽着我的胳膊”。

“為什麽”,可兒一邊整理裙擺一邊問。

“我怕你摔個狗吃屎,回去哭”,林葉貼在可兒的耳邊說道,遠處看來就像一對親昵的戀人。

入口處,陳老的女兒女婿在忙着迎接賓客,看見走過來的兩對年輕男女,露出了賞心悅目的笑容,“你們幾個今天來,阿姨真的很開心,快讓小森領你們進去吧”!

幾人笑着打完招呼便跟着趙森進去了。

地點是在一樓大廳,一進門燈火璀璨,已經有不少人在裏邊交際應酬,說是私人聚會,但是規格看起來一點也不“私人”,完全是按照星級的标準布置的,鮮花、燭臺、紅酒、香槟、甜點水果應有盡有,侍應端着酒盤穿梭在人群中,三五成群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可兒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開放性的建築,有點歐式古堡的意境,但簡約了繁瑣,裝修風格挺現代化的,光一個客廳都趕上普通人的好幾套房子了,從這兒看上去,正好能看見二樓走廊的牆上挂着的一幅畫,應該也是一幅名人字畫,到底值多少錢她就不得而知了,好像有錢人都比較喜歡收集古董字畫。

門口突然出現的四個人,引得不少年輕女性看了過來,也是,林葉和趙森一黑一白的西服,挺拔帥氣,一個穩重一個不羁,不惹人喜歡才怪吶,兩個當事人倒不以為意。

趙森知道他們跟這裏的人大部分不相識,便領他們去了遠處靠窗的休息區。

一坐下來,周岐就問出了一個特別現實的問題,當然可兒也是很想知道,“陳老到底多有錢啊?我也見過不少別墅,但像這麽大的倒是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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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森從身邊經過的侍應酒盤裏拿了四杯香槟,遞到他們每個人手裏,輕輕地搖晃杯裏的酒,“其實我也不知道大爺爺到底有多少錢,只能說他真的很有錢,我們所在的是這棟別墅的西棟,一般是用來接待賓客的,平常大爺爺住在東邊的那棟,還有一棟是留給姑姑他們有時候回來住的”。

“我只在電視上見過,現實生活中還是第一次見,也太有錢了吧”!可兒說道。

“大爺爺以前是下海經商起步的,真正的白手起家,金融危機的的時候也差點翻了船,幸好挺了過來,現在事業也是做得越來越大”。

聽完了趙森的簡單介紹,雖是寥寥幾句,其中艱辛外人不得而知,大家更是佩服。

趙森繼續說道,“其實大爺爺最讓人佩服的是,他中年的時候就一個人了,後來即使姑姑也勸過他再找一個人,他也從來沒動過這方面的心思,這些年一直對陳奶奶忠貞不渝,直到現在”。

“那這專一的基因到你這兒怎麽就失效了吶”?周岐問。

“周大醫生,你不惡心惡心我是不是難受啊”!

可兒發現林葉好像有心事,一天了都心不在焉的,以往的話,大家開玩笑,他也會在旁邊跟着笑,雖不太愛說話,但其實都在認真的聽,而現在他已經盯着手裏的酒杯良久,不知在想些什麽?

談笑間,趙森的朋友過來跟他打招呼,拉着他加入了遠處的一群年輕人的聚會裏,從這兒都能聽見他們的笑聲,不知在打趣什麽,碰杯慶祝。一會兒周院長也過來把林葉和周岐叫走了,趁着這次機會讓他們多認識一下朋友,拓展一下人脈。

林葉站在周老師的旁邊笑意淺淺,這是他當衆出神發呆的标志性小動作,在別人看來以為他多有禮貌,其實他的心思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已經雲游四海了。其實林葉不太擅長人際交往,不屑于阿谀奉承、惺惺作态,在別人眼裏有些故作清高,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這就是他,簡簡單單而已。

可兒瞥見一個人遞給了林葉一張名片,她為這個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在林葉辦公室的抽屜裏見過很多的名片,堆在一個小角落裏,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清理一次,裏邊不乏一些商業名人的名片,可是處理的待遇跟路邊發的小廣告并沒有什麽區別,最後的歸屬都是垃圾桶。

本來他們正說着話,突然,一個美女環住了林葉的胳膊,可兒一着急站了起來,差點喊出了聲,幸好林葉不着痕跡地抽出了胳膊,在美色面前不為所動。那個女人也太不死心了吧!一個勁的往林葉身上靠,好在林葉應變能力快,換到了另一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兩人沒有預料的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林葉朝她笑得“千嬌百媚”,在兩人熱切的注視下,她慢慢地坐回了沙發上。

經過剛才的小插曲,範可兒直接采取眼不見為淨,省的看着心裏堵得慌,一個人百無聊賴的托着腮發呆,望向窗外,早知道她就不來了,也太無聊了,在這兒一個人也不認識。

可兒還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趙森的父親,前幾日那個從病房裏走出來的人,這種場合他是肯定要到場的,身邊立着的雍容華貴的婦人,應該就是趙森口中的“那個女人”了。

彼此的關系也是心知肚明,雙方都是繞着走,并沒有直面交鋒,在人家的地盤出了事,彼此的顏面都挂不住,用趙森自己的話說有錢的人更是愛面子,所以今晚他們就上演了一場大家喜聞樂見的“其樂融融”的景象。

“美女,一個人”?有人做到了她的對面。

這是被搭讪嗎?可兒不确定地自問,貿然間,有個人這麽盯着你看,臉不自覺地紅透了,她除了整天厚臉皮的黏在林葉的身邊,在別的異性面前其實臉皮薄的很。

可是這番舉動在男人看來便想入非非了。

“我跟我朋友一起來的”,可兒老實回答。

男子碰了一下可兒的酒杯,溫柔的說道,“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

他的語氣聽來拒絕的話,倒有些于心不忍,可兒拿起桌上的酒杯,剛要喝下去,觸到嘴邊的酒杯不翼而飛了。

“她喝不了酒,我替她喝吧”!

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的林葉,端起可兒的酒杯一飲而盡。

男子只是笑着陪着喝了一個,甚是爽快,想必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尋了借口,便走了。

“誰的酒都喝啊”?林葉坐在了她的對面,語氣有些不善。

“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嗎?再說了,一杯酒又不醉人”,因着還記得剛才美女的事,可兒也不服軟。

“虧你還是個警察,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可兒從果盤裏挑了一個最大的聖女果,別過臉去,也不看林葉,一個人吃得好不開心,林葉也不知道這又突然怎麽了?

“周老師還讓我見幾個人,一會兒我過來陪你,在這兒等我,不許喝酒”,

可兒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就是不轉過頭來,不作回應。

“聽見了嗎”?林葉再一次強調。

看她還是沒有反應,林葉一着急捏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着自己,“聽見了嗎”?

因為這有些暧昧且強勢的動作,可兒一時傻了眼,只呆呆地點頭。

林葉輕咳了一聲便也匆匆離開了。

“可兒,我告訴你,姐是真不适合跟這群老油條打交道”,周岐挨着可兒坐下,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不是,你臉怎麽這麽紅啊?想什麽吶,不會以為姐姐失身了吧”?

可兒一臉嬌羞地說道,“剛才林葉……”

“跟你表白了”?

她搖頭,

“不會是親你了吧”?周岐不敢置信地問道。

她搖頭。

周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那你一個人在這兒臉紅個什麽勁”?

“小周姐,我這剛升起來的一點幻想的火苗,就讓你給活生生的給掐滅了”,

“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幻想,人家都實際行動了,剛才可有不少美女往林葉身上撲吶,還有不少大亨問周院長,林葉有沒有女朋友吶?不過,幸好老周跟我媽夠靠譜,全幫林葉推了”。

“幫我轉告周老師還有阿姨,今生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可兒抓着周岐的手,學着瓊瑤劇裏的女主角一臉真誠地說道。

周岐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嫌棄地抽出了手,“差不多得了,你知道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這語氣”,勾了勾手指,讓可兒靠了過來,“據我所知,林葉也拒絕了那些花蝴蝶,想不想知道以什麽理由拒絕的”?

可兒頭點得跟小雞啄食似得,強烈表達了是有多想。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

“小周姐,你逗我吶”?

“你傻啊,你可以問他啊!這樣你不就可以逼他一下了,說不定就從了吶”?周岐鼓動露出了疑慮的可兒。

“可是…,你知道他的,他要是不想說,我怎麽問也問不出來啊,要是把他逼急了,讓我打包走人怎麽辦啊”?

周岐下意識四處尋什麽可手的東西,打算把她敲醒,恨鐵不成鋼地罵道,“範可兒,你能不能有點自信,都六年了,還原地踏步走,你千萬別告訴我嘴都沒親過吧”?

周岐從她苦笑的背後讀出來一絲不同尋常,“不…不…會吧?真沒親過”?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可兒,這樣可不是長久之計啊!一個男人六年都不碰你,要麽他就是不行,要麽他就是…”。

餘下的話太過殘忍,周岐并沒有說出口。

她望向人群中的林葉,不管他站在哪兒,她總能一眼找到他,沒有緣由,就是可以。

趙森一屁股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你們倆又在這糟蹋誰吶”?

看得出來趙森也喝了不少酒,都是一些老朋友,少不了一番寒暄。

“你這兒又鑽了哪個脂粉堆裏去了”?周岐岔開了話題。

“你剛才又不是沒看見我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趙森收起了玩笑,問向旁邊發呆的可兒,“一會兒的功夫,這是怎麽了?可可,你沒事吧”?

大廳裏話筒的聲音響起,陳老精神抖擻的站在中間搭建的舞臺上,“想必大家剛才已經跟老朋友們寒暄的差不多了,是否能聽我老頭子說幾句啊”?

引起了一陣笑聲,陳老暖場的話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

陳老渾厚的聲音再一次在大廳上空響起,“首先要感謝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陳某人的聚會,今天不僅是為了慶祝我身體康複,主要還是為了我的寶貝外孫女從國外回來……”

周岐悄悄的跟可兒說道,“我說私人聚會人怎麽這麽多,敢情是為了給她外孫女鋪路,把能請來的人都叫來了吧,你看還有這麽多年輕人,說不定今天晚上還是為她擇婿吶”?

“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

別人鼓掌的時候,她也跟着鼓掌,該笑的時候,她也跟着笑,只是眼神一直望向離她幾米開外的林葉,小周姐未說出的那幾個字一直盤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陳老的致辭并不冗長,簡單明了,雖然她并沒聽清楚陳老說了些什麽,但從大家的表情裏并沒有讀出不耐煩的意味。

致辭完畢之後,大家又都散開了,各自圍在一起繼續剛才的話題。林葉和周岐他們又被周老師拉走了,只剩下趙森和可兒待在原地。

“可可,一會兒我介紹給你我堂姐認識,她是我在這個家裏少有的說得上話來的人,剛從美國回來,開始這麽一會兒了,到現在面都沒露,也不知道又跟他親愛的去哪兒卿卿我我了”?

她問,“就是把凱撒寄到你家的那個堂姐”?

“除了她,還能有誰能幹出這缺德事來。對了,她好像也在林葉的醫院實習過”,趙森看向她背後的方向,笑着示意,“說曹操曹操就到”。

可兒順着趙森的方向,轉頭看去,當場愣在了原地,雖說可兒有些年沒見過她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她還是印象中那個樣子,那麽的耀眼與自信。

季一也認出了趙森身邊的可兒,一瞬的驚訝就被高興取而代之,快步走了上去,給了可兒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

可兒欣喜的說道,“季醫生,好久不見”。

“叫我季一就好,我早就不學醫了”,

一瞬間搞得趙森一頭霧水,好像自己才是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硬是插了一句話,“你們認識”?

“要你管”,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相視一笑,有種老友般重逢的喜悅。可兒從來沒有想過會在六年後在這樣的場合再一次遇見,而且季一會以趙森堂姐的身份出場,或許這就是人生吧,總是出其不意。

誰會想到曾經“針鋒相對”的兩個人,有一天也會在某一個地點相遇,一團和氣的聊天說話,曾經彼此認為跨不過去的心坎早就随着時間風消雲散。

有人說,時間會讓我們忘了曾經讨厭的人,也會讓我們淡忘曾經刻在骨血裏的那個人,前者時間在自己這裏做到了,後者她不得而知。

可兒從未否認過,季一是她二十幾年裏少有的羨慕的幾個人之一,季一在可兒的生命裏短暫出場,卻讓她銘記一生,即使在她之後,見過那麽多形形色色之人,她漂亮,她自信,她灑脫,每個人都會有兩面,面對別人時一個樣子,只有自己時是另外一個樣子,而她不是,你見到的便是她,季一無需僞裝。

而季一也在悄眼打量将近六年未見的可兒,歲月好像未在她的臉上留下過任何痕跡,即使是自己有時也感嘆歲月的無情,而面前的她只是脫掉了些許稚嫩,添了一絲香甜的女人味,她還是印象中的樣子,氣質也未曾改變一分,身上的學生氣讓人心生好感,曾經她也在這個嬌豔欲滴的年齡綻放過。

只是細看之下,曾經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說不清楚的壓抑的薄膜,還有此刻站在她身邊的自己的堂弟,而不是另一個男人。

“對了,介紹一下,這是我未婚夫,可以叫他D□□id”,季一嬌笑的依偎在旁邊的這個看着她一臉寵溺的男人懷裏,幸福的語氣呼之欲出,“我想我已經變成了那個幸運的人”。

季一曾經告訴過可兒,自己想成為那個幸運的人,最喜歡的和最适合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現在她一臉幸福的樣子,早已經實現了。

“你好,我叫範可兒”,她有禮貌的打招呼。

趙森抖了一地的雞皮疙瘩,“季一,你能不能別随時随的撒狗糧啊!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人家美利堅遣返回國了”?

季一毫不客氣地給了趙森一記暴栗,“再整天沒大沒小的,叫堂姐,竟敢直呼我的名諱,是不是又找打啊”!

趙森躲在了可兒的背後,季一才算罷了,看得出來,兩人的感情極為不錯,趙森在季一面前更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對于他來說,季一才像給了他母愛,讓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耍賴的親人。趙森是個感恩的人,能讓他如此珍惜對待的人,肯定在他寥寥幾筆帶過的童年裏給過他溫暖的為數不多的人。

季一又恢複了剛才初見時的大家閨秀的樣子,“你不會就是救我外公的那個人吧”?

範可兒連連擺手,她最怕別人的千恩萬謝了。

趙森适時地說道,“大爺爺已經謝過了,你可別再給可可增加壓力了”。

季一聽出了趙森話裏話外的維護的意思,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自己平常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堂弟,更加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我外公謝的是他的,我季一還是要謝謝你的,可兒,謝了”,

“不是我一個人,還有”,

趙森沖着走過來的兩人招手,“這兒,這兒”。

三人面上的驚訝一晃而過。

“林醫生,周醫生,好久不見”,季一恢複如常,再一次跟老朋友打起了招呼,但是她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把她當成朋友,尤其是周岐。

周岐并不是個愛記仇的人,當時雖然有些不愉快,畢竟都是事出有因,看見季一挽着胳膊的帥哥,心下了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季醫生,你可是越來越漂亮了啊!眼光還是這麽好”。

“周醫生也是越來越光彩照人了”,

兩人算是有些冰釋前嫌的意思。

“不是,原來你們之間都認識,季一,你提前怎麽不跟我說”?趙森哭喪着臉,在衆人面前怒刷存在感。

“你是不是又想讨打了”?季一擡起手,欲要教訓自己的堂弟。

趙森眼疾手快地躲在了可兒和周岐的背後,才逃此一打。

“再說了,我們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和泥巴吶”?

趙森一臉哀怨地瞪着衆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後來者居上”。

季一眼犯花癡的看向自己身邊的人,隆重的介紹,“差點忘了,這是我未婚夫D□□id,這次我們回來主要也是打算籌劃婚禮”。

衆人紛紛送上了祝福。

林葉點頭示意,衷心地祝賀,“真是恭喜了”。

“林葉,你真是越來越帥了”,季一誇贊道,也不怕自己的未婚夫吃醋,接下來的話更是彰顯了她本真自我的風格,“幸虧當時我撤了,要不然我家親愛的得單身一輩子,是吧”?

D□□id深情的表白,“可能下輩子都要等着你”。

衆目睽睽之下兩人忘我的一吻,驚呆了衆人,當事人坦坦蕩蕩。

D□□id對林葉真心的感謝,“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遇到一生的摯愛”。

林葉像是交接任務一樣,“不客氣”。

“林葉,不管怎樣,你可還欠我一個人情吶,這我可一直記着吶”!季一耐人尋味地看了眼範可兒,舊事重提。

林葉一笑而過。

季一的未婚夫一一打完招呼,不一會兒便離開了,留給了自己的未婚妻足夠的時間和空間跟老朋友敘舊。

說了一會兒話,季一環顧四周,還是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有些焦慮,“這都幾點了,怎麽還沒來”?

“姐,你等誰啊?不會又是哪個舊愛吧”?趙森欠扁地問道。

“一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季一懶得理他,因為那個人還沒有來,心裏有些着急。範可兒她們已經習慣了他們姐弟的溝通方式—互相拆臺。

“來了”,季一掃見遠處姍姍來遲的佳人,嗔怪的語氣,高興的眼神。

看得方向是可兒和趙森背對的方向,而林葉他們面對着她,正好可以一睹為快季一口中“來了”的那個人是何許人也。

只是小周姐驚駭的眼神太過清晰,而林葉的面色更沉重了幾分。範可兒好奇的回頭,步履緩緩的妙齡女子朝她走了過來,步步逼近。

在許多年前,雖然她只偷偷地見過她幾次,而她的長相與氣質卻印在了她的腦海裏,小周姐未說出的話破土而出,在心底吶喊叫嚣,嘲笑她一直不敢面對的現實。她現在多需要一個人叫醒她,範可兒,醒醒,天亮了。六年來一步一步建立的在別人看來多麽合适的且自欺欺人的“情侶形象”,随着那個人的一步步靠近而土崩瓦解。

曾經,可兒躲在樹後親眼見過兩人依偎在夕陽的餘晖裏,在波光粼粼的湖邊親吻,在林蔭小道上牽手散步,還有可以想象到的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一直是大家眼中公認的金童玉女。即使在自己看來,都是那麽的名副其實。

不管她怎麽騙自己,她都不能否認那個人對于林葉的特殊性和對自己的威脅性,而這樣的威脅卻是自己不管在林葉身邊多久的陪伴都不可能取而代之。

可兒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周岐穩住了她的身形,扶着她肩膀的手的力道好像也在提醒着眼前的一切是現在進行時,她不敢去看林葉,她怕以前自以為的莫須有的假設會變成現實,只能無助地望向周岐,她需要确定此刻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可兒孩子一般的絕望和凄涼,周岐驚醒原來她一直都知道,卻騙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周岐想像往常一樣罵她,可那個人終究是那個人,林葉從不提起,放在心裏的那個人。

趙森明顯感覺到瞬間有些詭異的氣氛,尤其是身邊的可可,他能感受到她突如其來的懼怕。

季一看見自己的好朋友,迎了上去,一切未曾察覺,走到她的身邊責怪,“你怎麽這麽晚才來,我不是告訴你讓你早點到,怎麽你比我從美國回來的都要早,時差還沒倒過來”?

“你知道的我不喜鬧”,女子莞爾一笑,細碎了一地的光華。

季一了解她的性子,哪會真的責怪,今天能夠出席,已是給了她足夠的面子,拉着她的手,走向不遠處的可兒她們身邊。

“這是我的好朋友白竺,也是剛從美國回來,這是林葉和周岐也在第一人民醫院,你這次回來不就是他們醫院請回來的,以後你們就是同事了”,

季一為大家介紹,只是突然間氣氛變得靜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一切好像都是因為自己好友的出現,趙森的不明所以,其他三人的驚慌失措。

“林葉,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亦如她的名字一樣清冷,不染世俗。白竺笑意淺淺地望向還是像以前一樣寡淡的林葉,自己愛的那個人,她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上前一步,西方禮儀般的抱住了林葉,而這個擁抱背後的意義,只有她自己知道。

林葉并沒有推開,但也未擡起胳膊回抱她,只是任由她抱着。

仿佛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為了襯托男女主人公重逢的場景,而其餘的人像是變成了電視劇裏後期剪輯而成的虛影。

可兒只是安靜地望着這一切,仿佛這一切與自己無關,更像是做夢時她知道夢裏的那個人是她,可是她卻喊不出來,怎麽也醒不過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

松開之後,白竺對着好久不見的老同學微微一笑,“周岐,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周岐沉聲說道。

白竺望向範可兒,問,“這位是”?

猶如靜止了一般,他們這一方天地好像與周圍喧鬧的氣氛被什麽東西隔開了,趙森言簡意赅地說道,“範可兒”。

季一是個聰明人,其中關系并沒有看起來只是互相認識這麽簡單,她只能靜觀其變,“這是我堂弟,趙森”。

趙森沉默地颔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有些凄惶的可可身上。

“還有幾個朋友也過來了,我帶你去見見”,季一拉着她離開。

他們四人待在原地,誰也未曾開口,誰也未曾離開,她剛才的神情瞞不了所有人,更瞞不了林葉,範可兒從身邊經過的侍應的托盤裏拿過一杯香槟一飲而盡。

趙森拉着可兒想盡快遠離這的是非之地,轉身之際,林葉本能的抓住了可兒的另一只手,緊緊地,卻一句話也未曾開口,只是單純地望着她。

她想,只要他說一個字,她便絕不會離開,只是慢慢的,手上的力道越來越松,她的手又蕩回了原來的位置。

趙森在林葉的沉默中帶着可兒匆匆離開。

直到後視鏡裏遠處光亮的一點,可兒緊握的雙手才漸漸的松開,掌心裏一道道指甲的痕跡清晰可見,有的依稀掐到了肉裏,穿破了厚厚的掌紋,而她竟未感覺到一絲疼痛。

就像今晚發生的一切都是後知後覺。

挂在天邊的一輪皎月搖搖欲墜,遠處傳來煙花的聲音,不知是為了慶祝重逢還是緬懷離別,聲音離他們越來越遠,一切的一切好像随着距離也已經抛之腦後。

趙森終是開口,“可可,到了”。

可兒才發現這兒是自己的小區,住的地方,卻稱不上是家,但總歸熟悉。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

趙森拉住了要下車的可兒,“其實人生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可兒小小的身軀便邁入了夜幕裏,趙森坐在車上并未離開,今夜的種種還歷歷在目,好像只有自己才是那個局外人,看着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裏開心、難過,猝不及防的重逢。

三十分鐘過後,可兒房間裏的燈還是沒有亮起。趙森推開車門,沿路尋找,在樓道口側邊黑暗的牆角裏尋到了一抹蜷縮在一起的小小的身影。

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蹲在她的面前,擁她入懷。

範可兒終是擡起了頭,淚水沖刷了她今夜精致的妝容,狼狽至極,“木頭,她終究還是回來了”。

以前,不管林葉以任何方式拒絕她,她只是會傷心,而不會絕望,因為她相信還有機會。可是,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早已被判出局。

“不管以前再怎麽美好,那也是回憶,比不上眼前”,趙森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

“真的”?

可兒一吸一頓的抽泣,紅腫的眼睛燃起了一絲希望。

“當然 ,我何曾真的騙過你”?

“可是,你都不知道她是誰”?

“我知道你是可可就足矣了”!

別墅的室外草坪上,身後觥籌交錯的大廳與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對璧人依水而立。

季一坐到周岐的對面,順着她的方向望向窗外依稀可辨的一雙身影,像是在欣賞一幅名畫,“真是般配啊!只是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麽”?

“我只是沒有想到,你竟然不知”?周岐抿了一口杯中晶潤的紅酒。

季一深知她話裏話外的意思,簡單的解釋,“我與白竺是在美國相識,認識時間不長,但勝在志趣相投,而且我也沒有打聽別人八卦的興趣,如果我要是知道她跟林葉的關系,早就刨根問底了”。

她何曾想過她會跟自己的好朋友喜歡的是同一個男人,當然,對于自己來說,是曾經。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是趙森的堂姐”。

“如果你要是提早知道的話,當年會不會對我客氣一點”?

“不會”,

兩只酒杯碰在了一起,一聲脆響悅耳動聽,不言而喻。

季一托着腮,淺笑嫣然地問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跟範可兒在通過林葉認識之前,不是同學,不是朋友,頂多算是萍水相逢,在林葉身邊的女人何其多,可是你為什麽獨獨只幫她”?

是啊!她周岐交朋友也是向來眼光極高,可是為什麽只對可兒“情有獨鐘”?她好像真未想過。

或許,她的出場讓周岐記憶猶深。

周岐第一次見到範可兒的時候,她們那會兒還在醫院裏當住院醫,每天忙得四腳朝天,吃喝拉撒全都在這白茫茫的醫院裏,一天天的掰着手指頭過日子,醫院待得久了,人也變得死氣沉沉的。

突然有一天下午,一個小姑娘截住了她,怯懦懦地問道“,醫生,您好,您認識一個叫林葉的醫生嗎”?

一口一個“您”字聽着格外的別扭。她饒有興趣地打量面前的女孩,清清秀秀的,一臉稚嫩,淺笑時浮現的一對梨渦讓人印象深刻,便打趣道,“認識,但我怎麽知道你到底認不認識他,你是他妹妹”?

小姑娘臉色紅漲,鄭重其事的宣布,“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未來女朋友”。

周岐實在沒憋住,很不厚道的笑了,“哈哈,你是她未來女朋友?哈哈……”

小姑娘的臉更紅了,帶有少女獨有的嬌羞感,一字一句的反駁,“我說的是真的”。

她笑得肚子都疼了,好奇問道,“你成年了嗎”?

這一句話徹底把對面的小姑娘惹毛了,看得出她出身較好,從小到大的教養并沒有讓她做出過分的舉動和言語,只是無奈解釋,“我今年周歲18歲,已經高中畢業,九月份就要上大學了”。

好像十八歲對她來說是可以“為所欲為”的理由,“正大光明”的依據。

周岐神秘兮兮地湊到小姑娘面前,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林葉的女朋友”。

女孩粲然一笑,“你不是”。

她清了清嗓子,反倒沒有被拆穿的窘态,坦然說道,“我确實不是,不過你要當她女朋友這個志向,我只能說做人嘛,理想還是要有的”。

自己的調侃她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對梨渦若隐若現,“我會實現的,我叫範可兒,以後我們會經常見面的”。

周岐握住了伸過來的手,像是約定一般。

她信了,這些年過去了,她依然堅信。雖然範可兒沒有成為林葉名義上的女朋友,但她卻住進了他的心裏,生根發芽。

季一感嘆,“好像我們家的人總與你們糾纏不清,以前是我,現在是我的堂弟,前仆後繼,心甘情願,結局倒是殊途同歸,不過是飛蛾撲火罷了”。

“誰也逃不過宿命,不過季醫生是聰明人,知道極早抽身”。

“那周醫生是嗎”?

周岐看向面前笑得奪人心魄的季一,一時之間晃了神,包包裏從剛剛就一直震動的手機好像也在問她,到底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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