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趙森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這個案子的第一步應該就是他們老大的首肯,同意徹查此案,先不說早已經定性為自殺性案件,就現狀來說,老大也不會答應的,還有他那個廣為人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要想讓他點頭,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

範可兒在老大的辦公室裏整整磨了快一上午,最後他實在是忍無可忍,退了一步,“可兒,如果你能拿來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我就同意”。

可是後來,她又想了想,這實質性的證據她從哪弄啊?本來就是因為證據難找,才打算先讓這件案子“光明正大”之後,這樣才容易去找證據,可是現在順序又颠倒了過來,再想回去找他的時候,發現門已經被反鎖了。

趙森倚在牆上看笑話,“你今天就是把喉嚨喊破了,屋裏的人也不會吭一聲的,咱們老大又小膽又怕事,他能同意才奇怪吶”!

“能不能換個地方說我的壞話”,屋裏的人不滿的抗議,卻始終不現真身。

“就在這兒說”,範可兒朝着屋裏喊道,裏邊便再也沒了聲響,對着趙森聳肩,無可奈何,“那現在怎麽辦啊”?

趙森打了一個響指,自信滿滿,“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不知能不能說”?

“那就別說了,一般你能說的都不能聽,何況是不能說的,你就爛在肚子裏吧”!

他出其不意的附在可兒的耳邊小聲介紹自己的好辦法,說完很有先見之明的離她三丈遠。

果不其然,可兒聽完就變了臉色,“虧你想的出來,讓小周姐去做誘餌”。

“你想想,這些事他最不願意讓誰知道”?趙森攤手,到底是誰不言而喻,“再說了,話別說得那麽難聽,我們只不過是讓小周姐給傳個話罷了,又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不行,絕對不行”,言辭決絕。

劉眠卿之于小周姐,就像上岸之前,必先跨過的河,可是她能不能跨過去,現在不得而知,或許她自己也沒有弄清楚。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如果劉眠卿是清白的,她該怎樣向小周姐交代?如若他真的脫離不了幹系,小周姐又該怎樣面對他?

小周姐對于可兒就像親姐姐一樣,她不能也不會置自己的親人于兩難。

不過這也倒算給她提了個醒,即使小周姐不親自出馬,也還是有辦法讓心中有鬼之人原形畢露。

直到晚上下班,趙森一直貼在可兒的身邊,像個跟屁蟲一樣,可兒本來就因為那個案子,最近心浮氣躁的很,現在的脾氣就像個鞭炮,一點就着,可趙森偏偏是那個點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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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森一直圍在可兒的身邊,跟個小孩子央着大人去游樂場玩一樣,“我們一起去吃飯去吧,去吧,去吧”。

可兒深吸一口氣,掐腰教育,“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圍在我身邊算是怎麽回事啊?你要是想找人陪你吃飯,有那麽多朋友,用得着我嗎”?

趙森委屈地搖頭,“我就要你陪我”。

“你現在怎麽跟個癞皮狗一樣”。

“只要你願意,我随時可以成為任何一樣東西”。

可兒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拿着外套和包往外走,趙森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已經想好要去吃什麽菜了,她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往前走,自動屏蔽了某人碎碎念的聲音。

可兒看見大門外站着的人,高興的上前,如果說趙森是那個點火的人,而林葉便是滅火器,“你怎麽來了?為什麽不給我打個電話”?

“我今天歇班,又沒什麽事,吃飯了嗎”?林葉拿過可兒胡亂搭在胳膊上的圍巾,細心地幫她系好。

“還沒”,

“我也沒”,一個聲音橫插了進來,趙森不知何時鑽到了林葉和可兒的中間。

可兒不由得扶額,現在哪兒哪兒都甩不掉他了。

林葉說,“那正好一起吧”。

“好啊”!趙森非常自覺地打開旁邊停着的林葉SUV的副駕駛門,一屁股坐了進去,一邊系安全帶一邊招呼車外邊的兩個人,“還站着幹什麽,快點啊”!

“你不是開車了嗎”?可兒半天才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話。

“雖然我确實有錢,還不能給自己省點油錢啊”?

林葉笑笑去開車,可兒認命地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一路上用陰森的目光盯着前座的後腦勺,心裏默念,快消失,快消失。

本該消失的人,轉過頭問她,“川菜怎麽樣?我知道一家私房菜,做得川菜特別地道,離這兒還行,現在堵車的話,差不多一個小時能到”。

趙森看可可一直盯着他不說話,轉頭去問林葉,“怎麽樣”?

“都行”,

“既然都行,那就這麽決定吧”!

說是商量,明明就是趙森擅自做主,可兒現在哪還有什麽吃飯的心情,前座的兩個人還算相談甚歡,聊了聊工作,談了談近況,好像男人之間本來話題就多。

一會兒聊到了籃球,兩人的興致倒提了不少,說是最近什麽NBA的賽季又開始了,好像是哪個球員的退役賽,曾經還是他的偶像,趙森因為不能到現場支持,相當惋惜。說是上高中的時候,經常會去現場,那時精力充沛,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剛落地還能活蹦亂跳的,現在不愛出門了,折騰。

他那個樣子的在惋惜歲月的無情,說多別扭有多別扭,欲賦新詞強說愁。

林葉以前很愛打籃球他是知道的,少年的時候,卧室裏也貼了不少的球星的海報,放學之後,經常約上三五好友在小區的籃球場揮灑汗水,可兒就愛吃着一根冰棍坐在籃球場邊,看這些哥哥們打籃球,你争我搶,相互推搡,卻滿臉善意,仿似那一個筐就是他們的全世界。待他們釋放完精力之後,林葉就會牽着可兒的手一起回家,那時他們住在隔壁單元。

那時的時光也是他最愛笑的日子,是每個少年該有的樣子,青春,陽光,快樂。

後來的後來,他卻很少碰了。

“多少錢?十萬一張票”?可兒手扒在前坐上,頭差點伸到前邊,不可置信,以為自己剛才聽錯了。

“嗯,就那種犄角旮旯的最少也得一萬多塊人民幣,下邊看臺的七八萬、□□萬的都有”,趙森普及基本知識。

“我去,這麽貴,真的假的”?

林葉也鄭重地點頭表示千真萬确。

“那有人去嗎”?她表示懷疑,誰有那閑錢和閑工夫跑到太平洋的另一頭就為看場籃球。

“有人去嗎”?趙森重複可兒的話,“請把‘嗎’字去掉,這可是一票難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票”。

可兒深知自己是個外行人,除了能看出進籃是得分之外,其他一無所知,在籃球場上就是個睜眼瞎。不過在場邊加油助威的姑娘們,有幾個真的懂籃球規則的人?說真的,誰在乎球,只在乎人。

這就像男人看女人,漂亮就行,誰管你有沒有腦子。

一個小時,在林葉和趙森一派和諧的聊天中,很快就過去了。趙森說得那家私房菜可不是大街上随便就能進的餐館,開在了一個四合院裏,光看外邊停的車,就知道消費并不便宜,她在心裏腹诽,這是要打算吃垮我們家林葉啊!

門口,看服裝像是餐廳經理的人熱情洋溢的直沖他們走了上來,言語得體,“趙少爺,還是原來的包廂”。

“行啊”,趙森懶懶散散地回答。

可兒在身後小聲嘟囔,“德行”。

“對了,季小姐現在也在裏邊用餐”。

“跟誰啊”?趙森沒想到表姐也來了。

“一位女性朋友,不過并不識得”,經理知道面前的少爺跟裏邊的小姐是一家人,說話并不藏着掖着。

說來也巧,季一正好打着電話往外走,看見熟人,說了幾句,便挂斷了電話,應該是極熟的人,才這麽随意,笑着往這邊款款走來。

“你們也來吃飯啊”?

林葉和可兒點頭問好,趙森揣着褲兜,不客氣地說道,“我們不來吃飯,難道專門來看你吃飯啊”?

季一一個巴掌就打到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卻是極輕的,“你個小兔崽子”。

兩姐弟一見面就掐架,熟悉的人對于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已經習以為常了,經理想必也是早已知曉,只是立在身邊噙着笑意,而她跟林葉也是相視一笑。

季一對着林葉和可兒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一直想請你們一起吃個飯,要不然就今天一起吧,反正我那朋友你也認識”,也不等他們表态,又轉頭對着經理說道,“新添三副碗筷,菜品你應該知道的”。

可兒的‘不用了’三個字卡到了嗓子眼裏,只能補充,“我剛才在路上約了小周姐一起了,她一會兒就到”。

“太好了,本來就想約着周醫生一起的,那也不用再打電話請了,謝了,可兒”,季一笑靥如花。

她在心裏感嘆真是個從善如流的女人,這情商,真是高。

趙森随聲附和,“既然今晚有人請客,我就打開肚子吃了”。

季一嗔他一眼。

他們去了二樓的包廂,季一口中的‘大家都認識的朋友’不是別人,卻誰也未曾想到是白竺,大家站在門口,俱是一愣,趙森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己的堂姐,季一像是沒有看見一樣,招呼着衆人裏邊坐。

白竺也是一怔,然後笑着起身打招呼。

季一不會不知道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既然明明知道卻要組織這樣一場飯局,範可兒不清楚季一心裏打得什麽算盤,心想既來之則安之,用木頭的話說,反正沒什麽生命危險。

大家各懷心思落了座,季一坐了主陪的位置,其他人依次坐下,季一的右手邊是趙森,然後是可兒、林葉,中間給周岐留了個位置,再旁邊的就是白竺了。

剛才還聒噪的要命的趙森,從進門的那一刻就噤了聲,低頭玩着餐布上的穗子,範可兒用餘光偷瞄身旁的林葉,他也只是端坐在桌前,不說話,偶爾拿起杯子喝一口水,她更是老老實實的坐着,言多必失。

季一發揮東道主的本分與職責,說着一些漂亮的場面話,無非就是大家都是朋友,今晚吃好喝好,千萬別客氣之類的,說完之後,便又冷了場。

隔壁一桌應該是商務宴,依稀還能聽見,這個總那個董的叫着,杯盞交錯的聲音清脆響亮,一牆之隔,兩方天地。

季一畢竟是家族出身,深知應該在什麽場合說什麽話,“白竺,去第一人民醫院也上了一段時間的班了,還适應嗎”?

“挺好的,還不錯”,白竺說話永遠不緊不慢,徐徐道來,卻不會讓人感覺乏味。

“是不是醫院的員工食堂還不錯”?季一完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确實,已經吃了一段時間了,一些菜還沒來得及嘗過”,她溫和的語調裏落了些許的惋惜。

“以後時間還長着呢”,

服務員敲門上菜,眨眼的功夫,擺了滿滿的一桌,精致可口,範可兒卻沒有多大的食欲,但架不住季一一再的邀請,夾了一口面前的菜,食之乏味,桌上有了新的轉移目标,大家也都只是随口聊幾句,一個個心無旁骛的安靜吃飯。

“林葉,你跟白竺一個科室的,平常工作中,可得多多照顧她”,季一這個知心的朋友,盡職盡責。

林葉給可兒盛了一小勺的松仁玉米放在她的碟子裏,聽見季一的委托,才擡頭回道,“白竺現在的專業水平可比我都高了許多,說照顧嚴重了,同事之間互幫互助罷了”。

一句話說得不偏不倚,雖不生分,卻也聽不出親密之意。

範可兒只顧着低頭吃飯,雖然她并不餓。

季一舉起紅酒杯,“今天這頓飯,算是老天的安排,周醫生雖然還沒到,開局咱先來了,那就等着她,完美結局吧”!

大家舉杯慶祝。這才有了丁點吃飯的氣氛。

說曹操曹操到,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到了,“趙森,今天吹了哪門子風,請我吃”,看清房間裏坐着的都是誰以後,那個‘飯’字憋了回去,看向同樣不知所雲的可兒。

季一趕緊放下了手裏的酒杯,親切的走過去把周岐帶到了提前預留好的位子上,搭着她的肩膀,像是朋友間親昵地說道,“本就是意外,所以并沒有讓可兒告訴你還有我們,想給你個驚喜”。

“是挺驚喜的”,周岐呆滞地點頭,應該說是驚吓,這明明就是場鴻門宴。

“這兒都是老朋友了,更不用我來介紹了”。

白竺問周岐,“手術做完了?我下班的時候還看你在手術室裏”。

“本來以為可能晚些,情況比預計的好很多,手術也很順利”,周岐把脫下的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那就好”,

進門之前,周岐剛才還激動的心情,坐定入席之後,就像煙花,眨眼間便消失了。季一催促她趕快先吃菜,這是最好不過的了,因為終于不用擡頭說話了。

季一把面前的一盤蝦轉到了白竺的面前,“這兒的蝦不錯,嘗嘗”。

“她吃蝦過敏”,

林葉說出的話,所有人均是一怔,旁邊的可兒僵直了背。

吃飯之際,少未開口的趙森突然開了口,“ 白醫生,聽說你從美國學成歸來,不知是否在那時聯系過你的同班同學劉眠卿”。

在座的齊齊看向他,就連從剛才一直淡定自如的季一都露出了些許訝異,不知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所謂何意?

周岐和劉眠卿之間的事,白竺也是略知一二,微微看向周岐,反而只有她最淡定,側耳旁聽,這才笑意吟吟地回,“剛開始并不知道他去美國了,後來知道了,卻也早就斷了聯系,再後來,說來也巧,是在一次幾個學校的留學生組織的活動上遇見的”。

“他那時就在愛達醫藥公司了嗎”?

“怎麽了嗎”?

“我們最近正在查他們公司的一個案子,就随口問問”。

範可兒在桌下不着痕跡地踢了趙森一腳,他說,“就随便聊聊,菜都涼了,大家快吃啊”!

包廂裏的服務員上前蓄水倒酒,可能是他太無聲無息,也可能可兒還在糾結趙森剛才說的那些話,一時沒有察覺,一不小心,服務員手上茶壺裏的水澆了她一身,成功轉移了注意力。

一瞬的時間,旁邊的兩個人一人拽着她一個胳膊把她拎了起來,仔細查看,語氣焦急,“沒事吧”?

同時說了出來。

林葉和趙森緊忙去拿桌上的餐巾紙幫範可兒擦濕了的毛衣還有褲子,服務員一直在旁邊說對不起,其他人也都關心的上來查看,弄得範可兒尴尬在原地,一直說“沒事”。

季一上前打圓場,“還好水不是很燙”。

周岐把她從人群中解救了出來,“我帶可兒去衛生間收拾一下,你們先吃着”。

出門,一拐彎,周岐就掐上了可兒的脖子,“就今天這鴻門宴,叫我來幹什麽啊?給你們陪葬啊”?

可兒掙脫了她的魔爪,一邊抖着差不多濕透了的毛衣,一邊解釋,“說來話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想我要是提前知道,打死也是不來的”。

周岐堅信可兒這話說的倒是實話,她一想就知道是誰搗得鬼,真是吃飽了撐的,閑的蛋疼。

“是不是季一”?

“也不算是她,沒想到在這兒碰見了,就一起湊個桌呗”!

周岐冷笑一聲,這人一點沒變,太陰險了。

衛生間,可兒揪着毛衣在烘幹機下面吹風,周岐站在洗手臺前,對着鏡子撥弄她眼前的兩根頭發,“可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她本能答道,繼續致力于跟烘幹機較勁。

因為這一層都是包廂,每個包廂裏都自帶衛生間,像外邊公共衛生間就沒有多少人了,周岐在洗手臺磨磨蹭蹭的給可兒弄毛衣,擡頭看了她幾眼,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口,“他是不是惹上什麽麻煩了”?

“他”?,一瞬之後便明白,他是誰了,剛才趙森的話小周姐還是記在了心裏,“他沒什麽事,能有什麽事啊”?

周岐笑道,“可兒,你真的很不擅于撒謊,趙森說得那些話,不就是想讓我知道嗎”?

“小周姐”,可兒覺得有些對不起她,她最不想牽扯進來的人便是她了,她為了那個男人已經耗費了十年,她不想看着小周姐搭上她的一生。

事到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劉眠卿跟一件殺人案有關,就是以前我提過的那個他公司前任研發部主任死亡的那個案子”。

“那個案子不是早就完了,死者不是自殺嗎?跟劉眠卿有什麽關系”?

“以前我也以為沒什麽關系,現在是脫不了幹系了,有些話我只能說到這兒了”。

“可兒,謝謝”,周岐見可兒擔憂的表情,讓她放心,“他是他,我是我,即使有過什麽關系,那也是以前了,對了,今天你跟白竺同一桌吃飯,什麽感覺啊”?

可兒歪頭認真想了想,如實回答,“還好”。

“其實從我最近的觀察來看,兩人應該是清白的,平常并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

“應該,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

“不過,剛才林葉為你着急的樣子還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衛生間門外,白竺轉身離去。

包廂內,此刻只剩下了季一和趙森姐弟,趙森直接問道,“季一,你今天什麽意思啊?”

季一搖晃紅酒杯,邪魅一笑,“我就想看看每一個人都把每一個人放在了什麽位置”,鮮紅的嘴唇輕碰酒杯的外壁,一飲而盡,印下了半個唇印。

“那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的,你不早就心裏有數了”?季一直勾勾地看向趙森,像是能看到心底深處。

趙森別開了眼神,“我看你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我以為”,她忽又覺得沒有說下去的必要,搖了搖頭。

趙森問,“以為什麽”?

她以為林葉對白竺可能還留有往日的情誼,今日看來,未必。

周岐推門進來,房間內只有季一一人端坐在桌前,問,“他們都去哪了”?

“一個個忙得很,都出去打電話了”,

好像一頓飯因為可兒的小插曲就這麽結束了,人齊之後,仿佛都沒了興致,就連季一也失了剛才的熱情,猝不及防的開始,猝不及防的結束。

或許只是因為大家都累了,累了在不對的人面前的敷衍。

這一次,趙森很自覺的上了季一的車,還有白竺,他們走後,周岐說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林葉和可兒也沒再挽留。

寒風中,只剩下了他們彼此,還有頭頂的一盞路燈,她說,“我們也回家吧”!

林葉笑得溫暖,相對而站,“本來今天是想過一天遲到的平安夜的,好像現在有些來不及了,不過,我還記得你說過,平安夜最重要是要一起過零點,還有你不是一直想去看電影嗎,我們可以先去看場電影,然後再一起迎接第二天”。

“什…什麽”,可兒連續眨了幾下眼睛。

“不喜歡”?

可兒使勁搖頭,“是不相信”。

林葉逗她,“那我們回去吧”,

可兒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堅決不放手,像撿到了一塊無價之寶一樣。

雖然時間并不早了,但電影院裏人滿為患,多是情侶,下了班,先是一起吃飯聊天,再是一起看電影增進感情,這是日常約會的固定模式。大廳裏公共座位區,人挨着人,大屏幕上輪回播放着上映電影的預告片。

臨近年末,很多電影都趕在這個好時候分一杯羹,但是口碑和票房都還算不錯的就那麽幾部,尤其是一部低成本的喜劇片,以呈黑馬之勢在多部名導和明星加持下的大片裏突出重圍,遙遙領先,加上早就有看過的同事事先安利了,可兒在手機上查看馬上開始的還有沒有座位,環顧四周,林葉還沒有上來。

剛才一進商場,林葉就說讓她先去電影院買票,可是現在了,還是沒有看見他,不免有些着急。

林葉穿過人群看見可兒踮着腳四處張望,眉眼都擰在了一起,走進拍了下她的肩膀。

可兒回頭見是林葉,笑眼彎彎,“馬上開始了,愛情片你又不喜歡看,我買了兩張最近很火的喜劇片的票”。

林葉遞給她一個紙袋,她問,“這是什麽”?

“你穿着身上這件濕透了的毛衣不冷啊?快去換上”,林葉見她傻傻的樣子,把裝衣服的袋子塞到了她的懷裏,推着她的肩往前走,“快去,我在這兒等你”。

可兒磨磨蹭蹭的在衛生間裏換好了衣服,先是去等她下班,然後說是一起吃飯,現在又一起看電影,最不可思議的還有身上這件純白色的毛衣,鏡子裏自己的臉蛋紅撲撲的,可能是空調開太足的原因,她又轉念一想,不會是做什麽最後的告別吧,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不管以後如何,離別的那一天總是美好的。

心裏又是忐忑,又是高興的,可兒猛地甩了甩頭,享受當下吧!

她出去的時候,林葉一只手抱着一份大份的爆米花還有兩杯可樂,一只手拿着她的包,手臂上挽着她和他的外套,旁邊路過的女生不時地偷瞄,然後再和同伴捂着嘴一臉興奮的讨論,想想便知,有的是說這個男生好帥,有的看見他手裏的東西,惋惜他已經有女朋友了,順便再想像一下那個幸福的女人長什麽樣子,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林葉瞥見了站在遠處的她,立在原地,朝她微笑,她有一種錯覺,此刻很幸福,但心底裏卻有一個聲音小聲地在說,這并不屬于她。

她朝着他一步步走近,林葉問,“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足夠了”,可兒笑意淺淺。

不知是說吃的夠了,還是意有所指?

跟在人群後面,檢完票,找到七號廳八排五座六座,剛坐下,電影就開始了,可兒懷裏捧着爆米花,全程笑聲不斷,笑點一波接着一波,即使有時候沒有那麽好笑的時候,她都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林葉把可樂遞給她,頭微微往她的耳邊側了側,悄聲說,“你的笑點也太低了”。

可兒嗔他一眼,繼續笑得開懷,餘光瞥見林葉的嘴角也是一直上揚的。

影片的後半段卻走起了悲傷的路線,不知在哪裏聽過,說喜劇的內核其實是悲劇,它們只是以較為輕松的形式訴說自己的悲傷,告訴每一個人其實它們并不難過,包括自己。

剛才還哈哈大笑的衆人,好多都在偷偷地抹眼淚,只有屏幕上變換的亮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若隐若現,可兒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敢這麽正大光明的盯着林葉看,無需隐藏與掩飾,恨不得天荒地老。

林葉突然間轉頭,撞進了他清澈的眼眸裏,瞳孔裏倒映出淚眼婆娑的一個人,來不及掩掉太多的情緒,原來那是自己。

“怎麽了”?

她吸了吸鼻子,“沒事”。

一只手伸了過來,幫她擦掉了眼淚,暖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是電影而已,別哭了,現實中的人哪能說走就走”。

結束之後,可兒的眼睛更是紅腫,一看就是哭過了的樣子,周圍人來人往的,林葉護着她往外走,一直走到門口,情緒也不是很高漲。

“胳膊”,

她乖乖擡起了胳膊。

“另一只”,

她又乖乖擡起了另一只胳膊。

林葉幫她穿好外套,系好圍巾,嘴裏還一直念念有詞,糾結于電影的結局,不解地說道,“他怎麽就走了吶?他們倆明明就相互喜歡”?

“喜歡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愛卻是能而不能之”。

“什麽意思?我不太懂”。

“這可馬上十二點了”,林葉好心提醒。

可兒來了精神,拉着林葉往外走,“快點,我們過去,也就差不多了”。

從商場步行到濱湖廣場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只需經過一條長長的人行天橋,平安夜的時候,廣場上還人山人海,現在除了林葉和範可兒,了無人煙,只有身後的噴泉盡職盡責,随着音樂不停變換身姿,一會兒一飛沖天,一會兒口吐蓮花。

可兒一直搓手哈氣,“怎麽沒人啊”?

“現在零下十幾度,又是深夜,有人才奇怪吶”,林葉回。

“也太凄涼了”,她暗自傷神。

“這樣就不會有人沾走我們的運氣了”,

“也是啊”,心情轉陰為晴。

遠處鐘樓上的鐘聲響起,十二點了,林葉低聲說道,“新年快樂”,

可兒甜甜地回,“新年快樂”,

“還不快許個願望”?

可兒雙手合十,一臉虔誠,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她只希望她所愛的人能一生平安,可以有一個家,不再漂泊,有妻子陪伴,孩子環繞,簡簡單單的生活,細水長流的幸福。

“你怎麽不問問我許的什麽願望”?她問林葉。

“我不像某人那麽八卦”,

林葉口中的某人又問,“你怎麽不許願”?

因為他知,他的願望終将不會實現。

季一把車停在了某高檔小區門口,對着開車門要走的人說道,“你們并不合适”。

車裏的人身子頓了頓,只是苦笑。

“你的東西不要了”?後座上衣服紙袋裏是一件女士毛衣。

“扔了吧”!關上車門,健步如飛。

季一望着他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無聲地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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