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森,我走以後,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季一身處在機場大廳內,周圍人來人往,季一緊緊的抱着趙森,被摟着的人只能一臉尴尬的看向站在不遠處同樣無奈的堂姐夫。

“抱夠了沒,再抱下去姐夫就要過來把你就地正法了”,

“他敢”,

“那你就是在占我的便宜了”,

季一使勁擰了一把趙森肚子上的腹肌,因為太過健碩,肌肉隔着衣服在指尖轉了個圈生生地溜走了,趙森退後兩步,捂着肚子“鬼哭狼嚎”。

“行了,別裝了”,季一無情地戳破了他拙劣的演技,入口處還是沒有出現應該出現的人,“可兒,怎麽還沒來”?

“可可要來給你送機?我怎麽不知道?你們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趙森眨着眼,滿臉的不解,還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女人之間的事,你知道的那麽清楚幹什麽”,她轉而認真地說道,“小森,我知道你是個重情的孩子,也知道你對可兒是真的動了心,可是這條路太過難走,怕你走不到頭”。

季一知道他失去的太多,擁有的卻太少,所以不管她勸與不勸,他一定會傾其所有緊緊握住手裏僅有的,即使遍體鱗傷,這一點倒是随了他那個可憐的母親,可是她卻不願看到他會落得終是不得的結局,對他太過殘忍。

說到底,他跟可兒其實太過相像,對于心裏想守護的很容易生成執念,困住一生,這樣的兩個人怎會走到一起?

“姐,你就別擔心我了,還是擔心擔心你要是跟姐夫一結婚,姑姑姑父怎麽催你生孩子吧”?趙森不着痕跡的轉移話題,離別本就傷感,不想讓它更重一分。

“千萬別提這個話題,現在已經開始催了”,季一扶額,瞬間頭都大了。

身後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可兒一路小跑到候機廳,看見還未登機的季一,才喘了一口氣,趙森緩緩地拍着她的背,寵溺的責備,“跑這麽快幹什麽,怎麽不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好去接你”。

“剛才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趙森馬上變了一副擔憂的臉色,拎起可兒左看右看,“你沒事吧”?

“又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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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放了心。

從小長大的堂弟只因為一句話便大驚小怪的樣子,季一在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曾經那個愛玩愛鬧的男孩,因為一個人變得得體穩重;曾經那個眼高于頂的男孩,現在心裏眼裏都只有一個人;曾經那個什麽都不在乎的男孩,因為一個人患得患失。

他終是因為她,從男孩成長為一個男人。

可兒不好意思的對着季一說道,“季一姐,還好來得及送你”。

“來得及,來得及,你能來我都已經很開心了”,

來送機的除了趙森再無他人,她便問道,“叔叔阿姨怎麽沒來”?

“他們來了眼淚得把機場給淹了,要是因為我們大家飛機晚點了,那不就鑄成了大錯”,季一揶揄起自己的親生父母,一點也不含糊。

這時大廳內播放通往美國的FA×××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請乘客盡快趕往3號登機口。

季一叮囑自己的堂弟,“說真的,你以後做事凡事要穩妥些,千萬別硬碰硬,因為你母親的事,你跟她之間算是徹底撕破了臉,那個女人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你,萬事小心,真要遇到了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趙森明明很感動,卻硬要擺出一副酷酷的模樣,“我知道了,看你這麽說話,總覺得你确實年齡大了,太愛唠叨了”,

季一“嘶”的一聲,想要打他擡起的胳膊抱住了他,這一次,趙森回抱了對于自己很重要的懷裏的女人,“一路順風”。

她又抱住了可兒,故意壓低了聲音,小到只有兩個人可以聽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其實那件事不過就是林葉讓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只是後來他自己卻不同意了”。

季一甜蜜地挽着身旁未婚夫的胳膊,微笑的跟趙森還有可兒道別。

趙森自然的攬過可兒,“走吧”!并沒有注意到可兒臉上忽明忽暗的神情。

冬季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遠去,春天在萬衆期待下閃亮登場。再過兩個月便是周岐的婚禮,現在他們重中之重的準備便是婚紗照。

拍攝的場地,小兩口讨論之後并不打算去國外某個風景優美的地方,景色雖美卻并不熟識,所以他們決定就在彼此土生土長的的地方,這裏記載着他們成長的痕跡,兒時的記憶,青春的歲月,有笑有淚,但卻真實存在的。

還有攝影師和化妝師都是相交多年的朋友。所以這更像是一次人生的記錄。

周六的一大早,可兒還在深度睡眠中,電話鈴聲在耳邊一直響個不停,迷迷糊糊的接了起來,那邊一個異常興奮卻又克制的聲音傳了過來,“可兒,今天可是我拍婚紗照重要的日子”。

周岐自顧自的說了半天,電話裏連個“嗯”字都沒有,深知某人又昏睡了過去,拿起手機去了一個封閉的小房間裏,大吼一聲,“範可兒”。

可兒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只聽得見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過來,“所以今天你是要務必到場的,地址我發你手機上了,趕緊起床刷牙,火速滾過來”。

手機卻不翼而飛。

她依照地址趕了過去,卻是一所高中學校的大門口,因為周末的緣故,裏邊并沒有師生在上課,半信半疑的往裏走。

詢問校門口的保安裏邊是否有人在拍婚紗照,保安卻真的點了點頭,可兒這才信以為真,确信并沒有走錯。

門口刻在石碑上醒目的大字便是這所學校的校訓了,從幼兒園一路到大學,好像每所學校的門口總有那麽一句話,簡短精辟,發人深省。

操場上一身純白色婚紗的周岐甜蜜的依偎在婦唱夫随穿着一身同樣色系西服的李醫生懷裏,巧笑嫣然,看見可兒,沖着她招手。

周岐揪着裙擺轉了一個圈,問她,“怎麽樣”?

“主觀評價,美,客觀評價,美死了”。

“可兒,就愛聽你說話,從不說假話”,她挽着身邊人的胳膊,笑着介紹,“以後你可得改口了”。

“沒關系,別聽你小周姐的”,李醫生寵溺的望着懷裏的周岐。

“姐夫好”,

可兒煞有其事的喊出了口,倒惹得李醫生不好意思,借口去問攝影師拍攝的情況了。

“你老公臉皮可真薄,不過正好跟你互補”,

周岐心情好,難得的不跟她計較,她知足的結束了調侃,問,“怎麽想起來選擇在這兒拍婚紗照”?

“這兒是我的母校,沒曾想也是他的母校,最驚奇的是我們同一所小學、中學、大學畢業,但是我們竟然從來沒見過”,

“原來這就是命中注定,最好的永遠都是留在最後”,

他們選擇了度過青蔥年華的高中,卻避開了情窦盛開的大學。個中緣由,不得而知。

“這我相信”,

“小周姐,你這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可兒”,

“一般你用這種腔調叫我的名字,接下來說的話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是不是又瞞着我幹了什麽事”?

周岐被戳破了心思,還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只是突然間睜着大眼說瞎話,“那個…那個…攝影師叫我了”,在可兒還沒有反應的情況下溜之大吉。

“那…喂”,

她納悶,攝影師什麽時候叫她了?不明就裏的往四周看,斜後方緩緩走來的許久未見的一個人才是小周姐溜之大吉的原因。

可兒的出現,林葉亦是始料未及,周岐只給他發了個短信,有事,速來。便沒了下文。

他們許久未見,再見面已是冬去春來,可兒記不清有多少個日子了,她卻不敢去數。多少次,她習慣性的坐上了去醫院的公交車,坐到終點站,再坐回來,這樣就可以經過兩次,有時,她會在超市裏看見一樣東西失了神,她記得有一個人的家裏也有。

他們之間沒有争吵,沒有誤會,沒有任何的不合适,卻漸行漸遠,像是有一種無言的默契,各自平靜的退出了彼此的生活。

亦或說,他們沒有開始,亦也沒有結束。

此時此刻,彼此都在斟酌開口的第一句話,既可以一筆帶過,還不用那麽刻意,可是都是真誠之人,搜腸刮肚卻也找不出妥帖的一句話。

“最近還好嗎”?林葉還是随了心。

“一切都好”,

“局裏還忙嗎”?

“不過每天就是進進出出的,倒也習慣了,你吶”?

“亦也習慣了,小寶家的土特産你還一直沒去拿”,

“太忙了,忘了,還是給別人吧,我去幫小周姐”,她說。

可兒去過,在他上次提起的時候便去了,只是止步于他的辦公室門外。屋內,一對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用這世間最美好的詞來形容都不過分。

林葉手上拿了一張CT,白竺微笑的立在身邊,不時的耳語幾句,默契的眼神交流,他們有着共同的事業,共同的興趣愛好,別人不會了解的彼此共鑄的美好回憶。

不像她與他,太多的天差地別,性格,愛好、口味,多到數不過來。

還有那道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坎。

就連可兒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林葉與白竺恰到好處。

操場中心看臺的臺階上,可兒幫着周岐整理裙擺,周岐見可兒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專心致志的和化妝師一起整理她的妝容,但還是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剛才,你跟林葉說什麽了?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可兒握在手上的眉筆一頓,笑答,“許久不見,就相互問候了一下”,

周岐略有疑慮的問化妝師,“這個顏色是不是太重了”?

“好像有點,我去車裏看看,有沒有淺棕色的”,

此時,臺階上只剩下相對而站的兩人,周岐傷感,何時可兒與林葉變成了相互問候的關系,客氣卻又疏離。

“可兒,我承認今天我是故意把林葉叫來的,有什麽話當面說不清楚,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勇往直前,義無反顧,不可能只是因為白竺你們就走到如此的田地,你說出來,我們才能給你想辦法”,

“小周姐,林葉與你的關系亦不必多言,你讓他來無可厚非”,可兒握住了周岐的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因為陽光的照射閃閃發光,“我是一個莽撞的人嗎”?

“不是”,

“我會害他嗎”?

“當然不會”,

“所以我做的決定是對我們彼此都好的,這你能相信嗎”?

周岐終是點了點頭,“我信”。

“小周姐,其實你心裏也明白,如果他想娶我,斷不會等到今天,以前我假裝看不見,現在不一樣了,你不覺得林葉跟白醫生真的很合适嗎”?

可兒反複呢喃他們兩人的名字,林葉,白竺,就連名字裏都好像夾雜着命中注定的緣分。

“那你吶”?

遠處的李醫生和林葉并肩而立,不知在交談什麽,李醫生會不時的往他們都方向看過來,林葉卻未曾,可兒收回了目光,“小周姐,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這等不開心的事我們就不提了”。

一會兒,化妝師提着一個不大不小的化妝盒走了過來,周岐對着可兒說道,“雖是四月份的的正中午,還是有些冷,可兒,幫我下去拿件衣服呗” ?

“好”,

可兒去而複返,周岐她們全部圍在臺階下方立着的攝影機跟前,面帶憂色,攝影師見她走過來,順手一指,“能否麻煩你幫我走個位”?

“我”?她反手指自己。

“這個光線的配合總是達不到我心中的要求,周岐穿着婚紗走上去都不容易,所以只能麻煩你了”,

周岐接過她手裏的衣服,推着她往上走,可兒站在他指定的位置上,可是攝影師還是連連搖頭,“往左靠一點,不不不,往右靠一點,還是不行,再往左,等一下”,又喊一直立在旁邊不說話的林葉,讨好地說道,“林醫生,再麻煩麻煩你呗”?

“可以”,

臺階上兩人一靜一動,林葉靜若處子,可兒動若脫兔,雙手不知應該放到哪兒好,眼神也不自覺地瞟向別處。

“好了沒啊”?可兒問。

攝影師嘴裏說着“馬上馬上”,可是手上還是一直在指手畫腳,林葉難得的這麽有耐心,眉頭都沒皺一次,兩人又按照攝影師的要求坐在了臺階上。

“離得太遠了,能不能近些,都快出去我的屏幕了”,

可兒和林葉都往旁邊挪了挪,可是中間間隔的距離還是有增無減,攝影師嘆了一口氣,掐腰叫嚣,“兩位,又不是讓你們倆拍婚紗照,別扭的什麽啊?離得近點就這麽難嗎?咱能不能利索點”?

林葉一下子坐了過去,可兒的鼻息間因為他的驟然靠近萦繞着他獨有的味道,清爽幹淨,緋色不自覺的爬滿了臉頰。

周岐喊,“林葉,可兒”,然後毫無征兆的擺了一個特別妖嬈的姿勢,這個姿勢只有他們三個人之間懂得。

攝影機“咔嚓”一聲,定格在了這瞬間。

照片上,女孩梨渦淺淺,笑得眉眼彎彎,沒心沒肺,俏皮的短發,白色的帆布鞋,簡單的牛仔褲,淺黃色的毛衣。而男孩更應該稱之為一個男人,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臉,休閑的西裝褲子,白色的毛衣。

看上去幸福美好。

那是他們這一生第一張的合照,卻也成為了以後人生裏的唯一。

“小心”,周岐驚喊。

可兒一不小心踩空了臺階,眼看着就要從上面滾下去了,慌亂之下有人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可是往下墜的力量太大了,可兒還是撞上了下面的欄杆,悶哼一聲,卻不是出于自己的口。林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抱着她。

“你沒事吧”?

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句話。

其他人一窩蜂的圍了上來,檢查兩人是否傷到哪了,林葉感覺到懷裏的人轉瞬便消失不見了,心裏不知為何空落落的。

“你傷到哪了嗎”?可兒擔憂地問。

“沒事,別擔心”,林葉安撫般地摸了摸她的短發,動作自然且親昵。

“還是去醫院吧”,

“可兒,站這兒的可有三個醫生,還有一個是骨科的”,周岐嗔她說話都不經過大腦了。

“放心吧,林醫生沒事,沒有腦震蕩,沒有骨折,只是有些輕微的擦傷,還有腳上不小心扭了一下,兩天也就好了”,李醫生發表了專業的診斷。

“雖然不用去醫院,可兒你趕快送林葉回去吧”,周岐說。

待可兒和林葉走後,周岐一把擰在了自己未婚夫的胳膊上,李醫生本能的哀嚎了一聲。

“你是不是傻啊?你怎麽能說林葉沒什麽事吶?你不應該怎麽重怎麽說啊”?

李醫生很是冤枉,在自己老婆大人面前還不得不低頭認錯,“我怎麽知道,下次你給我個眼神,我直接說他命不久矣”。

周岐一記眼神殺了過去,李醫生頓時噤若寒蟬。

可兒開車,林葉坐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手腕處有些擦傷,她說,“不然我們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林葉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臉微微側到了另一邊,阖眼說道,“有沒有事我還不清楚,我先睡一會兒,到了叫我”。

嘴角處若有若無的笑意。

“好”,

這是他們以前在一起時經常相處的模式,可兒專心開車,林葉在旁邊熟睡,等到家了,林葉做飯,可兒賴着不走,吃飯,看電視,賴在他的身邊閑聊天。

可兒輕輕地推還在睡夢中的林葉,可他只是咕哝了一聲,身子蜷縮在一起,想必是真的累了,她安靜的坐在車上,努力的做到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

不知心裏是不是住了另一個人,她不知不覺的離身邊的人越來越近,心如鼓擂,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因為是白天,能清楚的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閉着的雙眸、高挺的鼻梁,還有厚薄相宜的嘴唇。

一切都那麽恰到好處。

閉着的雙眸驟不及防的睜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毫厘之隔,可兒瞠目而視,不自然的連眨了幾下眼睛,好似在确定是不是真的?林葉無聲的上勾了唇角,自己的樣子印在了一雙慌亂的眼睛裏。

“扶我上去”,

“奧”,然後“砰”的一聲碰到了車頂。

好在林葉并沒有在意,看到自己出醜的樣子。

林葉站在門口,示意她開門,“我沒有帶鑰匙”,

她在包裏翻出了一串鑰匙,上邊有林葉家的鑰匙、辦公室的鑰匙,只要是林葉有的,她都有。準确的找出那把鑰匙,插進了鎖眼裏。

房間裏的擺設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不知是心境變了的緣故,總有那麽一絲陌生疏離的感覺,說不出道不明。

“一直發什麽呆啊”,林葉在玄關處換鞋,熟稔的拿出可兒的那雙拖鞋放在了她的腳下。

可兒一瞬的失神,還是順從的換好鞋,去卧室裏拿醫藥箱。

以前她總是愛亂放東西,剛開始的時候,她還稍有收斂,有時想起還會再放回原位,後來時間一長,林葉也從說她幾句變成在身後幫她一次次的收拾好,她更變得肆無忌憚。

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層抽屜沒有,第二層還是沒有,裏邊只有幾本林葉專業的書,最上邊的那一本裏夾着一張紙,露出了幾個字,可兒随手打開一看,出國申請四個赫然大字,下邊是林葉的基本信息,美國的一所頂尖的醫院學府,她曾經聽小周姐提起過,那是多少醫生心中向往的殿堂。

以林葉的專業水平,他絕對有這個資格,對于他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而且恰巧是在美國。

“醫藥箱在外邊吶”,林葉突然出現在門口,看見了可兒手裏拿着的那張紙。

她只是笑笑,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神情如常,“我一直以為還在這兒吶”。

一室的靜默,斜陽透過落地窗灑了一地,可兒專心致志的為林葉清理傷口,待在他身邊的這些年,像這樣的小事倒算做得不錯,力道不輕不重,手法靈活熟練。

林葉坐在身邊,亦是一言不發,剛才稍微靠近的兩人,不知為何,又退回了原本的距離。

“你看見了”?林葉問。

“嗯”,她回。

“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嗎”?

“為什麽不去啊?多好的一次機會,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她低着頭認真處理傷口。

“擡起頭說話”,

林葉眼裏的可兒面色平靜、梨渦淺淺,看不出一絲異樣的情緒,這不應該是他一直期盼着的嗎?心卻痛的難受。

“我說這麽好的機會,不去可惜了”,她看着林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只有睫毛随着說話的語氣上下顫動。

“如果我去了不會回來了,你還會讓我去嗎”?自己問出的話,心卻猛地收緊了。

“那就別回來了,永遠都別回來了”。

因為她只會放走他一次,她一定要讓他一生幸福,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林葉倏地笑了,摸了摸她的發絲,“原來可兒真的長大了,放心吧,我”

敲門聲響起,“我去開門”,只剩下林葉一人坐在沙發上,嘴裏的話含在了舌尖。

門內門外的人俱是一怔,顯然誰也未曾想到是對方。

可兒說,“今天小周姐拍婚紗照的時候,林葉不小心受傷了,我正好送他回來”,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不會讓人多想。

“其實我來跟林葉”,

“我正好要走了”,可兒緊忙側身讓白竺進來。

她拿起桌上的包包,未曾多看兩人一眼,嘴裏說着局裏還有事,奪門而出。

遠離現場的可兒低着頭站在電梯口,可是手指卻未曾按鍵。

白竺指着剛才像風一樣離去的背影開口,“你要不要去追”?

“不用了”,

“她好像誤會什麽了,那需不需要我去幫你解釋”?

林葉問,“需要喝些什麽”?

只是目光還是盯着門口。

“咖啡就行”,白竺四處打量屋內的擺設,很多細節可以發現這不是一個單身男人住的房子,“你不好奇我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只要你想哪有你辦不成的事”,林葉端着兩杯咖啡正好出來。

“你倒是了解我,你這傷怎麽回事”?看向林葉手上處理過的傷口。

“不小心碰的”,

“這手可是外科醫生的命,這是多麽不小心,沒事吧”?

“這你還不知道”,

“這不是裝作關心一下”,白竺喝了一口林葉泡的咖啡,味道倒還不錯,“其實我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

“這麽快就走了,看樣是美國人民更需要你”。

“你都不驚訝我要走,也不裝一裝挽留我一下”,白竺嘆息地搖頭,故作傷心。

“那什麽時候走,走得時候我去送你”,

“這還差不多,也不枉咱倆曾經情侶一場”,白竺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林葉,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麽當初會答應我的表白,畢竟當時學校裏那麽多女孩追你”。

“都過去這麽久的事了”,

“就是過去這麽久了,我才想知道答案,只有時間久了,才會知道為什麽。但是千萬別說我漂亮之類的話,這我确實知道”,

林葉笑着說,“你是個有規劃的人,也是需要未來的人,知道在什麽時間該做什麽樣的事情,所以這就注定了你不會像大多數女孩子一樣,把時間浪費在談戀愛上面,其實在你心裏感情跟你想要的東西比起來,說重要但也沒那麽重要”。

“有一句話你說錯了,感情對于我來說同樣重要,我為什麽從美國回來,林葉,難道你心裏不清楚”?

“白竺,十年前從你抛下一切走得時候,還有十年後又奮不顧身的回來,難道是因為我嗎?不是因為你的不甘心,十年前不甘心屈居于人下,十年後不甘心以為自己的東西落到別人的手裏”。

白竺苦笑,“林葉,難道我們之間不能好好做個最後的離別,給我留一份我想要的回憶”。

“其實未來更适合你”,

“你真的是個無情的人,除了對她,你說我跟大多數女孩子不一樣,那我跟她不一樣嗎”?

彼此心知肚明,這個“她”指的是誰。

或許林葉自己也未曾發現,當提起那個人的時候,整個人是柔軟溫暖的,這一切細微的變化完完整整的落在了白竺的眼裏,自從自己見過她之後,會不自覺的自問,自己到底差在了哪裏?而她又強在了哪裏?可以讓一個對所有人都冷冰冰的人把全部的身心都放在她身上。

因為她笑而笑,她難過而難過,她開心而開心,她幸福而幸福。

即使自己早了這些年真正進入到他的生命裏。

或許這就是世人口中的命中注定。

“她跟你比起來,客觀來說,很多地方都不如你,不如你漂亮,不如你聰明,不如你知分寸”,

“但是你還是喜歡她,曾經我不知在哪本書裏讀過一句話,你跟我在一起,只因我是個不錯的人,而你喜歡她,即使她是個錯的人,不曾想這句話反而用到了自己身上,以前我以為的林葉,不會為一個人而改變,現在我才知道,你只是還沒有碰見而已”。

林葉只問,“周岐的婚禮看樣你是參加不了了”,

“那得看她邀請我的程度,說不定我會從美國趕回來,還有你也別太想我,對了,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不過不能翻臉”。

林葉微蹙眉頭,知道她接下來說的話不是什麽好事。

“就是平安夜的時候,我因為劉眠卿那件事約你去日本料理吃飯的時候,其實那天範可兒也在,而且她也看見了我們”,

白竺像是坦白,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林葉的太陽穴跳動了三下,所以她才會急不可耐的把自己推向白竺,可是只是因為這個嗎?

胸外的主任辦公室內,別人眼中不茍言笑、成熟穩重的方主任此時正喜笑顏開的給自己師弟續茶,“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走”?

林葉輕輕吹開了上邊漂浮的幾片茶尖,“往哪走”?

“林葉,怎麽又不打算去了”?方主任拿着茶壺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并沒有預料到這個答案,“那我問你的時候你幹嘛說要考慮考慮,而且還把申請表都拿走了,以前你可是一口回絕的”。

“我就是好奇看看”,

“林葉,其實以你的水平,你現在的年紀,如果當初,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這座小廟哪能困得住你這尊大佛,你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後來醫院裏公派去美國的機會,你想都沒想就一口回絕了”,方主任不免為自己的師弟惋惜,“那可是世界頂尖的醫院,是多少醫生削尖了腦袋往裏擠的地方,不再考慮考慮了”?

“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每次你都有千萬種理由,你到底是為了誰,心裏比誰都清楚”,

“再說了我要是走了,這胸外不得把你折騰上天了,誰還會這麽任勞任怨的為你鞍前馬後”,

“我倒想你徹底走了,再也別回來了”,方主任收起了玩笑的語氣,“作為師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同不同意重要嗎”?

林葉怎會不知他接下來說的話。

“從你進這所醫院的那天起,我們就認識了,我可以說是僅次于老師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人,不管是你工作上還是生活上的事情,雖說不是了如指掌,也算是看得清楚,我雖然不知其中緣由,你自己心裏也清楚,你跟可兒是不可能了,不然亦不會過了這些年,你們倆還是原地踏步走,一個為了另一個在異地他鄉工作安家,一個為了另一個放棄了幾次出國深造的機會。林葉,不如趁着這次機會,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吧,成為一個丈夫,也成為一個父親”。

林葉默然,那她吶,成為一個妻子,也成為一個母親,跟另一個男人組建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她的生活裏沒有了他,應該會更幸福,身邊有一個疼她、愛她、寵她的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那麽的優秀。

自己不是已經做好了放手的準備了嗎?可是為什麽還是不願放開,即使知道那是錯的,前面就是地獄,還是甘之如始的站在懸崖邊,遙望那虛無的幸福。

方主任繼續說道,“可兒身邊的那個同事,我見過幾次,是個青年才俊,而你身邊亦有白竺”。

“是啊!一切都那麽剛剛好”,林葉似是自言自語。

方主任深知這些話他怎會不明白,怕的就是,既然明白卻還一往無前。

他最後對着自己師弟的背影說道,“還有一些時間,你再考慮考慮”,

“不了,還是把機會留給別人吧”,林葉開門沒有一絲猶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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