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意外

郁宛演了半夜的小寡婦招安記, 次日醒來便覺筋酥骨軟,更氣的是乾隆拔吊無情,天不亮就悄沒聲兒的走了, 說是要回去蓄精養銳——好像她是個吸人精血的妖精,待久了會老命不保似的!

郁宛揉了揉酸痛腰身, 覺得自己或許該慫恿乾隆去別處歇歇, 老這麽也不像話,何況太後她老人家還天天看着呢。

只怪郭常在不争氣, 都能弄來明前龍井了, 就不能弄點迷情藥啥的, 白費忻嫔一番苦心。

新燕端了小米紅棗湯來給她飲用,說是滋補血氣, 這一路上總是幹糧居多,燒點湯飲不容易, 虧得自家小主得寵, 換做旁人連熱水都不定能弄到呢。

郁宛小口小口啜飲着,又接過春泥遞來的酸木瓜含在嘴裏,一個是為了開胃,再一個也怕待會兒颠簸得頭暈。

眼看着就快到了,這時候可不能出狀況。

春泥看她酸得龇牙咧嘴,忍笑道:“等小主懷了身孕,怕是天天饞這個呢。”

郁宛哼聲,“你看我饞不饞吧。”

她就不信女人懷孕口味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電視劇演得那樣誇張, 純粹唬人而已——她最不愛吃酸食, 就算肚裏多了個寶貨, 也不會去委屈将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新燕道:“小主承寵有段日子了,想來遇喜也是遲早的事,不如咱們自個兒想點辦法?”

這是勸她以藥補身。

郁宛懶懶地将烏發挽起,“算了罷,子嗣原是命中注定,強求不來,沒的弄巧成拙。”

以前孝賢皇後跟慧賢皇貴妃也是動不動喝坐胎藥,有何益處?一個生了又死,一個壓根生不出來,還把自個兒的身子給折騰壞了。

郁宛才不會嫌命長,就算她僥幸生出個皇子,等兒子開府接她出去享福,彼時她也早成了兩鬓斑白的耄耋老人——還是跟乾隆爺這對燒糊了的卷子湊合過吧。

等到了木蘭圍場,郁宛才終于有幸見到兩位皇阿哥的相貌。

四阿哥不愧是個冰肌玉骨的美男子,唇紅齒白,風度翩翩,唯一的缺憾在于眼泡有點腫,嘴唇有點厚,輪廓側面看顯臉大——淑嘉皇貴妃畢竟是朝鮮族出身嘛,難免帶了些高麗人種的基因。

五阿哥則跟她想象中幾乎一模一樣,還更青澀,芝蘭玉樹般的少年郎,秀逸天成,嫩得能掐出水來,郁宛恨不得立刻轉職為媽媽粉——等等,貌似現在她已經是五阿哥的媽了,小媽。

直到觸及乾隆爺虎視眈眈的目光,郁宛才趕緊移開視線,總覺得萬歲爺跟裝了監控似的,自己一舉一動都在他窺探下,要不要這麽嚴格?

好在周遭清新舒緩的空氣沖淡了她的緊張,木蘭圍場不愧是最宏偉的皇家牧場,占地看上去比她們部族還大,廣袤的黑土地上長滿豐沛水草,一眼望去無邊無際,仿佛神魂都要四處飄蕩。

就連坐車坐得頭暈目眩的純貴妃氣色也好了不少,将老太後攙扶出來後,便噙笑道:“難得天公作美,皇上不如讓兩位阿哥先行演練一番罷,也好看看他們的本事有無長進。”

純貴妃想得細致,若待會兒随皇帝一同狩獵,阿哥們自然不好太露鋒芒,免得皇阿瑪面上無光,私底下兄弟比試就無妨了。

這話正合鈕祜祿氏心意,她老人家雖不懂騎射,卻喜歡欣賞兒孫們在馬背上英姿飒爽的風采,當即點頭,“也好,皇帝也別太拘着他們了,難得出宮一趟,讓他們自個兒玩去罷。”

老佛爺的交代乾隆自然無不從命,含笑讓侍從牽來駿馬和鞍鞯,自然都是皇阿哥們素來慣用的,只為了公允起見,馬匹的大小和身量俱差不多。

老太太怕出事,特意吩咐李玉千萬要豎好栅欄,又讓随行太醫在一旁待命,萬不可有何失閃。

嫔妃們無論是否熱衷此道,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貫注地觀看眼前賽事。

郁宛不便當面為小男神打卡,只能暗暗在心中幫永琪加油,一面腹诽道:【十八跟十六可還差着兩歲呢,這對五阿哥不太公平罷?】

眼瞅着身高差不多,但是四阿哥永珹明顯壯實些,到底成了家的人,他要沒點力氣,福晉也不能滿意是不是?

乾隆眉毛動了動,果然還是那個多貴人,腦中就沒一刻正經!

純貴妃則是旗幟鮮明幫她心目中的太子人選說話,“四阿哥不愧是咱們愛新覺羅的出色男兒,聽人說那馬性子烈得很,他馴服起來卻是絲毫不見慌亂。”

郁宛在心中一本正經地接道,【是啊,反正總比你的三阿哥有大将之風。】

三阿哥永璋的膽怯是出了名的,還曾被一只大鵝追着趕出十來裏路,難怪純貴妃痛心疾首,只能垂涎別人的兒子。

乾隆面上不禁頤然,這種話雖是不敬,偶爾聽聽還挺有意思。

純貴妃見萬歲爺面帶笑容,只當自己說到他心坎上了,愈發趁熱打鐵,“五阿哥到底年輕,未曾經過歷練,那馬一尥蹶子就慌得很什麽似的,臣妾看着都替他着急,待會兒還是叫太醫看看,別吓出毛病來。”

言畢還搖了搖頭,一副深以為憾的模樣。

愉妃明明聽在耳裏,也只有引而不發,只嘴角笑意有些僵硬。

郁宛自也不能當面頂撞貴妃,只在心中火力全開,【反正無論哪位阿哥,都比你家三阿哥強多了,有空在這裏嘲諷別人的兒子,不如回頭瞧瞧自家生了個什麽寶貝,怪道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純貴妃上輩子莫不是個榆木疙瘩變的罷?】

乾隆正喝着茶呢,聞聽此言立即破功,接連咳嗽不斷。

李玉被噴了一手背的茶水也不敢揩拭,還得努力撐着笑臉,“萬歲爺慢點,別嗆着自個兒。”

眼看鈕祜祿氏還要叫太醫來,乾隆連連擺手,“無事,皇額娘不必擔心。”

又嗔怒地瞪了多貴人一眼,都怨她說些怪話,叫人發笑!

郁宛莫名其妙,她又怎麽了?

總覺得萬歲爺在她身邊常有些不正常,難道戀愛使人降職?呃呃呃算了吧,她不覺得自己有讓老房子着火的本事,乾隆爺畢竟不是皇太極,她也當不成海蘭珠。

可巧十二阿哥看他幾個哥哥縱馬馳騁有些心癢難耐,颠颠跑來扯着郁宛衣角,“多娘娘,您跟我到馬廄看看那頭小馬駒罷。”

乾隆好容易緩過勁,怕郁宛在這裏自己又得失态,幹脆放她自由,“去罷,省得永璂總惦記着。”

雖然不能看小男神繼續比賽,可想到五阿哥萬一輸了,會影響自個兒一整天的好心情,郁宛便趁勢起身,“臣妾遵旨。”

小孩子到底忘性大,這才過去二十來天,永璂就把早夭的小弟弟撇得一幹二淨了,郁宛望着他無憂無慮的面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也罷,人總歸向前看的,不是麽?

郁宛略略釋懷,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到馬廄去,這裏也有專職太監看守,一見到永璂便笑,“十二阿哥您又來了。”

顯然永璂日日都在問起小馬駒的近況。

郁宛看着那頭棗紅色的小母馬,說是三個月出欄帶走的,如今瞧着仿佛又大了些,精神也很不錯,見了人從鼻孔裏嘶嘶吐着熱氣。

郁宛問那內侍,“想必已經斷了奶水?”

內侍笑道:“還沒有,不過快了。”

如今他們已試着添加些草料和豆子做輔食,想必不久就能完全斷奶。

郁宛想了想,幹脆讓永璂抓了把幹草親自去喂它,先培養培養感情,等馬兒熟悉了人的氣味,再騎起來也更安全。

永璂卻有些畏畏縮縮的,哀求道:“多娘娘您跟我一起去嘛,我有點怕。”

真是的,才麻雀一點的膽子,幹嘛學人家充英雄好漢?郁宛無法,只得弓着身跟他鑽進去,那馬棚不但低矮,還混雜着一股新鮮豆子的氣味——也許還夾雜着糞便?總歸不算好聞。

郁宛下意識拿帕子捂住嘴。

永璂又道,“多娘娘,您牽着我的手好麽?”

真是個黏人精。郁宛瞪他一眼,也只好把袖子遞過去,怕待會兒有何不測,她好及時拽他出來,但願這小子體重夠輕,不然兩人恐怕都得來個馬糞浴了。

慶嫔邁着輕快的步子過來時,見到的便是二人大手拉小手顫顫巍巍的架勢。

她撲哧一笑,“怎麽跟過獨木橋似的。”

郁宛沒空跟她逗趣,一面留神棚內情況,一面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雖然知道慶嫔一向任性來去,可就算愉妃不管事,還有純貴妃在呢。

慶嫔輕哼,“她才懶得管我。”

郁宛一聽這話大有蹊跷,“什麽緣故?”

“左不過因為我長得像慧賢皇貴妃呗。”慶嫔說道。

早年在潛邸時蘇氏便被高氏壓得擡不起頭,一樣是漢軍旗,高氏樣樣比她出色,無論家世樣貌還是寵愛,後來今上登基,高氏更被尊為貴妃,她還是沒兒子的,蘇氏生了三阿哥卻只封個嫔位,兩相比較下,叫她怎能不氣?

兢兢業業在高氏的陰影下捱了半輩子,哪知又冒出個風度談吐幾乎一模一樣的陸氏,如同借屍還魂一般,純貴妃只覺人都麻了。

郁宛訝道:“果然很像麽?”

莫非每個皇帝都有找替身的愛好?細想想似乎也不奇怪,能把人間絕色一網打盡的也就紫禁城了,天下美人何其多,總有個把撞臉的,皇帝會從中遴選出最合口味的也不稀奇。

她要是皇帝,也得網羅三千美男,免得辜負。

慶嫔哂道:“誰知道?我進宮的時候慧賢皇貴妃早就過世了。”

即便皇帝真要在她身上尋找關于高氏的回憶,她也不介意。反正她只求安身立命,這幾分相似至少能讓她在宮中過得很舒服,何樂而不為呢?

聽着這番潇灑言論,郁宛深以為然點頭,這便是替身的覺悟麽?果然不一般。慶嫔要是生在狗血文裏,必然也是個叫人耳目一新的角色。

她這廂正喟嘆呢,慶嫔忽然驚叫起來,“小心!”

郁宛扭頭看去時,只見永璂不知哪個步驟出了錯,棗紅馬似乎有些發性,搓着蹄子就要向他沖來。

郁宛眼疾手快,趕緊将小阿哥一把抱起,又迅速地跳出馬棚,動作之快堪比劉翔跨欄。

總算有驚無險。雖說小馬駒沒多少力氣,踢不壞人,可真要摔進污水溝裏才糟糕呢。

她這身料子可是月前剛做的。

慶嫔難得念了聲佛,“還好人沒受傷,快去洗洗罷。”

洗?郁宛順着她目光疑惑看去,只見腰間赫然有個鮮明的巴掌印。

永璂舉着兩只烏漆嘛黑的手掌,弱弱地道:“呃……我賠您一身新的,您看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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