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聽聞 想不認識都難

聽喬艾清說肖明軍要來家裏吃飯,戚衡就不想在家吃了。他才回來不到兩天整,那老混子來了三四次了。對他和藹可親的,但他都沒還好臉色。

換好衣服後戚衡謊稱有朋友叫他出去便出了門。在小區門口攔到出租車後他便直奔長青二區。

跟他一起的,還有他家洗手間裏的那條大鯉魚。被他用塑料袋給偷着拎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他要把這條在袋子裏拱來拱去的魚怎麽處理,反正他就是不想給那肖明軍吃。

估計一會兒喬艾清發現魚不見了會發狂吧。管那麽多呢,總之這樣做戚衡還算舒心。

這是戚衡出獄的第二天了。他還做不到适應滿眼的車和人。坐在出租車後座的他半開窗戶冷漠的看着外面。

司機師傅是個愛說話的,路上起了好幾個話頭都沒等到戚衡接話,只好閉嘴。

出來後睡覺時雖沒有震天的呼嚕聲和難聞的腳臭,但戚衡這兩天并沒有睡好。

清晨不再需要起早參與勞作,也不再需要過單一且規律的每一天了。這是戚衡在裏面時最盼着的事情。可出來後他竟完全高興不起來。

将近五年的與世隔絕,讓他很怯。最大的反應就是不願意與別人溝通交流。

下車後那司機瘋狂按喇叭提醒他魚忘記了拿。

戚衡擺擺手:“送你了。”

長青二區一家汽車養護維修店前坐着兩個工裝上滿是油污的店員。其中一叫汪鵬的見下了出租車向這邊走來的戚衡連忙招手:“大衡!”

像汪鵬這種工作性質,休息只能是串休,今天店裏只有他和另外一個學徒留守。

戚衡走過去後坐在了汪鵬身旁的矮板凳上,他出來最先找的就是汪鵬。在他進去前,汪鵬和唐千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唐千去外地讀書了,汪鵬還在這個店。

昨晚上戚衡就來過這裏了,當時汪鵬正在洗車,看了他一眼沒認出來,反應了一會兒後才跑過去摟過他擁了又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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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鵬:“吃飯了嗎大衡?”

“沒呢。”戚衡搖頭。

“那正好,”汪鵬看了看時間,“一會兒咱倆出去吃。”

“行,我請客。”

汪鵬拍了戚衡一下:“是不是在裏面呆傻了,跟我客氣什麽。”

說完這話後汪鵬就去換衣服了,商量着跟他那同事說:“老板不在,我提前走一會兒。”

汪鵬出來時正好路過幾個吵嚷着說笑的少年,讓他想起了他跟戚衡還有唐千早幾年就是這樣瘋鬧的。他有感覺到戚衡出來後好像對周圍的喧鬧有所抗拒。聽說裏面的日子不是那麽好過,他這兄弟突然自由了,八成都還像做夢似的。想到這他說:“你怕是需要适應一段時間的。”

邁開步子的戚衡“嗯”了聲。

汪鵬邊走邊說:“大衡,說真的,我感覺你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戚衡鷹隼般的眸子眨了眨,微微側過頭:“是麽。”

雖然店裏供吃供住,但每月汪鵬到手的錢也并不多。可這頓飯,平時省吃儉用的汪鵬沒有吝啬,他點了好幾個菜,專挑貴的來。

菜齊了以後,卻是酒下的最快。基本都是汪鵬自己喝的,戚衡酒量不行,今天是與好哥們重聚後破例才喝的。

“大衡,你出來了有什麽打算。”

“還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說,”汪鵬提起酒杯,“從現在起,那些過去可真翻篇了,以後好好生活是一樣的。”

戚衡抿了口酒,什麽也沒說。

西賓區是全市最破最窮的區,最近卻非要争評什麽文明區。為杜絕小商販亂擺攤,城管方面給安排了統一集市,就在長青和洋南交界處的那條路上,每晚五點開始八點結束。

季岑回家路上繞行出去好遠才避免了堵車。他回到長青一區的時候正趕上那兩個小師傅給正浩網吧安裝完了玻璃。鐘正浩對季岑的辦事效率很滿意,非要請他吃飯。

雖然到了晚飯時間,但季岑在他舅那生了一肚子的氣,不是很餓。他說:“無名緣吧。”

無名緣是季岑經常光顧的米粉店。他們在去無名緣的路上,季岑望向隔了條街的長青二區的一家牙科診所:“加特林這兩天忙什麽呢?怎麽沒見他人?”

鐘正浩:“忙着跟不同小姑娘約會呗。豁牙子下周回來,那時候再叫他一起聚吧。”

季岑平時很少用得上永利二樓的小廚房。在這裏住,周邊到處是特色小吃,還能常去師院食堂。

他有張師院教職工飯卡,是他從熟悉老師那買的。他一天三頓飯總有一頓是在師院二食堂吃,基本都是晚飯。

如果鐘正浩不叫他一起吃無名緣,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進了二食堂的門了。

無名緣的人向來很多,季岑和鐘正浩進去等了好半天才跟兩個師院學生拼上桌。

一大碗熱乎乎的米粉下肚,季岑的兩個鼻孔都通了氣,離開無名緣的他順暢了呼吸,他有預感,這場還沒全面開啓的感冒基本上已經結束了。

鐘正浩緊着回去看店,季岑要把車停回永利門口,他們便分開了。

季岑的車就停在了路邊,這破地方到處亂停車,具體哪裏該停哪裏不該停,只要不影響交通,交警都懶得管。

遠遠的見有個小孩兒用石子在他車上畫畫,他三步并做兩步過去将那小崽子扒拉開。

天氣回暖後,晚飯光景有不少餐館在客流量大的情況下會把桌椅擴到外面擺。此時吵嚷熱鬧的餐桌鋪了半面街。季岑捏着那小孩兒胳膊沖着附近正吃着飯的幾桌問:“這誰家孩子?怎麽劃別人車呢?”

一膀大腰圓微醺狀态的大哥回過身:“我家孩子,你車在哪呢?”

正吃飯的戚衡和汪鵬聽到動靜擡眼看了過去,正看到季岑拎着那小孩在質問。汪鵬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笑:“是季岑的話,那有好戲看了。”

戚衡看向那喊話的年輕男人,黑色機車外套配花紋襯衣,深灰牛仔褲裹着的腿比那張揚的俊臉還搶眼。他問汪鵬:“你認識?”

汪鵬吐掉嘴裏的魚刺:“想不認識都難。”

為什麽?因為長相?

戚衡再次看向季岑。

季岑已跟在小男孩身後朝着他們隔壁桌闊步走來了。

季岑站定在剛才說話的那大哥身旁,指了指不遠處停着的車:“你家孩子給我車劃了。”

那大哥跟看笑話似的望向路邊:“我草,兄弟別鬧了,就你這破車,本身也挺多傷的,非得計較多那一下兩下的嗎?我們忙着吃飯沒顧上孩子,咱別較真行嗎?”

桌上的其他幾個大漢都輕笑了起來。

季岑的車确實外傷很多,買的時候就這德行。他不滿意的是這家長的态度。

“你意思是你孩子做錯了事你不管呗?”季岑微微歪頭問。

接過話的是孩子媽,聲音很尖:“我兒子才四歲!你跟個孩子計較什麽呀真的是。”

周圍有人開始贊成這對父母的做法了,認為季岑沒必要跟個小孩子計較。

季岑抿了抿嘴後轉身邊走邊擡手道:“得,算我倒黴,你們接着吃吧。”

戚衡看回汪鵬臉上:“這就你說的好戲?”

“別急呀,他可不是好惹的。”

戚衡摘掉一次性筷子上的毛刺:“你跟他很熟?”

“嗯呢,”汪鵬擡手指東北方位,“他就這個師院畢業的,我通過唐千跟他打球認識的,後來他總去我那修車,去上網也總能碰見。”

戚衡擡眼去看街道時,已離開的季岑又回來了,手裏拿着根蛋筒冰淇淋。

那對父母早繼續跟朋友吃飯了,并沒警告孩子不要劃別人的車。

季岑走過來蹲下身對在撿小石子的孩子歉意十足的說:“剛才哥哥聲音太大吓到你了吧,對不起哈,請你吃冰淇淋給你賠罪。”

小男孩兒接過冰淇淋就往嘴裏塞。季岑問小男孩兒:“來,告訴哥哥你往我車上畫的什麽呀。”

小男孩兒表現欲很強的給季岑解釋。季岑哪會聽完,他搶着說:“我覺得我這車的顏色畫出來不好看,換成其他顏色的車畫出來會更好看。”

小男孩似乎也這樣覺得,咧嘴笑了。季岑拍了拍那小腦瓜兒:“去吧,随便畫。”

小男孩立馬奔着附近停着的其他車去了。

季岑在做這事的時候戚衡一直在盯着他看。季岑臉上的笑容在小孩兒離開後慢慢消失,特像成功蠱惑人類後原形畢露的妖精。

戚衡在裏面什麽窮兇極惡的人物沒見過,可這樣的季岑卻讓他有些背上生寒,忍不住想要離遠點。

季岑對上戚衡視線後覺得這人眼熟,還沒等仔細想是在哪裏見過,戚衡對面坐着的汪鵬就跟他說了話:“岑哥,吃了嗎?”

季岑沖汪鵬點頭:“吃過了。”

見季岑又看向戚衡,汪鵬比劃道:“我朋友。”

季岑沖戚衡笑了下,戚衡沖季岑點點頭。禮貌又疏遠的打了招呼後季岑問汪鵬:“我那車的機油該換了,改天去店裏找你。”

汪鵬:“好嘞。”

目送季岑坐進車裏後見那小男孩兒正在一輛紅色大奔上瘋狂作畫,汪鵬笑着搖頭:“這招可真夠損的。”

戚衡淡淡看了看坐進車裏的季岑,清空了最後一口酒。

等汪鵬去結賬的時候,正趕上那小孩兒的惡行被車主發現。車主顯然是個不好惹的,當場就跟那對夫妻吵了起來。

一聽車漆很貴需要賠,孩子媽媽打了孩子一巴掌:“怎麽非要往車上畫!你這孩子怎麽回事!”

在孩子的嚎啕大哭裏孩子爸爸又是道歉又是賠笑臉,場面熱鬧極了。

汪鵬捏着找好的零錢出來對戚衡說:“這才是我說的好戲。這幾個真是不走運,惹誰不好,非惹季岑。”

戚衡:“有這麽邪乎?”

汪鵬:“季岑這小子怎麽說呢,他向來混的很開。”

“很開?”

“出了名的大忽悠,什麽錢在他那都好賺,什麽事經他手都好辦,”汪鵬壓低聲音繼續,“跟他混熟了在長青這片會相對好做事。相反的,得罪了他,不管大事小情,他總能找補回來。”

戚衡沒想到看起來跟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季岑是被這樣評價。不過他只随口問,并不想知道太多。估摸着現在回家還太早,他問汪鵬,“平時下了班吃完晚飯你都幹什麽?”

汪鵬果斷答複:“上網。”

戚衡:“那走,我請你上網。”

永利圖文六點關門。季岑回來後崔曉東正要鎖店門,見他回來,把下拉的卷簾門又掀了起來:“季哥回來了,那你進屋吧,我先撤了。”

季岑:“好。”

季岑進門沒兩分鐘,鐘正浩就打電話叫他過去玩。

臨走前他把兜裏煙盒掏出去扔在了收銀臺,連火機也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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