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過往 他怎會說忘就忘
辦理好了一切手續戚衡就牽着将軍離開了收容所。
他很有儀式感的在那大門口按住将軍的頭說:“你再也不用回來這裏了。”
戚衡是在學他出獄那天早上送他出來的耿警官。當時耿警官讓他別回頭一直向前走。
他真的沒有回頭,直直的走向了在等着他的喬艾清和宋玉芬。
戚衡從沒想到出來後他會懷念那個地方。
現在的他哪怕在出獄前的三個月參與了關于如何快速融入社會的學習。但真的身處這個他闊別了快五年的大環境。
他還是顯得格格不入。
正式領養表格上需要填寫的內容很詳細,有涉及他現在的工作。他想空着,但那工作人員說空着不行。因此詢問他是不是剛畢業還在找工作。
他怕帶不走将軍,就胡亂的點了頭。
這才得以解決。
收容所給出的領養要求其實大部分都集中在領養後。有半面紙那麽多需要他做的,還要不定時派人檢查。
如果沒有做到,是要收回領養資格的。
戚衡帶着将軍去了家附近的寵物店。他想帶将軍好好洗個澡再做個驅蟲。
店員小哥應該也在今天上午目睹了所謂的“惡狗襲人”事件。見了将軍的面倒沒有說逐客,而是加了些防護。
“這應該是德牧和其他狗串的,”寵物店小哥仔細打量着将軍說,“是跟杜賓?”
戚衡:“我也不清楚,這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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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記得換個粗點的繩子吧,”寵物店小哥指着不遠處說,“你自己過去選選。”
“好。”
寵物店小哥試圖把将軍弄進沖洗池的時候得到了将軍的抗拒,他禮貌一笑求助戚衡。
将軍還真是唯對戚衡乖巧,戚衡到跟前它就乖乖順從了。
戚衡接到喬艾清電話時将軍還沒洗完,喬艾清讓他回家前去買點蘸醬菜,晚飯時要吃。
戚衡明白蘸醬菜不是喬艾清想要的,打聽他在外面幹什麽才是喬艾清想要的。
肖明軍跟季岑這兩天不在讓戚衡心情愉悅。他決定滿足喬艾清的小小要求。
農貿市場就在旁邊,他想買好後回來接将軍。
他知會正忙着的寵物店小哥後就出門了。
現在的天氣早晚冷到骨,午後熱死人。戚衡脫下外套搭在了肩上直奔農貿市場。
他知道喬艾清常光顧的蔬菜攤,進了市場便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新鮮蘸醬菜種類齊全,他每樣都拿了點。這東西不能一次買太多,吃不完蔫掉就不好吃了。
付過錢拎起袋子的他轉身沒走幾步就收住了腳。
在往來的人群裏,有幾個小青年正指着他說着什麽,并加快了步子的迎過來。
戚衡想都沒多想,立馬換了個方向走。
從大步的走到大步的跑他只用了幾秒。
可那夥人憑借人多還是在農貿市場門口的地方把他堵住了。
帶頭的那人拽住戚衡的衣服,叼着煙的嘴慢慢開合:“我還以為你忘了我了。”
戚衡拿開趙浩宇的手站直了身子。趙浩宇的眉眼跟他哥太過相像。
趙浩磊那張滿是血的臉過去幾年時常會出現在戚衡的噩夢裏,他怎會說忘就忘。
趙浩宇甩頭示意:“別堵在門口,到外面去。”
跟趙浩宇一起的那幾個朋友怕戚衡會跑,他們是圍着戚衡走的。
被推搡着進了市場側面胡同的戚衡被迫靠着牆站好,他掃視着面前的幾個人,捏緊了手裏的外套和塑料袋。
“剛才跑什麽呀,”最後走進胡同的趙浩宇停在戚衡面前說,“你不是挺牛逼的麽,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呢。”
戚衡什麽也不說的站在那看着趙浩宇。
也許是這種死不回應激怒了趙浩宇,他起伏着胸口把手裏煙頭按去了戚衡的肩胛骨。
一丁點兒燙意很快消失,戚衡低頭看了看衣服上的煙漬,還是一聲不吭。
“進去一趟老實了?”趙浩宇将滅了的煙頭扔在了戚衡臉上,“你想沒想過你出來了我會找你?嗯?”
戚衡的拳頭已經握的不能再緊,但他還是慢慢放開了。
剛把那個燙頭的送走,喬艾清就從店裏回到了家。沒見到戚衡的她看了看時間後又給戚衡打了電話。
前面那通電話裏戚衡說半個小時可以回家,現在都過去了一個小時,人還沒回。
戚衡出獄後喬艾清只要有一會兒沒見到戚衡就要問問戚衡在哪在幹什麽。她生怕她沒關注到的戚衡又惹了什麽禍。
這次的電話戚衡沒接。
喬艾清正要再打時,客廳的門開了。
看着一臉傷的戚衡,喬艾清腦袋“嗡”的一下,也沒管那只一起進來的狗。她恨鐵不成鋼的高聲道:“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我沒有,”戚衡吃力地蹲下身解開将軍新換的牽引繩。
喬艾清走上前繼續道:“沒打架你這傷是怎麽回事!”
将軍大概是以為比比劃劃的喬艾清要攻擊戚衡,哼着嗓音站在戚衡面前盯着喬艾清不動。
這條狗更是讓喬艾清頭疼,她深吸了一口氣平靜怒氣:“蘸醬菜呢?”
戚衡起身向着房間走:“沒買,改天吃吧。”
“承認打架了就這麽難嗎?”
戚衡轉頭低吼:“我沒動手。”
源封是個鄉鎮,是季岑出生的地方,也是肖明軍出生的地方。
之前季岑家就住這裏。季岑到了入學年齡,已進城謀生的肖明軍便建議妹妹和妹夫不要再務農,也到城裏找點活幹。
如果季岑的爸媽沒有聽肖明軍的勸說賣了房子,租了地,搬去了城裏。可能後來也不會出事。這也是肖明軍一直以來的一個心結。
所以在季岑爸媽離開後,在季岑爸爸那方面親戚都不想管季岑的時候,他把九歲的季岑領回了家。
肖明軍有時候喝高了就會說起這件事。季岑就會嘲諷他:“你那也叫家?”
肖明軍便會眯着眼笑着啧道:“咱倆在一塊兒,就是家。”
肖明軍這麽多年确實都沒個固定居所。連現在洋南住的房子也是租的。他離開源封去城裏那年二十歲,受夠了守着地壟溝等老天爺賞飯吃的日子,便選擇了背井離鄉。
他沒上過什麽學,打過很多份工,都只能是臨時糊口。能把季岑拉扯大,其實大部分時候靠的都是季岑自己。
季岑跟着他後就開始幫着他打小工了。小小的身板有很多能量,啥都能幫着幹一些。有了季岑陪着他一起生活,肖明軍也不那麽孤單了。
初中畢業以前,每年清明肖明軍都會陪着季岑回源封上墳。後來季岑倒好幾趟車獨自過來的時候多。
打季岑成了年,能自己賺錢了。肖明軍退二線一樣,不怎麽賣力氣糊口了。他如今閑着也是閑着,所以這一趟就跟季岑回來了。
他們到達後在鄉裏的賓館辦理入住時季岑發現他身份證不見了,便用肖明軍的證件開了房。
而後他們驅車去了季岑的奶娘家。
季岑的奶娘并不姓豆,但季岑管她叫豆姑,也只有他會這樣叫。季岑出生後他媽沒有奶水,隔壁同是在坐月子的豆姑卻奶水多到要擠出來扔掉。她就會連着季岑一起喂。
豆姑腿腳不好,不能下地勞作,便幫着帶季岑。可以說在源封那人生初始的六年裏,季岑與豆姑相處的時間不比跟他的爸媽少。
六歲那年搬走以後,季岑也總是挂念豆姑。他爸和他媽就會趁着有空的時候挑個時間帶他回來看看。
這份情誼一直到現在都沒變。每年回來上墳,季岑都會來看望豆姑。
昨晚接到季岑今天說要回來的電話,豆姑就說算着日子她的龍龍快回來了,早就備好了季岑喜歡吃的在等着。
龍龍是季岑的乳名。除了他媽他爸,只有豆姑會這樣叫。
在豆姑家吃過晚飯後肖明軍就去見那些住在這裏的老朋友去了,只剩季岑陪着豆姑的家人坐着聊天。
季岑每次回來上墳都會帶兩張新拍的二寸照片,一張會在上墳時燒給他爸他媽,一張會留在豆姑家的老式鏡子框上。
他拿出臨行前在永利崔曉東給他拍的照片放在了斑駁鏡框上。他不想着放,豆姑晚點也會向他要的。她想把季岑每一歲的模樣也都收藏好。
這面鏡子比季岑還年長。最開始季岑伸手都夠不到鏡框,現在他需要微微彎腰才能照到臉。鏡框上新添的幾張照片都是張青華結婚時的。其中一張裏有去送親的季岑,正張嘴大笑的試圖捏爆紅氣球。
去年豆姑的大女兒結婚了,嫁到了附近的鎮上。現在豆姑身邊還剩個小兒子。
聽豆姑說小他五歲的張青辰前幾天從鄉裏的高中辍學了。季岑便彈了晃着椅子看電視的張青辰一個腦瓜崩;“你小子怎麽想的,學都不上了?”
張青辰揉着腦袋挪開椅子說:“龍哥,我是真學不進去。”
豆姑在一旁說道:“我也說不聽他,真是愁死個人。你說這年頭不讀書哪能行。”
季岑笑了:“農活還是幹少了。”
“誰說我要幹農活了?”張青辰十分有理的犟嘴,“我想出去打工,反正最後都是要賺錢,不如像我龍哥一樣早點賺。”
豆姑:“你龍哥也是念完了大學的。”
張青辰:“他那是混完的好嗎?他念的專業跟他現在的生活有什麽關系?”
季岑抓起手邊的蒼蠅拍:“你小子是找抽了吧。”
豆姑的丈夫平時沉默寡言,這會兒也支持季岑的做法:“季岑給我打他,我現在是打不過了。”
季岑哪裏會真打,無非是吓唬人。張青辰知道他龍哥是吓唬他,很快就一起瘋鬧了起來。
天色晚些的時候豆姑讓季岑留宿,季岑沒留。
豆姑有個卧病在床的不省事的婆婆,歲數很大了,但數落起豆姑來那嗓門能飄到兩條杆以外去。
這兩年老婆子更是性情難以捉摸,季岑怕吵到老婆子,早就計劃了住賓館。
肖明軍不知去誰家喝酒了,難得回來一趟,季岑不想約束他。他獨自先回了賓館休息。
想起身份證沒找到的事。躺在床上的季岑仔細回想在防疫站的情景。
他當時的注意力不在身份證上,所以并不能記得身份證是否戚衡已經跟着打針單子一起給他了。
他有戚衡電話,打過去問一下就完事。
但他不想打這個電話。
反正他身份證上的那張照片他也不滿意,回去重新補一張新的得了。
季岑關了燈準備睡覺。聽到隔壁男女太過大的床上運動聲音他擡手敲了敲牆壁做提醒。
牆那邊瞬間收聲後他才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