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靠攏 他們這算一家人了?
說是踏青, 其實就是要到西山上采點艾蒿回去挂葫蘆。
早些年喬艾清都是自己折紙葫蘆,各種顏色的紙葫蘆搭配艾蒿挂在窗邊和門口。
現在都已換成了超市裏賣的那種色彩鮮豔的塑料制品。
漫山遍野的青翠裏帶着香味的艾蒿被拔下,憑香氣都知道哪裏艾蒿聚集。
過來西山趕早踏青的人并不少。
幾乎都是全家出行。
太陽還沒完全升起, 空氣裏薄薄的水霧随着行走沾到臉上, 想有困意都難。
戚衡瞅了瞅走在前面的季岑和走在他身後的肖明軍和喬艾清。
他們這算一家人了?
這事得問他自己啊, 人家三個早就默認是一家人了。
不是只有他自己別扭着的。
西賓只有這麽一座山,說是山,實際高度堪憂。
百八十米的坡上有座廟,廟的周圍是遼闊草甸子和寬廣湖泊。
季岑去年端午是跟宿舍的幾個兄弟過來的,馬上離校之際大家都挺迷茫的。他那時候在籌錢兌永利,就想着在這廟裏許個可成功兌下永利的願。
回去沒用上一個月, 永利還真是他的了。
哪怕債臺高築,前程未蔔。起碼這個願是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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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願望實現了就得過來還願。
此行正好順便。
到了地方他就走在最前面, 想着先去還願再亂逛。
意在給肖明軍和喬艾清制造放松氣氛的他回身叫戚衡跟他一起上廟裏去。
戚衡跟上來道:“你還信這個?”
季岑邊走邊說:“只是想圖個吉利。”
進了廟後季岑買了炷香,找零的錢被他扔進了功德箱。
戚衡站在一旁等, 他看着季岑很熟悉流程的拜佛像。
發現季岑手腕上戴了跟他一樣的五彩繩後擡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
季岑還了願後起身問戚衡:“就傻站着?來都來了, 不許個願麽?”
戚衡挑眉:“真能靈驗?”
“嗐,首先你得有所期待, ”季岑說,“有句話不是叫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麽。”
季岑的勸說非常有效, 戚衡緊接着就也去買了一炷香。
他回憶着季岑拜佛像的樣子走完了流程。
他離開佛像前季岑已經不在原地等。追着找了一會兒發現季岑在側殿門口的隊伍前等着領東西。
擠到季岑身旁的戚衡問:“領什麽的?”
“平安福。”
“平安福都是這麽領的?”戚衡問,“不是得求嗎?”
季岑:“求的要花錢,領的不要錢。”
戚衡:“......”
那他媽能管用麽。
一人只能領一個, 戚衡禁不住季岑忽悠, 也跟在後面領了一個。
戚衡也是服了他自己, 竟然會被季岑給帶跑偏。
他最不屑于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在他領到護身符準備跟季岑走的時候, 他在前面看到了張青辰, 走在張青辰身邊親密說笑的竟是他那天在永利門口看到的季岑女朋友。
倆人挽着胳膊逛着廟院裏的小攤,舉止特別親密。
戚衡隐約看到季岑頭上有點綠。
也不知那一瞬間他是怎麽想的,立馬拉住快了他半步低頭看手機的季岑。
季岑回頭:“怎麽了?”
按照他們走的方向,只要再繼續往前走就會與那倆人碰上,要是拐個彎就會完美避開。戚衡揣起護身符再次排到隊伍後:“再領一個。”
“啊?”
“來都來了。”
季岑站進隊伍後問戚衡:“你家房子的照片拍好了麽?”
喬艾清說要賣房子後,肖明軍就讓季岑幫忙給挂出去。季岑早就開好了鏈接,就等房源照片了。
喬艾清說讓戚衡拍,戚衡确實拍了。他拿出手機翻找着手機相冊說:“早拍好了,我咋發給你?”
季岑按着手機:“你Q號多少,我加你。”
“等會兒,”戚衡說,“我來注冊一個。”
戚衡入獄前用的賬號早找不回來了,之前汪鵬帶他去網吧玩游戲時就有讓他再注冊一個,他嫌麻煩,一直沒弄。
季岑等了會兒沒等到戚衡有什麽動靜,他便回頭問:“還沒好?”
戚衡将剛弄好的賬號給季岑看:“急啥。”
“不現在跟你要照片,到時候不知道又推到什麽時候去了,”季岑繼續道,“早些把房子賣出去你跟你媽不也省心了麽。”
翻看了戚衡拍的幾張不同角度和不同房間的照片後季岑說:“回去再重新拍一份,光線太暗,看着不寬敞。”
戚衡:“那回頭拍好了再發給你。”
排着隊聊着天,又等到了人手一份的護身符。
回到車上後,季岑拿了一個給肖明軍。戚衡遞了一個給喬艾清。
四個人算是難得清靜和諧的同了行。
肖明軍摘的那一大束艾蒿最後被拆成了三份。
一份喬艾清和戚衡帶了回去,一份他自留,還有一份被季岑插在了永利的店門上。
沒用上兩天,那束艾蒿就枯萎了。
邱然打掃衛生的時候給拽下來扔進了垃圾箱,弄了一前襟的灰。
他在洗手間撲騰着清洗,有人來打印,他便不得不讓季岑上手。
季岑見是隔壁水果店的嬸子,笑着說:“嬸兒你要打印什麽?”
大嬸看了看牆上樣板:“小季,我想弄一份房屋轉讓貼門上。你看着弄,簡單明了醒目就行。”
季岑指了指隔壁:“貼水果店門上的?”
“對。”大嬸點頭。
季岑很驚訝,隔壁水果點生意火爆,怎麽說不開就不開了。他問:“怎麽了這是?不打算開了嗎?”
大嬸嘆了口氣:“沒辦法啊,我那剛出生的小孫子确診了罕見病,我們一家人想帶他到大地方去看看,水果店照顧不了了,就得轉讓出去。”
這真是個不幸的消息。
季岑關心地說:“孩子還小,及時治療肯定沒問題。”
“最好是能治好,”大嬸說着說着聲音哽咽,“不然我們一家人可怎麽活呀。”
隔壁一家兩個老人和兩個大人都是圍着個小不點兒轉的。孩子的出生讓他們有多開心,孩子的确診就讓他們有多難過。
陪孩子治療是個漫長難熬的過程,需要用到大量時間和費用,轉讓店面應該是一家人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季岑邊在電腦上調整字體邊說:“打算什麽時候走呢?”
“越快越好吧,”大嬸說,“孩子的病不能耽擱,處理完這邊的店就走。”
季岑點點頭,待到紙張從機器順出後他跟着大嬸到隔壁問了問店面的轉讓費,又聊了會兒才回來。
季岑到永利樓上就給肖明軍打了個電話。
肖明軍正在上班,吵嚷着讓不按規定瞎停的車輛移開。
季岑在電話裏說了什麽他沒聽清,等那車開走後他大聲問:“你說什麽?”
肖明軍之所以有所改變,是因為他越發感知到即将養家糊口的責任。
雖然現在戚衡還沒有點頭,但他決定不放棄就只是延長了既定結果而已。
季岑對肖明軍現在的生活狀态很看好,總覺得他舅之前那麽游手好閑也是沒有什麽壓力的原因。
如今戚衡能讓其開始自我改革,當真是件積極向上的好事情。
肖明軍現在幹的那個活兒雖然也夠養活自己,但總覺得距離想要給喬艾清美好生活的水平還有所差距。
正好隔壁水果店要出租,季岑拿到的又是一手消息。他就想着要是能讓肖明軍過來賣水果,不是比在停車場好的多。
他把事情跟肖明軍說了以後,肖明軍忙搖頭:“淨他媽扯淡,我哪來那麽多錢兌人家水果店?”
季岑:“你腦袋放清醒一些,留着你的錢有什麽用,不如拿出來投資了。這個店面的位置是很好的,只要不怕累,穩賺不賠。”
肖明軍聽完這話不知道怎麽說了,顯然季岑是知道他手裏還有錢的。
這是肖明軍不願意跟季岑承認的事情,其實也是瞞不過季岑的事情。
至于當時兌永利的時候為什麽肖明軍沒有傾囊相授,季岑也能理解。
肖明軍畢竟也要為自己的後半生考慮,棺材本給了他,為自己偷着留個老婆本也正常。
季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裝不知道,無非是不想讓肖明軍有思想壓力。他按月給肖明軍零花錢也是想讓肖明軍能更輕松點。
現在有很好的機會可以把肖明軍的生活相對穩定下來,他必然會力勸。
肖明軍想了想說:“我還是跟你喬姨商量下再說吧。”
“那你們可得盡快商量好,”季岑繼續道,“不然回頭人家都兌出去了。長青一區的街面可從不愁接手。”
那日踏青回來,戚衡又拍了好幾份房子照片發給季岑,季岑挑挑揀揀選好後放到了網上。
成效還挺快,隔個三五天就有人到家看房了。正好喬艾清整天在家,方便接待。
這天戚衡練車回來,實在受不了頭發的長度,就進理發店讓方玲給他修剪頭發。
方玲笑他道:“還說等你媽給你剪呢,那得入秋了。”
戚衡躺在了洗頭椅上:“不等她了,還是剪了吧,太熱。”
“你要是再晚來一天我都不在了。”方玲邊給戚衡洗頭邊說。
“你不在這幹了嗎玲姐?”
方玲驚訝:“诶?你媽沒跟你說這店賣掉了嗎,今天是最後一天期限了。”
戚衡皺眉:“她沒跟我說。”
剪完了頭發回到家戚衡就問了喬艾清理發店賣掉的事。
喬艾清剛送走兩個看房子的,她整理着腳踏墊說:“得賣,你肖叔要用錢。”
戚衡一口氣提到嗓子眼:“他要用錢找你幹什麽?你傻嗎?還要傾囊相助?”
“因為這個店本來就是他花錢買的。”
戚衡聽懵了。這個理發店明明是喬艾清早些年自己買下來的,怎麽又變成肖明軍買的了。
喬艾清繼續說着:“你進去後媽為了還你爸留下的那點債務和支付受害者的賠償金,不得不把理發店先賣了。是後來遇到你肖叔,他又買了回來。”
戚衡扒拉開在他腿邊蹭的将軍:“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為這事嗎?”
“當然不是,”喬艾清字句清晰地說,“我選擇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會掏出全部對我好。”
戚衡嘆氣:“他現在為什麽需要用錢?”
喬艾清:“季岑那家圖文店旁的水果店要出兌,季岑想讓你肖叔給兌下來。你肖叔倒沒要讓我把店賣掉的意思,但我不想耽誤他的事。他給我買這個店季岑不知道,我怕弄得他們爺倆再有間隙,就想着趕緊處理掉。”
戚衡:“你可真會把人往好了想,既然肖明軍都跟你說了,他就是讓你還錢的。”
“不是,”喬艾清堅持道,“他只是有事從來不瞞着我,他也說了,水果店的事他不準備考慮。”
戚衡不打算跟喬艾清多說了。他發現他媽身處感情裏是個拎不清的。有什麽事不知先跟親兒子商量,偏要事事為外人着想。
戚衡回到房間給季岑打電話。
幾遍都無人接。
他便在網上給季岑留言,讓季岑看到消息回複。
季岑正跟鐘正浩在外面吃飯,有幾個師院關系不錯的馬上離校了,湊在一起樂呵樂呵。
飯吃到一半,林特加說也要過來。
最近林特加又有女朋友了,還說要把女朋友帶來給大家認識下。
鐘正浩鄙視的很:“這次又是認真的?你他媽哪次不是認真的?”
季岑查看手機的時候看到了戚衡的未接來電和留言,室內太吵鬧,他沒選擇打電話,而是回複了個“在”過去。
戚衡的頭像很快跳動了起來:你方便接電話嗎?
季岑打着字:不方便,有事在這裏說。
戚衡:那還是等你忙完吧。
季岑按滅了手機。
鐘正浩挂了林特加的電話後對季岑說:“加特林這回玩出花來了,聽說這女的是個剛離婚的,比他大好幾歲呢。”
季岑:“就他說在他那弄牙的那個富婆嗎?”
“應該是。”
大概半個小時後,林特加帶着女朋友來了。
季岑去上廁所回來正看見他們的背景拐進了包廂。
他臉上堆笑的走到門口本想調侃一下林特加,卻在看到林特加女友的那刻面部表情僵住了。
“介紹一下哈,這我女朋友,韓心怡。”林特加笑着對大家夥兒說。
在座的幾個畢業生都喊着“嫂子”。鐘正浩也笑着點頭:“快坐。”
林特加見季岑杵在門口,忙招手:“岑子,進來呀!”
季岑确實進門了,但他是走到自己座位邊取東西的。他看了那個韓心怡一眼後拿上自己的東西直接撤了。
屋裏的都懵了,鐘正浩追出來道:“岑子,草,幹什麽去呀你。”
季岑頭也不回的走:“吃好了,回去了。”
林特加看了看身邊的韓心怡:“怎麽回事,你認識季岑嗎?”
韓心怡眼睛瞪大:“你說他叫什麽?”
“季岑。”
鐘正浩在飯店門口攔住了季岑:“你怎麽回事,沒吃完呢,怎麽走了?”
季岑:“我有點事,你們先吃吧。”
“我看你見了那女的怎麽跟看見鬼似的?”鐘正浩問,“不會以前有一腿吧?”
“別他媽瞎說。”
“那是咋啦。”
季岑看了看外面的路燈,摸了下鼻尖的細汗:“她應該叫馬倩楠的。”
“她不是姓韓嗎?”
“她媽姓韓。”
鐘正浩更不懂了:“你早就認識她?”
季岑走下臺階:“我寧願不認識她。”
鐘正浩沒再跟着,他看着季岑過了馬路,一轉身,差點撞到林特加的女朋友。
還說沒一腿,這女人的眼睛恨不得跟着季岑一起離去。
季岑撥通戚衡的電話後說:“什麽事,說吧。”
戚衡聽着電話裏季岑的情緒不太對,便問:“心情不好?”
“哪他媽那麽多廢話,到底什麽事,趕緊說。”
“要不見面說吧。”
季岑:“草。你是不是有毛病。”
“你怎麽說話呢。”
“是你聯系我說有事的,現在又不說。耍我呢。”
“你吃槍藥了?”
“滾滾滾。”
季岑挂了電話幾秒後戚衡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心煩意亂的他沒打算接了。
戚衡便又在網上說話。
“見面聊一下吧,我媽跟你舅的事。你到洋南來還是我到長青去。”
季岑根本沒回複戚衡,但戚衡還是找過來了。
他坐出租車到永利門口後正好趕上崔曉東在鎖門。
他問:“季岑不在嗎?”
崔曉東對戚衡算是熟悉了。他說:“季哥回來一趟換身衣服又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你打電話啊。”
戚衡:“打了沒接,我有事找他。”
崔曉東很明白事的拿出了自己手機給季岑打電話。
響了兩聲季岑就接了,崔曉東問:“季哥,你在哪呢?”
季岑:“到點了你就直接回去。”
“不是,你有朋友來店裏找你。”
戚衡嫌崔曉東太磨叽,他搶過手機說:“我在門口等你。”
季岑聽出戚衡的聲音後說:“你沒去上班?”
“今天休息。”
“我在師院體育場,你過來吧。”
崔曉東有多貼心,怕戚衡找不明白季岑經常去的那個體育場。
回校的他順便把戚衡領了過去。
戚衡看到季岑的時候,季岑正在跟幾個人玩籃球。
跟鐘正浩他們分開後季岑的心情極其不爽,這麽多年留下的毛病,一旦心情不舒暢他就想不停的做運動。
季岑将手裏球扔給別人後走到場邊:“我舅跟你媽又怎麽了?”
戚衡坐在了椅子上:“我是想來跟你說說我媽把她那個理發店賣了的事。”
季岑也坐了下來,他将T恤的下擺掀起來扇着風:“怎麽賣了?”
“其實那理發店之前就被她賣了,是肖明軍後來又買給她的。現在你知道了也不用氣,這筆錢我們肯定會還回去。”
季岑聽後似笑非笑地說:“我說他的錢都去哪了呢。”
戚衡扭頭:“聽我媽說你打算讓肖明軍兌水果店?”
“我跟你的立場不一樣,我既然答應了他們的事,肯定是為他們以後的生活着想,”季岑繼續說着,“那個水果店很不錯,就在永利隔壁。肖明軍要是靜下心來好好打理,後半輩子不愁他們倆過活。你說你不同意他們在一起,那你有想過以後要給你媽什麽樣的生活嗎?你打算跟在她身邊一輩子麽?”
他能給喬艾清什麽樣的生活?現在都快居無定所了。
季岑的這幾句話讓戚衡意識到,他跟季岑之間的格局差了不是一點點。
一直以來他對肖明軍和喬艾清的事除了反對就是抗拒。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為喬艾清想過。
而季岑,不管是最開始的不同意還是現在的同意,都是在圍繞着肖明軍能不能過好日子為中心。
一時間堅持和妥協在他的腦袋裏打成一片,他什麽也不想說,看向了球場:“打會兒球麽?”
“打呗,”季岑起身道,“我去借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