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卷
商婉淡淡的質問，“你恨我。”
她用的是肯定語氣，曲心安頓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你有你的不得已，我有我的求不得，連城也有連城的苦衷，我們每個人都無法十全十美。因為感情恨你，這不公平，因為連城愛你而恨你，我更是做不到。”
商婉聽完，良久沒有說話，曲心安身上有種不與人惡的天性，遇事柔軟有度。這一點，她永遠也比不上她，所以時至今天，她的身邊親人朋友完整，也該是理所應當的。
有時候，商婉不得不羨慕她。
“秦舟的事我聽說了，我想過不了多久，我也該離開了。”
商婉低眉，“我并不是你的威脅。”
曲心安低笑，“你還不明白嗎？”她的表情天然真誠，但是眼中真真切切是無可奈何的悲哀，“即便你什麽也不做，只要你在那裏，哪怕是在天涯海角，連城都不會屬于任何人。商婉，你還不明白嗎？連城愛你，跟你相遇過，他已經沒辦法将任何人看在眼裏，就算你不想承認，這也是無可更改的事實。”
商婉許久都沒有說話，很多人跟她說過連城愛她，但沒有一次能如今天，讓她無法面對，不忍面對。從曲心安口中說出的愛戀，沉甸甸的壓的讓人窒息。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不知好歹？”
曲心安嘴角帶澀，“我有什麽資格評論你呢？你和連城經歷了什麽，我不知道，所以沒有辦法對你的态度說什麽。只是。。。。。。連城也是人，奉上的真心不是假的，這些年我在他身邊，看他為你傷心難過，他縱有萬般錯，也該抵消你一些恨了。”
“我沒想到，有一天你會替連城來當說客。”
“不是說客。”曲心安說，“商婉，我也恨過連城，也并沒有因為愛上了他就忘記了他對我做過的那些事，也沒有因為愛上他就把曾經那些恨忘了。在連城眼裏，也許我比不過你，但是我比你更懂得去正視自己的感情，無論這份感情是讓你無奈還是欣喜，它既然存在，我就絕不逃避。這一點，你永遠比不上我。”
記憶中的曲心安很少如此咄咄逼人，看來，時光果然改變了很多。
“為什麽你那麽肯定我對連城有感情，這個問題。。。。連我自己都回答不上來呢。”
“你回答不了有什麽關系，不管你對他有沒有感情，愛也好，恨也好，連城舍棄不了你，你便無法擺脫他。既然你們注定要糾纏在一起，有沒有感情，是什麽樣的感情，又有什麽重要呢？”
曲心安說完，商婉良久都沒有說話，再開口的時候，卻轉了不相幹的話題，“找你的雲姨，是連城父親身邊的小夫人，雖然是小，在連家老夫人跟前能說上話。她既然受命找你，就不會那麽容易罷休，你若想，她必然可以幫你達成所願。連家沒有養小的習慣，連城的父親開的先河，子承父業，我想連家老夫人做的也是這個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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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心安無奈淺笑，“這是你的真心話？或者說，你只想說這些？”商婉張嘴，曲心安打斷她，“就算我願意舍棄自尊，卑微求全，換來的也許是連家的認可，但是我再也不會得到連城的認可。商婉，我只希望你和連城能圓滿，不是我有多大方，而是只有這樣，我或者其他人，才真正可以死心，往前看。”
“魏紫也好，我也罷。這麽多年呆在連城身邊，不過是因為心中還有着僥幸。人人都是傻瓜，感情這座山，爬過去很難。你到底是口是心非也好，真心實意也好，我無權置喙。只希望你不要後悔。”
曲心安一口氣說了許多，說完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手背狠狠擦了擦嘴角，拿起自己的包起身。
“我想說的就這麽多，如果你還是如此，那麽，連家那邊我不會退步，就算不自量力也好，我想為自己争取一次。”
“謝謝你的火鍋，我先告辭了。”
她說完就走，身影決絕而堅定。
商婉不是聽不出來曲心安口氣裏的失望。她覺得好笑，卻怎麽都笑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從內而外透出深深的疲憊感。
火鍋店裏人聲鼎沸，吵吵鬧鬧的學生都是一副青春活力的樣子，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在那裏，也不理會別人好奇的目光。
她想起很多很多往事，其實一開始認識連城的時候，連城并沒有直接就跟她玩手段。
那時候他只喜歡追在學校堵她，下課的時候，下自習的時候，從圖書館回去的時候，做家教回校的時候。。。。。仿佛無論任何時候，他都是在那。
她性格偏激固執，很容易走極端。連城又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這樣逼迫僵持下去的結果就是雙方都不耐煩。
商婉直接選擇無視，連城就直接用了手段。
他們最初在一起的時候，她時時刻刻都是一副炸藥包的樣子，連城其實不是很容易發脾氣的人，他家教傳統在那，做不到喜形于色。她記得一開始的時候連城還總是一副有禮謙遜的模樣，愛笑，雖然性子張揚，但是跋扈有度，只讓人敬而遠之，卻不厭惡。
但什麽時候變了呢？
他開始不擇手段，焦躁易怒，桀骜不遜，哪怕是簡單的吃一頓飯，她摔盤子摔碗，他會直接掀桌子砸東西。
仿佛他性格中的陰暗面，全面爆發。
直到商唯死了，她被趕出家門。
有一天半夜醒來，連城就睡在她旁邊，那段時間，她精神趨于崩潰，很多很多個夜晚都睡不着覺，連城陪她熬着，那天大概他實在累了，她站在床邊看了他許久，他都沒有醒。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到廚房，又是怎麽開了瓦斯，只記得最後自己返回到卧室，看着連城的側臉，突然安心的笑了笑，然後躺在他旁邊，閉上眼睛的時候覺得非常安寧。
商婉睜開雙眼，從回憶中慢慢回神。這些事明明都已經發生了好久，可是閉上眼卻能記得那麽清楚，仿佛就是昨天，蘭州站在她的病床前，聲音淡漠的不帶一絲感情的敘述，“我接到電話趕過去的時候，少爺正抱着你坐在窗邊，你昏迷不醒，少爺也好不到哪裏去，強撐着給你做人工呼吸。上了救護車之後，少爺就陷入了昏迷，現在正在加護病房，醫生已經過來給你做過檢查，中毒不深，又有一些急救措施，醒來後修養兩天就沒事了。”
蘭州說完就要走，“我會請看護來照顧商小姐，醫院那邊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我先告辭了。”
她住的是高級病房，舒适，安靜，病床前擺着清香的淡紫色花朵，窗戶開了半扇，潔白的窗簾不斷被風掀開，醫院後面的小花園能看到隐隐的人影。
她開口，聲音還有些沙啞，“連城。。。。。。怎麽樣了？”
蘭州走到門口，聞言并不回頭，“商小姐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
她真的就去看了，只是她并不知道連城的病房，找了許久問了許多人都不知道，最後還是蘭州帶她去的。
連城的病房在頂樓，從門框上只能看到他的半邊影子，打着吊水，帶着呼吸器。她推門想進去，被蘭州攔住了，擡着下巴給她示意，她才看到病房裏還有別人，她只認識其中一個是連家的老夫人，其他一些人穿着打扮看樣子像是連城的親屬。
她呆愣在門邊半天沒動，蘭州說，“老夫人發了脾氣，現在夫人還有大小姐他們都在，你最好不要進去。”
她眨了眨眼，然後慢慢就回去了。
然後她一直都沒有再聽過連城的消息，蘭州也沒有再來看過她。直到連城醒了，她被帶到他的病房。
連城臉色還很蒼白，臉頰消瘦，清俊又無害。看到她露齒笑了笑，将她抱在自己懷裏，摸了摸她的臉跟她說，“你這次闖禍闖大了，奶奶生氣，學校你是回不去了。我也要被送到美國了。”
他的語氣有些玩笑，甚至有些寵小孩的樣子，對她做過的事只字不提，也并不責怪怨恨。
商婉眼睛不錯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角溫潤，身上前段時間的浮躁仿佛都沒有了。她慢慢伸手撫摸他的臉，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連城抓住她的手更緊的貼在自己的臉上，“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我會去求奶奶讓我帶你一起走。”
她将臉埋在他的胸前，他的手臂很用力，她沒有說話。
大抵是從那時候開始，她變得不再倔強，抑郁症也在那時候有些苗頭。連城也不再愛發脾氣，做事做人開始內斂難辨。
他們的關系從暴風雨中走過來，開始進入風平浪靜的第二個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