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卷

看到連城從房間裏出來，商婉只怔了一下就釋然了。連三少通天的本事，私闖民宅這種事自不在話下。她将從超市購物回來的東西拎到廚房，連城裹着浴巾，擦着頭發也跟了進來。從袋子裏翻出一罐可樂，邊喝邊走了出去。

商婉斜着眼睛看他出去，将手中的東西一擲，轉身出了廚房。

連城窩在沙發上，手中無聊的調着遙控器。看到她出來，指了指客廳打包的箱子，“怎麽？要搬家？”

“你不知道？”

連城歪着頭想了一下，然後了然的哂笑一聲，“原來如此，我只是跟比利稍稍提了一下，他竟然就做到這個地步，看來，你和他們家的關系不怎麽樣嘛，還是說所謂的救命之恩，終究比不過利益交換？”

“我不過是順手幫過比利的小兒子，他在美國已經幫過我很多次，這個人情早就還清。現在他這樣避嫌，也是情理之中，如果你想看我傷心，那你要失望了。”

連城笑笑，不予争辯，換了話頭，“搬家的事，明天蘭州會過來幫你，還是紅頂大院。”

紅頂大院是當初她住的地方，仿佛為了印證她所想，連城接着道。

“那的家具擺設都沒變，你應該不會住不慣。”

他幾乎是攤在沙發上，是一種在熟悉的人和環境面前展現的非常放松的姿勢，說話的時候側着頭，一副無賴的樣子。

他說完之後等着商婉發脾氣，但商婉只愣了一下，便沉默不語，反倒讓他不解。

“曲心安找過我。”連城聽完只怔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她為什麽提這個話題，看他表情，商婉便都明白了。“你果然都知道了，你在我身邊安插了多少人？”

連城回答的漫不經心，“我想你該不會為了這個事來找我興師問罪吧，畢竟，我是什麽人，會做什麽事，你應該早就猜到了。現下這個局面。。。。。。”他沉吟了一下，然後笑笑，“。。。。。。我餓了，要談事，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你說呢？”

桌子上三菜一湯，葷素搭配，菜色賣相非常好，看着都讓人有食欲。連城吃的很專心，動作有條不紊卻非常有效率，吃的快，但一點聲音都沒有，與生俱來的某些貴氣總會在這些不經意的小事中體現出來。

商婉勺子攪着湯，有一搭沒一搭的吃，最後幹脆放了碗筷，只看着對面的人吃的津津有味。

說真的，她沒想過真做這一頓飯，連城話說完，她根本沒理會，直接上了樓趕文件。中間連城一直沒來打擾，她也不多想，忙完之後下了樓，發現連城在廚房裏砰砰锵锵，廚房幾乎遭殃，肇事人站在那裏，手足無措，卻偏偏表情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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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蘭州的那通電話，商婉嘆口氣，然後上前推開他。

将湯碗放在他手邊，商婉輕聲，“你這個樣子，別人還以為你們連家破産了，好幾天沒飯吃了。”

撇了手邊的湯碗，連城的眼角微露笑意，端着喝了一口才說，“我只是沒想到，幾年沒見，你的廚藝竟然進步這麽多。”

“在外生活什麽事都要自己動手，做飯是基本的生活需求，更何況。。。。”

“恩？”

商婉一頓，搖了搖頭，“沒什麽。”看連城面露疑色，推了椅子站起身，“我去洗水果，你先吃着。”

連城突地握住她的手腕，商婉回頭詢問。連城看了她兩眼，然後松了手，“沒什麽。”

他其實想問她怎麽了，她這般安寧歸順的樣子，跟之前劍拔弩張的樣子實在判若兩人。他皺着眉頭想了一下收到的信息，并沒有什麽反常，那她的改變到底源于何處。

吃了飯洗了碗，商婉又上了樓，連城在樓下客廳看電視，站在樓梯上，商婉并不回頭，“我在書房，有工作，你要是累了可以先休息，樓上左手邊的房間。”

手中拿着可樂罐子，這下，連城是結結實實的愣住了。

書房的門被推開，商婉沒有擡頭，她知道進來的人會是誰。連城并沒有進來，他靠在門邊就這樣看着裏面，商婉穿着家常的衣服，額前的短發夾着發夾，臉色在電腦屏幕前有些蒼白，也很稚嫩，仿佛還是很多年以前。他想起最後的那幾年，他們似乎總是重複這個動作，他在外面醉酒玩耍回來，她總是在書房內敲敲打打，自己不開口，她從不會主動跟自己說話。

那時候的他們習慣了彼此的裝腔作勢，他總是不痛不癢的嘻嘻笑着，而她，總是淡淡不起風浪的給自己準備着解酒茶。

他總說她在演戲，而其實，他也一直在演戲。

而時隔多年的現在，再次重複這個動作的時候，他卻覺得心中有了無限的柔情，如涓涓細流，平靜透明。

他上前稍稍調亮了臺燈，“燈光太暗，對眼睛不好。”他說。

商婉停了下，連城已經俯身将他圈進了自己懷裏，仿佛沒有看到她僵硬的脖子，連城雙手撐在她身側，眼睛盯着她面前的電腦颔首，“原來是金融類的翻譯材料啊，這些我在行，我幫你弄吧，你去休息一下。”說完還低頭征詢了一下她的意見，“恩？”

商婉只猶豫了一下，就讓開了自己的位子，連城一笑，然後坐了下來。

“我去沖咖啡。”

她說完端着杯子就出了門，連城瞥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了然的笑笑，便低着頭認真的做起事。

商婉端着熱氣騰騰的咖啡回來的時候，連城正伏案認真工作，他自幼長居國外，攻讀的一直又是商業課程，又在商海浮沉幾年，比商婉要有效率許多，一些專業詞彙也是手到擒來，商婉将咖啡放在他手邊，連城并沒有擡頭看，他工作的時候一向認真專注，手指在鍵盤上翻飛，舞動的如跳動的旋律。

商婉看了一眼就走開了，從書架上抽了本書，端着咖啡坐到了一邊。

她看的是育兒保健方面的書，書頁剛好翻到小孩子日常感冒照理。連城瞥了一眼就沒了興趣，輕輕拿開放在了一邊，窩在沙發上的人沒有察覺，自顧睡得熟甜。

連城蹲在她身邊，見狀不經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她又熬了幾天，眼眶下面有未消掉的黑眼圈。他知道她選擇這份職業，是為了躲他，為了這個原因，她寧願舍棄一些更好的發展，甚至連辛辛苦苦攻讀的學位也荒廢了，想到這，連城又有些惱恨。

沙發靠着陽臺的窗戶，歐式的大沙發，商婉卷着身子只占了很小的一份。連城将毛毯蓋在她身上，順勢躺在了她身邊。似乎感受到了熱源，商婉情不自禁的将身子朝他懷裏靠了靠，連城便笑着将她摟的更近了些，然後舒服的仰躺了身子。從頭頂看去，能看到窗外明媚的月色，因為是在郊區，到了深夜這個點，幾乎只能聽到隐隐的風聲，寧靜致遠。

其實他也很久沒有休息好，現在這樣躺在這，覺得周身都變得懶洋洋的，卻沒有困意。

法國回來的這段時間，處理了曲心安的事，緊接着就是大堆公務，好不容易抽了時間回家，因為自己的攤牌，之後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幸運的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想到這，連城又咧着嘴笑了，一低頭，發現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連城笑的更開了，“醒了？”

商婉閉了下眼，然後調了一個更舒服的位子，并沒有躲開他的懷抱。

連城緊了緊手臂，“睡得好嗎？”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的房間在左手邊第一間。”因為剛醒的緣故，商婉的聲音有些沙啞。

“恩，說過，可我不想去。”

商婉的眼色絕對談不上溫柔，只是眼珠太清透，連城幾乎能透過她的眼珠看到自己的倒影，和自己臉上那無賴的表情，他一瞬間就笑了，今夜他似乎特別愛笑。

商婉眼中疑惑一閃而過，眨了眨眼，她眨的很慢，睫毛羽扇一般輕輕的一動，連城的心禁不住也跟着顫了顫。

他的眸色深了深，身子一動，朝她靠了靠，商婉沒有躲，連城已經輕輕的吻了下去。是自己記憶中一樣柔軟的觸感，熟悉的清香，只一接觸，連城就覺得控制不住自己，這種感覺太久違，久違的讓人情不自禁想要更多。他吻得更用力，唇齒相依，仿佛要将一生的纏綿都用勁。

商婉的眼中還有些迷茫的神色，但是并沒有拒絕，她看着他，神色如孩童般純淨。

額頭抵着她的，連城的聲音還有些喘息，“為什麽回來？”商婉疑惑了一下，連城已經又問出了聲，“告訴我，為什麽要回來？”

“你呢，為什麽要來？”

“我想你。”

“蘭州跟我說，你離家出走了，因為我。”

連城笑笑，并不回答。

“連城，你到底想幹什麽呢？”她語氣呢喃，更像是自言自語，“我們走不了回頭路。。。。。”

“誰說要走回頭路。。。。。”連城也是語氣輕柔，“。。。。我從來沒想過要回去，過去那麽不堪，那麽些傷疤，你傷心難過一走了之，誰還願意再走一遭，商婉，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以後，未來。”

“可你有沒有問過我，我要的是什麽？”

連城靜了一下，然後問，“那你告訴你，你為什麽要回來？”不等她回答，他又接下去，“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人，你不拒絕我，就該明白，現在不拒絕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他的聲音輕緩，意義不明，“------否則，我會瘋。”

擡手捂住眼，商婉的聲音柔軟又清涼，“連城，別威脅我，別再威脅我。”

連城爬起來，俯在她的身上，雙手掰開她的手，緊緊地固定住她的頭。商婉被迫的睜開眼，看着眼前如山一般矗立的人。

“商婉，告訴我，你要什麽？”

他遮住了她眼前的光，輪廓便是墨黑的一團。她不答，他将頭低下去，幾乎貼着她的額頭，又問，“告訴我，你恨我嗎？”

商婉搖頭，輕微的掙紮，連城死死按住不動，聲音壓下來，不容她反抗。

“告訴我，你恨我嗎？有多恨？恨得當年想跟我同歸于盡？恨到無論如何都不肯原諒？恨到費盡心思的離開，再也不見我？恨到時隔多年，還是不肯多看我一眼？是嗎？那你告訴我，你現在這樣又是為什麽？是又一次的報複還是真心實意的原諒？”

說到最後，連城近乎低喃。商婉緊緊地閉上眼，有隐約的濕潤劃在眼角。

“可你知道嗎？就算最後真要魚死網破，我也已經不能放手了，商婉，我早就不能放手了。”

商婉霍的睜開眼，眼中晶瑩閃爍，有着無法壓抑的悲憤，可這種悲憤，因着這一些眼淚，全都化成了解不開的千言萬語。她用勁的推他，連城鉗住她的手腕。

他将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膛，手心下是跳動的心跳，一聲一聲铮铮的響，響的那麽清晰，仿佛無言的訴說。

“商婉，你好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商婉要撤開，連城死死按住不松手，“你聽聽我的心跳，會不會知道我有血有肉也害怕疼。”

商婉開口，聲音沙啞，“你自找的。”

連城深深吸了口氣，“商婉，我認識你的時候二十歲，我才二十歲，很多事情我還來不及懂，來不及想，行動永遠比腦子要快。告訴我，你就不能原諒那時候的連城嗎？你就不能放過那時候的連城嗎？一定要那時候的連城犯下的錯誤用一輩子來補償嗎？”

商婉咬着唇角不答，連城慢慢俯身，貼在她的耳邊，手臂緊緊抱着眼前的人，有些話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過了此刻，過了今夜，連城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說下去。

“商婉，你不能這麽殘忍，不能這麽對我，別這麽對我，好不好？我真的是。。。。。太害怕了。。。。商婉，我太害怕了。。。。”

害怕你再次的離開，更害怕你一輩子的不原諒，而我們只能這樣到死，死結永遠不能解。

也許是夜色實在太多撩人，連城覺得自己所有的軟弱都跑了出來，他阻攔不住。第一次，他不再去想這樣示弱這樣卑微到最後得到的是否是更大的失望與傷害。他只是覺得太疲累了，經年累月，該使得手段他都已經厭倦，他已經不想再去費盡心機，不想再虛情假意，今夜，就讓他任性一次，暫時放下他的高傲，讓自己脆弱一次。

腦中紛繁擾擾，都是零零碎碎的畫面，可是每個畫面都跟懷裏的人相關。他越發抱緊了她。

商婉什麽都沒說，她的眼淚更加洶湧，一個翻身，已經将連城壓在了身下，她撐着他的胸膛，眼淚如大雨一般嗒嗒落在他的胸膛，他的臉頰，他的眼中。

他慘笑一聲，然後又轉眼将她重新壓在身下，下一刻，已經深深吻了下去。他的動作急切，撕開的衣服，白皙的皮膚，跳動的心髒，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懷疑是一場夢。可就算是夢也好，至少還能夢一場。連城的腦中嗡嗡作響，他什麽都不願意思考，只想抱着眼前的人，一起膩死在這不真實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