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
好萊塢。
世界著名的電影名城,西海岸享譽世界的觀光勝地。
他們曾今居住的城市。
美國求學的那段時間,連城的生活其實很辛苦,辛苦而充足,并且意外的平和。
商婉那時候的抑郁症有些嚴重,除了固定看醫生的時間,幾乎不出門。連城為了讓她有充足的空間活動,特意在海邊購置了豪華別墅,上下三層樓一應設施齊全,甚至在地下室布置了一個音樂室,外圍是碧藍的海面,日日陽光,波光粼粼。
周末的時候,便常帶着她出海。游艇開到海中間,兩個人躺在甲板上自在悠閑。商婉那時候不怎麽說話,大部分的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初始的時候連城總是想着各種方法讓她開口,最後卻發現其實也不錯。除了不說話這點,她乖巧的讓人心疼。
兩個人并排躺着,他将她圈到自己懷裏,她也總是安安靜靜的呆着,聽他絮絮叨叨說些亂七八糟的話。然後再一起享用美妙的一頓午餐,游艇上常年讓人備着新鮮的果蔬,趕上出海的時候,還會添加新鮮的魚片。
每當這個時候,商婉的胃口總是比在家裏好,她低着頭插着茶盤裏的東西,吃的異常專心,他給她夾什麽,她都能吃的香甜。
所以雖然居住在好萊塢,他們真正到城裏的時間反而不多,到好萊塢山下去看一場電影,也只有為數不多的一次。
那次是連城因為下學的時候耽誤了點時間,回來的路上便有些着急,跟迎面的車擦了一下,算不得嚴重,只手背因為用力扭轉方向盤撞了一下,一片青紫。他顧不得去看醫生,只把餘下事情交給了別人,他們在美國居住的時候,連家也是派了人照顧的,只是商婉見不得生人,連城便也從不用他們。
緊趕慢趕的趕回來,還是比平時晚了一個小時,商婉卻已經不在了。他把整個樓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出來,直接沖出了家門,剛坐上車電話就來了,還是連家安排的人,說了商婉的位置。
美國的這個住所,連城一直當成他和商婉的私人領地,非常不喜歡別人插進來,而此時卻很感謝家裏人的多事。
趕到城裏的時候,商婉正蹲在大馬路上,手中捏着半塊面包,面前是相當高大的一只金毛。連家的人在不遠處看着,看到連城,便忙上來回話,“商小姐出了門就一直在城裏晃,只進了面包店,出來的時候就一直蹲在那喂狗。”
連城揮揮手讓人都走,自己停在不遠處,也并不上前。半晌金毛被主人一聲口哨聲叫走,商婉扔了手中的面包,擦了擦手又往前走,連城便在後跟着。
她走的不快,漫步目的閑逛,最後停在一家電影院門口,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牆壁上嵌着的液晶電視裏正播着不知名的動漫電影。
連城慢慢走到了她身邊,“想不想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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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商婉并沒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只是不答,眼睛還是一味的盯着電視。連城牽了她的手,“說起來,在好萊塢住了這麽久,我們還沒有一起去看過電影。”
商婉的眼睛微微一動,然後回頭看他,神色有些困惑,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連城微微一笑,牽了她的手慢慢走了進去,商婉也乖順的跟着。
那天看了什麽他已經不記得了,出來的時候,商婉的神情卻很鮮活,臉頰上還殘留着紅暈。連城看的高興,伸了手去順她的頭發,手背青紫的地方露出來,商婉看到怔了一下。
“這個啊。。。。”連城不在意,“。。。。。。。。不小心撞了一下。”
商婉卻突然拉起他的手,在他不可思議的目光下,輕輕地吹着。連城睜大了眼,下一刻又覺得胸膛裏溢滿了幸福的感情,他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頭,小聲的安慰,“沒關系,我不疼。”
看她還是不依不饒的吹,便将手抽出來一把将她抱了個滿懷。
“真的,我不疼,一點都不疼。”
在這世界最浪漫的地方,抱着世界上他最愛的人,他怎麽會疼呢?
抱着萊塢站在酒店門口的時候,連城還有些忐忑。
萊塢趴在他懷裏問,“媽媽在裏面嗎?為什麽不開門?”
“媽媽可能還在睡覺,我們等一等就好了。”
“哦。”萊塢又小聲嘀咕,“媽媽為什麽在酒店裏?”他更像是自言自語,并不要別人的回答。
等了一分鐘,房門打開。商婉站在裏面,先是面無表情的跟連城對視了一眼,然後伸手,萊塢已經一聲歡呼要往她懷裏跳,連城差點抱不住他。
“媽媽!”
商婉接過他,轉身就要關門,連城忙擡腳堵住,她皺着眉回頭。
“我有話說。”
萊塢也小聲祈求,“媽媽,讓爸爸進來好不好?”
她洩氣的一把松開,連城忙跟着進屋随後關了門。
房間裏散落着行李,看來她把紅頂大院的東西全搬過來了,他果然把她氣得不輕,才讓她連夜收拾行李,一秒鐘都不願意在他的地方呆着。
“那個。。。。商婉。。。。。”
“砰”的一聲,商婉一腳踢開腳邊的行李箱,連城咻的閉嘴。商婉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抱了孩子去了餐廳。
她的早飯吃了一半,因為萊塢,又去廚房熱了牛奶,然後才在餐桌坐下。
萊塢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站在門口不敢進來的爸爸,端着牛奶小心的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才問,“媽媽,你為什麽要住在酒店裏?”
“因為酒店方便啊。”
她選的是酒店式公寓,各種設施齊全,的确是方便,挂着的是連城的名。她的收入住不起這樣的套房,酒店的人又認識她,直接挂連城的賬單,何樂而不為。這一點上面,商婉的确并不怎麽拘泥。
當作看不見萊塢咕嚕咕嚕亂轉的眼睛,商婉淡淡道,“慢點喝,喝完了跟媽媽收拾東西,我們明天要回美國。”
“美國?!”連城和萊塢幾乎是異口同聲,還是連城動作更快,串到她面前,聲音不自覺的拔高,“你要走!”
“哼。”商婉冷笑,“我要走還要經過你的批準不可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
“媽媽。”萊塢也在一邊幫腔,“媽媽,我們不回爸爸家嗎?我才剛剛見到爸爸,舍不得走,媽媽,我們留在這裏好不好?我還沒有和太爺爺說再見,衍衍和妍妍還等着陪我玩呢。。。”拽着她的袖子,盡管一口氣的撒嬌,倒是讓連城插不上嘴了,但看商婉神色松動,心裏又暗暗給萊塢加油。
商婉擡頭他,“很得意是不是,萊塢才在你那住了一晚,跟你見了一次,就會幫着你說好話了,連三少好大的魅力!”
“商婉。。。。”連城無奈的叫。
商婉狠狠咬了一口面包,“滾遠點,不想見到你。”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那我就在外面等着,什麽時候你氣消了,我們再談,但是。。。。。但是。。。。你千萬不要走。。。。。好不好?”
連城神色可憐,萊塢都看得不忍,扯着她的袖子說情,“媽媽,媽媽不要生爸爸的氣,爸爸一個晚上都沒有睡好,早上也沒有吃東西,一直一直很傷心。。。”
仿佛怕她不信似的,還“恩”了一聲重重點點頭。
商婉看的無奈,也怪她從來沒有糾正過連城的形象,才讓萊塢對爸爸這個身份,不但沒有任何忌諱,而且相當崇拜。
她并不想掩蓋一些事實,所以對萊塢關于爸爸的話題,描繪的相當能讓人接受。現在看來,是自作自受。
換言之,有了萊塢,她再想跟連城撇清關系,也不可能,她很明白這點。連城能主動把孩子送來,的确出乎她的意料。
商婉瞥了連城一眼,連城眼巴巴的看着,他臉頰消瘦,眼眶深陷,的确氣色不好。擺擺手,商婉懶得廢話,“出去。”
連城不動。
“別逼我趕你出去,連城,我暫時沒心情跟你談。”
言下之意,也就是有心情的時候會跟他談,連城聽得一喜,也知道不能逼她更狠,朝萊塢使了個眼色,說,“好,我出去,我就在樓下大廳等你,你什麽時候有心情了,什麽時候我再上來。”
目送連城出去的背影,萊塢撒嬌的叫了聲,“媽媽。”
“恩。”商婉淡淡道,“不準再說話,喝完牛奶,陪媽媽睡覺。”
折騰一晚上,她也根本沒睡好。
“那,我們還回美國嗎?”
“。。。。。。。”商婉嘆氣。
☆、終章
商婉的一覺睡得相當熟甜。
萊塢卻是早就醒了,聽到門響,突地扭頭,就看到連城正蹑手蹑腳的走進來,立刻綻開微笑,開口要叫。
“噓噓。”連城食指抵在嘴邊,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萊塢雙手捂住嘴,眨眨眼點點頭。
連城彎下腰,點了點他的鼻頭,“乖。”
“媽媽還在睡覺。”萊塢說。
連城看過去,商婉側着身子,手臂伸出去維持着摟着孩子的姿勢,眉頭舒展,臉色柔和。
他看得微微一笑。
他在樓下大廳等了許久,神色疲憊卻硬撐着,實在是坐立不安,最後讓酒店的人拿了鑰匙。一進房間,只察覺到異常的安靜,卻不想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俯身輕輕地在她臉頰輕吻了一下,萊塢趴在旁邊看,連城一起身,他也在商婉臉頰親了一口,連城看的好笑,一把抱起他,壓低聲音問,“餓不餓?爸爸帶你出去吃東西好不好,讓媽媽好好在這休息。”
“恩。”萊塢點點頭。
兩個人最後看了眼商婉,才放輕腳步走了出去。
商婉醒來時,房間裏飄揚着流暢的鋼琴聲,華麗的音符,仿佛長了翅膀一般在房間內跳動。手撐着前額,商婉一時間有些微怔,手臂伸出去沒有碰到人,她恹恹的笑笑,并不意外的樣子。
随手披了外套下床,赤着腳拐了屏障進了大廳。
露天陽臺邊的鋼琴邊,連城正低頭彈奏。他脫了西裝,只穿了內裏的襯衫,卷了衣袖,頭發也有些亂,垂下來遮住半面眼簾,下颚的線條柔軟,嘴角挂着上揚的弧度,神态優雅的如這世上最高貴的藝術家。
商婉靠在一邊,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連城彈琴了。她的鋼琴也是連城教的,在美國地下室的音樂室裏,有他花大價錢訂購來的琴,為了治病,也為了給她打發時間,他耐心的一點點教她。
在有月色的夜晚,一遍遍的彈奏着同一首歌曲子。
看到她醒來,他并沒有停,朝她微微一笑。
那笑很真誠,不同于過往時候的虛情假意,淩烈狠戾,反而溫和的如外面和煦的晚霞,照的人心一暖。
連城從沒有這麽笑過,而仿佛今天再次相見,他就變得溫和從容。她感受到了他的變化,可是因為什麽呢?
她不想去懂。
“萊塢呢?”
“睡得好嗎?”他不答反問,卻并不怎麽要回答的樣子。
商婉慢慢走了過去。連城低着頭,彈的投入。
“還記得嗎?在美國的時候,我也常常教你彈琴,那時候你整天都在發呆,我吓壞了,裝了音樂室之後,才慢慢好了點。”
怎麽會不記得,美國的那段時間,那麽安逸,仿佛一方樂土,避開所有熟悉的人和事,縮在龜殼裏自欺欺人,便可以做想做的夢,不去思考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真想沉浸在那個夢裏不醒來。
她停在他身邊,連城仰着頭看她,“美國的那兩年,一直以來都是我最開心的時間。商婉,你呢?”
他微微一笑,“你不回答也沒關系,商婉,我終于慢慢懂得一些東西,也終于慢慢懂得了一些你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
“其實知道有萊塢存在的時候,我就該明白,可笑我還是太笨。”
“你這樣的個性,若恨我,怎麽可能會生下萊塢。。。。。。這意味着什麽,我到最後才明白。”
一串急促的琴聲,連城指下如飛,彈了一段激揚的旋律。
“商婉,你愛我。”
他說,用了十足十的肯定句。
商婉猝然後退一步,他鉗住她的手,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
“商婉,你愛我,我終于知道了。”
商婉神色茫然,帶着惺忪未定的反應遲鈍。連城起身,将她牢牢固定在懷裏,後背壓着鋼琴,有種涼意透過單薄的襯衣穿透全身,商婉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連城微微一笑,“別擔心,萊塢二姐帶着,跟衍衍妍妍一起去游樂場了。”
“你會把萊塢留下嗎?”
“如果你要走,我會。”
指尖拽着他的襯衣,聽着這個并不意外的答案,商婉只将手更加的用勁,寬松的衣服露出精致的鎖骨,連城輕輕的拉開她的手,手上用力,語氣卻溫柔,
“我向你道歉,原諒我,好嗎?”
“我不應該想着利用萊塢來讓你妥協,我知道,你恨我這麽對萊塢,我錯了,錯了很多很多,對不起,這樣傷害你。”
“商婉,我愛你。”
對不起,我愛你。
這句話,近十年光陰,他第一次珍而重之對她說出口。
“你愛我?”她無意識的呢喃重複。
“是。我愛你,只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只愛你。”
“有多愛?”
連城眼眸低轉,有絢麗的光彩,如浩瀚的大海,閃爍着幽深又奪目的光線,刺激的人不忍逼視,又忍不住看的更清。
頭輕輕低下去,他的聲音有種別樣的低沉,“愛到恨不得将你碾壓撕碎,一口一口慢慢吞下去。”他的話語輕緩,誘惑又危險,如罂粟一般致命。
嘴唇摩挲着她的脖頸,一點一點将這些年的愛戀宣之于口,又一點一點撥開她的衣扣,“商婉。。。。。。別生我的氣,原諒我。。。。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手撫摸上去,是冰冰涼涼的皮膚觸感,他閉着眼睛,一點一點描繪着她身體的輪廓。
窗簾被吹開,初冬的寒意夾雜着胸前濕潤的觸感,讓人經不住冷的哆嗦。
“怎麽了?冷?”唇離開她胸前的柔軟,連城的手拂過她光滑的背脊,聲音也如絲綢一般華麗。
她想搖頭,卻覺得渾身無力,有種神游太虛的軟弱,只能如木偶的娃娃一般被他抱起坐在琴架上,她覺得更加冰冷,禁不住向唯一的熱源靠近。連城環臂擁着她,将她密封嚴實的困在自己懷中。
“別怕,我在。”連城含住她的唇瓣,輕輕咬了一口,看她皺了眉,輕笑了一聲,又再次吻下去,唇齒相依,水乳交融,牙根,舌頭,嘴唇,每一處都不放過,商婉覺得自己有種融化的錯覺。
如游離的水終于拍打到海灘,激起一陣又一陣的波瀾。
一滴汗順着下颚滑下,連城精瘦的上身有着勃發的力量,覆蓋着一層密密的小水珠,連城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欲望,洶湧又兇狠。
“商婉,這些還不夠,這樣還不夠。。。。”他牽制住她的腰身,逼她看着自己,眼眸狹長眯起,帶着摧毀一切的野心,“。。。。。。怎麽樣都不夠。。。。商婉。。。。。。就算真把你吞到肚子裏,也還是不夠。。。。”
商婉深深揚起了頭,細碎的發絲被吹得更加淩亂,手無意間按到琴鍵,響起一串音符。失焦的眼珠仍舊如墨一般漆黑,白色的臉頰帶着誘人的嫣紅,連城喘着氣,眼睛着迷的看着她。黑色的鋼琴,雪白的肌膚,漸漸暗下去的天色,窗外一望無際的星空。
到底該有多遠,才能到達我們都想去的地方?
狂風暴雨終于平靜,商婉縮在他的懷裏,懶散的不想動。連城抱着她坐在地上,窗外是初冬明亮的月色,他将毛毯又朝她身上拉了拉,一只手把玩着她的手指。
“在想什麽?恩?”
商婉閉上眼,将臉埋在他的懷裏,搖了搖頭不想回答。
“不想說就不說,沒關系。”他帶着驕縱的語氣,将她抱的更緊。
“累了就睡一會,別擔心,我在呢。”
我在呢,護你一睡好夢,夢中歲歲流年,年年如夢。
這個城市,終于迎來了又一個冬季。
☆、番外一
春天萬物複蘇,連家院中樹木繁盛,百花開放,有少量的蜻蜓昆蟲偶爾停栖在花頭,嘻嘻鬧鬧,盡享安樂的一方天堂。
二樓的卧房內,窗戶開了一扇,風只偶爾吹進來,涼爽而寧靜。顧珮心敲了門進來,然後将杯子和藥放在床邊。
“媽,爸的藥。”
“恩,你先下去吧。”
顧珮心點點頭,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輕輕地将身邊的人弄醒,連老夫人細聲叮囑,“該吃藥了。”
“恩,是嗎?”剛睡醒的聲音并沒有惺忪感,很柔和。
吃了藥,又躺下,卻已經毫無睡意,一只手吊着水,一只手便挽住了身邊人,
“最近照顧我,辛苦你了。”
連老夫人微微搖頭,掖了掖被角。
“你能好起來比什麽都重要,我喜歡照顧你。”
連老太爺便微微一笑,“清秋-------”他叫她的名字,“------好像只是睡了一覺,一眨眼,就要走了。”
手微微一顫,連老夫人神色不動,“不怕,你走了,我陪着你。”
輕笑了一聲,連老太爺輕嘆了一聲,“有你陪着當然好,可是----------我舍不得啊。”
“舍不得我,那就不走。”
無聲一笑,知道這是無法兌現的諾言,也不揭破,最後的時光,何苦讓憂傷浪費了時間。
“又到春天了,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春天。。。。”
窗外的花園也開滿了花,仿佛真回到了那個時候,春回大地,走馬古道,漫山遍野開滿了白色的茶花,山道山谷中,穿着一身戎裝的女子高高坐在馬上,□□一匹黑馬通體油亮,正不安的噴氣刨蹄子。
“主事的人呢?出來說話。”随意的讓馬繞圈子,手中的鞭子在手心揉成柔軟的一圈,繞過一人,馬鞭閃電般揮出,一聲慘叫,想偷着取兵器的手瞬間就是一道血痕。
“我不喜歡傷人,可也不喜歡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再有不規矩的,這一鞭子下去,我直接廢了他一雙招子。”
馬背上的女子眉目高挑,說話帶着淩厲不可侵犯的氣勢,一時間只唬着周圍的人噤若寒蟬。只她身邊的人舉着冰刃,嗷嗷大叫,氣勢十足。
女子隔空甩了鞭子,下巴點了點他,“你是主事的人?”
連雪濃穿着雪白的西裝,頭發擦了頭油整齊的梳在腦後,露出俊朗的一張臉,臉上并沒有被半路劫道的驚慌,有燦若星辰的一雙眸子。
看問到自己身上,正要說話,就被管家拉到了身後,“這位姑娘----”
管家行了一禮,端的是識時務,“路過貴寶地,不想驚擾了各位好漢,錢財貨物姑娘盡管自取,只是還請姑娘不要傷人命。”
葉清秋騎着馬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他們面前,她坐在馬上,他站在地上,要仰着頭才能看她,看她揮了揮手,自然有手下的人去卸貨,管家松了口氣。
“這地方是我的地盤,我呢?有我的規矩,凡事走我的道過的,留下一半身家,性命無憂。你們既然懂規矩,乖乖呆着不動,等我們搬了我們的那一半,你們就可以走了。”
“謝謝姑娘。”管家忙道謝。
被劫道的還要朝劫道的道謝?世道不太平,多流匪流寇,眼看着就要到家門,可不能在這出了事。
“我姓葉--------”葉清秋自報家門,“-----是這環狼山頂葉家寨的寨主,江湖規矩,土匪下了山沒有走白趟的道理,你們既然遵了我的規矩,這環狼山後二十裏路,保你們平平安安到家門。”
管家聞言一喜,土匪都是有各自勢力範圍的,既得了這個話,便知道往後的路必定無憂,花點錢也不冤枉。
葉清秋又掃了他們一眼,轉身馬鞭一揮,聲音高昂,“兄弟們,回寨子。”
幾十號人揮舞着大刀,嗷嗷大叫,冰刃锵锵作響,在山谷中悠遠回響。
天津城逼仄的小巷子裏突然竄出的人影,飛鳥一般落地無聲的躍進汽車,齊正吓了一跳立刻踩了剎車,連雪濃脖子上壓着明晃晃的匕首,耳邊低呵,“別動,開車。”
齊正僵着身體不動,連雪濃朝他示意,汽車才緩緩發動。
駛出一段路之後,握着匕首的人才松了口氣,掀開頭上的披風,露出一張明豔的臉。
“前面停車。”她說。
車裏有很濃重的血腥味,連雪濃抿抿唇,道,“葉姑娘。。。”
“你認識我?!你是誰?!”匕首快速的又往脖子上壓了壓,瞬間一道血痕。
“前月環狼山道,姑娘劫過我家的趟。”他道。
聞言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葉清秋道,“原來是你,那個洋少爺。”手下的匕首并不松懈。
“葉姑娘,你不用擔心,我并沒有什麽意思。”他嘆了口氣道,“你受傷了?我只是想說,你可以到我家先養傷,我不會傷害你的,請你放心。”
葉清秋細細盯着他的眼睛,眼前的人眉目明朗,坦坦蕩蕩。她撤了匕首,冷聲拒絕,“不用了,前面放我下來。”
看着葉清秋的身影融入夜色,齊正回頭問,“少爺?我們回去?”
連雪濃頓了頓,然後點點頭,“走吧。”
隔天天津城富商的晚宴上,日方有姓松下的少将代表出席,連雪濃握着酒杯,笑的頗為含蓄,“蒲城君,別來無恙。”
松下蒲城長得秀氣,眉間卻帶着陰郁,給人一種潮濕的感覺。
“淮山君。”
“我記得在法國讀書的時候,蒲城君的志向是做文人,尤其酷愛中國文化,怎麽今日倒穿着軍服,大肆入侵我的祖國?”
松下蒲城也笑,“我也記得,那時候淮山君喜愛的是船塢制造,但是眼下。。。。”他上下打量了連雪濃一眼,“。。。。。。。淮山君看起來倒是像繼承了家業。”
話不投機半句多,連雪濃幹幹笑了兩聲,就轉了身告辭,松下也是懶懶的樣子,非常不待見他這個大學同學。
連雪濃轉了一圈,眼睛撇到一個身影,頓了一下,立刻跟正在談話的人告罪走開。三兩步走到那個身影後面,連雪濃低聲叫,“葉姑娘?”
葉清秋吓了一跳,回過頭看是他,立刻皺了眉,“是你?!”眼睛掃了眼四周,道,“你也是這次宴會的賓客?”
連雪濃上下掃了她一眼,葉清秋穿着時下最流行的洋裝,頭發上別着小洋帽,化了淡妝,更是明豔照人,氣質出衆,半點看不出來土匪脾性。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而耳邊低語,外人看來親密的姿态。
“葉姑娘,如果你想刺殺松本蒲城,我勸你不要。”
葉清秋一驚,将身子朝他靠了靠,一只手卻已經切在他的腹部,“你是誰?你怎麽知道的?”
“我對姑娘沒有惡意。”頓了頓,又道,“昨天晚上城裏出了刺殺事件,刺客據說是個年輕女子,我昨天晚上才救了姑娘,姑娘又正好受了傷,我猜也猜了出來。”
他看葉清秋面露疑色,便又道,“我讓姑娘不要動手,是因為這裏四周都設了埋伏,松下蒲城是我的大學同學,他這個人我最了解,昨天才死了日本人,今天他就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出來,是做餌來了,姑娘要是動手,是自投羅網。”
說完放開她,連雪濃端端正正行了個紳士禮,“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連雪濃,字淮山,杭州人士。”
葉清秋低頭,然後擡頭看他,“我叫葉清秋?”
“葉姑娘。”
“我可以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連雪濃正要答,看松下往這邊來,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帶到舞池。
“你為什麽要殺松下蒲城?”連雪濃問的直接。
“日本人難道不該殺嗎?”葉清秋冷哼,也絲毫不奇怪連雪濃知道自己的目的。
“該殺,但是環狼山在江南境內,你千裏迢迢從南方北上到天津,特意就為了殺一個松下蒲城,就因為他是日本人,這個理由怎麽看都奇怪吧。”
葉清秋靜了一下,不答,轉了個漂亮的回轉,連雪濃道,“你要我幫你,總該讓我當個明白人吧。”
“他滅了我的寨子。”葉清秋低聲說,“半個月前,一夥日本人滅了葉家寨,領頭的人中就有松下蒲城,其他幾個日本高官,我昨天晚上已經解決了,現在就剩松下。”
連雪濃靜了一下,然後帶她轉出舞池,轉身從側門出來,停在了回廊。
“葉姑娘。”連雪濃語重心長,“我很抱歉,但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沖動,你昨天晚上已經驚動了日本人,短期內最好都不要再動手,來日方長,你有的是機會。”
“來日方長?”葉清秋眼眶有些紅,“死的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可以這麽說。”
“我。。。。”
“淮山君?”松下蒲城端着酒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身後。
連雪濃擡腳擋在葉清秋面前,然後道,“有事?”
松下微微一笑,“屋子裏太悶,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碰到淮山君,這位小姐是?”葉清秋藏在連雪濃身後,他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死死的握住,連雪濃臉色不變,“一個朋友。”
松下蒲城哦了一聲,笑,“女朋友?”
連雪濃但笑不語。
“原來如此。”松下蒲城露出個了然的微笑,“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淮山君是世家公子,按照中國古老的傳統,想必未婚妻也是大家閨秀,名門貴女吧?”
連雪濃挽着葉清秋的肩膀往屋內走,“蒲城君高擡了,我們還有事,先進去了。”
松下蒲城酒杯舉一舉,做個你随意的動作。
進了屋子,葉清秋低斥,“放開我。”
連雪濃只笑,卻并不放手,“宴會結束前,就委屈葉姑娘陪在我身邊。”他看葉清秋挑着眉角,是要發作的樣子,只置之不理。
端着酒杯轉了一圈,葉清秋終于洩氣,“好,我聽你的,你先放開我。”看連雪濃還是一副無賴的樣子,只氣的咬牙,“我要去洗手間。”
連雪濃頓頓,然後笑,“我陪你去。”
“随便你。”
葉清秋進了洗手間,當着他的面狠狠的合上門。
連雪濃笑笑,靠在一邊的牆上。
“葉姑娘,你是哪裏人?為什麽會做土匪?”他雙手插在褲子裏,閑話家常般的,“你穿洋裝喝紅酒,甚至華爾茲的舞步,都是一副熟稔的樣子,我跟別人說洋文,你好像也聽得懂,你以前是什麽人?”
“你讀過書,上過學,以前一定是有錢人家的小姐,蘇杭一代,并沒有葉姓的沒落家族。而且,你的口音,也并不像南方口音,倒是帶着點北方。。。。。可是你為什麽會上山做土匪呢?”
葉清秋趴在排氣扇口,将連雪濃的話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她笑笑,自言自語道,“真是個聰明人,要是今天晚上我還活着,下次碰到,我就告訴你我是什麽人。”
說完毫不猶豫的從排氣扇躍了出去。
等了許久,葉清秋都沒有出來,連雪濃一驚,一腳踢開了門,洗手間內空空如也,拆除後的排氣扇被仍在地上。他暗罵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後背被拍了拍,松下蒲城回頭,穿着一身中國舊式服裝的女子絞着手指低着頭,一副害羞的樣子,“松下,松下少将,請問,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大約是緊張,她連聲音都在微微發抖。
他這個方向,只能看到女子通紅的臉頰,藏在中國古式繁複的發髻裏,如中國最美麗的胭脂,暈染成最美麗的風景,他心裏微微一動。
槍聲響起的時候,連雪濃剛剛跑到大廳,聽到槍響,趕在其他人之前,立刻轉身朝花園跑去。拐過山石,迎面就是一股血腥氣,懷裏撞進一個人。
“葉姑娘,是我。”無視脖子上架着的匕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連雪濃一把抓住她往另一個方向跑,“跟我來。”
上了自家的車,催促齊正趕緊離開,等車開遠了,連雪濃才晃了晃懷裏的人,“葉姑娘,葉姑娘。”
葉清秋咬着牙道,“脫衣服。”
“恩?”
“把我的衣服。。。脫下來。。。。。松下沒死。。。”
連雪濃腦中一轉,就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立刻毫不猶豫的撕開她外面的衣服,裏面果然是另一件普通的衣服。
他将衣服扔出車外,葉清秋已經昏迷不醒。
葉清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是因為感覺到有人在扒自己的衣服,視線裏是男子英挺的眉眼,她一驚,一下子坐起來,擡手就揮了過去。
輕輕脆脆的一聲響,連雪濃半天回不了神。
他眨眨眼,有些發呆的說了句,“我還沒有被人打過耳光。”
葉清秋冷哼一聲喘氣,“你想幹什麽?”
“你受了傷,我想給你衣服解開,幫你包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