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然後我惡狠狠地摔上了門,迅速下樓将機車推出庫房沖着沙灘疾馳而去。
我想将鑽戒找回來,将我那些黑暗的歲月找回來,還有媽媽的恨。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有可能它已經被別人撿走了,有可能被卷進大海中了,但是我不想就這麽放棄,即使要淹死在海裏我也要将它找回來!
我幾乎是帶着恨意去的。
這裏的沙灘禁止晚間的篝火派對,所以一到晚上海邊幾乎就沒什麽人,靜谧得天地間似乎只剩下海浪與沙灘的摩挲呢喃。
夜間的海風吹在身上讓人頓生涼意,我控制不住自己,18年來第一次如此狼狽的淚流滿面。我踏上柔軟潮濕的沙灘,茫然地望着黑色的海面,翻滾在喉嚨裏的嘶啞讓我說不出一句話。
我不明白,媽——明明最恐高的你,明明最懼怕死亡的你,明明最不希望我承受一點痛苦的你,為什麽要當着我的面從20樓跳下去!媽,你告訴我啊——
“媽——你知道我是恨你的吧——”我扯着發痛的嗓子沖無界的海面嘶喊,聲音霎時擾亂了汪洋上的一輪圓月。
我撲進冰冷的海水裏,慢慢地從邊緣開始摸索,不斷探進。
冰冷的涼意貫穿全身,我哽咽得喉嚨痙攣。海水已經沒過了我的胸部,我每次都要深呼吸一次彎下腰沉下去攪渾那些靜靜的沉沙。
又恨又痛苦的情緒支配着我。
當我又一次沉下身體時,雙手還沒觸碰到那些沙子,一股近乎偏執的力量将我的身體猛地提了上去。
“你找什麽?”是他冷漠高傲地聲音。
我抹去臉上的海水,沒空想他怎麽會在這裏,兀自瑟瑟發抖着,“鑽戒,我媽媽的結婚戒指。”
“你在這等着。”他波瀾不驚地一手攔着我的身體游向岸邊,然後自己折回去,縱身躍進海中,瑰麗的暗藍色魚尾在月光下閃着細碎的光,于海面稍縱即逝。
他不見了,海面趨于平靜,我站在岸邊的淺水處,海水只淹沒過我的腰部,眼眶被海水浸得發疼。
我有點懊惱一時的腦子發熱。
沒多久銀月下的海面快速掠過一道暗藍色的影子,他破水而出,手中捏着一枚光澤濕潤的鑽戒遞給我,漠然道:“找到了。”
就算不借着月光,只放在掌心掂量我也能清楚這枚不是我的戒指,“不是它,我的那個要略……喂!”我話還沒說完他就重新一個猛子紮進海裏,無影無蹤。
我撚那枚不屬于我的戒指,放在月光下,看着它陰冷的微光,忽然聯想到他的魚尾上那一片猶如星空的潋滟光芒。
第二次,他找回的戒指仍舊不是我的。
第三次,依舊不是。
第四次,不是,“好了,是這個,你別找了。”我看着他蒼白的臉以及背過身去時裸/露在銀色光輝下的瘀傷,實在不忍心讓他為了我的私事操勞。明明,我還一直以為他會是那種不近人情的冷血怪獸——這不能怪我,實在是他的表現太差勁了。
“你撒謊。”他漠然和我對視一眼,甩着尾巴仰頭躍進海中。
暗藍色的魚尾在我眼前掀起一道珍珠般的水線,我動了動嘴,眼裏始終被淚水模糊着:“我不想欠你的!”我大喊,感覺到嘴角鹹鹹的。
我這個人沒什麽好勝心,也沒什麽主心骨,不壞,也不算太善良。我守着自己的一處地方安靜成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對我來說最受不了的就是欠人家人情,這簡直就像在要我的命,好像是自己的什麽把柄被人抓在手裏,随時都有被打斷脊梁骨的可能。
尤其是,在我還猶豫着要不要将他趕回海裏的時候。
我退回岸邊,打算他這次回來就将他拖上岸。
第五次,他冒出頭來慢慢游到我身邊,纖長優美的魚尾擱淺在淺水處,我伸出魔爪正要大吼一聲奮力将他拖上來,動作就這麽硬生生地僵住了。
他指尖的戒指是一朵精致的百合花造型,指環外圈有着一個大寫字母J,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爸爸特意在法國訂做用來向媽媽求婚的鑽戒。
他找到了。
“是這個了,上面有你的味道。”他輕輕一彈,像彈指甲裏的髒東西一樣将鑽戒甩給我。
我剎那啞了聲,覺得眼淚的溫度急劇上升,猶如岩漿那樣滾了下來,燙得我想跳腳。
他冷漠地看了我一會,擡手時帶出了細微的水聲,他忽然箍住我的後頸,将我拉近他,接着他冰冷的薄唇就這麽吻了上來。
圓月汪洋,大海就在這一瞬間變得綿柔起來。
我愣了多久,他就吻了多久,與之前那次‘人工呼吸’不一樣,他細細在我的唇片上輾轉,用戰神般毋庸置疑的力道将我禁锢在他的懷中。
“唔!”我反應過來後霍地張大了眼睛,他感覺到我的掙紮,立刻松開了我,“你幹什麽!”我氣急敗壞地吼過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漠然道:“向你示好。”
“……”又是因為我的誤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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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幕
我們浸泡在海水中對視,他永遠一種泰山崩于前我自巋然不動的從容,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但是我可不是他那種厚臉皮、仗着自己什麽都不清楚就為所欲為的生物。
于是我臉紅了(……)。
好在是晚上,也許他看不出來。
我覺得他是過分理解我那個‘示好’的意思了。
“你幹嘛跟我示好,我又沒生氣。”我無可奈何地嘆氣。
他揚起手,擦去我臉上的眼淚,淡淡道:“原本我所隸屬的研究站負責博士是一名在大陸生活過的亞特人,血統不純,只有20%,人類基因占80%。他曾經跟我說過,人類和血統低的亞特人在悲傷、氣憤時眼裏會流出液體,叫做眼淚。這是我辦不到的,所以我并不理解,甚至不相信。直到博士的妻兒死于海難,他得知這個消息時,我第一次看到了眼淚這種東西。”他停下話語,指尖輕輕揩過我的眼角,拭下一滴淚來,“這是第二次,我知道你不是憤怒的,因為我能感覺到你血液裏的哀傷。”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于是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喂,你手上的沙子全糊到我臉上了,你故意的吧!”
他冷着臉将手洗幹淨,然後捧起一捧海水照着我的臉就潑了過來。
“……”
我面目猙獰地将他拖上岸,他纖長的魚尾在離開時狠狠拍了一下海面,巨響猶如炸雷。我被吓了一跳,問他:“你尾巴不疼?”
他淡然地搖頭,開始在沙灘上打滾,幹淨的細沙立刻裹上了他的尾巴,讓他看起來整個人就像一個泥塑。我樂不可支的在旁邊看着,很費解他的動作。然後他停下來,面無表情地揩去鱗片上的細沙,水分被細沙吸附走,他的雙腿在幹燥中現形。
這也算是個辦法,我嘴角抽抽着,不過這也太破壞形象了吧。
他灰頭土臉地朝我走過來,頭發臉上胸膛都沾滿了細沙,一雙眼睛卻是美得驚人。
我捧腹大笑,笑得胃疼。
****
回家後我報複性地将他按在浴缸裏好一頓洗涮。
他的腿因為沒在水中的關系堂而皇之地變換成了魚尾,那個過程我有點難以形容,總之就是各種瞠目結舌,感覺好像穿越到了科幻電影中。暗藍色的鱗片有着陰鸷的光芒,一圈拳頭大小的鱗片圍繞着他的腰腹往下細密生長,尾鳍那裏的鱗片幾乎和我小指的指甲差不多大小。
不得不說他的确是個神奇的生物。
“話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诶。”他泡在浴缸裏,我拿着花灑站在一邊朝他的身體澆下去。
“編號SAT002361。”他躺在浴缸裏閉着眼睛淡漠答道。
“我是說名字!那麽大一串編號誰記得住啊!”我憤怒地把花灑舉到他的頭頂,水流嘩啦啦全照着他的臉沖了下去。
他倏地躺到浴缸底部,臉沉在水裏,原本就放不下的魚尾唰地甩過來,拍了我一個踉跄。
“游息,博士是這樣叫我的,這算名字嗎?”他在水中吐出一串氣泡,重新冒出來。
“游息?唔,像個美少年的名字。”說罷我偷偷打量他,發現他也在直勾勾地看着我,視線坦坦蕩蕩,不像我那樣躲躲藏藏。
切,奇怪,我有什麽好心虛的。
我擠了一手洗發水蹲在旁邊幫他洗頭發,惡狠狠地用指甲撓他的頭皮。話說我一直都覺得他其實是戴了一頂假發,黑得太不正常了。我頭發從來都沒染過色,跟他一比顏色都顯得發淺。
“你後背的瘀傷咋沒了?”我看着他光潔的後背吓了一跳,昨天還存在的一大片瘀傷今天就忽然不見了,難道是人魚所謂的自愈能力?忒神奇了吧。
“瘀傷?”他頂着一頭泡沫疑惑地問我,似乎還不知道受過傷。頓了一會他眉頭松開,道:“想起來了,我在離開研究站後遭到初代種的群攻,後背的整條脊椎都被抽出來了,大概是那個時候造成的。”他淡然得好像在說我今早忘記吃早飯了一樣。
我差點被吓尿了,“開完喜吶你!抽脊椎你以為是拔頭發啊!”然後我低下頭去摸他的背,馬上就摸到了脊椎。日,這丫在水我麽!
游息悠閑地甩着尾巴,朝自己身上撩了一大捧水,漫不經心道:“你別找了,在海水中人魚有超凡的自愈能力,我在海裏不知道漂了多久,脊椎早重新長好了。被沖上岸時只剩下一點淤青了,剛才海裏游了那麽幾圈這種程度的傷立刻就能痊愈。”
你能想象一個人,呃,一條人魚脊椎被抽了,然後血肉模糊地飄蕩在水中的畫面麽?反正我不能。我迅速地将他的頭發沖洗幹淨,幹巴巴的問:“你咋還沒死捏?”
我愣了,覺得這樣問似乎不太好,于是我又重新問一遍,“我是說人魚是不死身嗎?”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裏猛地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問了什麽禁忌——接着他沉默了一會,回答道:“殺死人魚的方法有三種。破壞人魚肌體,像攔腰一切為二那種(聽到這裏我立刻打了個冷顫),或者破壞腦組織,比如将頭顱整顆粉碎,剩下一種就是截出心髒。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有殺死我的意圖,我會在此之前捏碎你的頭蓋骨!”
他最後一句話加上了惡狠狠的語調,之前他都是用一種‘我認識你老幾’的口氣跟我說話,既淡然又高傲的那種。
我一哆嗦,差點沒忍住插爆他的眼!
尼瑪!真是個不友好的家夥!老子不就是随便問了一下嘛!你随便說不就好了!還威脅老子!你再敢威脅試試,老子以後成天煮泡面你吃!
于是我臉繃得跟一張牛皮鼓似的走了,将他自己丢在浴室清理身上的沙子。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挺感激他的,我摸着脖子上失而複得的戒指,覺得游息就是一碉堡。沒想到他找東西還有點本領,下次我也許可以試試學着公園裏那些扔飛碟叫狗狗叼回來的人那樣,把什麽東西扔海裏,然後叫游息汪汪地去找回來——哈哈哈,人家逗狗玩,我逗人魚玩,一聽就特別高端。
我異想天開地走到房間,用小皮繩紮緊戒指,将它綁在我的手腕上,以便我随時都能看到。然後我對着桌子上四枚亮晶晶的戒指傻眼了。不知道是不是鑽石的,如果是真鑽的話值不少錢啊,發財了不是!
我對寶石之類的東西不甚了解,于是我把四枚戒指攥手心裏蹦跶到浴室去問游息。
他捏起一枚,眼睛眨也不眨地丢到了嘴裏,然後我聽見喀嚓一聲,清脆到讓我牙酸。他伸出手,吐出了一些亮晶晶的碎渣子,面無表情地說:“這枚是未分析晶體,玻璃。”
“……”我覺得我的牙龈生疼生疼的。
接着又撚起另外一枚,喀嚓咬碎了,吐出來後板着死魚眼淡然道:“單質晶體,鑽石。”
“鑽石你丫也能咬碎啊!你這什麽牙齒啊!”我震驚地吐槽完後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立刻龇牙咧嘴地撲上去掐他的脖子,“尼瑪啊!尼瑪啊!你咬碎的可是鑽石啊!你知不知道那麽大一顆能值多少錢啊!”
我的心在滴血。
剩下的兩枚我警告游息不準用牙齒咬,他看了一會後告訴我倆都是玻璃。
我的心嘩啦一下全碎成餃子餡了。
我在一種受了屈辱的憤慨情緒中爬到床上,旁邊書桌上一團皺巴巴的衛生紙裏放着那枚碎鑽,差點被游息咬成渣了,有個碎塊差不多有半個米粒大小,丢掉有點可惜了,不知道能賣掉不。哎,之前跟黃豆似的,大得離譜,我還以為不是吶,結果還真就中獎了。
游息在外面客廳的沙發上睡覺,他長手長腳,只能勉強窩在沙發上,我還聽見好幾次他因為翻身而從沙發上滾下來的聲音。
我趴在床上心疼那顆鑽石難以入眠,過了好久我忽然想起來一個人。我麻溜地爬起來打開電腦,登上QQ,看到那個人的頭像還亮着果斷點開窗口,在電腦前斟酌半天用詞後我輸入信息。
我說:【姐,你在嗎?】
對方很快發來信息:【小屁孩什麽事XD】
她叫林姍,是個二十八歲的女人,我去年暑假在她的咖啡店裏當過服務生。她看上了我的戒指,曾經問我要不要賣給她,并且出了一個很好的價格。我自然沒答應,說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她一笑置之,說哪天想賣了就告訴她。我辭職後還跟她一直有聯系,她是個性格很好的女人,成天弟弟妹妹(是的,她有時候抽風了也叫我妹妹)的叫我。
我說:【我這裏有一顆碎鑽你要嗎?差不多米粒那麽大。原本跟顆黃豆似的,哎。】
林姍:【我操,怎麽碎掉的啊!】
我劈裏啪啦地打字:【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被我一朋友弄碎的,現在碎成好幾塊了。你要的話我把另外那些細碎的也給你。】
林姍:【你朋友天生神力呀,真牛逼。成,我正好想換個耳釘,出個價。】
她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從來都這麽豪爽,我以前打工時她多給我五百塊薪水,原因是她看着我順眼,搞得其他服務員都對我有意見。
我連忙回話:【不用錢,送給你的,反正我留着也沒什麽用。】
林姍:【沒爹沒娘的小屁孩說什麽胡話呢,揍你喲。我出五千吧,明兒有空沒得?來我店裏拿錢,順便跟你敘敘舊,姐姐我可想死你了=3=】
目的達成!我一看大喜過望,【不用啦姐,你已經夠照顧我了。】我假惺惺推辭。
林姍:【不跟你嘚啵了,我明兒在店裏等你,下了啊,洗澡去了。】
說着就下線了,我好一激動,喜滋滋的找了一個标本袋把那些碎鑽還有扭曲了的指環放進去,打算明天過去找她。
五千塊啊!平白無故撿了五千塊啊!看來我閑着沒事就得拉着游息去海裏溜達一圈,讓他再撿幾個鑽戒出來。金的銀的都來幾樣。
那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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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幕
我一晚上都在床上樂得直哆嗦,時不時就能聽見游息從沙發上滾下來的咕咚聲,賊爽。
翌日早上我一出房門就看到游息趴在地板上睡得昏天黑地,一條腿還搭在沙發上,活像只螃蟹。他臉上有數道紅印子,估計是昨晚上摔的。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把他踹醒,他就像頭野獸那樣倏地翻身躍起低吼着瞪我。我被他吓了一跳,在看清我的臉後他才平緩下滿臉的戾氣。我就郁悶了,這貨到底是條魚還是頭豹子,反映咋這麽大捏。
“你搞什麽啊,一驚一乍的!”我忍不住噴他。
他冷冰冰地看着我,臉上沒有一絲倦怠之意,“你這裏的設備太簡陋,萬一有敵襲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敵襲你個卵!這孩子究竟是在什麽環境下長大的啊,內心有夠蹉跎的啊!
我沖他翻了個乒乓球大的白眼,翻得太使勁,我眼睛都生疼的。我将他摁在沙發上,對他諄諄教誨,告訴他咱們大天朝的安全等級絕不像他想象中那樣,随時都有可能來個恐怖分子光天化日下入室搶劫。我剛說完游息就打開電視,好死不死早間新聞就在播報某某地區一戶人家遭入室搶劫一家三口都被殺害。
游息轉頭看着我,眼神特複雜,愣是叫我從他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看出些得意神色。
“人渣!”我立馬對電視呸了一口。
“你放心,如果有人意圖殺害你的話,我就幫你咬死他。”游息爬到沙發上盤腿坐下,整張臉就跟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一樣,還帶着霜花。
我一個哆嗦,撒丫子跑進浴室洗刷刷。
我幫你咬死他我幫你咬死他我幫你咬死他……
我滿腦子都在無限循環這句話。游息危險等級+20!
這貨滿腦子都是什麽啊!成天發表這種驚悚宣言是在挑戰的我膽量麽!事實上我完全不懷疑他的話,他對我的确沒什麽惡意,但是他所表現出來的對這個世界不信任感讓我有點恐懼。他如果要長期在陸地居住的話,以這種狀态早晚會出事。
而且我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開學了,在我開學後他還不回到海裏的話勢必得一個人在家。我得在這二十多天裏教會他作為一個人類的必須常識。
聽起來好像是個很艱巨的任務……
我把游息趕到衛生間洗臉,等下還得去超市給他買洗漱用具,正好借此機會帶他到外面溜達一圈。
“我警告你哦,外面很多像我這樣的人類,你別動不動就作勢攻擊別人,會惹麻煩的。”臨出門前我第四遍提醒游息別沖動,沖動是魔鬼。
他每次都是冷淡的哦一聲,倔強得不肯說個嗯,卻提醒我他有在聽。
我很少這樣跟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基本上我不是在學校就是在打工要麽就在家。旁邊站着游息這個發光體,走哪哪就有尖叫聲,搞得我覺得我就是他的随從。
游息有個很像人類的習慣,他喜歡把手插在褲兜裏,面無表情的看着強烈光線下來來往往的人,表情有點怪。我笑了,小樣兒,沒見過這麽多長着兩條腿的生物擱大街上瞎晃吧。
過了會兒游息忽然道:“人類怎麽都長這樣啊,真醜。”那表情哪裏是怪,分明就是一副二世祖一樣的高傲。
我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厥過去。嘿!這小畜生,膽兒挺肥啊!我剛要張嘴噴他,他看看我又說,“你不一樣,你很好看。”
“啊?”我一時沒能理解,游息沒鳥我,徑自往前走。
原來這貨也會誇人啊。我勾了勾唇角,頗有點自嘲。我跟我們學校那成天畫眼線塗睫毛的校草比起來差遠了——當然他跟游息比起來也差遠了——不過我長得不算太差吧。以前我們班女生還拿我跟校草比過,說校草那種男人适合偷情,鄭寒光就适合嫁,如果跟鄭寒光交往的話他一定會最好的男朋友。
然後我就笑得跟一大尾巴狼似的。最後我當然沒有任何女朋友,我覺得談戀愛是件超級麻煩的事,都不明白那些男的女的還有校草那種不男不女的怎麽都這麽喜歡談戀愛。
今天店裏的客人不怎麽多,我遠遠就隔着玻璃看到林姍在一座位叼着吸管朝果汁裏吹氣,這是她一個詭異的習慣,每次做出這種舉動都證明她有心事。
我推門進去,店裏的服務生又換了一輪,沒一個我認識的。
林姍馬上就看到我了,樂呵呵地沖我招手,然後她看到我身後冷冰冰的游息後,那雙眼睛噌的跟漲了十萬伏特電壓似的直蹦火星子,冷不丁丢了句讓我很想去死的話,“喲,這小哥真俊吶,你男朋友?”
這條殺千刀的魚居然還好不死的嗯了一聲。
然後林姍立馬正襟危坐,沖我擺出一副蒙娜麗莎的微笑來,“你魅力不小喲,這小哥能拿出去當藝術品展覽了。”
我心中猶如十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我尴尬地坐到她對面,“又沒人捏着你嗓子,好好說話!”游息在我身邊坐下來,表情依舊酷酷的,我連忙解釋道:“他是我一遠方親戚,家裏出了點事到我家來住一段時間,你別開玩笑,人家臉皮薄呢。”呵呵,我估計游息那臉皮厚得拿個沖擊鑽照着劃拉都沒用。
林姍也不跟我貧了,叫一女生去櫃臺将她包拿來,然後財大氣粗地抽出一疊毛爺爺推給我,“貨呢?貨呢?快給我瞅瞅。”
我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姐,你別整的咱倆跟交易毒品似的成嘛。”
我将那标本袋掏出來給她,指環上還有游息整齊的牙印,我明顯看到林姍表情一僵,“額滴神啊,你別告訴我這是被你咬碎的啊!”
她用眉鑷子夾出那顆碎渣裏比較大的那一顆,舉起來透過光去看,表情忽然就沉下來了。
我立馬緊張起來,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是不是游息又水我,這該不會是顆玻璃吧!在我不斷心內嚎叫的時候林姍忽然拎着包站起來,皺着眉對我說:“在這等着。”
然後她幾乎是用跑的推開門走了。
我傻了,一時間腦子一片空白。
“喂喂!你沒騙我吧?這該不會不是鑽石吧!”我緊張地戳了戳游息。
游息淡淡掃了我一眼,“D級單質晶體,的确是鑽石。”
D級?一聽就不是什麽拉風的等級,是鑽石中的下等品?在我印象裏好貨都應該是什麽S級或者A級之類的。
沒多久林姍回來了,啪地在桌子上甩下一疊整齊嶄新的毛爺爺,好像剛從銀行取出來的,約有一萬。然後她興奮道:“你可沒說你手裏是這種高級貨啊!五千就願意賣給我,我可不敢占這麽大的便宜。”
“啥?”我懵了。
林姍道:“成色好,火彩明顯,是上等貨,雖說是裸鑽但是有重塑性,我可以托人切割成我想要形狀。加上剩下這些碎鑽,一萬五千塊都有點委屈你了。”
一萬五千塊!我一聽這話血壓噌的就上去了。
我覺得我聽覺有點問題了,“姐,你沒開玩笑吧,鑽石有這麽值錢嗎?”
“啧,把你賣了都比上不這顆鑽石,門外漢哪涼快哪呆着去。”林姍看都不看我一眼,喚了服務生拿菜單過來,叫我随便點,她請客。
我樂了,各種刨冰聖代點了一溜,什麽貴我點什麽,林姍直斜眼鄙視我,我心說小樣吧,你菜單上得虧沒有魚翅燕窩大閘蟹,不然我照點不誤。
服務員在旁邊都傻眼了,我點完把菜單遞給游息,叫他随便點,然後對服務員說:“沒記住?沒關系,你就把菜單上有的都上一遍就成。”
游息接過菜單看都沒看就扔給服務員,冷冷道:“冰拿鐵。”
呵,這貨還知道拿鐵?!
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麽,“博士喜歡喝咖啡,經常請我過去。”
我期待着我的刨冰,懶得理他。
林姍忽然說:“吃不完的都要付錢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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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店裏跟林姍邊吃邊說笑的時候店裏不知不覺因為游息而吸引了很多客人,一眼掃過去幾乎都是年輕女孩子。
臨走時林姍還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要拉着游息經常到她店裏坐坐。
我覺得要不是當着游息的面兒,她可能都會問我能不能把游息敲暈了擺在店門口招攬生意。我當時心裏只有呵呵倆字,心想把游息惹急了小心他咬死你。
然後我就吃飽喝足拿着錢屁颠屁颠地走了。
其實拿着這麽多錢我心虛得很,那戒指又不是我的,都被游息咬成那樣了都能賣個一萬五,沒碎的時候那得值多少錢吶。
我到銀行存了一萬三,留了兩千塊家用,還得去給游息買一些生活用品,衣服也不能老穿我的。
游息在外面等我,站在一抹光中猶如年輕的死神,英俊的臉上是一種咄咄逼人的寒冷。他穿着我的白色襯衫,領口垂直未扣,露出幾寸白皙的胸膛,下身穿着深色窄腿牛仔褲,造型随意簡潔,簡直就是活生生從漫畫裏走出來的少年。
我想起剛才林姍說的話,莫名覺得臉上發燙。
“喂,我餓了。”游息看到我出來,冷聲道。
我這才想起來他從昨晚就沒吃飯。
“走,哥帶你下館子去。”我財大氣粗地朝他甩了甩一疊鈔票,這個時候一個人迅速沖過來撞了我一下,然後我手裏的鈔票就沒了。搶、搶劫!“我操啊!”
我罵完剛要撒丫子去追游息已經沖出去了,這貨到底是腿長嘿,人家就跑那麽兩步就拽着那人的頭發朝我甩了過來。要不怎麽說他力氣大呢,那劫匪目測也有一百五十斤了,結果被游息抓着頭發就拎起來了。
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覺得天靈感都要碎了——劫匪整個人被游息扔到了我身上,差點把我砸暈了。
銀行裏的保安立刻過來制服劫匪,然後報警。
游息在邊上揚了揚手裏的鈔票,冷傲地一挑眉,“你好像很想要這些紙。”
“紙你妹!這是錢!以後咱倆的柴米油鹽都得靠它!”我捂着腦袋抓狂地大吼。
游息哦了一聲,道:“你要是再給我吃昨晚上那種玩意,我就扔了這些錢。”
啥!這小混蛋在說啥!我瞪直了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甩到他身上滾一圈,“你扔個試試,你敢扔我連那種玩意都不給你吃!”
游息把錢還給我,雙手插在口袋裏漠然道:“我要吃旗魚。”
合着這貨剛才壓根就沒聽見我說什麽!尼瑪呀!
“太過分了!他居然不給帥哥吃飯!”
“怎麽有這種人呀!竟然讓帥哥餓肚子!”
“天殺的!嗨,帥哥,我們請你吃飯吧,請你吃旗魚哦。”
剛剛目睹游息英勇一幕的女生們原本只是在遠處發花癡,聽完我們的對話居然齊刷刷圍了上來,一個個都在指責我的不是,一群外貌協會!切!
那種屬于野獸的低吼又從游息喉嚨裏滾出來了,他很稀罕地皺着眉,漆黑的眼睛氤氲上一層薄怒,像頭被激怒的豹子作勢就要對那群驚呆了的女生揮出一爪子。
我一看就吓傻了,這貨一出手就得見血啊,于是我連忙抱着他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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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幕
說起來這錢應該是屬于游息的,畢竟戒指是他撿的,我只是撿了個便宜,而且他還幫我找回了媽媽的戒指,怎麽說我都不該對他苛刻。
于是我準備帶游息去吃自助日本料理,挑了家比較高檔的,人均230。
付完錢我肉疼了一下午。
裏面的服務員特別熱情,圍着游息幫他點菜介紹各種刺身拼盤,我在一旁直冷笑,一群沒出息的花癡,人家來這就是奔着旗魚來的,最該需要介紹的是我才對好麽!呼,跟游息出來一趟我覺得我都有點心理不平衡了。
我找了個有隔間的位置坐下,游息端着一大盤白色的旗魚走過來開吃。我沒自己點,單點讓服務員給我配菜,上了一盤刺身拼盤,各色生魚片并不是都好吃。我就不喜歡吃金槍魚,深紅色看着很恐怖,我夾給游息,結果他又扔回給我。
他只吃旗魚,連三文魚都不吃,更別提蒸蛋和其他烤魚了。
後來上了盤活殺黑雕魚刺身,端上來的時候魚尾還在亂動,吓得我愣是不敢吃。我叫游息吃,游息跟那吃旗魚跟表演似的,優雅又好看,不像我,吃相太不雅觀了。
“那種低級魚類我不喜歡吃。”他頭也不擡地回答我。
你低級魚類!你全家都低級魚類!我超看不慣他那副傲慢的樣子,整得跟自己是哪國太子似的,“你看它都被殺了,不吃多可惜,你吃嘛吃嘛。”我盡量放軟語氣,不跟他嗆。
結果他無聲無息地瞅了我一眼,面無表情道:“撒嬌也是沒用的。”
誰、誰撒嬌了!!!
這一什麽熊孩子啊!我被堵了個瓷實,決定不鳥他。尼瑪這貨性格實在是太惡劣了,早知道就不該帶他來吃了!
游息的旗魚是吃完一盤又一盤,不光是我,人家小服務員都呆了。
我心想不能把他喂叼了,于是去端了一小盤三文魚壽司過來,語重心長地跟他說:“游息,你要不要嘗嘗咱陸地的特産啊?”
“不。”
“我告訴你啊,我不可能每天都帶你來吃旗魚的。你要是在我家住的話,以後就必須吃米飯,當然我會給你準備葷菜的,但是像這種高級料理頂多一個月吃一次,我真的沒有那麽多錢。”說實話一個月一次對我來說都覺得有點奢侈了。
游息聽完也沒什麽反映,繼續埋頭吃他的旗魚,也不知道我的話他聽進去沒有。
等吃完出了餐廳,游息才慢悠悠說,“不好吃。”
我立馬就火了,“不好吃您還吃那麽多!”
他沒跟我嗆(事實上他從來都沒跟我嗆,一直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