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被他一句話就堵瓷實了),往前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說,“下次不來了。”

我愣了一下,心裏的火氣忽然就消了,看着他秀逸的背影心想我以後得對他好點。

吃完飯我就拉着游息一頭紮進商場,瞅着順眼的衣服就往他身上比劃。人長得好看就是不一樣嘿,那種俗斃斃的花襯衫游息穿着就跟駕着游艇出海兜風的豪門少爺一樣。在他這種氣質的襯托下,我自己都覺得我就一随從。

出來後算算,今天可花了不少錢,家裏的食材和游息的生活用品還沒買就消費了一千多,你說說你說說,黨和人民怎麽就養出了這麽條敗家的人魚來。

我拎着大包小包又拉着游息去超市買了一堆洗漱用具和食材,回到家累得直喘粗氣,覺得自己休息了半個暑假體力就下降了,想當年最初跟家裏決裂的時候為了争口氣直到現在我都沒跟任何人伸手要過錢——除了這套房子,是我爸買來送給我的,房産證上是我媽的名字——為了報複我爸有段時間我一天打兩份工,每天睡一兩個小時都沒覺得累,心裏全是滿當當的複仇快感。

“晚上要吃巨型水母的卵嗎?”我在廚房洗排骨準備晚上用的時候游息不聲不響地飄了過來,怨氣沖天地看着我。

我一哆嗦,給他湊過來的臉吓着了,“不吃!晚上吃紅燒排骨,你至少得給我吃下一碗米飯!”

“哦。”他不愛吃米飯,但是沒表現出對泡面那樣的抗拒,至少他沒給米粒起什麽‘鯊魚糞便’、‘水母卵’之類的惡心外號。

我将排骨放在冰箱裏後順便掏出了根雪糕來吃,游息對這種很甜的冰塊有強烈的好奇心,甚至放棄了他的不孕不育廣告專門蹲在冰箱旁去研究。我看了只覺得好笑,心說這孩子真可憐,在海底生活了十多年連塊雪糕都沒見過。

後來他又很好奇我拿來的星球杯,搶過去研究,我就随口堵了他一句,結果他連珠炮似的發來一串問題,“你見過戰戟鯨嗎?”、“你見過錐齒鯊嗎?”、“你見過深海熒光烏賊嗎?”

我愣頭青似的搖搖頭。

然後他就以一副欠扁的姿态翻着白眼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小樣兒的,這白眼翻得略得我精髓呀。我剛要笑忽然就明白過來了,我嘲笑他沒見過星球杯,結果他列出了一大堆什麽破玩意啊!尼瑪啊!老子又沒生活在海洋裏,怎麽可能見過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腹诽完我就開始心虛了,游息也沒在陸地上生活過呀。

下午将游息換下來的衣服洗了,然後跟他一起看電視。游息看電視時特別認真,不管是廣告還是綜藝節目或者電視劇,他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但是依舊面癱,我都懷疑他看沒看懂。

進廣告了也不知道換臺,我要搶遙控器他還不給,只能跟他一起看廣告。這大熱天的,看着看着我就困了,把腿搬上沙發,枕着游息的腿打算眯一會。他的腿很涼——應該說他全身都很涼——摸起來很舒服,可能因為人魚的體溫不高,剛才在外面溜達那麽一圈都沒見他出過汗,而我就跟洗了衣服直接拿來穿一樣。

中午易乏,我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有人摸我的頭發,整個人就像泡在水裏一樣清涼。

醒來時看見游息那張貼得極近的臉我險些抽過去,他睡着和醒着的時候其實沒多大區別,一樣冷冰冰的顯得很淩厲。睫毛像假的一樣,特別長,整張臉都不太真實。我一時手賤就拽了拽他的睫毛,他眉心一皺,醒了,口氣森冷道:“別亂動。”然後又閉上眼收了收手臂繼續睡。

我一時被他那個眼神吓退了,沒注意到其實我是被他摟在懷裏的——他的腿甚至搭在我的身上,怪不得我睡夢時覺得涼爽得不得了——等我清醒過來,頓時心裏一陣惡寒,倆男的這麽摟在一起睡覺夠惡心的。

于是我飛起一腳打算将他踹下沙發,沒想到他反映特快,腿上一用力我雙腿就被壓抑住動也動不了。

“你幹嘛非要跟我擠一塊!”我嗷一聲就吼了過去。說實話我都被我那一嗓子給吓着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情緒特別激動,而且聲音裏還摻雜着莫名的窘迫。

“你神經病了?”他睜開漆黑如夜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一開始還以為他在罵我,晃了個神後明白過來他嘴裏的神經病意思不同,他在問我是不是生氣了。

結果我剛要回答,他就一個翻身騎在我身上,俯下身就吻了上來。

我瞬間像被雷劈中了一樣,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躺在沙發上整個人都僵硬了。

游息的嘴唇很軟,口腔裏很幹淨也沒什麽熱度,特清新,是那種來自他海洋般體魄的荷爾蒙的味道。哦,你問我怎麽知道?因為把他舌頭都伸進來了!!

在他至尊般的力量面前我的反抗壓根不起任何作用,他輕輕松松就将我的雙手桎梏住,用一種霸道不容反抗的力度侵犯我的唇舌。我口中的空氣幾乎被他挖空,他的舌尖溫柔地一一掃過我的牙齒,卷過我的舌尖吮吸。

我連女生都沒吻過,所以我幾乎要在他這樣的對待下昏厥了。

他不是條人魚嗎!這種娴熟的吻技他從哪練出來了!我的頭腦短暫的風暴了一下,忽然想起這貨沒事就在看那些狗血的偶像劇,指定就是跟電視學的!

我操啊!當年日本鬼子什麽樣啊!瞅着女人估計也就游息現在一個德行吧!跟頭狼似的!但尼瑪老子是男人啊!你逮着一個男人有什麽好親的啊!我在心裏抓狂地嚎叫,嚎完我就想到游息根本就不知道接吻到底代表了什麽,他只是以為我生氣了,在向我示好。

我感覺我這次算是栽自己個兒手裏了。

與此同時我心裏也略感到一絲微妙的不爽,就跟以前看過的一笑話似的,話說一女的深夜被歹徒搶劫,大呼錢都給你不要劫色!結果歹徒上下看了看那女的,說你想得美!

敢情我這又驚又詐的全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游息的親吻既溫柔又霸道,溫柔在于他一點都沒弄疼我,霸道在于他幾乎不給我喘口氣的機會。我艱難地側過頭,磕磕巴巴道:“行了、行了,我不生氣了還不成嘛……你別親了、老子要憋死了……”

他重新堵住我的嘴,像是意猶未盡那樣又吻了我一會兒才松開,從我身上下來,盤踞在沙發一角又開始翻電視,臉不紅氣不喘,倒是我臉紅得跟一交通燈似的。

“你以後可以經常生氣。”他忽然說。

“啊?”我捂着嘴尴尬地縮起雙腿。

他轉過臉來,不再是那種冷冰冰的樣子,眼裏多出了一些溫和的笑意,他說:“我覺得親吻你是件很舒服的事,你以後要多多生氣。”

我沒聽錯吧,他用的是‘親吻’而不是‘示好’!這貨曉得剛才那個舉動是什麽意思?!

“……”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覺得舌頭被貓叼走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很久,我臉上的潮紅慢慢褪去,接着鬼使神差地來了句:“其實……接吻這種事,不用生氣時也可以做的。”

我、我說了什麽!我說了什麽!!

不等我痛快地給自己一耳刮子,游息就破天荒地嗯了一聲,然後他輕輕笑了,唇角的弧度清澈得讓我看傻了。

那天之後我就再也不敢當着游息的面兒輕易發脾氣了,我怕他又非禮我。

但是天性使然,脾氣上來是控制不住的——

有時候跟鄰居吵架,回家後繼續接着罵,游息就會把我摁牆上吻我。

他嗑瓜子結果瓜子殼亂扔,卡地板縫裏我掃起來麻煩就罵他,接着他就把我拖沙發上吻我。

漸漸的,親吻這種事在我好端端的時候他也會做。

有一次我記得特清楚,他正在對着電視挖冰淇淋,我在旁邊餐桌上算賬,他忽然問我:“你最近怎麽都沒生氣啊?”

我在劈裏啪啦地摁計算機,剛擡起頭就看到他跑過來彎腰在我唇上親了一口後就一臉滿足的重新窩回去看電視。當時我覺得我滿嘴都是冰淇淋的檸檬味。

而且我最近要瘋了,原因是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習慣游息的親吻了,有時候他被另外一件東西吸引住沒空鳥我,要是在我身旁我就踹他一腳,要是離我有點遠我就拿東西扔他,然後兇巴巴罵道:“死狗,過來吻我!”

然後他就會像條大型犬一樣跑過來跟我接吻。

一定有哪裏不對!

我覺得自從他強吻我之後,我就跟一少女模式全開的高中女生一樣,成天就知道垂涎游息的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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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幕

事實上自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游息笑了,他大部分時候都是面無表情的,對什麽表現得都很淡然,偶爾出現點表情要麽就是對我準備的飯不滿意而蹙眉,要麽就是出門遇到試圖接近他的人而生氣地發怒。

并且他吻我越來越肆無忌憚了,有時候睡覺我都會被他吻醒,于是我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我跟他說:“我警告你啊,在家沒關系,出門在外你絕對不能吻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吻別人,不然人家一個電話就把你送局子裏去了。”

他當然不知道局子是什麽地方,對我的話也不屑一顧,聽我說完就板着臉漠然道:“其他人還不配讓我碰。”

我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來,點了點頭就走了。後來才回想起來,游息到陸地大半個月來的确就只接受我一人的碰觸,別人但凡想走近他身邊就會被他一個兇惡的眼神吓退了。

經常一個人久了,是會寂寞的吧,我覺得我就是寂寞了,所以才對游息不那麽抗拒,我一直都沒喜歡過女生,可能我是個同性戀——這沒什麽好自卑的,我很大方的在心底承認自己的性向。

我記得小時候我媽特幼稚地拉我出去算命,識好歹的看見我媽一身珠光寶氣就可勁兒地誇我,直到有次在座廟裏人家說我長大後可能會和男人牽扯在一起,我媽那張臉立刻就黑了,跟一女金剛似的,踹爛人家的攤子拉着我就走了。

我當時還小,不明白什麽意思,我媽也不給我解釋,過了很久她才幽幽地說:“回家得跟你爸加把勁兒,給你生一哥哥保護你,哪個男的要欺負你就讓你哥揍他。”

半年後我媽就懷孕了,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兩個月後她就跳樓自殺了。我爸說是産前抑郁,我不信,我覺得是他害死我媽的。

想到我媽那張永遠歡樂的臉,我心裏就跟刀割一樣疼起來。

“游息!游息!”我心情不好就喜歡虐待游息,于是扯直了嗓子沖客廳喊。

幾秒後游息就光着腳來了,吭也不吭一聲地瞅着我,渾身都在散發陰森森的寒氣,跟一移動大冰塊似的。

跟他相處這大半個月我早習慣他這副德行了,甩手給了他一張票子,說:“家裏沒鹽了,快去買鹽,就上次跟你買冰淇淋的那超市。”

我之前次次出門買東西都跟游息一起,想來就出去買袋鹽應該沒什麽問題,而且超市又不遠。

“哦。”游息看起來很不情願地去穿鞋又不拒絕我,擰着眉毛就出門了。

我探頭一看,電視裏正在播臺灣的某部偶像劇,心說這貨還真是有少女情懷。

等游息走了我發現我根本不能專注幹別的事了,我将切了一半的西紅柿扔一邊,拿着菜刀趴廚房的窗臺邊往外看看游息回來沒,外面黑燈瞎火的,啥都看不清楚。

都十分鐘了他還沒回來,我隐約有點擔心,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于是我像個操心的爹一樣決定去找他。

剛出廚房就聽見游息敲門的聲音,他沒帶鑰匙,我一開門他就結結實實吓了一跳,因為我手裏拿着菜刀,他還以為我要操刀砍他。

“我操啊!你臉怎麽回事!”走到燈光下我才看到游息鼻梁上破了道小口子,在他蒼白的膚色襯托下特別顯眼。我一看就知道是被什麽砸的,當即就火了。

游息摸着傷口慢條斯理道:“在路上遇到一群不認識的人,踩着些奇怪的東西滾來滾去,他們說我擋路了,叫我滾遠點,我沒聽。”

“然後你就被砸了?”我眉毛不受控制地挑了起來,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面。那家24小時營業的超市旁有個長斜坡,晚上有很多不良少年在那裏練習輪滑之類的,估摸着游息就是惹了那些人。

他點點頭,将鹽遞給我,一副沒事人似的還打算窩回沙發看電視。

我怒了,咣當将菜刀撂回廚房拉着游息就下樓。

他媽的,欺負到我鄭寒光的頭上那還得了!我真不知道游息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居然還能氣定神閑的回來看電視!

到了‘案發現場’後我才知道為什麽——游息把這群小腦殘們打得很慘,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虛弱地哼哼,一看到我拉着游息又折回來一個個跟見了鬼一樣爬起來撒丫子就跑,一邊跑一邊鬼叫:“鄭寒光來啦!快跑啊!”

我這才發現我的擔心有夠多餘,游息連我都能欺負,對付這幾個爛番薯臭鳥蛋還不是捏死只螞蟻的事兒麽。況且,鄭寒光可是從小生活在一群退伍特種兵間長大的食肉小白兔。

“你又拉我來幹什麽,那個電視劇今晚上大結局。”游息壓根沒察覺到我心底的怒氣,還在心心念念着他的偶像劇。

得得得,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我揮揮手,跟他一起回家,路上閑聊道:“你打架咋那麽費時間,以後打架照着對方胯/下一腳,一招秒殺。”

“為什麽?”他很天真地問我。

“因為疼呀,像這樣!”我這個人形容起什麽事來就喜歡比劃比劃,所以我飛起一腳照着游息的胯/下就踢了過去。

然後我就懵了。

“……”游息面不改色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縮回腳,還想說他是不是不疼,結果剛要開口游息就慢慢走到一邊,扶着牆,一手捂着被我踢到的地方蹲了下去。

這個時候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我覺得游息一定會掐死我,我的腦內小劇場甚至已經開始放走馬燈畫面了。

果不其然,靜了一會游息估計是緩過勁兒來了,他在黑暗裏慢慢擡起頭,眸子像野獸那樣泛着森然寒光,沖我咬牙切齒道:“我要掐死你!”

我頓時五雷轟頂,撒丫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回到家游息将我摁在沙發上一通臭揍,我拿着抱枕使勁砸他,一開始還是兩人在鬧騰,後邊估計他被我砸急了,大吼道:“再打!我就發神經病了!”

“擦!你哪天沒發神經病!”我最後扔了一個枕頭過去,砸在他被我蹂躏得猶如被綠巨人強暴過似的頭發上。

他現在的樣子特滑稽,一臉正經,頭發卻跟雞窩似的,衣衫淩亂,鼻梁上還被我貼了個創可貼。我剛要哈哈大笑他就撲了過來,估計是真被我惹急了,臉黑得跟一什麽似的,抓住我的雙手就桎梏在上方欺身壓住我,然後自然而然的他挑起我的下巴與我接吻。

切,小樣兒,你以為老子怕你啊!我莫名的覺得興奮,第一次回吻他。

之前都是我任他予取予求,他也沒想到我今天有反映,便放開了我的手。我摟住他的脖頸,沉溺在他這一刻化不開的溫柔裏。

良久,游息放我喘口氣,趴在我腦袋上方幽幽說:“快到交/配季了。”

我被他壓在身下聽完就直哆嗦,連忙推開他站到一邊,嚷道:“您跟我說什麽呀,我又不是母的,你滾海裏找母人魚去。”

游息趴沙發上拿眼直橫我,我心說你盡管橫,有本事你丫把眼珠子給我橫出來。

開玩笑,平時接個吻就算了,還真把老子當女的使了不成!

不對不對,我太把游息當個人看了,似乎忘記他是條人魚,他就算再怎麽沒智商,憑着動物本能也不能跟我交/配的嘛,啊哈哈,老子又不會生小魚。

到時候就把他趕回海裏找別的人魚自行交尾算了。

我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我跟游息目前的關系了,我不愛他,他肯定也不愛我,但是很奇怪,我們倆每天就是會抱在一起睡覺、接吻,但是卻沒有愛情的維系。就連睡一張床上都是因為我覺得抱着他睡覺就跟旁邊躺一冰塊似的,大熱天的特爽。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吧。我頓時憂愁了。

****

清早還沒醒來就聽見敲門聲,我果斷将游息踹下床去開門,自己則繼續睡。

一分鐘後游息就回來了,毫不客氣地将我拽下來,“小光,有人找你。”

我不爽地摸着磕得生疼的後腦勺,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

客廳裏站着一個很清秀的男生,他拘束地低着頭,臉上沒什麽表情,聽見我的腳步聲後就像受到驚吓的小鹿那樣忽地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神有點膽怯。

我就郁悶了,我長得是有多恐怖。

“你是鄭寒光嗎?”沒等我說話他就先開口了,像個女生一樣絞着手指,聲音細得猶如貓叫。

“對,你是誰啊?”我抓抓自己的頭發。

“我叫孟北音。”他小聲的自我介紹,不知道在怕什麽,結結巴巴道:“我、我是來租房子的……那個、我在網站上看到你的帖子……”

他的目光很安靜,也很空洞。

我總算明白過來——前兩天我在本市人才網上發了個房屋出租的帖子,打算把樓下都租出去,這貨是來租房子的。我住的這棟房子有點略奢侈,上下三層,我住二樓,三樓是三間客房,樓下是兩室一廳,一衛一廚。

開學後我就要奔進高三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了,基本算是什麽時間打工了,而且家裏又有游息這個好吃懶做的生物,想着不能坐吃山空,我決定利用資源把樓下租出去,這樣每個月也算有點生活來源。

“你自己嗎?”我請他坐下,去拿了聽可樂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孟北音拘束地将兩手放在膝蓋上,看着自己的腳尖點了點頭。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可能要小那麽一兩歲,臉上稚氣未退。我心裏琢磨要是叫游息出來,往他身邊一放,那敢情好,拍張照片下來就能去參加小一小零的比賽了。

“你自己住的話會吃虧的哦,畢竟空間那麽大我不可能把價格壓得很低,而且水電要平攤……你要不要找人合租?”我這個人還是良心未泯,瞅着對方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也下不去手摧殘他。

結果人家倒好,直接把背上的雙肩包甩在茶幾上,然後認真地說:“這些,可以夠我住多久?”

他背包裏是成捆的粉色鈔票,整整一包,我被吓了慘,一時說不出話來,孟北音的眼眶在我的沉默中迅速紅起來,他站起身顫抖着聲音說:“求你讓我住在這裏。”

我當時心裏就一想法:我操,碰上個離家出走的小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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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八幕

生活朝着一個越來越簡單的節奏蔓延着,一個暑假過去了,我家多了兩個人。哦,應該說的一個人加一條魚。

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我覺得孟北音并不像我想的那樣是個嬌慣的少爺。他特別有禮貌,有很乖巧的作息時間,開學後我發現他居然和我一個學校,不過比我低一個年級。

慢慢熟絡後他偶爾會到二樓跟我們一起吃飯,有時候早上他起得早會出去買早餐,每次都會多買兩份送到二樓。

于是游息又多了一種可以吐槽的食物。

記得第一次孟北音買了早餐到二樓跟我們一起吃的時候,游息就夾着一個小籠包震驚地說:“這完全就是[哔——]一樣的玩意居然也能吃!為什麽人類的食物不是跟[哔——]一樣,就是跟[哔——]差不多?”(哔——那裏是什麽我就不說了,太惡心了。)

然後孟北音的表情就跟生吞了一腐爛好幾天的鹹魚一樣,慘不忍睹。

“你別理他,他這裏——有點問題。”我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孟北音一臉受到驚吓的樣子小口咬着包子,沒說話,後來他就再也沒有買過包子了。

****

這天晚自習結束,我剛出教室就看到了像只憂傷的綿羊似的孟北音,“你不是早下課了嗎?”我問他,不知道大晚上的他不回去在這裏幹什麽。

“我、我等你一起回去。”他眨眨眼睛,借着燈光,我好像看到他的睫毛濕漉漉的。

他看起來很不正常,走在我身邊也不說話,低垂着頭,偶爾會左右看看,注意到我跟他拉開一點距離後又馬上追上來。

今晚悶熱得很,在教室泡了一天我腦子都要炸了。出了校門到路邊的快餐店買了肉丸子湯打包,然後對身邊的孟北音說:“等下上來吃宵夜吧?”

肉丸子湯是游息要吃的,我上次回去晚了餓得胃疼,就在路邊買了份回家吃,當然,這份可愛的肉丸子也沒躲過游息的摧殘,他給它起了個很匪夷所思的外號後試着嘗了一口,然後就要求我每天都帶一份回家。這賤人。

孟北音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我注意到他頻頻往後看,腳步虛浮,好像後面有惡鬼追他一樣。于是我回過頭,空蕩蕩的大街上,我們身後只有一個染着黃頭發走路玩手機的青年,還有就是兩排光線昏黃的路燈。

我疑惑地看了看比我矮15公分的孟北音,皺起了眉毛,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之間變得神經兮兮,臉色蒼白得快趕上游息了。

“寒光,那個、你先回去吧……”快到家的時候孟北音忽然頓住腳步,聲音急促道。

我聽得出他嗓音裏的顫抖,轉過頭來,我看不見他的臉——這條路上有盞路燈上次被游息一腳給踹斷了,我當時立馬撒丫子拉着他就竄——他陷進一團黑暗裏,可能在哭,我就郁悶了,剛要問他原因我就忽然發現在不遠處的燈光下,那個染黃色頭發的人還在。

這讓我馬上警惕起來——這附近的住戶我差不多都混了個臉熟,但從來沒見過他,我懷疑他從我們剛出校門就在跟蹤。

我冷冷地注視着那個人,他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擡頭跟我對視了一會兒後便移開了視線。

“那個人你認識嗎?”我指指他,“他好像一直在跟着我們。”

四下靜悄悄的,我又故意大聲說話,讓兩個人都聽見我的聲音。

“北音,你在這兒啊。”那人一聽立馬笑着小跑過來。我心說去你大爺的,丫真會裝孫子,跟了這麽久現在才認出來?鬼才信!

“寒光,寒光你快走吧,你快走!”這個時候孟北音幾乎是哭着推搡着我,那眼淚嘩嘩的,把我吓了一跳。

這一什麽情況啊!我困惑的時候忽然想起孟北音當時來租房子的情景,心說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他的哥哥之類的家屬,來逮他回去了。

人家家事我哪有資格管,當即我就不再多說了,打算回去,但是那個人似乎不太願意讓我走,因為我看到他手裏明晃晃的匕首了。像一束尖銳的光芒似的,猛地戳進我的眼裏。

“喂!你他媽有病啊!”我立刻大吼一聲把孟北音拽了過來,轉身一腿掃過去,踢掉對方的匕首,然後抓住他的領口一腳将他踹出兩米外。我怒不可遏道:“他不就是離家出走麽!至于捅刀子麽!你們家人腦子有問題吧!”

那人擦着下巴爬起來,目光陰冷地盯着我,不過對我來說一點震懾效果都沒有,跟游息那藏着冰片似的目光比,我都覺得這貨其實在溫柔的凝望我(……)。

“我不認識他。寒光,你小心……他是想殺我。”孟北音在旁邊急得直掉眼淚。

我立刻充滿警戒地倒退一米,沒空去想其中緣由,架好戰鬥姿勢全神貫注盯着他,腳下丁字步穩穩當當,以便重心可以随時切換。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孟北音慢慢由嚅嗫變成大聲地痛哭。

那人的眼裏也有淚水,他吼道:“對不起有什麽用!我現在就在這裏殺了你然後也說對不起行不行!”

孟北音被他吼得沒了聲音,我被眼前的變化搞糊塗了,視線在兩人的身上來回轉。

“你們認識啊?”我剛說完那人就飛快舉起匕首撲向孟北音,我一看那樣子是來真的了,馬上反應過來沖上去一記手刀敲在他側頸,然後彈中他的麻筋,匕首再次掉落,他捂着手臂整張臉都痛得扭曲在一起。

我心說這下手也不重啊,咋就疼成這樣了。

“有話好好說,怎麽還打打殺殺的。”我心虛地在一邊勸,這話音還沒落地我身邊就刮過一陣冷風,游息白冽的影子倏然閃過,他下手更重,直接将那人踹得滾了好幾米後就暈了過去。

孟北音在旁邊哭得要斷了氣似的,“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游息看也沒看他,皺着眉目光來回掃我上下三路,冷冷道:“你受傷沒?我幫他咬死他。”

說着他就轉身沖那人走,我立刻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拉着他,“您說您跑出來添什麽亂啊!萬一真錯手打死人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嘆了口氣,看了看孟北音,也沒說什麽,叫游息把那人先扛回家再說,擱大街上也不是個事兒啊。一開始游息還不樂意,特傲嬌地說了句:“黃頭發的都不是什麽好人。”

我一聽就樂了,結結實實拍了他一巴掌:“瞅你那德行,好像自己是什麽好人似的。”

然後他轉過臉,表情特牛掰:“是好魚。”

我:“……”

孟北音:“?”

****

回家後我總算實在孟北音的哭哭啼啼中聽了個大概。

他并不是離家出走,父親原本跟人家合夥做生意,但是前段時間卷款潛逃了,合作人立刻報了警,但是這種案子一般破不了,合作人一時想不開割腕自殺,後來雖被救起但是一直陷入昏迷中。不久後孟北音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短信:最好把你爸爸藏身的地方告訴我,不然我就殺了你,我知道你家住哪。

孟北音知道這不是玩笑,于是匆匆托人賣了房子,偷跑到我家來了。

我頓時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他為什麽身上有那麽多現金,而今晚又特意等我一起回家,他可能早就察覺有人跟蹤他了。

我聽完就陷入了沉默,游息也沉默着,不過他的原因是剛才在打鬥時我不小心弄灑了他的肉丸子湯。

“你是說,他是你爸那個合作人的兒子?”我指指躺在我家地板上挺屍的人。

“我可以捏碎他的腦殼嗎?他居然打翻了我的肉丸子湯!”游息在旁邊面無表情的氣憤填膺,孟北音就經常被他這種表裏不一的樣子搞得精神崩潰,幸好我就早習慣無視了。

我跟孟北音都默契地無視了游息,他難過地說:“對。”

“你幹嘛不報警?又不是你的錯!你幹嘛搞得就跟你卷款潛逃了一樣?”我揮舞着雞爪子數落他。

“我可以捏碎他的腦殼嗎?我看他長得這麽奇形怪狀很神經病!”

“你閉嘴!”我拿着一個抱枕,正在糾結要不要用它來捂死游息。

孟北音不說話,低着頭,眼淚一顆顆砸在他的手背上,我繼續說:“要非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誰都反駁不了,你是無辜的,該死的人是你爸才對!”我頓了一下,覺得這樣說有點不對,于是改口道:“我是說,錯是你爸犯的,不應該由你承擔懲罰,況且他老爸不是還沒死嘛。”

“你是說,如果我爸死了,我就該殺了他,對嗎?”那人慢騰騰爬了起來,聲音特悲怆。

我看着他剛才被游息踹倒,在地上滾得頭破血流的,生怕出個什麽事,于是連忙過去扶他。

“謝謝。”他看着我的目光很和善,我完全想象不到這樣一個會對我說謝謝的人能對孟北音下殺手。

他真的會殺孟北音嗎?

“不,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錯誤,一個命題是真命題時,它的假命題未必成立。”游息趴在沙發上淡漠道,然後他又對我說:“我可以捏碎他的腦殼嗎?”

我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噴他,“你今兒晚上就打定主意要跟人家的腦殼死磕上了是吧!”

那人沉默着,他跪坐在地板上,我站在他旁邊,覺得他就像我養的一只金毛。

“你覺得孟北音不難受嗎?”我說,“因為你的威脅從住了十幾年的家裏搬出來租住,還要因為你的跟蹤而提心吊膽,你看看他,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嗎?”我很少對別人這麽有耐心,不是因為我想幫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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