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音,而是覺得最應該幫助的是眼前這個人。

“那我爸爸呢?我爸爸就活該嗎?!”他幾乎是吼了出來。

游息立刻被他提高的聲音激怒,像只領地被侵犯的猛獸那樣死死盯着他,喉嚨裏翻滾着隐約的低吼,他很久沒有出現這樣的反應了,看來他仍對今晚喝不到肉丸子湯耿耿于懷。

我不太會控制場面,耐心也快要被這人給磨光了。而且我擔心游息随時會暴走,萬一他真發起怒來一爪子就能把我拍飛,到那時候血肉橫飛,就真控制不了了。

就在我煩躁地想報警的時候,孟北音擦着眼淚走了過來,他輕輕蹲在那人的面前,将匕首放在他的手心裏,顫抖着聲音說:“我也沒想到我爸爸會做出這種事,很抱歉,你想殺我就動手吧。”我看得出他在逞強。

游息冷漠地板着死魚眼,他現在一定會眼前的畫面感到匪夷所思。

不止是他,連我都有點莫名其妙。

我很早就對【我爸爸】這個詞覺得陌生了,并且對他那個人也不想發表任何看法,但是我一直堅定的認為他是種衣冠禽獸。所以我不太能理解孟北音的行為,如果換作是我,別說是替父親道歉,我很有可能會舉着匕首殺光一切想要傷害我的人,并且還能肆無忌憚地頂着未成年的光環嚷嚷正當防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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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起來像是過渡的一章,為了後面的梗,先湊合看吧哦呵呵呵【端莊笑

第九幕

我摁着太陽穴一邊哼哼一邊架着腿痞子似的抖啊抖,距離剛才那狗血的一幕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我說你洗完了沒啊!趕緊的!”我嗷的一聲沖浴室嚷嚷。游息在裏面洗澡,都洗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洗完。我明兒還得上課,早知道就先洗澡了。

裏面靜悄悄的,隐約能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我煩躁地摁着電視頻道,看着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已經超過十二點了,我簡直想把我的太陽穴扯出來!

過了十分鐘他還是沒有出來的跡象,我啪地丢掉遙控器,拿了換洗衣物怒氣沖沖地進了浴室。心說裏面就是一條魚而已,我就站他身邊洗澡,速戰速決。

裏面水霧缭繞,我就好奇了,他以前都是用冷水洗澡的,今兒怎麽用熱水了?我往前走了兩步,剛想開口噴他,眼前的霧氣中就倏地甩過一道暗藍色的影子——我迎面被游息的纖長尾鳍甩了踉跄,接着就感到鼻梁一陣劇痛。

“我擦!你幹什麽!”疼痛讓我立刻彎下了腰,我兩手疊在一起捂着鼻子,疼得我眼淚差點都出來了。

由于門被我打開了,室內的霧氣很快被驅散,游息靠在浴缸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翻着白眼道:“是你啊。我剛才在煙霧裏看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東西,吓了一跳,我還以為敵襲呢。”

他在說‘什麽玩意的東西’的時候還特意指了指我。

我憤怒地揉着鼻子,心說滾你丫的,恐怕就是真有什麽玩意兒鑽進來了也吓不到你,然後我就發現我揉了一手的血,于是我更憤怒了,甩手把鼻血糊了他一臉大吼道:“我操啊!咱好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你下手要不要那麽重啊!”

游息冷靜地洗臉,“你進來的時候應該說一聲。”

“誰知道你今兒放了一池的熱水!”我面目猙獰地撲過去把他掐得花裏胡哨的後才稍微解了氣。

“我在清洗鱗片。”他淡漠道。

我一聽是個新鮮詞兒,就扭過頭去看,想知道他是怎麽清洗的。目光接觸到那一池子淡藍色的水後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的鱗片……會掉色?”

游息冷冷瞪了我一眼,沒有鳥我。

我家浴缸窩個人倒是沒問題,但是游息的尾巴實在太長了,又不能像蟒蛇那樣蜷縮起來,所以還有一大截搭在外面泡不到水,“要不要我幫忙啊?”我說。

他眉間有些憂郁地搖搖頭,“我發現沒什麽效果,得用海水。明天再說吧,你明天不用回來做飯了,我順便去海裏找一下其他研究站的脈沖訊號。”

我哦了一聲,伸出手放在浴缸裏亂攪,借此洗掉手上的血。我擡頭問他,“話說你們那研究站什麽的,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啊?研究什麽的?人魚?你是試驗品?”

然後他說了一句讓我差點吐血的話,“以你的智商是不會理解的。”

天知道他當時的表情有多賤。

于是我憤怒了,吧唧丢過去一句:“你今後再也別想喝肉丸子湯了!”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什麽能令游息那張猶如白紙般永遠波瀾不驚的臉起什麽變化的話,那就只有肉丸子湯了,我估計現在就算我死在他面前他都不會擺出這種受到驚吓的表情來。

于是我更加憤怒了。

“你想看看嗎?初代種的純血人魚。”估摸着游息被我那一臉風雨欲來的臉色給吓着了(他一定是怕我真的不給他買肉丸子湯了)。

十分鐘後我連澡也沒洗,就将游息拖了出來,扔在了我的書桌前。

他打開我的電腦,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跳躍,速度比我打字都快,看來在海底是經常做類似的事。我看到他打開了一個網頁,漆黑的背景色,幾根墨綠的線條構成簡單的版面,撲面而來的感覺具有很濃的神秘和宗教氣息。

“我忘記了,沒有U盤密保驗證,可能沒有很高的權限。”他劈裏啪啦輸入自己的編號,網頁緩慢的刷新出一張讓我覺得有點驚悚的照片來。

“這什麽啊!”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照片上的生物看起來是個人,跟游息一樣有一條魚尾,但是鱗片要細密很多。因為是長頭發我一開始以為是女性,但胸部是平的。

他平躺在某個地方,閉着眼睛。我本來以為是游息的同伴什麽的,但是我覺得有哪裏不對——游息雖然容貌出衆可往大街上一扔沒人會懷疑他不是人,而照片上的這條人魚長得就并非那麽正常,他的臉看起來就像是外星人,有種奇異的扭曲感。并且他的魚尾是銀色的,兩側有一排細長的半透明的鳍,指甲很尖,五指間還有鴨蹼似的粘連。

“純血人魚的屍體。”游息淡淡道,他又敲了幾下鍵盤,照片切換為一個巨大的魚缸,裏面除了有幾根鎖鏈之外其他什麽都沒有。

“這是水族缸嘛,夠大的。”

“仔細看。”游息将指甲滑到屏幕上,指着鎖鏈那裏對我說。

他放大了照片,我慢慢注意到,那些鎖鏈并非空置着,而是鎖着一個什麽透明的東西,不是百分百透明,所以我能認出來,是一條人魚的影子,“你們人魚種類這麽多嗎?咋還有透明的?”

游息搖搖頭道:“不,這是純血人魚,跟我無關,我只有65%的人魚血統。純血人魚是一種兇殘的深海生物,透明是它們的保護色,他們只有死了保護色才會消失,變成之前那張照片一樣。”

“你就是被這種東西把脊椎抽出來的?”想起那個畫面我就有點膽寒。

他點頭道:“對,當時研究站被摧毀,我保護博士逃生,剛出去就碰上了一群的純血人魚。”

“呵呵呵呵,你的血統只有65%,跟人家比差遠了嘛,怪不得連脊椎都被抽了。”

游息回過頭,皺着眉冷冷地看了我一會,似乎想說什麽,卻始終沒說,繼續翻照片給我看講深海的一些事。我這才知道,游息并非是純正的深海生物,他是被制造出來的産物,也可以說是個成功的實驗品。深海研究站裏的亞特人魚并非所有都像游息一樣,擁有在兩栖生存的能力。大部分是人魚化,上了岸就嗝屁,小部分是以人類形态生存,而游息這種整個海洋是少之又少。

我了解了個大概,覺得有點難以接受,“這算是機密了吧,你跟我講沒關系嗎?”

他頭也不回地說:“你也是亞特人,所以沒事。”

……我徹底無言了,搭在他的肩膀上看他翻照片懶得跟他争論。

眼裏倏地閃過一張凝紅的照片,只是一瞬間就被游息翻了過去。

“我們的存在是為了獵殺初代種……”

“上一張!倒回去!上一張照片!”我幾乎是吼着打斷游息,瞳孔愕然盡收,緊緊抓着他的肩膀。

游息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倒回了上一張照片。

我的呼吸猛然間一窒,覺得心跳都停止了。

照片裏的背景是深藍的海洋深處,巨大的沙丁魚風暴猶如無數銀色銳葉在海水中卷席。一個穿着一身紅色禮服的美豔女人,在沒有任何潛水裝備的情況下,出現在深海。她微笑着,猶如妖冶的女神,漫步在銀色的魚群中。

“喬薇尼。”我失魂落魄地喃喃着,“媽媽。”

這怎麽可能!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且不說我媽媽早就逝世近乎五年,就算是活着,也不可能以這樣的方式在深海中閑庭信步!人怎麽可能做得到!

“喬薇尼,編號AAT000792。不過已經死亡一年有餘。”游息說,顯然他認識我媽媽。

但是……

“開什麽玩笑,我媽媽已經死了快五年了!”我控制不住地狂吼。

游息仍然波瀾不驚,口氣淡然道:“這張照片是我在兩年前親自拍攝,是為了訓練喬薇尼的感應能力,你看,她周身是沙丁魚群,但事實上沙丁魚是不可能出現在深海兩千米中的。”

我沒有細想游息的話,只是覺得五雷轟頂,我堅持了這麽久的事,是真的。

媽媽的死果然有蹊跷!尤塔銘騙了我,他說過是他親眼看見媽媽的遺體焚毀的!

游息,人魚,媽媽,亞特人,海洋,研究站,初代種……這些,一定和他有關!他騙了所有人!

尤塔銘!

我只覺一股灼熱直沖腦門,伴随着心髒被擠壓般的崩潰,我快速的将照片截了下來存到手機,然後一言不發地沖出了家門。

“小光?!”游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記得上次我去沙灘找戒指也是這樣的情景——我毫不猶豫地将他關在了裏面,在我無助的時候他又神奇的出現。

“我現在沒辦法冷靜,游息,我媽媽……在我哭天搶地的時候,在我跟尤塔銘決裂的時候,在我過去無數個想念她的時候,她還活着……可是這一切都是我爸爸在騙我!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嗎!”我瘋狂地在門邊哭喊,眼裏幾乎模糊了視線裏所有的一切。

我只看到游息慢慢走過來,輕輕在我耳邊說,“你現在很混亂。小光,不要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聽,用你的理性,仔細想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直到最後我都沒有明白他所說的意思,我沒有沉靜的性格,我所貫徹的信念即是惟我獨尊。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以及我的生活!

樓下的燈還亮着,孟北音和那個黃頭發在吵架,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管他們了。

我要去找尤塔銘問個清楚,他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否則,我就殺了他!

這個時候我終于理解了游息經常挂在嘴邊的驚悚發言,我不懷疑他真的會做是因為他野性難訓,而且不明白殺人的後果和意義。但是我錯了,當一個人被憤怒沖昏了頭,實際上他是特別清醒的,就像此時在深夜駕着機車一路飛馳的我。

我心裏裝着的只有對尤塔銘的恨!

積攢了四年多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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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幕

到了大宅前我試着推了推鐵門。沒用,已經鎖上了。

于是我順着鐵門攀爬了進去,過程觸動了警報系統,前院立刻亮起刺眼的燈光,以及響徹夜空的警報聲。

我從門上跳下來,迎面沖來一排警衛。

“寒光少爺?”看見我後所有人明顯愣住了。

呵,真為難這個大叔,我離開這麽多年還能記得我的樣子。

我冷着臉徑自往裏走,沒有理任何人。

“寒光少爺,您這是做什麽?”

他們開始攔我,卻并不敢靠得太近,事實上如果真動起手來指不定是誰揍誰。鄭寒光好歹在這裏生活過十幾年,食肉小白兔的屬性幾乎讓所有人都吃過虧。

“尤塔銘!”我沖進去憤怒地亂吼,燈光四處亮起。

一對人面面相觑地看着我,默不做聲。

這個時間他不是在書房就是在卧室,我很惡心自己居然還記得他的習性。

我跑上二樓,他書房的燈還亮着,我幾乎想也沒想地就踹開了門。戴着金邊眼睛一副斯文樣子的尤塔銘在一堆書中擡起頭,看着我的視線充滿了驚訝,“寒光?”

我一點都不想拐彎抹角,直接把照片調出來摔到他面前,“你他媽倒是給我解釋一下啊!”

尤塔銘的目光從最初的疑惑到驚慌我看得一清二楚,“你哪來的相片?!”

“媽媽究竟是怎麽死的?尤塔銘,你今天不給我解釋清楚,信不信我殺了你!”我抓過他桌上的一只鋼筆,跳到桌子上用尖銳的筆尖抵着他的咽喉。

我極端的行為或多或少有些激怒了尤塔銘,他擡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我聽到身後響起齊刷刷的詭異聲音,回過頭,面對的是十數個黑洞洞的槍口。尤塔銘的手勢讓那幾個人順從地放下槍,退出了房間,他薄怒地盯着我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如此莽撞的行為差點害死自己?”

我輕蔑地笑起來,“又是新一批的特種兵?尤塔銘,你該不會是在幹什麽賣國求榮的事吧?”我在剛剛的一群殺手裏,看到了以前訓練我的導師,他的眼中沒有任何漣漪,如果不是尤塔銘恐怕他眼都不眨就會開槍射穿我的頭顱。

“寒光,你需要冷靜。”沒錯,直到現在我的手都沒有放下來,筆尖已經沒入了尤塔銘的皮膚。

“冷靜個屁!我沒在跟你開玩笑!”我咬牙切齒地又用上一些力氣,血液開始順着鋼筆流向我的指尖,“你別想再糊弄我!我不管你和深海研究站有什麽關系,我只想知道媽媽的死因!”

尤塔銘的眼裏堆上了一層驚愕,“你究竟是從哪知道這些的!”

“回答我的問題!”我怒吼。

“這些事你不應該知道!寒光,聽爸爸的話,把你知道的都忘記。”他現在居然還擺出這麽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來,我胃裏一陣惡心。

“你少自以為是!尤塔銘,你覺得我不敢殺你是嗎?你是不是忘記了,從小是誰将我丢在一群鐵血怪物裏長大的!”如果現在尤塔銘敢表現出一點拒絕的意思,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将鋼筆插/進他的喉嚨,而他也是深知我的脾性,暫時沒敢輕舉妄動。

“你想知道的,事關國家機密,這不是你一個孩子能承受的!”他憤然地看着我,眼裏似乎還有那麽一點失望。

我在心底冷笑,且不說我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事實上在媽媽死的那一天我就已經被迫長大了。“切,國家機密什麽時候輪到你這種人渣來守口如瓶?你少跟我打太極!媽媽究竟是怎麽死的!”

“寒光!”他終于被我徹底激怒,“你到底想幹什麽!喬薇尼已經死了四年了!你已經長大了,難道就沒有自己的生活重心嗎?一直糾纏在喬薇尼的死亡中沒有一點意義!你就算知道她的死因又能怎麽樣!她已經死了!”

他究竟為什麽可以那麽冷漠地念出媽媽的名字!

“你懂什麽!你這種人渣懂什麽!你心裏只有你的科研你的事業,你有關心過她嗎?就在她自殺的前一天,你甚至還和懷着身孕的她大打出手!你以為我什麽都不記得嗎?什麽産前抑郁!媽媽就是被你逼死的!”我怒不可遏地将胸腔裏的憤怒噴薄出來,心裏升騰起一股塵埃落定的無奈感,“尤塔銘!最不該活着的就是你!為什麽你不去死?”我緊緊攥着鋼筆,在他驚愕的視線裏狠狠照着他的眼睛捅下去,“去死吧尤塔銘!”

我從來就不是什麽純良的好人,也不清楚我血液裏的冷漠從何而來。事實上我從小就是那種表裏不一的人,我看起來活潑又愛熱鬧,其實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在跟別人笑鬧的時候,心底全是冰冷的嘲諷。我惡毒,我兇殘,卻沒有任何人發現。

尤塔銘根本躲不過我的攻擊,我是說,如果不是有人在後面抓住我的手的話,尤塔銘現在就是一具橫陳的屍體了。

“你瘋了嗎寒光!”尤塔銘這才從驚訝裏回過神來,他唰地從椅子裏站起來,驚魂未定地急促呼吸着。

我緩緩轉過頭,看見了一張我現在最不想看見的臉——游息。

他怎麽陰魂不散!

“放開!”我掙不開他,只能瞪過去。

游息将我拉下書桌,等我跟尤塔銘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離後他才松開我的手,冷冷道:“我不能讓你傷害尤塔銘教授。”

我被憤怒沖昏了頭,一時沒注意到他話中對尤塔銘的敬稱,我本以為他阻攔我的出發點是為了我好……

“游息?!”尤塔銘驚訝的看着游息,“你……居然沒死?難怪,難怪海中搜尋不到你的超聲波脈沖……”

我們都沒注意到,他用的是‘居然’這個詞。

“是的,我被沖上了岸,出事後的這段時間一直居住在陸地,在小光的家裏。”游息冷漠的看着尤塔銘。其實我一直都分不出他的冷漠代表的是什麽意思,他在任何時間,幾乎都是一副面癱狀。

尤塔銘看着我,眼裏有巨大的驚恐,“寒光,你都知道了什麽?”

“知道什麽?”我冷冷挑眉,“比如說游息是條人魚?比如說媽媽其實在去年才真正辭世?比如你欺騙我和媽媽的親屬以及警方?”

“你不該對寒光透露這些!”尤塔銘憤怒地對游息說。

游息仍面無表情,“小光是喬薇尼的兒子,他身上繼承了喬薇尼的優秀血統,我認為他有權利知道這些。”

“你是在害他!”

“都閉嘴!”我大吼,用沾着血的筆尖指着尤塔銘,“我不管你們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尤塔銘,媽媽為什麽會出現在深海?你是不是把媽媽當成什麽試驗品?”

尤塔銘氣得發抖,“不許胡說,喬薇尼的死亡原因我不能透露給你!寒光,我知道你恨我,你盡管恨吧!”

十分鐘後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尤塔銘的宅院,腿疼得讓我懷疑是骨裂。

我記得我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段話,就像游息所說的:不要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聽,不要相信看似最信賴的人,不要相信看似穩定如常的一切,因為一切都在變化,一切都可以作假。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理性分析,洞察所有動機背後,事實與事實間的聯系,永遠不要妄下結論,只判斷自己該怎麽做。

我茫然地沉默在一片黑暗中,回想剛才發生的那一幕,牙齒就恨得直癢癢。可能我智商真的太低了,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麽辦。

十分鐘前,當我被尤塔銘的态度又一次激怒時,我憤然咬牙想要揮拳揍他,結果是再次被游息攔下。他抓住我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感覺我手腕的筋腱都錯位了。疼痛讓我憤怒,于是我全然不顧地朝游息踹過去。

我一直都覺得如果我和游息對打,那就是純屬找死,沒錯,就像現在,我在找死。

他的本能反映應該是在我踹向他的時候就弄死我,但是他沒有,他只是冷漠地注視着我,用一種讓人絕望的力道踢中了我的膝蓋。

我頓時跪在地上,感到由膝蓋傳來的一股撕心的疼痛。我倔強地咬着牙,發現自己竟有點站不起來。

太狼狽了!太丢臉了!

自尊心讓我不敢去看尤塔銘。羞憤讓我想逃離這裏——我以為游息是站在我這邊的!

可他永遠都在用冷漠的口氣跟我說:我不能讓你傷害尤塔銘教授。

該死的!能不能別用這種方式讓我知道自己有多自作多情!

我咬着牙勉強站起來,看着游息慢慢往後退,我知道我眼裏一定有什麽東西讓他覺得陌生。游息松開了我的手,欲言又止,他冷漠的面具被我的目光打碎,有些細微的驚慌在他的眼瞳裏稍縱即逝。

膝蓋疼得讓我覺得那裏的骨頭一定碎掉了。我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拖着疼到極點的腿慢慢朝門外去挪動。

尤塔銘擔憂的叫聲被我甩在了身後,我望着眼前一層臺階,不知道該怎麽下去——我的右腿完全不能彎曲,哪怕是在平地走一步都會傳來能讓我昏厥的疼痛感。

但是很好,游息幫了我一把。

他從後面追過來扶我,我迫不及地吼回去:“你要真關心我,就替我殺了尤塔銘!”

我當然不是認真的——我清楚的知道游息不可能執行我的話,就是憑着一口氣,我想在他面前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我暗罵自己沒出息,剛被人踢得連路都走不了,現在就忙不疊示弱了——但是游息顯然很大方,他給了我十五級的臺階下。

“我不會傷害教授的,誰都不能!”說完他甩開了我的手,他明顯忘了我身前的一排臺階,于是我一腳踩空,像個歡快地陀螺那樣滾了下去。

“小光!”游息愣了一下,連忙像被火燒了尾巴那樣跳下來。

“別過來!”我尖着嗓子沖他大吼,然後艱難地爬起來。

原本就疼痛的腿又在臺階上磕了好幾下,腦袋也被撞了,渾身疼得我差點抽過去。

游息站在臺階上看着我,我心裏僅存的一點柔軟都被這麽一摔給摔沒了,臨走的時候我轉頭看着游息,冷冷地罵了一句:“游息,你他媽的白眼兒狼!”

我也不管他理不理解什麽意思,帶着滿心的惡毒,拖着渾身俨然要散架的骨頭走了。

沒出息!沒出息!!

我跟自己較勁兒地咬着牙,游息沒再追上來,我很感謝他沒追上來。這麽說有點矯情,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我現在心裏滿滿的都是對他和尤塔銘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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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一幕

我在夜色裏默默地走,心想我多牛逼啊,撿了條人魚結果又被對方一腳踢碎了膝蓋不說,還被人家從樓梯上推了下來,這種光榮事跡恐怕天下就我一人做到了。

當年英勇的抗日戰士什麽樣兒啊,把我丢進去那也是一堅/挺的碉堡。

事實證明我壓根沒那麽堅強,那碉堡就是用來形容游息那種技能強大的生物,我就一普通小老百姓。我就心裏堵着一口氣,驕傲地遠離了尤家大宅後終于支撐不住,往路邊一挺,疼得暈了過去。

昏死過去之前我還特意留心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我怕路上有哪個饑渴女色狼侵犯我。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太陽火辣辣的挂着,我就跟一鹹魚似的躺着被暴曬。我掙紮起來,看着路邊用一種驚奇目光看着我的人,我那心裏是相當的憂愁。

怎麽能不憂愁啊,您說一孩子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路邊,您不來幫一下忙給整到醫院去就算了,那您也給報一下警,您就跟旁邊看着算幾個意思啊!

我一邊在心裏感嘆大天朝真是世風日下,一邊龇牙咧嘴找了根棍子當拐杖用,然後一瘸一拐地朝家走。

經過了一夜的沉澱,身上的疼痛更加激化,尤其是膝蓋和腳,那疼得叫一個轟轟烈烈,我都有點後悔醒過來了,就那麽躺着多好,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用在這傷春悲秋了。

路上遇到一小孩子,他好奇地跟了我一段路,然後輕輕扯了一下我的衣服,奶聲奶氣地問我:“哥哥你是不是腳疼啊?”

我說:“不疼,就擱樓梯摔了一下。”其實疼得要命,先前自己忍着就算了,一有人關心就來勁兒了。

那小孩說:“哥哥你騙人,你眼睛都紅了。”

他剛說完我就煩躁地吼了過去:“你誰家小孩啊!這煩人的!”

小男孩被我吓哭了,一邊喊媽媽一邊跑遠了,我看着他憂傷的小背影心想自己真該被吊起來毒打!

其實自從媽媽死後我一直都覺得心裏被扣上了一玻璃杯,透明的,別人看不見,但是能摸得到,它就不冷不熱的橫亘在我心裏,替我隔絕着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冷暖,讓我活在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原則裏。但是這個玻璃杯被摔碎了,我心疼得想哭。

誰他媽受欺負了不想哭啊!我也想哭啊!我也想找媽媽啊!

我想起了游息那張冷漠的臉,擡起眼迷茫地看了看熱鬧的四周,心說不能哭,要向碉堡學習,黨和人民把我養這麽大不是叫我跟大街上丢人現眼的!于是我跟誰怄氣似的,繼續忍着眼淚往家裏挪。

走了沒多久我就那個後悔,我當時怎麽就不打個車呢!結果遭了一群小王八蛋的暗算!

就是那天叫游息去買鹽遇上的那幾個不良少年,被我教訓過無數次了,後來次次看見我就跟見了鬼一樣撒腿就跑。不過他們這次很幸運,因為我兩條腿都受了傷,裸露的手臂上和臉還有一些青紫的瘀痕。我當時心裏就咯噔一聲——完了,這次可真栽了。

我鄭寒光從來就沒受過這種比吃了屎還要忍受不了的侮辱!

等我想要不要向路人求救的時候,那幾個混蛋已經把我拖進了暗巷,後面自然是對我一頓狂扁。

“鄭寒光,你也有今天啊!”

“操,有種你們就他媽弄死老子!不然等老子好了非把你們的腿一個個都敲斷!”我話剛說完不知是誰的手掌就猛地拍在了我的腦門上,我的後腦勺重重磕在堅硬的地上,瞬間覺得滿眼流星,頭昏腦脹。

我真的有點小看他們了,在我捂着被踢得幾乎斷掉的肋骨時,我看見了一個人拎着一根鐵棍邪笑着沖我走來。“鄭寒光,你覺得我們會留給你痊愈的機會嗎?”他惡狠狠的一腳踩在了我受傷的腿上。

我霎時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遍體鱗傷的身軀沒有一點能力去阻止。

他就在我慌張的視線裏舉起棍子,狠狠地揮下來,砸中了我被游息踢過的膝蓋。

“啊——!!”巷子裏立刻響起了我的慘叫。

過大的疼痛蔓延了四肢百骸,口腔裏充滿了濃重的血腥味,全身都在彌漫着支離破碎的痛覺,我最終一口氣沒提上來,翻着白眼再度昏死過去。

****

月亮映在的我瞳孔裏顯得特別刺眼,我的眼前很模糊,只能看到上方一個明亮的東西在晃,我知道這又是一個晚上,因為我看到了月亮。

幾天前游息還趴在陽臺上感嘆:月亮像個肉丸子。

我在他旁邊捏着嗓子,用尖細怪異的聲音代替月亮說話:你肉丸子,你全家都肉丸子。

現在我覺得月亮的确像肉丸子,我一定是餓了,我艱難地擡起手摸了摸肚子。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呼吸微弱,有種随時會死去的感覺。動一下全身都在疼,是那種猶如看不見的幽靈拿着刀在我身上亂砍的那種疼,這比我小時候被導師揍的疼還要難以忍受,那群該死的混蛋一定是在我暈了之後還在群體痛毆我。

我忍着胸腔裏鼓動的疼痛支起身體去看我的腿,但願沒有斷掉。

地上都是血,我只是覺得全身都在疼,頭疼,脊背疼,胸腔疼,腿疼,腳疼,卻分辨不出身體到底是什麽情況。我試着動了動右腿,不太能控制,而且骨子裏傳來的疼痛讓我不敢嘗試第二次。我摸了摸口袋——媽的,那幾個雜種把我的手機也搶走了。

口袋裏只剩下幾枚硬幣,是昨天給游息買肉丸子湯剩下的。

不管怎樣,我現在的情況有點太糟了,得想辦法自救。

我記得附近有個電話亭,正好身上有硬幣,但是我得爬出去——是的,爬出去,我這次是真的站不起來了,如果不是撕心裂肺的疼,我都要懷疑我的腿不在了。

艱難地爬了很久終于爬出去了,遠處路燈下遠遠走來一花枝招展的女人,我忙不疊苦着臉揮揮手,虛弱地說:“嘿……”

那女的睜大眼看了我很久,忽然驚叫一聲撒丫子跑了。

真沒有愛心,黨和人民怎麽就養了這麽個女的。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大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我自認命苦繼續爬,在路上拖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我費力地挪到電話亭旁邊才想起來這壓根就不是投幣的,想了半天只能選擇讓對方付費,我拼命回想那個電話,顫顫巍巍地撥了過去。

“喂?”孟北音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傳過來,真感謝他沒有被那個黃頭發殺掉。

“我是寒光……”我一說話就覺得胸腔和腹部一陣撕裂似的疼痛,心想八成是肋骨斷了。

“唔,寒光你們去哪了啊?”他說。你們?這麽說游息也沒回去咯?

奇怪!我還在想那個白眼狼幹什麽!他最好永遠都別回來了!

“聽我說,我、現在情況有點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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