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北音,你去我房間把書桌、抽屜裏……電話薄拿來……我在新陸北街的電話亭裏……”我說完簡直快要咽氣了。
孟北音許是聽出我聲音裏的虛弱,焦急道:“你怎麽了啊寒光?出什麽事了?”
我聽見他踏在樓梯上的聲音,稍稍安心了,“小孩沒娘……說來話長……”
挂了電話後我虛脫的維持呼吸,眼前陣陣發黑。
孟北音很快就來了,拿着我上面只寫了一個號碼的電話簿。他看着我的慘狀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然後一手捂着嘴,眼淚刷地就沖了下來。
拜托,我又不是死了。
“寒光、寒光你怎麽了啊?”他小心地蹲在我身邊,跟女生似的漂亮臉蛋上全是淚水。
我直接拿過電話簿翻開,對他說:“手機帶了嗎?借我、用一下……”
他連忙點頭抽泣着将手機遞給我。
我手指顫抖着撥了那個四年都不曾聯系過的電話,但願他沒有換號碼。
“你好,我是鄭幼倫先生的助理。”電話通了,響起一個客服般疏離的女性聲音。
“我要和鄭幼倫說話。”我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那麽狼狽。
“鄭幼倫先生正在和他的朋友下飛行棋,請問你是誰,找鄭幼倫先生有什麽事,我可以代為轉達巴拉巴拉……”
這女的在說什麽玩意兒?老子在這邊快死了,說一句話就跟下油鍋似的折磨結果她在唧唧歪歪什麽?
我頓時火了,用盡全身力氣吼過去:“少他媽廢話!老子是鄭寒光!”盡管代價是我話音剛落喉嚨就湧上了一股腥甜,一口血就那麽華麗麗地噴了出來,吓得孟北音大呼小叫。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古裝劇,裏面大俠一口血吐來吐去別提多好玩了,輪到自己吐血咋就這麽難受,我覺得整顆腦袋都要炸了。
如果現在那女的再上來說一句‘鄭寒光是誰?’,我保證直接死過去。
還好她沒有,嚴肅地說了一句請稍等,沒多久電話裏就響起了我親愛的哥哥鄭幼倫的聲音:“寒光?”
我發現我說不出話了,并且出氣多進氣少,我連忙将手機遞給孟北音後直接躺地上了。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就聽見孟北音結結巴巴報了地址後蹲在我身邊哭。我多想說我沒死吶,但是意識慢慢被抽離,我特想睡一覺。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我被人抱起來,還有耳中聽到一段鄭幼倫和孟北音的模糊對話。
這下我終于徹底安心了。
鄭幼倫是從小陪我一起長大的哥哥,尤塔銘跟他老爸是兄弟,這兩個變态兄弟打從自己兒子出生就将我們丢在一群迅猛龍裏消耗着童年。所以我跟鄭幼倫的童年其實就是一場天下第一武道大會’,并且随着我們長大慢慢升級為‘超級賽亞人大戰’,最後由媽媽的死而結束。
我敢打賭這天殺的鄭幼倫一定用公主抱的姿勢抱着我,就算我現在意識不清醒,我也能感覺到膝蓋因為彎曲而産生的疼痛。
就在我想騰空而起罵他一兩句的時候,就聽見他在我耳邊說:“寒光,沒事了,誰打的你,哥給你十倍百倍地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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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啊哈哈哈,我該說點什麽嗎
表示木有游息的一章。。。
第十二幕
我醒來的時候呆呆傻傻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愣了很久,鄭幼倫在旁邊嚼着口香糖,跷着二郎腿看報紙,一副暴發戶的死德行。
我眨了眨眼,看着旁邊的點滴瓶裏的透明藥水一點一滴流進我的血液裏,覺得特悲哀。我兩腿都被上了石膏,左臂纏了厚厚一層繃帶,胸膛也是左一層右一層的紗布,頭上也纏了一些,被扔在鄭幼倫寬大的床上動都不能動一下,怎麽能不悲哀啊!
感覺視線有點別扭,左眼完全看不見東西,我又眨了眨眼,發現左眼也被纏了紗布。
“我操啊!我不會是瞎了吧!”我嗷一嗓子吼了出來,鄭幼倫被吓了一跳,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你醒了怎麽不早說!”他連忙爬起來,毫不客氣地照着我腦袋就是一巴掌。
他手上沒輕沒重,我頓時覺得眼前的畫面有點花,而且很惡心,“鄭幼倫……我……我有點想吐……”
鄭幼倫被我直翻白眼兒的樣子吓着了,忙去拽了醫生過來。
“哎呀,他頭上有傷,您怎麽能推他的頭呢!”我聽見一把子娘娘腔的聲音響起在耳邊,然後是鄭幼倫慌忙的聲音。
我那個氣啊,接着我就重新回到了黑暗中,帶着對鄭幼倫的詛咒。
重新醒過來後我看到鄭幼倫睜大了眼睛瞅着我,英俊的臉孔上滿是亮晶晶地細汗,我不知怎麽的,鬼使神差地來了句:“你多久沒洗臉了,臉上都冒油了。”
他長籲了口氣,跌坐回椅子裏,“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就這麽歇菜了。”
“我睡多久了?”我發現現在說話胸腔沒那麽疼了,而且還精神奕奕的。
鄭幼倫扒着手指說:“一開始睡了四天,然後被我推……呃然後因為體力不支又昏了三天,你睡了差不多一周。”
“滾吧你!”我拿眼橫他,“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把我打暈的!你奶奶的!”
“我奶奶也是你奶奶!”他提醒我。
接下來的談話異常簡單。
我:“呵呵呵呵呵呵。”
鄭幼倫:“哈哈哈哈哈哈。”
醫生過來給我換藥,我“嘻嘻嘻嘻嘻嘻”。
孟北音拿着各科卷子替我捎過來,鄭幼倫“嘿嘿嘿嘿嘿嘿”。
在我負傷躺在床上的十多天裏,孟北音經常過來看我,我問他那黃頭發的事怎麽解決的,他只字不提,說都過去了沒什麽好說的。我也不勉強他,其實我就是無聊找個話題而已,成天躺在床上我覺得我都要發黴了。
事實上我傷得特別嚴重,腿倒是沒斷,雙腿骨裂,肋骨斷了三根,左臂骨裂,輕微腦震蕩,并且左眼視網膜脫落,全身軟組織挫傷無數。
孟北音說當時看到我那樣就跟在血水裏撈出來似的,他很怕我會死。
我無所謂地擺擺手,說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嘛。
然後他又問我:“游息去哪了啊?他這段時間也沒回來呢。”
我當即一愣,心裏莫名其妙抽痛了一下,“他回家了。”我随口瞎掰,孟北音點點頭不再問什麽,跟我講了一些學校裏發生的趣事後就回去了。
我沒想到當時随口亂講的話成為了現實,游息真的回家了。
在我負傷二十天後,尤塔銘來了。我自然很不待見他,但這畢竟是鄭幼倫的家,他将尤塔銘帶了過來,無視我仇恨的視線,他咳嗽了一聲後窩在旁邊的椅子上玩掌機。于是我躺在床上裝睡,希望尤塔銘有點自知之明趕緊滾。
可他沒有,他坐在床邊,像個慈愛的父親那樣摸了摸我的臉,輕聲說:“寒光,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爸爸這是在保護你……不,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
我立馬火了,“滾你丫的,少跟老子在這嘚啵!”
他知道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恨他,并不因為我的粗口而生氣,“仇恨能作為你活下去的動力也是好的,寒光,我的兒子……”他趁着我不能動擁抱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他聲音裏的悲怆是哪來的,“你在幼倫這裏養傷,爸爸先回去了。”
我略有點不甘心,急急叫住他,“等下!”他回過身慈愛地看着我,我将視線挪到別處,問道:“游息呢?”
我沒注意到尤塔銘眼裏翻湧的驚濤駭浪,他平靜道:“游息回深海了。”
剎那間喧嚣長安。
我不敢相信,游息就這麽回去了……仔細想想也對,他住在我家的理由就是尋找其他的亞特人聯系研究站,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于是……就這麽拍拍屁股走人了?他甚至,不需要我和道別嗎?
那個混蛋!
我并沒有意識到我的眼中積滿了淚水,直到它們嚣張地流淌下來,我才如夢初醒。奇怪,明明被揍得奄奄一息時,我都沒流過淚,這是怎麽了……
“他、不會再回來了嗎?”我顫抖着聲音問。
“寒光。”尤塔銘重新坐回來,認真地看着我,“就算游息以後會回來,你也必須遠離他!”
“為什麽?”
尤塔銘沉默良久,“他總有一天會害死你!”
我不能接受他這樣的解釋,尤塔銘嘆了口氣,道:“游息是整個海洋唯一的S級亞特人魚,血統純度高達65%,他本來就不應該存在!你得知道,一般來說血統超過50%的亞特人魚就會被研究站高層銷毀,這是為了防止人魚血統催化而暴走。所以,游息的血統實在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跟他相處。況且他是人魚,他有自己的使命,他本就不該生活在陸地。”
尤塔銘的話我多多少少沒聽進去,我滿腦子都是游息再也不會出現了,老子養了他一個多月,換來的就是他踢了我一腳,并且把我推下樓梯後,屁都沒放一個就走了!真他媽不愧是白眼狼啊!
“爸爸本來不想讓你知道深海裏這些事的,卻沒想到你居然救了游息。”
我往被子裏縮了縮,将眼淚全擦在鄭幼倫的被子上,并且痛罵自己沒出息,我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悲傷得忘乎所以。等我想起要追問尤塔銘媽媽的死因時,他已經走了。我嘆了口氣,垂下眼睛,瞥見了邊上悠閑的鄭幼倫。
我很奇怪,他現在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正常的不得了——所以我很奇怪!正常人聽到我跟尤塔銘的對話後都應該是目瞪口呆或者看見神經病的樣子,他怎麽……
“沒錯,我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有人魚這種生物了——我爸和你爸都是研究站的高層負責人,并且現在我也參與在其中。”他頭也不擡地解答了我的疑問。
我就跟吃了倆水煮蛋沒撈着水喝一樣,堵了一下午。
晚上吃完飯,我躺在床上靜靜地看着天花板,想到又要過回以前那種平淡的生活心裏就一陣沮喪,于是我越沮喪越仇恨游息,巴不得捏個稻草人拿針紮。
這種情緒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就慢慢淡卻了,我偶爾會想到游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他的吻。在喝水的時候,吃飯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他。
我覺得自己特沒出息,成天整得自己跟一怨婦似的。
****
從我差點被打殘到痊愈拆石膏那天,跨越了一個季節。我這才發現,我擁有游息的時間和失去他的時間一樣多了。
“嗨,今兒送你個傷後大禮包。”我剛開始活動活動筋骨鄭幼倫就晃過來了。
“什麽?”我心不在焉地回複他,跳下床到處蹦跶,覺得那條先是被游息踢完又摔下樓梯最後還被敲了一棍子的腿有點不靈活,還是有點隐約的疼。醫生叫我不用擔心,說只是傷得比較重,過段時間就好了,但是想恢複到以前那樣是不可能的了。
人家傷筋動骨還得養一百天呢,我就跟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就能飛檐走壁了。
鄭幼倫過來把我拖走,柔軟的黑色頭發散在耳際,活像個貴族流氓。
之前我就在尋思他怎麽不問是誰把我打成這樣的,當他将我拖到一個房間我才恍然大悟——那幾個王八羔子正被五花大綁丢在房間裏,旁邊還有倆标槍似的看守着他們的人。
他們見了我立馬跟耗子似的吱吱亂叫,嘴巴全被堵上了又哭喊不出來。
“嗬,你怎麽知道是他們?”我一看就興奮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對這個踹一腳那個掐一把。
“追蹤你手機訊號,當天就抓到了。”鄭幼倫打了個響指。
“不是吧,你把他們關這裏一個多月了?!”
鄭幼倫沒說話,用一種‘有什麽不可以嗎’的表情看着我。
我心說這也夠狠的,把人這樣綁着一個多月會死人的!
“算了,把他們放了吧,你這都是非法綁架了。”鄭幼倫就特看不慣我這種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樣子,當即對我這句話嗤之以鼻,最後又拗不過我,只能放了他們。
幾個人立馬對我感恩戴德誇我就一活菩薩,鄭幼倫在旁邊聽得都快吐白沫了,我也有點聽不下去了,這高帽子都快頂天花板上了。我不由心裏吶喊,這年頭做人真虛僞。
我看着他們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其中一個還回頭看了我一眼,就是那個打算敲斷我一條腿的人,他看着我的眼神特驚恐,就像當初活活把我打死了,現在我又出現了一樣。
“鄭寒光的腿不是斷了嗎?這怎麽好好的!”
“不知道啊,我當還特意去看了的,是真斷了!”
“不管了,總之以後別惹鄭寒光了”
我沒聽清他們滾出鄭幼倫家之前嘀咕的一段話。
“寒光,我覺得你變了。”我剛轉過身鄭幼倫就給了我一特真誠的擁抱,“如果是以前,你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的,你還記得導師說,要是被打了,就得用十倍的憤怒和力量打回去嗎?”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人都是會變的,哥,你得看開點。我就一普通老百姓,不能跟你比。”
鄭幼倫滿足地嘆了口氣,拼命把臉往我的頸窩埋,“聽你叫聲哥哥真舒坦啊,再叫一聲。”
他現在的樣子就跟一小貓似的,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輕道:“哥哥。”
“再叫一聲。”
“哥哥。”
“再一次。”
“……滾你丫的,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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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木有游息的一章,哦呵呵呵呵
第十三幕
鄭幼倫本來還打算留我在他家住幾天,我連忙推辭,心說再住幾天就要養一身王子病出來了。我就一窮苦命,享受那種貴族生活早晚折壽。
回去後我面對倒下來都能砸死的我一摞考試卷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高三這種殺人不見血的階段一個多月沒去上課,我幾乎都能預見一片紅燈即将照亮我慘淡的學業前程。
還好家裏有個孟北音,把我落下的課程全問了同學後标了下來,并且帶回了所有我未完成的作業。星期天他在廚房幫忙做飯,我就在房間裏奮筆疾書,忙得四腳朝天,我覺得抓着頭發我都能煩躁地把自己從地上拽起來了。
晚上洗澡的時候我去房間拿衣服,看着衣櫃裏一排游息的衣服瞬間啞聲了。
不用仔細去記憶深處尋找,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他那張蒼白又令人心折的面龐。他生氣炸毛時的樣子,他看電視面癱時的樣子,他惡心泡面時的樣子,他叫我小光時的樣子……
當然,還有他跟我打架時的樣子!踢我膝蓋時的樣子!把我推下樓梯時的樣子!
我的心情迅速從低落的谷底燃起烈烈沖天火焰,想到他忘恩負義差點害我被人家打死我就忍不住牙癢癢,當然我最介意的就是他可以冷漠到連個手都不跟我揮一下就走了!
我越想越氣,大手一揮把游息的衣服全拽了下來,找了個塑料袋一股腦都塞進去,然後扔到角落裏,又踩了兩腳才解氣。然後我沖進浴室,将所有屬于游息的東西都扔進了垃圾桶裏——我覺得我現在特矯情。
詩人總說時光飛逝,日夜就在眨眼間,那可不,人家某小品演員不也說了麽,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可我躺在床上,死活就是閉不上眼。
我還記得上次像這樣失眠時游息還睡在我身邊,他這種沒心沒肺的睡得特快,我見他睡着了就拿腳踹他,裝成夢游那樣——要是被游息發現我是故意的他肯定抽我,他比較激烈,是個動手的主兒。
一開始他嫌我亂動會躲遠點,後來可能因為床上大部分空間都被我占據了,他心裏不平衡,我再亂動他就直接抱了床被子來砸我身上,然後隔着被子抱着我再睡覺。多數我都是熱了一身汗,然後繼續踹他,結果一般都是他不耐煩地去睡沙發一邊嘀咕:白天好好的一人,到了晚上怎麽跟一剝了皮的海蛞蝓似的。
那時候我就被游息這種出神入化的比喻能力給雷住了,他不管看到什麽永遠都會拿一你沒聽過的海底生物來比喻,我一聽他開始貧我就想吐血。
沒想多久我就尋思什麽時候變得跟一多愁善感的小女生一樣了。
沒出息!我最近越來越沒出息了!
我握緊了拳頭恨恨砸向擺在床邊的書桌,黑暗裏我聽見圓珠筆因為這一拳的震動而掉下來的聲音,然後一束光倏然亮起,伴随着一聲震動——是我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提示有短信進來。
我懶得起來,伸手去亂摸。
是條彩信,發件人是陌生的號碼,我以為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廣告之類的,點開之後剎那間我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停止流動了。
“尤塔銘!”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狂湧而出,我幾乎是低吼着,喉嚨裏翻滾着劇烈的憤怒,“你他媽的又騙我!”
鄭寒光!你怎麽這麽蠢!為什麽尤塔銘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我翻身從床上跳下來,攥着手機,大顆的眼淚在我的眼眶裏打轉,心裏強烈的屈辱感幾乎要将我推向憤怒的最巅峰。
不,我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喪失意志。我開始急促呼吸,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如果我現在沖到尤塔銘家裏質問他,若他矢口否認,我也沒有辦法!
怎麽辦!怎麽辦!
我第一次感覺到這麽無助。
那條彩信只有一張照片,沒有任何文字說明,事實上如果再加上幾句話來解釋那個畫面的話,我可能會在理解的那一瞬間發瘋。
——照片裏的背景看起來像個密室,視線所及是一片刺眼的鮮血,而游息就在那片血泊中,胸膛被一根嬰兒手腕粗的金屬棍貫穿,将他整個人釘在了牆壁上,并且有粗壯的鎖鏈延伸下來禁锢住他的手腳。
他垂着頭顱,我看不見他的臉,更無從判斷他是死是活,他全身都是大小不一的傷口!我不知道這段時間裏他經歷了什麽——在我不斷埋怨他的時候,他都受到了什麽樣的虐待!
他不會死的!看嘛,他四肢健全,腦袋也還好好的,看起來最致命的就是那根金屬管,但是……應該沒有傷及心髒的吧……他是人魚,不會那麽輕易死的……我竭力安慰自己,但是牙齒在控制不住地打顫,心中湧起千萬種情緒不知如何表述。
我顫抖着回撥發件人的號碼,提示為關機。我沒空去想到底是誰給我發的短信,滿腦子都是想辦法見到游息,我得救他!
對了!鄭幼倫!他也知道深海的內/幕,甚至比我更清楚——我不能這麽堂而皇之的去找尤塔銘——現在只有鄭幼倫能幫我了!
我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總是保持着很高的戒備,即使是孟北音,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把他當成真正的朋友——游息不一樣,他壓根不是人——而在我的意識裏,鄭幼倫也是個例外,他是獨特的,是劃到‘可以信賴’的分類中的。
于是我胡亂打好主意,連眼淚都沒心思去擦一下就沖進了夜色裏。
我幾乎是一路跑過去的,還未痊愈的右腳立刻在這種劇烈的運動下隐隐抽疼,但是我顧不了那麽多了,現在我滿腦子都是游息的慘狀。
“鄭幼倫!鄭幼倫你出來!”我大口喘氣着砸門。
沒多久鄭幼倫就頂着一頭亂發睡眼惺忪的出現在門內,他看着我,估計還沒睡醒,懵懂道:“你欠了黑社會多少錢?”
媽的!老子現在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我一巴掌照着他腦門就拍了過去,他整個人立刻往後仰,然後摔在地板上——這下該清醒了吧!我往前跨了一步,紅着眼睛大吼:“尤塔銘就他媽一孫子!鄭幼倫,我要你幫我!你必須得幫我!”
估摸着鄭幼倫被我發神經似的樣子吓着了,呃了好半天才曉得爬起來,“什麽情況?”
我将他拖進卧室,哆嗦着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
鄭幼倫顯然比我冷靜多了,聽完後他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言不發,目光深邃猶如古鏡。過了會他忽然起身——去盥洗室洗了把臉,然後又折回來仰着濕漉漉的臉跟我說:“你剛才說了什麽?能再說一遍麽?我剛沒睡醒。”
然後我把他揍了一頓。
****
兩天後。
我對着巨大的落地鏡,別扭地整理束在領口的黑色領結。
我的姐姐鄭幼影正背對着我在她高貴的晚禮服下穿一條牛仔熱褲,姿勢既不雅觀又充滿男人味。
“我說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我們得趕緊走了。”我在不耐煩胡亂綁領結的時候鄭幼倫推門進來,他穿着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活像個黑社會殺手。
“那個,我這個領結有點問題,我怎麽綁都不對。”該死的,憑什麽我就一定要綁領結!
我剛說完鄭幼影也虛弱地吐出一口氣,“哥哥,你快來幫我一下,我的禮服塞到熱褲裏卡住上面的水鑽了。”
鄭幼倫不耐煩地走過來在我們的腦袋上分別敲了一個爆栗,然後一臉風雨欲來的神色幫我綁好了領結,又像個忠誠的管家那樣過去給鄭幼影整理好禮服。
——今晚7點30分,尤塔銘和叔叔那個不知道什麽的公司将在行政樓宴會廳舉辦不知道成立多少周年的慶典“饕餮之宴”,我的姐姐也就是鄭幼倫的孿生妹妹鄭幼影将是我的女伴,掩護我進入內部,而鄭幼倫則是可以頂着未來接班人的光環橫沖直撞。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救回我的人魚!
經鄭幼倫辨認已經确定囚禁游息的地方就是行政樓頂樓密室,我們要做的,就是沖破層層警衛突入密室。
屆時可能還需要鄭幼影犧牲一下女色,或者我們三個“超級賽亞人”合夥将整個宴會搗毀——這一點鄭幼倫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怎麽說他也算是公司高層,他主張将風險降到最低,我們三個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下将游息偷出來——切,這怎麽可能!他只是怕被自己老爸殺了而已。
晚7點15分,“超級賽亞人組合”乘坐豪華跑車駛入一片璀璨的城市之光裏。
我不知道現在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但是內心很忐忑——我很怕游息會死,雖然鄭家兄妹倆在行動之前已經無數次告訴我,游息是高血統的人魚,那點傷是不致命的,可我就是沒由來的心慌,我覺得在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游息就已經沒有氣息了。
“喂!又不需要殺人!不是你說不能随便傷人的嗎!”我無意中瞥見鄭幼倫正拿着把手槍貌似在裝消音器,立刻吓了一跳,這搞得我們好像是外國間諜來竊取國家機密一樣。
鄭幼倫白了我一眼,“拜托,你眼睛是還沒有恢複嗎?這是麻醉槍好嗎?你沒去過頂樓,那裏的警衛都是彪悍的大叔,如果到時候跟我們打起來一定會驚動更多人,那就麻煩了。”
好吧,的确是這樣。我也曾提出‘既然确定了游息在哪直接去找尤塔銘要人不就行了’這種建議,但馬上就被駁回,原因自然是尤塔銘一旦否認,我們連夜潛的機會都沒了。
“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別讓你的焦躁壞了事。”前座的鄭幼影轉過頭沖我做了個握拳狀,然後三人對時間,她擡起亮晶晶的眸子,眼底閃過興奮的神色,“馬上要到了,現在,整理好各自的表情。特別是你,寒光,等會到了會場千萬別沖動,‘S級’能不能救出來就看今晚了!”
我咬牙點了點頭,看向窗外繁華,努力平定下心裏不斷湧動的不安和躁動。
大樓前豪車如雲,金紐扣白手套的侍者立刻過來替我們開門。
晚7點25分,“超級賽亞人組合”下車,鄭幼影馬上親昵地挽上我的手臂,臉上擺出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沒那麽遠、幾百裏吧——那種疏遠而高貴的笑容。
我們踏上從內部一路延伸下來的紅毯,走在月輝般清冷幽靜的燈光中,踏進會場。
很好,尤塔銘,所有的敵人們,戰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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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看起來又像是過渡的一章orz
第十四幕
流動的華衣錦服中走來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孩,她一言不發地走到鄭幼倫身邊,然後鄭幼倫熟練地彎臂讓她挽着,全程沒有人說一句話,我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個突然冒出的女生是誰,讓她跟着會牽制我們的行動的!
在迎賓小姐殷勤地帶領下我們進入電梯,到九樓的宴會廳。
這個時候鄭幼影才拉了一下我的袖子,說道:“你不用在意那個女的,裏面全都是成雙成對的賓客,她是哥哥用來打掩護的路人甲。你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馬上到了。”
我心說人家女生就在旁邊,你要不要把路人甲三個字說得這麽大聲啊。
所有人都沉默着,電梯裏彌漫着一股沉重的氣氛,鄭幼倫的嘴角抿得緊緊地正視前方,我調整呼吸——電梯打開,在我的瞳孔內展現出一派上流社會腐敗的奢華隆重畫面。
耀眼的燈光傾洩下來,我面無表情地陪在鄭幼影的身邊,看着那些所謂的‘名流’心裏只有墨汁一樣冰冷的嘲諷。
鄭家兄妹作為公司未來的接班人總是有很多人想趁機拉近關系,一路走過去我總能聽到這兩兄妹不耐煩的敷衍調調——
——不好意思這是我女朋友。
——介紹一下這我是男朋友。
“萬一等會兒我被人認出來不夠你死的,拿自己弟弟當男朋友使,虧你想得出來。”我立刻在鄭幼影的腰上不動聲色地擰了一把,她眉毛劇烈地抖了抖,呵呵笑着掩飾過去。
尤塔銘穿得人模狗樣在杯盞交錯中對每個人都笑得彬彬有禮,我的叔叔鄭泓易也在他的身邊,正端着香槟在同某位大人物談笑。
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些大人要給自己取個代號——我是說泓易并不是我叔叔的真名,當然尤塔銘和媽媽的喬薇尼也不是,這代號也許從年輕時就跟着他們了,我和鄭家兄妹都不知道他們的真名。
鄭幼倫和那陌生的女孩過去打招呼,随手往鄭幼影這裏指了一下,示意兄妹都來了。尤塔銘和叔叔的視線随意掃過來,我立刻躲到鄭幼影的身後,防止被尤塔銘看到。
其實就算他看到也不一定能認出我——在此之前鄭幼影拿着她那堆名貴的化妝品在我臉上鼓搗了一個小時,眼線濃得連我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了。
“OK,準備就緒!”鄭幼倫走過來壓低聲音道,他的女伴已經不見了——她被派去切斷總電源,給我們制造五分鐘的黑暗,我們必須在這段時間裏竄到十樓去。
我們開始悄悄往消防甬道那裏移動,就等着整棟大樓融進黑夜中的那一刻。
沒有任何預兆,當耳邊響起慌亂的尖叫以及此起彼伏的碰撞聲後,我們的主場終于到了。
黑暗降臨的剎那會場裏甚至還響起幾聲清脆穿透的“噼啪”聲,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鄭幼影塞在角落裏的小鞭炮。這類似開槍的聲音立刻讓這些‘名流’吓破了膽,‘饕餮之宴’在這一刻便成了群狗亂吠現場。
“抓緊時間,我們只有五分鐘!”我拽着鄭幼影的左手,鄭幼倫拽着她的右手,于黑暗中我們飛快朝樓上跑。
鄭幼影脫掉她的晚禮服,為了方便行動她早就在晚禮服中穿上了運動背心和熱褲。
不久後宴會廳恢複電力,沒有人發現我們不見了,尤塔銘和鄭泓易一定在安撫那些在溫室裏還套着防風塑料袋生長的大人物們的情緒。
鄭幼倫掏出門卡刷開大門,鄭幼影在後面一邊跑一邊擔憂道:“這樣會留下出入記錄,等老爸查起來你就死定了!”
“所以,”鄭幼倫得意洋洋地揮了揮手上的門匙卡,“我刷的是你的卡。”
“去你媽的!”鄭幼影飛起一腳踹過去,兄妹倆在我身後很沒素質地扭打在一起。
我怒了,這種關鍵時刻他們是想把警衛都引過來嗎!
“都住手!”我沖過去兩記手刀将他們敲老實了。
兩人彼此仇視着衣衫不整重新歸隊,為了避開警衛免去不必要的打鬥,我們紛紛鑽進電梯裏,直飚20樓,閃進走廊。
密室在22樓,但是20樓以上是需要自己爬上去的,電梯在內部,如果我們在20樓破解辦公室密碼就為了搭電梯的話未免太浪費時間了,簡直就是白癡行為——但是爬樓梯是有風險的,那裏是鄭幼倫都沒有權限進入的地方,警衛彪悍。
“嗨嗨,兄弟們,覺不覺得我們現在就像間諜小偷,而且偷的還是自己父親的科研項目。”鬼氣森森的走廊裏鄭幼影忽然興奮起來。
“閉嘴!你是想我們現在就被發現嗎!”我和鄭幼倫一人給了她一腳。
自動感應門後就是泛着金屬光澤的扶手和冰冷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