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偶聞狼跡謀入城

買狗這事兒說做便做,事實上在鄉下也沒什麽買不買一說,家裏頭養着母狗的下了一窩崽兒等着送人呢,若是送不掉直接就拿去扔了,是以明珠不過是帶着小溪小潭兩個去村子裏頭遛彎兒瞧瞧哪家有新下的狗崽兒抱回來就是。雖說狗崽兒不頂事兒,可看門護院的狗還是從小養的好,狗這東西認主,長大了再抱回來指不定拿你當什麽呢,所幸土狗兒長得快,半年多就能看院子了。

“明珠啊,幹啥去吶?”

村東口兒的馬嬸兒跨着籃子從旁經過停留下來逗了小潭幾下。

“嫂子這是去給馬大哥送漿水呢。”

“可不,這日頭烈的他又忘了帶消渴的,你瞧瞧,樣樣不要我省心。”

馬嬸兒同明珠聊了幾句,無非也是自家漢子多麽粗心自個兒平日裏多麽賢惠操勞,唠叨半天無用的之後卻是給明珠指了條明路。

“嘿,你可是碰對時候兒了,大灣田旁邊那幾家的狗可都生崽兒了,如今去挑正合适呢,且去瞧瞧罷,遲了好的都要旁人給挑走了。”

明珠問清楚了是哪幾家人才謝過馬嬸兒去大灣田那頭了,果不其然,人還未到呢那幾家人的狗便跑出院子遠遠地沖着人汪汪,小潭吓得直往明珠懷裏縮,小溪也揪着明珠的褲腿兒直躲,明珠心裏頭卻是知曉這種不栓的狗多半兒也就是汪汪了事兒沒多大幹系,遂安慰了兩個小的仍舊錯過土狗跑去人家院子裏頭挑狗去了。

“正愁送不出去要丢簍子裏扔呢,可巧要你趕上了。”

逛了幾家好壞都有,反正都離得近明珠索性把這挨着的有狗崽兒的人家都逛了,如今正瞧看的是最後一家,引着他們逛的是一個幹瘦老頭兒,村裏人家家戶戶都認識,平日裏見着了有說有笑的讓幫忙也熱心,一聽明珠說是來要狗崽兒的便極主動地把母狗牽開要明珠自個兒選。

“哪幾條是公狗?”

“灰白點兒的那條是母的其它全是公狗,這條是狗王,脾氣沖得狠呢你仔細些手。”

明珠瞧了好一會兒也瞧不出差別來,只想着找條看家的狗卻是半點挑狗的學問也無,無奈只得請教這老爺子。

“嘿,你瞧瞧這條肥的,這家夥從小就搶奶搶得特精神,誰都沒他溜,往後肯定是個好養活能頂事兒的!”

老人家提溜了一條出來,明珠瞧了眼毛色正常,這四肢也是比旁的狗粗壯些,正想定下這條呢卻不知小潭那丫頭啥時候跑到院東邊去了。

“明珠哥,要這條!”

小孩兒特稀罕地抱着一條髒兮兮的小黑狗過來,明珠倒沒什麽反應,那老頭兒卻是慌忙沖上前去叫到:

“哎喲我的小祖宗喂這不是狗是狼犬!”

小黑狗被老頭兒搶了過去扔到地上攆走了,走前還沖着小潭哼唧了兩聲極是委屈,末了卻沖着老頭兒龇牙哼哼,威脅意味十足。

“大爺,啥叫狼犬啊?”

“嘿,你可是不知道,這東西是母狗跑林子裏頭去懷回來的種,身上有狼血呢,能要嗎!這狼啊養不熟,你要他長大了看院兒?笑話,它不叼小孩兒走都謝天謝地了!”

聽他這麽說明珠也沒敢要那只狼犬,只抱了起先挑好的一只黃色奶狗往家走,小溪牽着小潭跟在身邊,後者一邊兒走還一邊兒往回看,明珠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發現那只狼犬還在後頭遠遠望着。

村子周圍有狼。

明珠頭一回有這樣的認知,可瞧着那老大爺說起來時卻是那般理所當然半點畏懼也無,如此想來這狼應該是不會進村子的,狼也怕人,若非實在餓狠了應當不會到村子裏頭來找吃的。

那冬天餓狠了的時候呢?

明珠不敢想,他覺着還是存錢在城裏頭買套宅子好些,平時空着沒關系,只要冬天能去住着避開村子最危險的時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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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抱回去之後明珠也不栓着他,只拿以前的爛篩子鋪上破布條兒給他做了個窩,想着小狗長牙愛叼東西還給它綁了個大頭娃娃當玩具。兩個小姑娘對自家多了這麽個活物都十分稀奇,畢竟女孩兒愛寵物,這小奶狗又正是毛絨絨萌呆呆的好年紀,兩個小丫頭稀罕得不得了,平日裏照料喂食都是搶着來的。小湖卻是要皮些,總愛舉起爪子放在腦袋旁邊對着小狗汪汪叫,吓得小東西遠遠見着他就嚎。

小狗雖說不頂事兒護不了院兒可卻勝在警醒,晚間有個風吹草動的總瞞不過它的耳朵,如此明珠卻是心下踏實些了,守着那些個銀票也不似往常一般心驚膽戰,晚間休息好了第二天精神頭兒自然足,如此則更有力氣去折騰新的吃食。

涼糕已經步入正軌涼蝦也在投入生産了,如此明珠便騰出手來弄刺鐮和龍豆兩樣。這次他不是要做點心而是直接弄糖果,如今市面上賣的那些個糖果他去嘗試了下多是甜的沒有別樣口味,明珠也不想着弄什麽草莓糖蘋果糖,而是想加入另一種非常重要的味道——酸。

明珠還記得小時候很流行一種糖果,那就是外頭有一層酸死人的糖衣裏頭則是甜甜的糖心兒,小孩兒總愛這些個刺激好玩兒的味道,酸較之于辣和苦更容易要人接受而且會帶來一種近乎變*态的享受,是以當初那種糖很是流行了一陣兒,一直到明珠上大學了回小學外頭的小賣部裏尋摸仍能看見好多小孩兒走他們的老路。

一早便說過了,明珠做吃食更多的是寄托對上輩子那個世界的念想,是以這見證了一代人童年的糖果他也想弄出相似的來,只如今手邊條件有限他又不知曉配方只得自個兒按照味道瞎搗鼓,如此便選中了刺鐮和龍豆兩樣。

刺鐮和龍豆都是灌叢上生長的,然而刺鐮的果實卻是渾身布滿尖銳的細刺,那表皮上的刺很短卻着實紮手,每次采摘之時都要小心避開。果子青中帶紅的時候便能摘下來了,要直接吃也成,用指甲将表皮上的那些個細刺全部刮去直接放嘴裏嚼就行,酸酸甜甜的口感極好,只兒時刮刺的時候總要紮幾根在指甲蓋兒裏弄得人很揪心。他現如今采摘的卻是已經成熟過頭變成了紅黑色就連那刺也幹癟成深棕了的刺鐮,如此酸味兒卻是沒了只剩下單一的甜味兒,用來榨糖最是合适。

相對于刺鐮而言龍豆卻是要溫柔多了,表面上沒有細刺長得也極易采摘,果子成熟之後仍舊是指甲蓋兒大小的一串綠,拿手一捋就是一大把甚是方便。然而,這東西卻不是多好吃的,酸中帶澀一點甜味兒也沒有,只因着滿足了人們對酸的追求卻也是極受歡迎的。

刺鐮經曝曬之後已然變得十分堅硬,明珠将其放在水裏頭拿篩子淘洗完兩遍就抓起來放磨盤裏頭研磨成粉末,随後同搗成漿的龍豆一同加水和勻再放鍋裏頭熬煮,一邊煮一邊攪拌,等到沸騰第一次之時将東西取出來倒進一早準備好的蒸飯布上過濾,渣滓拿蒸飯布包了紮嚴實,過濾出來的黃橙橙的湯汁兒便放鍋裏繼續熬煮,明珠一邊煮還一邊将那包裹着渣滓的蒸飯布也放進鍋裏一同熬,直到水被蒸發掉大部分只剩下粘稠的糖漿之後才倒進事先弄好的模子裏頭冷卻定型。

王名川從外頭忙活完歸家之時,這還沒進到院壩裏頭呢小黃狗便嗅見他的味道沖着門口汪汪,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明珠也信了蔣大娘的那句話,這狗見着別的熟人都不汪汪,偏生一瞧見王名川就使勁兒“汪汪汪”地叫喚,也不去咬他也不去攆他,就是沖着人直汪汪。

“小黃又對着你喊‘旺’呢,興許再多叫幾聲你那鄉試也就過了。”

明珠笑着迎上去遞給王名川一碗涼蝦,後者就着那滿當當的紅糖水喝了一大口,因着剛從水井裏頭取出來正是冰爽的時候,對于那在外勞作了一天從裏到外曬得滾燙的人而言再熨帖不過,一碗下去真真是從喉嚨涼快到了胃,直至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說不出的暢快。

“我聞着你身上的甜味兒又變了,今兒個又琢磨新吃食了?”

王名川将手裏頭的東西放下先摟着明珠膩歪了會兒,兩人經由那晚上的突破感情詭異地變得和諧自在了,明珠沒了起初那份抗拒,雖然也不怎麽主動可到底不會拒絕王名川的親近了。

年齡什麽的……好吧,他覺得,兩人都已經這樣那樣再說這些便顯得矯情了。

“就你鼻子靈,我弄了硬糖,現如今還沒成型呢需得等晚飯過後再說,去,身上粘死人快些洗澡去!”

将王名川攆去洗澡之後明珠便開始動手做晚飯,鍋裏頭已經熬好了給豬吃的豬草紅薯混合物,王大河照例跑來拿桶舀了提去豬圈喂豬,明珠瞧着他那小小的身子任勞任怨地做着這些個粗苯活計很是心疼。這孩子懂事聽話從不要人操心,可明珠有時候甚至希望大河能任性些,至少能讓自己知道給他什麽東西他能高興。

“大河,別一次性提太多,多跑幾個來回都行,莫要灑了燙着自個兒。”

“诶,我曉得了!”

小孩兒拎着一大桶豬食晃晃悠悠地去豬圈了,明珠瞅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大河同小湖兩個能中和一下就好了,一個太老實,一個太機靈,往後放出去明珠對哪個都不放心。

晚飯照舊弄得極豐盛,因着一家人日間活動量極大,頓頓飯明珠都是将分量弄得足足的,加上現如今家裏不缺錢了他是怎麽好怎麽來,直吃得一個個小孩兒滿嘴流油。

晚飯吃撐了自然要出去溜達溜達的,碗筷刷洗幹淨後一家子便将院門鎖了排成一隊往外頭走,明珠走最前頭,後面跟着小潭小溪小湖大河,王名川斷後,一家子六個小孩兒排得整整齊齊地在田坎上走着,這邊瞧瞧土有沒有松那邊看看缺口有沒有垮,遠遠瞧過去這一家子甚是和樂,有那晚歸的農人瞧見了總要打趣幾句的,明珠笑着回了,兩邊揮手告別錯開肩後走向不一樣的方向。

月亮田裏頭的稻子長勢極好,綠油油的已經挂穗兒了,明珠瞅着那三灣田突然有了個想法。

“咱釣泥鳅吧!”

想法一出全票通過,明珠找來魚線和魚鈎,又拿糠和煮好剩下的紅薯捏了團子,王名川則帶着幾個小的去土坡邊撿木棍和竹竿兒,兩邊一碰頭便開始将魚線魚鈎拴在木棍竹竿兒上,明珠拿魚鈎串團子,王名川卻是趁着空當刨蚯蚓,最終将蚯蚓和團子都串鈎上了才将那手臂長的竹竿兒和木棍深深地插*進田裏。

“好了,明兒個來取就成!”

一家子弄好了這一出肚子也差不多消下去了,遂就着田裏的水洗了把手便慢悠悠地往回走,剩了一夜的蟲鳴,和那總冷清不了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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