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二十一

回到廂房的溫良玉命人打了冷水來,捧起滿掌的水便狠狠地往臉上潑,仍嫌不足,又脫下衣裳清理身子,但無論身體有多痛都像仍被傷得不夠,最後他楞楞地坐在椅上,一聲長嘆後又拿著瓶傷藥回到小樓。遲遙依舊守在外頭不敢進去,見溫玉公子一臉怒容,忙開了門就讓他進去,自己仍是守在門外。

小樓已暗,溫良玉點起燈後竟看見慕容玦抱著腿睡去,探手一摸,少年臉上滿是未乾的淚水,他楞了半晌,終於大力将人搖醒。慕容玦睜開眼睛,見是溫良玉便不由分說撲進他懷裏。「良玉,你別生氣、別不理我!你生氣就打我好了,別不理我……良玉、良玉!我錯了……」

溫良玉只是輕輕地撫著他淩亂頭發,聽他颠來倒去的就是那幾句,卻也不知該說什麽,打慕容玦那巴掌時他确實生氣,甚至想過就這麽離開慕容山莊,可回過神來滿腦子竟都是少年站在慕容桦床邊的神态,還有最後他坐在地上像是想哭又想笑的扭曲表情。

這般一想,他便用力擡起慕容玦埋在自己懷裏的臉,見那右頰高高腫起,不免又是一嘆,他才用兩分力就成這樣了……「疼嗎?」

慕容玦怕他又生氣,一個勁的搖頭,溫良玉不信,伸出一指按上他右頰,少年随即龇牙咧嘴地猛抽氣,就差沒在床上打滾,看得他是笑逐顏開,還按著臉頰的慕容玦見他終於笑了,這才放下高懸的心,試探地去拉他衣袖,溫良玉扯回袖子,自袖袋拿出小罐來幫他上藥,慕容玦疼得直縮,他也不放輕動作,竟像故意捉弄少年似的。

「良玉,疼。」

見他可憐兮兮地喊疼,溫良玉越是加重力道。「那你自己上藥?」

「別別別,也不大痛,你繼續就是了。」怕他真的停手,慕容玦連忙拉住他。「良玉,你不生氣了?」

溫良玉并不回話,為他臉頰上完藥後又拉過他的右腿探視,慕容玦閃躲了半日,才在他的目光下扭捏地伸出腿來,溫良玉拉下他的褲子,只見他右邊大腿早是萎縮變形,他按了幾下後便抓準力道為少年揉捏起來,慕容玦起先疼得要躲,可怎麽也無法使力,只得任由他去,溫良玉直按了好一會兒才罷手,擡頭便見少年咬著牙一頭的汗,沒多想就擡袖幫他擦去。

「真這麽疼?」

慕容玦猛搖頭,心心念念仍只記挂著問他:「你不生氣了?」

「生氣就不會在這兒了。」溫良玉待要起身去喚遲遙來給慕容玦更衣,不想慕容玦怕他又要走,竟是死命地握住他的手,他輕嘆一聲。「我不是要走,只是讓遲遙來給你換身衣裳。」

「不要,我什麽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邊。」

拿少年無法,溫良玉只得伸手要摟他,慕容玦卻自己怡然自得地躺上他大腿,溫良玉見他這般,反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樣子也不羞?」

「橫豎再丢臉的樣子也讓你看過了。」

知他說的是後園之事,溫良玉并不接話,慕容玦把玩著他的手指自得其樂,久了才看向他淡淡地說:「你別在意他說的話,我早聽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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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聽慣了又怎會發生方才的事?明知少年撒謊,他卻不忍說破,指尖輕輕梳弄慕容玦一頭黑發,屋內一時無聲,良久,慕容玦方結結巴巴地問:「你、我……剛剛……你身子可還、還好?」

溫良玉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我是練武之人,身子不知比你強壯多少?你不用在意。」

「我當然在意!」他立刻回嘴,旋即想起自己理虧,又放低聲音。「我那時著了魔般,你別惱我。」

他緊緊抓著溫良玉的手,分明千言萬語,卻似哽在喉頭,不知還能怎麽說,溫良玉知他心底有話便不出聲,只靜靜等著。

「我忘了你不是溫玉,只當你和慕容璟一般……心底怕你也會瞧不起我、怕你會像他們一樣……」

他說得委屈,竟覺鼻頭一酸,忙住了口不肯再說,又自溫良玉膝上起身,卻惶惶然不知該躲到哪兒去,他就只有這幢小樓,可現在他想躲的人就在小樓裏……

「想哭就哭。」

溫良玉自後頭緊緊抱住他,臉就埋在他頸窩間,聲音仍是輕輕淡淡,自他口鼻間吐出來的氣息卻那麽暖,隔著幾層衣料都還是那麽明顯,慕容玦恍惚想起養大自己的奶娘,自己小時總在夜裏啼哭不盡,奶娘便抱著他小樓上上下下地走,嘴裏哼的小調他早已忘了,可還牢牢記得她暖和的身軀和帶著碧綠玉戒的手指,直待他大了,奶娘卻因病過世,之後再也沒有人抱過他。

「都怪你打得我痛了。」

「嗯。」

「良玉……」

「我在。」

「剛剛是我錯了。」

「我原諒你。」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

「嗯。」

「良玉……」

「你說。」

「陪著我、別走……」

「好,我答應你,縱使要走也會帶你一起。」

慕容玦始終咬牙忍著,一滴淚也不肯掉,溫良玉一直抱著他,橫豎看不見,也不管他落不落淚,只想著要他把話都說出來,怕他憋在心底反更是難過,與他這般一應一答也多是随心所至,雖不曾深思,卻是真心實意。

只是想起将來……溫良玉閉上眼,不再多想,只要有未央在手,他便無所畏懼,無論誰人擋在前頭,他只要護得少年便已足矣!

這一夜,遲遙在房裏為慕容玦收拾衣裳,開心的說:「二公子這回真能去秋燈宴了呢,幸好小的又找人做了件新衣裳。」

溫良玉笑道:「你聽來比你家二公子更高興。」

「那是當然,小的打長眼來還不曾見過那麽大的熱鬧呢,二公子也是,前幾年還會叨念,這兩年就只裝不在意,可小的知道他心底盼著呢。」

「遲遙,你太多話了。」

「若換了別人,小的當然不敢說,溫玉公子便不打緊了。」

執著酒杯,溫良玉的笑意全掩在白瓷杯後。「那是。」

少年只覺自己被當成孩子看待,哼了一聲便偏過頭去,溫良玉仍是笑,秋夜的風吹來已有些涼,怕再染風寒,遲遙讓慕容玦遠遠的坐在床上,只有他一人坐在窗邊,怕笑得過頭又惹少年生氣,溫良玉便偏頭去看葉隙間的點點繁星,耳邊仍是遲遙與慕容玦主仆間的鬥嘴,他再轉過頭來時正巧對上少年目光,只是那人又随即別開了眼,溫良玉也不在意,只笑著喝盡壺中最後一滴酒。

見時辰已晚,遲遙放下收拾了一半的行囊,兩只眼看向仍無離開之意的溫玉公子,試探地道:「小的這就下去休息了?」

慕容玦沒回話,手上的卷宗掩著臉,溫玉公子笑著向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自己卻是穩穩地坐在那兒動也不動,遲遙左思右想,當真就往樓梯口走,踏下一階後又回頭來看,正對上溫玉公子的眼睛,就像早知道自己會回身一樣,那人姣好的面容仍是帶笑,食指微微點上唇瓣,他只覺那一笑漂亮到不能再漂亮!腦袋轟地一熱,三步并兩步的下去了,滅了一樓所有燭火,遲遙忙忙提著燈走出小樓,像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可又放不下心,不禁遠遠地望向仍燈火通明的二樓,窗邊卻再也看不見溫玉公子的身影。

許多年後,每當秋風再起,遲遙總會想起這一夜,腦海裏溫玉公子的笑靥依舊那麽鮮明、那麽漂亮……然後他會閉上眼睛為二公子虔心祈禱,只願那人趕緊回來,別讓二公子月月年年翹首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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