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二十五

那日午後,慕容玦微微地發起燒來,溫良玉便不肯讓他下馬車,到了投宿客棧又拉著他直接進房,喂他吃些東西後便将人趕上床,遲遙煎了藥來,見他家二公子讓溫良玉包得球一樣卻還坐在床上說個不停,不免嘆氣。

「我說了我沒事!」

「好好好,你沒事,躺著就是了。」

「不過就是發點熱,哪用得著你大驚小怪?你瞧遲遙,他多習慣。」

遲遙放下藥碗,一溜煙地就出了房,房中兩人還在對看,壓根兒沒閒工夫理他。

「我只是擔心你,別無他意。」他知慕容玦向來就愛逞強,又對兩人習武之別耿耿於懷,凡事皆不肯落後半點……可他正需要這場不大不小的病。

聽他這般說,慕容玦反閉了嘴,再不肯多說一句。溫良玉端過藥碗來細細地吹著,慕容玦仍賭氣看著別處,他指間一粒藥丸藏得隐密,無聲無息便化在藥湯中,不動聲色,他仍一口一口吹著,慕容玦終於轉過頭來朝著他伸出手。

「好了,都冷了。」

溫良玉卻不給他。「糖罐呢?」遲遙向來心細,但如今藥碗旁卻不見糖球,他便開口索要,怕待會兒慕容玦覺著苦了卻無糖球去味。

「我又不是孩子了,哪還需要糖罐?給我就是了!」

拿著藥碗的人卻只靜靜地看著他,慕容玦同他對望了半晌,終於敗下陣來,不甘願地指著行囊。「我說過不吃的,誰知遲遙會不會自作主張塞進去了?」

溫良玉起身随手翻了翻,果在慕容玦的包袱中發現糖罐,便取來放在一旁,這才将藥湯遞給慕容玦,藥湯早是溫涼,少年一口喝盡後卻怎麽也不肯取顆糖,一雙眉直皺得七彎八拐,溫良玉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親手揀起糖球送到他嘴邊,慕容玦盯著那猶帶自己齒印的手指看了半天,終究還是張口含入。

「真是個傻子。」

慕容玦含著糖球,溫良玉便不教他躺下,只讓他靠著自己,少年嘴裏的糖尚未化盡便在他肩頭沉沉睡去,溫良玉低頭以吻取出他口中的糖,喀喀幾下咬碎吞了,手上則将慕容玦放倒,不忘以被将他蓋得密實,這才拿著未央離開。

「溫玉公子。」

尚未踏下階梯,便聞身後一聲叫喚,溫良玉回身笑道:「重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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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公子可好些了?」

「不過是發熱而已,如今已睡下了,想來沒什麽事。」

「那便好。」燕重緋與他并肩,兩人一同落坐於客棧大堂。「溫玉公子待慕容公子真好,這般體貼照顧。」

「他乃我璟二哥之親弟,我照看他也是為了璟二哥。」

見溫良玉眼中一絲悲痛,燕重緋不禁暗怪自己糊塗,怎地就提起人家傷心往事來了?「公子節哀,勿要傷悲。」

他淡淡一笑。「尊師呢?」

「師父正在房中休息。」

溫良玉不再多問,其他兩名紅影閣弟子卻也不見,他便與燕重緋一同用膳,席間兩人說說笑笑,燕重緋不斷提及她如何欣羨他與齊斐、慕容璟三人的過往事跡,溫良玉聽了只是輕笑,不忘為她聽得的江湖傳聞做出修正或補充,談興甚高的兩人甚至喝了點酒,幾杯溫酒入喉,燕重緋雙頰浮起紅雲,眉眼間已不知不覺帶上綿綿情意,溫良玉瞧得分明卻不言語,見大堂中人漸多了起來,他便笑道:「在下怕是有些酒意,不知重緋姑娘可願一同出外走走?」

燕重緋自是答應,兩人走出客棧,為了避事,他們刻意挑選較為偏僻而窄小的客棧,門外車馬甚少,且與城鎮隔著一小座樹林,溫良玉便領著燕重緋在樹林間漫步行走,夜風甚涼,四周僅聞些許蟲鳴,極為寂靜。

看著身前白色背影,燕重緋既不願貿然上前,亦不願錯失良機,見兩人之間尚隔著一步距離,她故意絆了腳向前跌去,溫良玉聽見聲響立即回身,未央出鞘,長劍迅即貫穿燕重緋心口,女子嬌容滿是驚愕,溫良玉抽出劍并彎身自她腰間摸出一筒煙花,衡量距離,放出煙花後他便一腳踢開燕重緋屍身,并隐於樹林中守株待兔。

不久,果見紅影閣主與其他兩名弟子急急趕來,但現場卻是空無一人,孟绮顏環視四周,心知燕重緋多半已遭遇不測,既悲又怒,忿忿開口:「我知道你在這兒,出來!」

溫良玉緩步踏出,劍尖銀光閃動,不見半分血紅,孟绮顏卻被他全身殺氣駭得一凜!「溫良玉?」

「閣主。」

「是你……為什麽?」

「閣主可還記得三十年前的一件往事?」

三十年前四字一出,孟绮顏臉色一白,她駐顏有術,雖已五十多歲看來仍如三十,紅影閣更是十年前方才成立,除非知曉內情,否則誰會将她與那件往事聯想牽扯?

「你……不可能,你年方二十有七,三十年前你根本……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理會她的問題,溫良玉又邁出一步。「三十年前的重九夜,閣主可曾在那人身上取走機密圖外的他物?」

不欲多言,孟绮顏殺意已起,雙飛彎刀殺破夜空,溫良玉出手亦毫不留情,刀光若網、劍芒似雨,刀劍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孟绮顏每一招皆是淩厲狠辣,招招直取要害,未央卻若游龍輕而易舉卸去式式殺招,轉瞬之間兩人已拆了百馀招,溫良玉反手一劍,回身刺出,雙鹄引七十二式與其玄迷步法搭配精妙,孟绮顏左肩已受一劍,她彎刀回手,竟拆成輕薄二柄,舞之更為生風,竟似毫無破綻,溫良玉不驚不懼,未央更趨圓轉,潇灑如意,劍如禦風劃破層層刀光,直逼孟绮顏俏臉而來!

只見她一式後飄,随手便抓起仍呆楞站於後方的一名弟子向溫良玉抛去,想溫玉公子不至濫殺無辜,更希冀能以以突來之勢破解劍鋒,誰料溫良玉劍尖未偏,孤翔二式生生将那女子剖成四塊,另一名弟子旋即尖叫欲逃,溫良玉分神回身削去她半邊頭顱,再轉身時雙飛彎刀已至身前,招招進逼,未央一劍凜冽,鳳鳴九天回轉運使,卻從左側詭異偏出,準确刺入孟绮顏心口三分。

「我再問你一次,你可曾在那人身上取走他物?」

孟绮顏唇角溢血,竟仍在笑,三十年前她還年輕,只覺愛情便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她跟著心愛的男人出生入死,結果卻是一步踏錯,從此步步皆錯!

「那年,我就知道錯了!可惜,人生難能回頭。」溫良玉無語,孟绮顏向後退去,劍尖離胸,鮮血倏地噴出。「你說的、我沒有……」

聽著女子停了呼吸,溫良玉只覺四周一片死寂,一瞬間竟想放聲大笑,孟绮顏說她早就知道錯了,可是一切根本無法挽回,所有情仇愛恨在三十年前就已定下,身不由己不是藉口,只可能是無奈的代價……又想起夏承熙死前曾隐隐表明溫良玉與齊斐結拜原出自他之指使,一切只是為了朝飲罷!

他低聲地笑了起來,在血腥中回盪的笑聲聽來竟是濃烈的嘲諷。原來連潇灑恣意的溫玉公子也身不由己、原來連年方二十有七的溫良玉也被迫牽扯在三十年前的往事中,到頭來,齊斐亦不能置身事外……這江湖早讓所有人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溫良玉摸上自己的臉,觸手仍是冰涼,甚至讓他打從心底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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