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三十三

「齊斐還在看你。」

溫良玉回頭朝著齊斐揮揮手,然遠方大漢沒有回應,他也不在意。「大哥出神罷了,哪是看著我,就你多心。」

慕容玦不置可否,又見兩人不是走回房間,不免問道:「這是去哪兒?」

「昨日來得太晚,失了機會,今日既有空閒,便帶你在這島上走走看看。」

衆人多仍在演武場旁,是以島上他處竟是罕有人影,溫良玉指著島上另一端峭壁給他瞧,慕容玦只說他也走不到那兒,溫良玉便笑著同他說起這秋島原是一座無人孤島,春燈公子買下後便著意整理,卻分成東西兩邊,東邊地勢陡峭遂保留原貌,西邊便整理成接待賓客的庭園房舍;又說秋島四周海域暗潮洶湧,除了春燈公子的船隊外竟無船只膽敢靠近,遂衆人亦不擔心遭敵……兩人一路說一路走,眼前果處處皆是花柳園亭、精致可愛,繞過竹林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細石漫成小徑,一旁則是佳木茏蔥,間雜著幾株桂花與奇異香草,味芬氣馥,慕容玦卻向後退了兩步。

「怎?」

以手掩鼻,少年皺著眉道:「太香了,頭暈。」

見他不舒服,溫良玉便拉著他往另一邊走去,穿過一層繞花月洞門,便見眼前豁然開闊,百來株黃葉高木如馀晖一般,黃燦燦的與天邊彩霞相互輝映,好看得很,溫良玉卻不在意,只看著不遠處一個折帶朱欄板橋,度過橋去便有一座涼亭,正打算帶著慕容玦前去歇息,不想少年卻停住步伐。

「慕容山莊裏也有這樣的樹。」慕容玦指著其中一株最高的,輕聲說著。「他們三人總是喜歡待在那兒。」

知道少年口中的三人便是齊斐、慕容璟與溫良玉,他卻不語,只靜靜地聽慕容玦說。

「我總是看著他們,看他們飲酒談天、舞劍過招,心底好生羨慕。」他一直看著、一直看著,心知他們會看見自己,但或許他就是希望被發現,然後……「有一回,齊斐沒來,溫良玉和慕容璟就坐在那樹下說話,我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天。」

曾經,他多麽希望坐在那裏讓溫良玉帶笑看著的人不是慕容璟而是自己,可他明明盼了那麽久,卻連作夢都不曾夢到。

溫良玉看著他又是想望又是自嘲的神情,心下竟不知是什麽滋味,他分明知道少年口中的溫良玉不是自己、不是這個他日日在銅鏡中看見的人,哪怕有著同一張臉皮,可就是不一樣,齊斐或慕容玦看著的人都是那個溫良玉……恍惚之間他又看見石室中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看著他站起身、看著他披上這張臉皮變成溫玉公子,看著他說話看著他笑,那就是江湖中驚才絕豔的溫玉公子,而自己……卻成了石室中那具屍體!

「良玉,你的手好冰。」慕容玦擔心地看向他。「我說錯話了?」

勉強扯開一抹笑,他斂眸避開映出自己面容的少年的眼,心底明明複雜委屈,卻想著何不索性趁此機會遂了慕容玦多年想望?若他能真心笑一笑,換得這張臉皮便也值了。身随意動,溫良玉牽起慕容玦的手來到樹旁,又扶著他坐下,自己正打算去拿壺酒,卻讓少年拉住了手。

「你忙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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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要飲酒談天?」

「你也太講究,只管坐下就是。」

溫良玉依言坐到他身旁,慕容玦卻不肯好好坐著,身子一歪便将頭枕在他大腿上,溫良玉看著他笑道:「難不成慕容璟當時也是這樣坐著的?」

「他哪兒有我幸運?」慕容玦拉著他的手來揉捏,一面搓一面抱怨。「你的手怎還是這麽涼?」

沒有說話,溫良玉的手指輕柔滑過少年眉目,慕容玦又抓住那只手,非常正經地說:「良玉,有句話我之前說不好,我想再和你說一次。」

「你說,我聽著。」

慕容玦一張嘴開開閤閤、欲言又止,良久,終於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是溫良玉。」

若在往日,這句話便是他心頭死穴,哪怕是慕容玦他亦不會留情,可眼下他卻不能言語,只能楞楞地盯著少年明亮雙眼。

「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要他!」慕容玦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你是誰都不要緊,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知道……」

「我會很努力,也許不能同春燈公子這般富可敵國,可總有一天我一定能夠保護你,到時候你就什麽都不用怕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然後我們在一起過一輩子。」

溫良玉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少年的情意那麽明确,每一個字都打得他心口微疼,又像點亮天邊所有星辰般在他眼前閃閃發亮,他還能說什麽、他到底應該說什麽,沒有人告訴過他,那堆了好幾間石室的卷宗和書都沒有教他這時應該說什麽,面對這麽珍貴的存在到底應該怎麽做?

明明還坐在地上,他卻恐懼得像是随時都會墜落,只能不斷地想如果是溫良玉、如果是溫玉公子,他會、他會……

「良玉,你說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有點顫抖,可看著他的專注眼神不曾移開分毫,溫良玉張開嘴,如果是溫玉公子會說……他不知道真正的溫良玉到底會說什麽,可是他想說……

「好、好!」

聽他結結巴巴的應好,慕容玦笑了。遠處侍女們點亮萬盞燈火,可他們離得太遠,燈光照不見,只有些夕陽馀晖落在兩人身前,映得那些枯葉更黃,秋風裏看著更暖,卻怎麽也暖不過他們交疊雙唇,以及相視後的一抹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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