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1---Chapter(5)
她打開房間的門,在昏暗的還沒有亮起來的清晨光線下,一個滿臉慘白毫無血色,沒有下半身的披頭散發的女人正在從地上擡起頭,用兩個空洞的沒有眼珠的眼洞瞪她。
而唐宛如的形容是她正在淨化心靈,用冥想來排除這個世界的一切紛擾的時候,突然一聲刺耳的如同厲鬼慘叫般的女生從她天靈蓋上破空而下。
而當顧裏打開燈的時候,發現了正劈腿盤在地上、貼着面膜做瑜珈的唐宛如。
在我和南湘依然驚魂未定的時候,唐宛如和顧裏已經收拾完畢,各自說了一聲“有事先走了”之後,關上門揚長而去。
我和南湘依然懶洋洋披着被子毯子,窩在沙發上,等待着靈魂清醒過來。
顧裏走在清晨的宿舍園區裏,人還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學生都還沒有起床出門。每個寝室的窗口都亮着黃色的燈光,偶爾看得見站在窗戶邊上刷牙洗臉的剪影。
顧裏提着手裏的LV提包,轉了幾個彎,朝男生宿舍走去。
她走到顧源的寝室樓下,那個守寝室的老女人精神矍铄地端個凳子坐在大門口,看見顧裏走過來,剛要張口,就被顧裏迎面丢過來兩張粉紅色的一百塊。于是她翻了個白眼,閉上了嘴,把凳子朝邊上挪了挪。
顧裏在一群穿着棉衣綿褲,偶爾有一兩個不怕冷的穿着內褲的男生目光下,平靜地朝樓上走。
她站在顧源寝室門口,回憶了一下出發前心裏想好的臺詞,然後擡起手敲門。
開門的是一個把牙刷塞在嘴裏的陌生男的,他看見漂亮的顧裏,混濁的眼神晃了一晃之後迅速發亮起來,他咕嚕了一下吞了一大口牙膏泡沫。
“顧源呢?”顧裏像是白素貞一樣,端莊地笑了。
“跑步去了。”男生拿下牙刷,抹了抹嘴邊的泡沫。
這下輪到顧裏無語了。
在顧裏的計劃裏,并沒有想到顧源這麽早也出去跑步。
她頓了頓,然後打開了自己的包,把一疊用紙條紮好捆緊的4000元人民幣用力丢在男生的胸口上,說:“給顧源。”然後轉身揚長而去,
幸福有點太過突然。
被錢砸死是多少男人的夢想,更何況是被一個美女用錢砸死。
三月的天氣慢慢轉暖。
雖然淩晨的天氣裏還是彌漫着尖銳的寒冷,但是随着天空雲朵裏的光線慢慢轉強,溫度會迅速地上升起來。
顧源的頭上一層細密的汗水。
他停下來,在操場邊上的水泥臺階上坐下來。
還沒完全亮透的天空。空曠的足球場像一個巨大的劇院。
唐宛如經過幾天的調查,發現了每天早上八點半的校隊晨練,衛海都是第一個到的人。甚至很多時候他八點就到了。一個人在體育館裏練習着步法,或者揮拍做準備運動。對于剛剛進校隊的新人來說,衛海的确非常努力。
學校的羽毛球隊在整個上海 來說,也算非常厲害的。男生和女生都是各八名。
女單1號和2號,都曾經是國家一隊退下來的。唐宛如是女單3號。再加上另外一個大一的女生,她們四個是校隊的一隊。另外四個實力更弱的女生是二隊。平時參加全市甚至全國的比賽,差不多都是一隊出馬。
男隊也是一樣的,而衛海是男單8號。
唐宛如這幾天一直心懷鬼胎地向父親打探關于衛海的各種消息,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迅速得知了他的優點是“力量突出,體力充沛”,缺點是“技術不細膩,想法單一”。所以,唐宛如迅速在心裏形成了一個做戰方針。
果然,走進體育館的時候,已經聽見裏面的跑步聲,羽毛球鞋摩擦地板特有的“吱吱“的聲響在空權的室內回響着。唐宛如走進去,就看見了正在獨自練者步伐的衛海。
衛海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看見是唐宛如,整張臉迅速地紅了起來。
他支吾着打招呼:”早……“
唐宛如笑顏如花(這個微笑已經對着鏡子排練過無數次了),然後回了聲”早啊“。
看見對方并沒有一上來就發動”我的奶”啊之類的語言攻擊,衛海顯然松了口氣,于是在聽到唐宛如提出兩個人對打練習練習的時候,衛海猶豫了一下,也就答應了。
唐宛如說:“你們男生力氣大,不準殺球。”
衛海點點頭,說:“恩,好。”
畢竟衛海是新人,而唐宛如在對方不能大力殺球的前提下,靠女生細膩的手法,把衛海搞得大汗淋漓。兩個人打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然後坐到場邊休息。因為也快八點半了,等下就會其他的人來。
唐宛如心懷鬼胎地從自己的羽毛球包裏拿出一瓶藍色的飲料,遞給衛海。
“啊,不用了。“衛海擺擺手,顯得很不好意思。
”沒事,這飲料蠻好的,我爸爸說補充體力很好,你下次也喝這個。“唐宛如把自己的爸爸擡出來。“
”真的啊?“衛海拿毛巾擦了擦汗水,接了過去看飲料的名字。
唐宛如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摸進自己的包裏,把另外一瓶粉紅色的飲料拿出來。
這飲料就是前段時間電視裏一直打廣告的那個”他““她”的飲料,順便拿餘光偷瞄正在仰頭喝“他”的飲料的衛海。但顯然,木頭木腦的衛海并沒有發現飲料瓶子上包裝的秘密。
燈光下衛海的喉結上下滾動,還混合着香皂氣息的汗水味道在自己的身邊濃郁地包裹着,唐宛如簡直像一條端午節的蛇一樣渾身燥熱無比。
下一個畫面,衛海起身把衣服一脫,“熱死了。”
當衛海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唐宛如的時候,唐宛如已經差不多快要缺氧致死了。雖然曾經做夢也回味過很多次衛海的luoti(被禁止),但是如此近距離地再一次看見他結實的胸膛,依然讓唐宛如覺得五雷轟頂。
衛海慌張地把衣服套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撓撓頭發。
唐宛如裝作非常鎮定地轉開話題:”你的體力很好。“
衛海一瞬間更加尴尬了。
唐宛如警覺過來:”我不是說你床上的體力!你不要想歪了!“
衛海喉嚨裏的水都嗆了出來。
唐宛如想 :”好了,又毀了。“
兩個人尴尬地坐着。唐宛如在思考着如何改變眼前的冷場。
在唐宛如還沒想好對策的時候,衛海站起來,指指唐宛如手上的飲料,說:”把你的飲料都喝啦,真不好意思吶。我去再買兩瓶,等下還有兩個小時的訓練呢。“
唐宛如心裏充滿了甜蜜,低下頭羞澀地笑了笑說:”謝謝你啊。“(這個動作,也在鏡子前練習過了無數次)
衛海看着臉紅的唐宛如,怔了一怔,然後笑着露出白色整齊的牙齒:”好,那我去買。“
唐宛如看着乖乖聽話跑出去買飲料的衛海,不由得母性大發,她站起來從包裏扯出一張毯子說:”外面冷呢,你要不要披一下啊?“
衛海回過頭來,笑容滿面地說:”不用,打完球正熱呢。“
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唐宛如握者毯子,激動得快要哭了。
這一回,她是真的把自己套進去了。
周三的時候,簡溪來學校找我,他今天只有兩節課,用他的話來說,“我用我帥哥的美貌勾引了一個同教室的女生幫我簽到,我就曠課出來找老婆來了。”
所以,我勉為其難地也逃了課。
其實簡溪過來并不僅僅只是找我,在顧裏将錢送給回給顧源之後,顧源徹底被激怒了。他在電話裏告訴了簡溪。
簡溪覺得這樣下去是要搞大了,我和他的看法一致,以顧裏倔強的個性來說,這樣的僵持搞到最後,很可能兩個人就這麽黃了。
我和簡溪坐在學校的湖邊草地上,他把外套脫下來披在我的肩上,然後從後面抱着我,把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他手長腿長,我朝後靠着他,感覺自己像坐在一個大沙發裏。旁邊是簡溪在學校門口買的我愛吃的話梅和軟糖,還有他喜歡喝的綠茶。他總是這麽細心。我聞着簡溪身上和草地類似的清新味道,然後被春天的陽光照耀着眼皮,我覺得這日子真幸福。如果沒有顧裏顧源兩口子那檔子事兒,這生活完美得都快虛假了。
在消耗完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之後,我和簡溪商量出了一個結果,我們要迅速地把顧裏搞出病來,然後,在她身虛體弱的時候,在顧源去照顧她,然後就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于是我和南湘迅速地行動了起來。
在接下來的兩天裏,為了達到目的,我和南湘決定不擇手段。
無論是顧裏洗澡的時候從外面關掉熱水器,還是在她剛剛起床的時候,關掉空調然後把窗戶全部打開。
以及在她睡着之後,悄悄潛入她的房間把她的空調開成冷氣。
甚至在我們的計劃裏,也包括不得已就在湖邊上把她推下湖去的方案。
在這樣瘋狂的行動下,我和南湘成功地發燒感冒了。(……)。
在我們裹着毯子,彼此幽怨地注視着對方的同時,我們還要同時接受顧裏的嫌棄,我們用過的被子或者吃過的東西,她總是迅速地推得很遠。甚至不要我們使用客廳裏的餐巾紙,沒事也不準我們倆在客廳呆者。
甚至連唐宛如,也對我們表達了她的厭惡。當我們在客廳裏的時候,她絕對不出房間。在學校碰見我們,她也捂着鼻子遠遠地就尖叫着逃開了。那陣仗弄得像我和南湘得了狂犬病一樣。
南湘在唐宛如門口用像是被人捏着鼻子一樣全翁聲翁氣的聲音大吼:“唐宛如!就你那身板,就算把流感病毒直接放進湯裏讓你喝下去,你都不會倒下的!宛如金剛!勝似金剛!”
然後門開了,顧裏戴着口罩,露出兩只眼睛問我們:“學校超市有賣消毒液的麽?”
一轉眼周五了,我一口氣吞了兩倍用量的感冒藥片,然後喝了三杯咖啡之後,看了看鏡子裏臉色蒼白的自己,轉身抓起包,朝《M.E》雜志社走去。
輕傷不下火線。
雖然Kitty已經反複詢問過我到底是否需要她代班。而我堅定地拒絕了她。
我看了看工作日程,最重要的是今天上午10點鐘要陪宮洺和chanel公司的人談這一季關于他們新推廣的香水的廣告合作。
而其他的還有他在幹洗店需要取會的一件禮服。(我在送過去的時候,幹洗店的人反複地詢問我這真的是髒了的衣服嗎?)
他養的狗需要做新一次的健康檢查。(他的那條大白熊站起來比我高,我一直擔心會不會被它強暴。)
他家裏的加濕器壞了需要送修。(我從來沒見過家裏24小時空調不停的人。)
他看到了一種新型的羽毛球拍然後我要想辦法在國內幫他買到。(這個我已經問他唐宛如了,确定了她爸爸可以幫忙從國外帶回來。)
還有他指定的一些書目。(這個我已經在網上買好了,昨天公司的郵件管理人已經告訴我送到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腦們,我覺得還不是太發熱,至少我還能清醒地回憶起這些事情來。
當我從收發室取出那一疊厚厚的書之後,我把它們整齊地碼放了宮洺的辦公桌上,順便把取回來的那件禮服挂在了他辦公室的衣櫃裏。
我一邊往宮洺杯子裏倒純淨水的時候,一邊腦子裏還是在擔心顧裏的事情。并且感冒的症狀還是困擾着我。雖然鼻涕控制住了,但是整個人在藥效的作用下顯得昏昏沉沉的。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我看了看時間,九點三刻了,我走到自己座位上,拿着自己的資料夾,朝會議室走去。
當我推開門的時候,宮洺已經坐在會議桌上了。
他穿着GUCCI的修身西裝,濃郁的黑色。襯衣的領口上,那根白色的領帶被一種巧妙的方法紮起來,我記得我在時尚雜志上看過,是今年流行的新的領帶打法。
我小心地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來。
他輕輕地轉過來,面無表情地看着我,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我看着他像是動物一樣狹長眼睛半閉着看我,濃郁的長睫毛把眼神都遮蓋起來,我也無從得到任何眼神的訊息,不知道他是在和我打招呼,還是有話對我說。他修整得很幹淨濃眉毛皺起來,但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于是尴尬地笑着點點頭,“早。”
他放下手上的資料,用那張白紙一樣的蒼白的臉看着我,不耐煩地用冷冰冰的聲音對我說:“我的杯子。”
我恍然大悟,迅速低下頭出去拿水去了。
小時代 5(2)
會議進行到了一半,我在感冒藥的效果下有點想要打瞌睡。中途甚至不小心打了個哈欠。宮洺正在和對方那個四十歲的陰氣沉沉的男的談話,聽見我的聲音轉過頭來望向我,那個眼神足夠讓我清醒得如同回光返照一樣。
過了幾分鐘,對方那個叫Ken的中年男人,問:“那你們這一期的廣告別冊,用什麽紙張呢?”
宮洺回過頭看我,我迅速翻開資料,核對了兩遍之後,小聲說:“是用唯美吵感E402,140克的紙?”
我被對方問得有點摸不清頭腦,我轉過去問宮洺,宮洺也在用同樣疑惑的眼神問我。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紙張是由印制部的人直接決定的,不是宮洺選的紙。
把一瞬間我腦海裏迅速跑過很多的字幕,包括“怎麽辦,好緊張”,“沒事,放松。你行的”,還有“死了”,甚至還有“恐龍為什麽滅絕了呢”。我吞吞吐吐地,像是有人掐住我的舌頭一樣結巴地說:”嗯……表面光滑,但是又不太光滑。嗯,有粗糙的手感……但是……其實也不太粗糙……“我眼角的餘光瞄到宮洺,他整張臉變得像是剛剛從冰箱裏拿出來一樣。我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Ken把手上的資料一攤,雙手抱在腦袋後面,身子靠向椅背:”你們雜志社到底有沒有人能向我解釋一下到底這個見鬼的E402是什麽東西?“
宮洺把會議桌上的電話機拿過來,按了免提,然後按了”1“的快速撥號鍵。對方的電話剛剛響了一聲,然後就被接起來了,聲音非常鎮定冷靜,而且婉轉動聽。
”你好我是宮洺先生的助手。“
”Kitty,是我。我可不可以對先生解釋一下我們廣告別冊的紙張?“
”OK,沒問題。鐘先生,您記得你們曾經和《VOGUE》雜志2007年合作的那一張你們2008春裝廣告內文折頁麽?“
Ken探過身子,說:”《VOGUE》第幾月份的?“
”《VOGUE》2007年12月,那個折頁的紙張就是唯美超感E402,但是那個是100克的,我們這次使用的是140克,克數更高,紙張會更硬挺,所以對圖片的表現也會更細膩。這個紙張的質感比較高貴,不像是普通銅版紙張,而同時圖片細節的表現比銅版也更細膩。“
”好的,知道了。謝謝你Kitty。“
”不客氣,鐘先生。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現在拿一份從制版部拿出來的別冊打樣給您看一下。“
”那最好了。“
”好的,那我十五分鐘之內過來。您稍等。“Ken的臉色變得稍微好了一些,宮洺拿過資料夾,繼續和他談論之後的細節部分。
說實話,在整個對話的過程裏,我聽見Kitty鎮定而優雅的聲音,而且準确而得體的回答,我覺得非常地羞愧。一種恥辱感迅速地從心裏漫上喉嚨。對于從小到大都是領獎學金,在學校都是老師的寵兒的我來說,我第一次感覺到了濃厚的自卑。
但是這些都不能深深地刺痛到我,因為我覺得這些是不重要的,我還有別人比不上的地方。
但是,當我坐在會議桌上,被Kitty這樣婉轉輕松地擊敗的時候,我覺得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而十二分鐘後,當穿着簡潔高雅套裝、腳踩者10cm高跟鞋、妝容精致的Kitty出現在會議室的時候,chanel公司所有的男人都對她投向了贊賞的目光。她淡定地從資料夾裏拿出了本手工狀訂好的冊子,輕輕地放在宮洺面前。
宮洺對她點了點頭,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我竟然覺得那一瞬間宮洺對她發出了一個微笑。
宮洺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對我說:”林蕭你去買7杯星巴克上來。“
我站起來,強忍着眼睛裏的淚水,點點頭,轉身走出會議室。在輕輕地關上門的時候,我聽見那個叫Ken的陰沉男人,用充滿譏諷的語氣對宮洺說:”你可以多發她一點錢,讓她買雙像樣一點的鞋子麽?“
我低下頭看向自己腳上三葉草的運動球鞋,眼淚順勢掉了下來。
這是2006年的時候,簡溪在淮海路上adidas旗艦店門口,排了三個小時的隊,才買到的限量款。他有一雙男式的,我有一雙女式的。他送給我的時候,滿臉高興,像是小時候拿到壓歲錢一樣。
但無論這個鞋子在全球的數量有多少,無論需要排多久的隊才可以買到,但是,在上海時尚圈裏,球鞋永遠敵不過細高跟鞋。
我提着整整7杯咖啡,站在公司的樓下。我沒有臉上去。
我在公司門口的綠化臺階上坐下來,摸出電話打個簡溪。
我一邊哭一邊對他說着剛剛自己受的委屈,我說了宮洺冷漠的眼神和Kitty超越我10倍的能幹,我沒有提起宮洺對Kitty的那個微笑。
當我哭哭啼啼口吃不清地說到他們諷刺了我的鞋子的時候,簡溪在電話那邊生氣地大罵起來。
我哭了一會兒就把電話挂了。
我得趕緊把咖啡送上去。雖然我沒有Kitty能幹,但是至少買咖啡的工作我還是可以的。我走到會議室的門口,Kitty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了。她看見我明顯是哭過的紅紅的眼睛,沒說什麽,她指了指我手上的咖啡,問我:”我不得不提醒你,宮洺那杯咖啡有多加兩包糖進去麽?“
”啊!“我手一抖,差點把咖啡全部掉下去。她像是早就料到一樣,鎮定地走到她的工作臺上,拉開抽屜,從裏面拿出兩包星巴克的糖包,撕開後迅速地放了進去。然後接過我手上其他的咖啡,對我搖了搖頭,然後推開會議室的門,輕輕地把咖啡放在會議桌上。
我看見Kitty安靜地坐在宮洺旁邊,她低着頭迅速地記着筆記,偶爾在宮洺轉頭對她詢問的時候,她低聲地提醒着宮洺。并且對方的其中一個外國人發言的時候,她也用了口流利的英文回答着對方。
我站在邊上,不知道應該坐過去,還是應該退出去。
而這個時候宮洺擡起頭看見了站在玻璃門外的我,他用他蒼白而英俊的臉看了我一會,然後沒有任何感情地對我揮了揮手。
掌心向地,手背沖我,然後朝外輕輕地揮了兩下。
我轉身走出了會議室。
我其實情願宮洺對我發火的,而不是對我做出這樣的手勢。我甚至覺得他像是隔着空氣對我揮了兩個耳光般的難受。
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在電腦鍵盤上哭,眼淚滴到鍵盤的縫隙裏。
哭了一會我打開電腦,在啓動的時候,我看見了留在我桌面上的一個資料文件夾。上面寫着”林蕭收“,标題是”會議相關資料備忘“,落款是Kitty。
我翻開來,裏面是所有相關的訊息,包括紙張。
”如果對方問起具體的紙張,就告訴他們是和他們曾經與《VOGUE》雜志合作過的2007年12月的春裝廣告折頁同樣的紙張。“
”但是克數增加到了140克。“
”保險起見,你可以問制版部門要一些打印好的樣張,裝訂出一個冊子來。“
而這個時候,我的電腦屏幕上MSN自動登陸完成了,對話框跳出來,是Kitty給我的留言:”林蕭,桌子上我給你發了備忘的文件。你記得看。“
我差不多想要殺了自己了。
差不多12點的時候,他們結束了會議。我看見chanel公司的人帶着滿意的微笑離開了。
宮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繼續忙他的事情。
Kitty走到我的面前,她看了看我,對我說:“我不是來安慰你的。我覺得今天是你自找的。”
我點點。我心裏也這麽認為。
”不過,我也想和你說,我在你這個位置的時候,我剛進公司犯的錯誤,比你多多了。我那個時候每天都在哭。“
我擡起頭,有點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在我印象裏無所不能的女超人一樣的Kitty。她沖我擠了擠眼。
她轉身走了,她說:”剩下的就交給你啦。我還得趕回我爸爸的生日宴會去呢,今天他60大壽。“
我望着她離開的背影,內心湧動起得很多很多的感慨,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我們永遠都在崇拜着那些閃閃發亮的人。我們永遠覺得他們都像是神氏一樣存在着。
他們用強大而無可抗拒的魅力和力量征服着世界。
比如現在正在打電話的宮洺,比如剛剛離開的Kitty。
但是我們永遠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麽樣的代價,去換來了閃亮的人生。
我所看見的宮洺,被PRADA和DIOR裝點得發亮,被寶馬車每天接送着,一雙腳幾乎不沾染俗世的地面塵埃。他揮霍着物質,享受着人生,用別人一個月的工資買一個杯子。他對別人冷漠,他不近人情。
我所看見的Kitty,沉迷在美麗的衣服和奢侈的鞋子裏,追求庸俗的外在美貌,阿谀奉承機關算盡,拼命想要升職。
但我沒有看見的他們的部分,卻在黑夜裏閃閃發亮。
當我沉睡在被窩裏的時候,當我為我的愛情心花怒放的時候,當我無聊地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裏的肥皂劇的時候,他們喝光了新的一杯咖啡,揉揉眼睛,繼續新的事情。他們握者手機在沙發上稍微閉眼休息一個小時。
旋轉着的,五彩缤紛的物質世界。
等價交換的,最殘酷也最公平的寒冷人間。
宮洺在MSN上面告訴我他要出去了,讓司機在樓下接他。
我趕緊打了電話。
之後他對我說,你也可以下班了。
我提者自己的包,非常沮喪地走出公司。
在走出大堂的時候,我看見站在公司門口的簡溪。他斜挎着一個DISEL的包站在路邊,像所有青春蓬勃的男生一樣好看。
我望向他,眼裏充滿了淚水。他沖我眨了眨眼睛,溫暖的笑容在眼淚裏折射出光彩來,像是一個小小的太陽。
我走向他,他把我手裏的包接過去,然後伸手把我攬進懷抱裏。
他用臉頰輕輕地貼着我的耳朵摩擦着。他安慰我說:”別沮喪了。我陪你回家。“
我點點頭,然後又聽見他問我:”那個就是你的變态上司?“
我趕緊脫開他的懷抱,回過頭去,宮洺站在路邊上,正在看着我。他身後,那輛寶馬車正緩慢地朝他開過來。
他的那身GUCCI西裝讓他顯得更修長,他手上那個提包我曾經看見過,擺在LV櫥窗的新款非賣品櫃臺裏面,他面無表情地看向我,也沒有說話。像是一個正站在街邊等待被鏡頭捕捉的外國模特。他冷漠的深情和他像是黑夜般漆黑的頭發将他裝點得像一個精致的機器假人。我回過頭偷偷看了看簡溪,他也在用同樣一張冷漠而微微帶有敵意的臉龐望着宮洺。
他們對峙的時候,我感覺簡溪的身體漸漸僵硬起來。
司機伸手伸手恭敬地幫宮洺拉開車門,宮洺轉身坐進了後座。
窗戶玻璃緩慢地搖上去,宮洺那張完美的側臉消失在玻璃的倒影背後。
簡溪攬過我,低沉着聲音說:”走吧,回去了。“
淮海路上迅速奔流的高級黑色轎車,街邊巨大的法國梧桐把陽光過濾後投影下來。幹淨得一塵不染的奢侈品櫥窗裏,模特展示着下一季的流行。他們和宮洺一樣,有着陰郁而邪氣的五官,卻也英俊逼人。
很多年輕的女孩子化着精致的妝容,一邊踩着高跟鞋飛快趕路一邊用英文講電話,她們轉身消失在淮海路沿路的高檔 寫字樓裏。
還有更多年輕的女孩子,她們素面朝天,她們踩着球鞋,穿着青春可愛的衣服挽着身邊染者金黃頭發的年輕男生幸福地微笑着。
我是這些女孩子中間的一個。
我們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流,交錯旋轉着,從世界的南北兩極而來,彙聚在上海的空氣裏。
青春的熾熱,和強力的寒流。
而在大學與世無争像是伊甸園一樣的環境裏,唐宛如懷着如同初戀一樣的心情,反複地看着自己包裏做好的便當。
她在等待男隊訓練結束。
而當衛海換好衣服,穿着一身帥氣的休閑服走出體育館的時候,她快步地走了上去,她甚至為他穿上了難得的裙子。
她從包裏拿出便當盒,告訴他裏面是她做的飯團,很好吃的。
衛海有些驚訝,随即開心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有些高興。他摸了摸頭,說,謝謝你啦,正好要去圖書館,來不及吃飯了。他摸摸肚子,像是肚子餓了的樣子。
她目送他拿着她的飯盒離開,心裏像是勝滿了一碗溫熱的蜂蜜水。
衛海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微笑着,依然是那個露出整齊潔白牙齒的微笑,他說:”我可以給我女朋友吃嗎,她特別喜歡吃飯團呢。“
唐宛如愣了一愣,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一般,茫然地點了點頭,說:”哦,好啊。“
衛海笑了笑,朝圖書館去了。
綠樹掩映下,這個奔跑的挺拔的背影,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唐宛如的夢境裏。
唐宛如呆呆地站在那裏,幾分鐘前還沉浸在美好而甜蜜的喜悅中,而幾分鐘後,她卻像是被拔掉電線的電視機一樣,沒了聲音。
而過了很久,她終于哭了起來。眼淚弄花了她早上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化好的妝。
而校園的另外一邊,顧裏一個人在寝室裏,她站在客廳裏動也不動。
因為剛剛宿舍的阿姨說有人給她一個包裹。她下樓取上來一個很大的紙箱。
她打開來,連綿都是她曾經給顧源的禮物。
有D&G限量的球鞋,一個有範志毅親筆簽名的足球,一件KENZO的毛衣,一個和自己現在正在用的筆記本一樣的MOLESKINE,一副LV的手套,一條LV的圍巾。
她站在敞開的紙箱面前,然後慢慢蹲了下來,她把頭埋金膝蓋裏。
她忘記了顧源其實和自己是一樣的人,冷靜的,理智的,略微顯得殘忍的。這樣的顧源。
回帶家之後,我就去浴室洗澡了。我覺得像是整整工作了24小時一樣疲憊。
簡溪和我爸媽都很熟悉,他們在客廳裏聊天。在我放水找衣服的時候,簡溪幫媽媽削好了一個蘋果。簡溪回過頭來眯者眼睛微笑着問我,“林蕭你要吃嗎,我幫你削一個。“
我擺擺手,無力地走進浴室。
我把花灑開得很大。呆呆地站在蓮蓬頭下,任水從頭發上流到臉上。
其實我有很多眼淚沒有流,現在要一起把它們排出眼眶。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簡溪在門外叫我,他說:”林蕭我先回家啦。“
我問他:”怎麽急着走呢,不是說好了等下陪我嗎?我馬上就洗好了。“
他笑笑說:”媽媽在家還等我吃飯呢。要不是你在電話裏哭了,我才不出來找你呢。“
我沖他說:”嗯,好吧。“
然後我聽見他對我爸媽說再見。
而我所并不知道的事情,是他躺在我房間的床上,看見我的包敞開着,裏面亂七八糟的各類文件和各種化妝品,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幫我整理起來。直到他看見宮洺送我的磚石戒指。
那顆磚石發出的光芒像是在他眼裏撒下的一把針。
他什麽都沒說,默默地把戒指塞回進我的包包。
然後他就走到浴室門前來,溫柔地和我說話。
我在熱水下,眼淚順着脖子、肩膀,然後流到腳底。
門外是簡溪離開時的關門聲,他的動作總是那麽溫柔。關門聲很輕,像一聲短促的嘆息。
小時代 6(1)
從差不多三年前,顧裏上高三的時候,她就養成了類似美國上流社會的那種生活方式和作息時間,周末的早上,起得和工作日一樣早。對于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周末定義裏一定要包含“睡到自然醒”這樣一條注解,否則就難以稱其為周末。
但是,美國那些忙忙碌碌的職業經理人和上流社會的貴族們,往往在周末進行各種聚會或者早餐會。他們在太陽剛剛照耀大地的時候,就談成了一個項目,然後起身去化妝間的時候會打電話叫助手準備好合同,趁熱打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