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1---Chapter(8)

最後我不得不把收件箱清空一次,信息多到滿。

快要下課的時候,我發消息給簡溪:“我下課了。回寝室再給你發吧。”

我直起身子收拾書包,手機響起來,是簡溪的短信。

“你終于下課了,我在外面腳都快站麻了。”

我猛地回過頭去,然後看見了站在窗外,戴着棒球帽對我招手微笑的簡溪。

他的臉被窗外的陽光照得一片金黃色,像油畫裏那些年輕的貴族一樣好看。他把白襯衣的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修長的小手臂,顯得特別幹淨利落。他的ipod耳機線軟軟地搭在他的胸口上。

我看着這樣在窗外等侯了我一個下午的,和我發消息的簡溪,突然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我承認我把簡溪吓住了。他匆忙地從教室後門跑進來,也沒管剛剛下課的學生和老師都沒離開教室。他走到我的桌子面前,輕輕一跳,坐到我的桌子上。他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臉問我:“林同學,你怎麽啦?”

我說:“林同學心情持續低落,需要溫暖。”

簡溪拍了拍胸口,說:“我簡神醫行走江湖多年,包治百病``````”

我看着他滑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他也跟着我笑,呵呵的,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齒,像在播放高露潔的廣告一樣。

我前面幾個女生一直在回頭,竊竊私語地議論着他。

我也已經習慣了。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到大學,他就像一塊大磁鐵一樣一直吸引着各種妖蛾子往他身上撲。我曾經非常吃醋地說不知道他身上有什麽味道,值得她們這樣前仆後繼的,簡溪低頭想了想,認真地回答說:“我覺得是男性荷爾蒙的味道。我看書上說,那類似一種薄荷的香味。”

我開始收拾我的書和筆記,簡溪突然把他的提包拿過來,“給你看個東西。”然後他掏出一個八音盒。

“你從我寝室偷的啊?”

“林蕭你真是什麽嘴裏吐不出什麽啊。我剛路過你們學校門口那個小店看見的。你寝室床頭不是放着一個一樣的麽。我就想,我也買一個,放我的床頭。”他笑呵呵地擰着發條,過了會兒“叮叮咚咚”的鋼琴音就傳了出來。

我望着他安靜而美好的側臉,再也忍不住了。我趴到他的大腿上,又開始嗡嗡地哭。八音盒裏的悠揚的音樂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浪漫愛情電影裏的女主角。他拍拍我的頭,說:“你還真會挑地方啊,你這哭完別人肯定覺得我撒尿滴到褲子上了。”

我猛地直起身子,結果撞到了簡溪的下巴,他龇牙咧嘴地怪叫。

他揉着下巴對我說:“林蕭,我發現你最近對我這個地方很感興趣啊。”他斜着嘴角,有點得意。看上去就像老套八點檔電視劇裏的調戲良家婦女的公子哥。

“屁!”我輕蔑地回答。

“沒事呀,我給你看,我不收你錢。”簡溪攤開手,把兩條長腿伸開,很大方的樣子。我有點沒忍住,往他牛仔褲的拉鏈那個地方瞄了一下。瞄完之後我就有點後悔,因為擡起頭就看見簡溪“啧啧啧啧”一副“林蕭原來你也有今天”的樣子。

我竭盡畢生力氣,對他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盡管翻完之後我覺得有點頭暈。

我和簡溪從學校走出來,朝學校宿舍區馬路對面新開的商業廣場走去。

簡溪還是像在冬天時一樣,把我的手握着,插到他牛仔褲口袋裏。不過放進去了之後他認真地對我說:“林蕭,警告你,大街上不準亂摸。”

我用力地在他口袋裏朝他的大腿上掐了下去。他痛的大叫一聲。

但他的那一聲“啊”實在是太過微妙,介于痛苦和享受中間,很難讓人分辨,并且很容易讓人遐想。我周圍的幾個女生回過頭來,正好看見他彎着腰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皺着眉毛“啊”着……而我的手正插在他的牛仔褲口袋裏……

我有種直接沖到馬路上兩腿一蹬的感覺。

簡溪把帽檐往下死命地拉,想要遮住他的臉。

我們在廣場裏挑了一家新開的全聚德烤鴨店,

整個吃飯的過程裏,我都在對簡溪講訴南湘和席城的事情。途中簡溪一邊聽我講訴,一邊不斷地用薄餅好烤鴨的肉片,塞進我的嘴裏。我想可能是他怕我餓壞了,或者是實在受不了我的婆媽想要用食物制止我。我覺得兩者都有。

講到動情處,我忍不住又微微紅了眼睛。我問簡溪:“如果哪天真把你惹毛了,你會動手打我嗎?”

簡溪聽了一臉鄙視地看着我:“得了吧,去年你和顧裏在我生日的時候用蠟燭把我的頭發燒了,我當時沒給你好臉色看,你一個星期沒有理我。我要是敢打你,指不定你和顧裏怎麽對付我。我就是天生被你欺負的命,”頓了頓,他低下頭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不過也挺好。”

我聽了別提多感動了,站起來朝他探過身子,抱着他的臉在他嘴上重重地親了以下。親完後,我擦擦嘴說:“鴨子的味道。”

簡溪也探過身子來親我,親完後,他說:“(又鳥)的味道。”

我擡起腿用力地在桌子下面朝他踢過去,結果踢到了桌子腿,痛得我龇牙咧嘴的。

吃完飯簡溪說去看電影。我想明天早上反正也沒有課,就去了。他排隊買票的時候,我給南湘和顧裏都發了信息,結果誰都沒有回我。

電影是《功夫之王》,李連傑和成龍的對打讓我提心吊膽。裏面的李冰冰真是太帥了。我從小就崇拜白發魔女。有好幾次驚險的時刻,我都忍不住擡起手扶住自己的胸口,但是我立刻就覺得自己太像唐宛如,于是趕緊把手放下來。

中途簡溪的電話響了好多次,他拿出來看了看屏幕,就挂斷了。連續好多次之後,他就關機了。我問他是否要緊,要不要去外面打。他搖搖頭,說沒事,學校排球隊的,煩。

看完電影出來,我去上廁所,簡溪在路邊的長椅上等我。

當我回來的時候,我看見他在低着頭發短信,好象發了很多字的樣子。我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剛要叫他,就看見他把手機再次關機了,然後放進口袋裏。

我朝他走過去。

我們一路散步回宿舍。我和簡溪在宿舍樓下擁抱了一會兒才分開。

他摟着我的肩膀,問我:“周末你來我家吃飯吧。好久沒一起過周末了。”

我剛點頭,突然想起周末公司有一個重要的SHOW。于是猛搖頭,“這周末我不能請假,下周末吧。”

簡溪低低地嘆了口氣,把挎包往肩上一挂,說:“好吧。那我先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簡溪的身影看上去有點孤單。

長長的路上只有他一個人。

他的影子被拉得又瘦又長。

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有叫他的名字。

中間他回過頭看了我兩三次,我對他笑着揮揮手,隔了很遠,他反正看不見我在哭。他也對我揮揮手,夜色裏他溫柔的聲音從遠方傳來,“你快上樓吧。”

我回到房間,客廳漆黑一片,我小聲地推開我們的房間。沒有燈,窗外的燈光漏進來,隐約地可以看見南湘躺在床上。她聽見我的聲音坐了起來。“你回來啦。”她的嗓子啞啞的。

我轉身去客廳倒了一杯水,回來在她身邊坐下來,把熱水遞給她。

她輕輕地靠着我的肩膀,長頭發垂在我的大腿上。我伸出手在她臉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溫熱。

周六的早上,簡溪還在蒙頭大睡的時候,突然聽到自己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他第一反應是“林蕭?”,然後随即覺得自己真沒出息像一個戀愛中的高中生一樣。于是他繼續蒙在被子裏,說:“媽,我今天沒事,我要多睡一會,你先``````”

還沒說完,被子就被人一把掀掉了。

簡溪擡起頭,揉了揉眼,面前是衣冠楚楚的顧源。“簡溪,快起來了,出門逛逛。”

簡溪繼續躺下來,閉着眼睛繼續睡,“你就是想看我穿內褲的樣子是吧,直接說嘛,別害羞。”

顧源被簡溪激了一下,來了興致:“你再睡我就保證你內褲都沒得穿。”簡溪四平八穩一動不動。

顧源走過去在他身邊趴下來,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說了句什麽,簡溪刷得以下翻起身來,三秒鐘就穿上了牛仔褲。然後頂着一頭爆炸的頭發,非常鄙視地看着攤在床上笑得七葷八素的顧源。

十五分鐘之後,簡溪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被顧源拖進了他家的那輛奧迪A8裏。

顧源對司機說:“恒隆。”

簡溪低聲說:“敗家子。”

顧源斜眼瞪他:“我沒看錯的話你身上這件白T恤是KENZO的吧。”

簡溪說:“我五折買的。”

顧源哼了一聲:“五折也是KENZO。”

周六的上午,上海人滿為患。唯一可以避難的地方就是類似恒隆,波特曼或者世茂皇家酒店這種地方。以價格來過濾人群。

和其他的商場相比,恒隆無論什麽時候,都冷清得像要倒閉一樣。顧源個顧裏都喜歡這種氣氛。特別是顧裏,她非常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就算是吃火鍋,她也會挑一家私房菜的火鍋店。盡管這些高級餐廳的味道讓我和南湘作嘔——唐宛如是永遠吃不出味道來的,對她來說,東西只分可食用與不可食用兩種。

顧源在Dior店裏看中了挂在最外面的那件禮服。不過讓人意外的事,店員小姐臉上露出了難色。她小聲地對我們說這件禮服早上已經被人預定了。

顧源的臉有點陰沉下來。他說:“那可以電話對方,讓他轉給我麽?”

店員小姐有點呼吸困難,擡起頭望向簡溪,希望尋找到幫助。不過簡溪也攤攤手,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

正僵着,門口一陣高跟鞋的咔嗒咔嗒的聲音。一個穿着黑色連身小禮服的女生走了進來。取下剛剛顧源看中的那件禮服,然後徑直走到裏面讓另外一個男店員包了起來。

顧源來了興致,走到那個女的面前,對她說:“美女,幫男朋友買的啊?可以讓給我嗎?拜托啦。”顧源露出标準的一張貴族帥哥臉,企圖使用美色。

女孩子轉過頭來,是一張非常精致而好看的臉,睫毛刷得又濃又密,黑色的煙熏讓她的眼睛看起來格外動人。她看了看顧源,笑了:“小弟弟,別搞的像拍臺灣偶像劇一樣啊,這套把戲留着去表演給你學校的小妹妹們看吧,姐姐忙呢,乖。”

顧源的表情像吞了個(又鳥)蛋一樣。

她提好店員包好的禮服袋,轉身離開了。身後店員恭敬地說:“Kitty小姐,代問宮銘先生好。”

顧源和簡溪的臉色同時邊得很難看。

Kitty把禮服小心地平放進黑色轎車寬大的後備箱裏,然後拉開門坐了進去。她翻開手上的工作記錄,看了可,然後對司機說:“現在送我去外灘16號,我去拿鞋子。之後送我去香格裏拉,我在那裏把晚宴的菜單拿回來之後,你送我去新天地,然後你再把我送回會展中心的彩排現場。務必十二點半之前把我送回去。”

司機在前面輕蔑地說:“小姐,你以為我開的是飛機啊。”

Kitty拿出手機發短信,頭都沒有擡,非常無所謂地對他說:“随便你,反正送不到的話我就會被fire,但是在我被fire之前,我一定會把你搞到比我還要慘。”

司機一腳油門刷地竄了出去。

小時代 8(1)

任何事物的好壞标準,都是建立在對比之上的。

相比較我現在的狀況,我真的覺得Kitty的工作比我輕松很多。因為我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呆在彩排現場手忙腳亂,感覺整個人像是踩着高跷,彈簧一樣跳來跳去。

明天的一場秀是美國的一檔設計師真人秀的前四名的設計作品展示,有大量的媒體和廠商參加。《M.E》作為承辦方,幾乎調動了所有的工作人員過來。整個空曠的秀場裏,無論是T型臺上,還是周圍的座椅上`走廊上,到處擠滿了要麽穿着內褲,要麽穿着價值連城的高級成衣走來走去的男女模特們,

而我忙着采集每個人的身材尺寸,核對服裝的修改細節,幫他們調整衣服的大小,并且安排他們中午的正餐。我從早上八點鐘踏進大門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機會上一趟廁所。整個上午絆倒椅子三次,從T臺上摔下來一次,踩到女模特的拖地裙擺兩次(說實話,那裙擺幾乎需要四個結婚的花童才可以展開來),用大頭針紮到一個男模的屁股一次(被他大聲地吼了一句“shit”)``````所以,當我看見和那些模特同樣化着煙熏的Kitty走進來的時候,簡直像是看見了救星,我一把抓着她的手,我都快哭了。

接着一整個下午,我和Kitty在會場忙着各種事情。有一次我還在廁所聽見Kitty在我隔間打電話的聲音,“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你死活都要把那個雕塑從門口扛進來,門沒那麽大?你把門砸了也要扛進來!”聽的我都尿不出來了。

那些模特們對Kitty也格外地親熱,對于英文不好的我來說,我幾乎和其中那些金發碧眼的妖孽們(又瘦又高又漂亮,臉還那麽小,不是妖孽是什麽?怎麽不去死!)沒有任何的交集。所以我看見Kitty在用英文流暢地和他們交流的時候,特別是我還看見她和一個法國的男模簡單地用法語對話了兩句之後,我有種想要下跪參拜她的感覺。

終于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我們的任務差不多告一段落。剩下的部分就交給秀導了。秀導是個臺灣女人,個子高高瘦瘦的,卻剪了個板刷頭,應該以前也是個模特。我和Kitty坐在場邊休息,耳邊是那個女人對着T臺上那些模特的怒吼:“我要的是‘嚴肅,高貴’的表情,不是‘我媽昨天查出有肺癌’的表情!”

我看着身邊的Kitty,黑色的連衣群,精制的妝容,看上去和身邊這個灰頭土臉穿着牛仔褲和白色套頭衫的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實話,我從心裏很羨慕她。雖然我也希望自己永遠出現在別人面前都是精致的`專業的`,但是,每當我早上想到我需要提前一個小時起床挑衣服`化妝,我就什麽力氣都沒有了。“算了算了,牛仔褲和大T恤也不錯。”我總是這樣安慰自己。

我記得我曾經問過Kitty為什麽她和宮名,他們總是穿着黑色的,看上去又嚴肅又冷漠的衣服。Kitty的回答是:當你在商業的任何談判或者溝通的場合,你所需要的氣質就是嚴肅`理智和一點點的冷酷。而黑色的衣服,就是以這種不盡人情的特點,賦予或者增強你的這種氣質。當這樣冷酷而理性的你,稍微表現出一點點的溫和或者讓步的時候,對方都會覺得你做出了非常大的妥協。反之,當你穿得浪漫如同粉紅的少女,又或者大紅大綠像要無過除夕的話,對方絕對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以前有一個廠商的企劃部經理,約宮名談事情,結果對方穿得像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少女,宮名坐下來,喝了一口咖啡,什麽話都沒說,就站起來走了。

我記得當時Kitty對我說:“我并不是歧視你的穿着,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如果在工作上,盡量穿得着裝穩重些。別怕黑色顯得人老,你看宮名那張臉,你就算把他丢到墨水裏去,他那張蒼白的臉還是嫩得像20歲的人。”

我覺得當時Kitty說得太對了,因為當時我看着一身黑色的她,覺得她真是個大好人。因為她并沒有歧視我。

我還沒有從回憶裏抽身出來,就被Kitty的電話聲打斷了思路。她對着手機用一種讓人聽了恨不得把鞋子扔到她臉上去的聲音說:“我看了你交給我的背板設計,沒有創意,也沒有細節,更別談人格表現廠商品牌訴求的地方了,沒有任何的商業價值,我丢到大街上,也沒有人會對它多看一眼,更別說揀回家去。你重新做吧。”

說完她挂了電話。我感覺一陣森然的冷氣從背上爬起來。我覺得她是個好人這個定論,我有點下得太早了。

她剛喝了一口水,又把電話拿了起來:“我說的是重做。不是修改,是重做。”

我看着她氣定神閑的臉,胃都快絞起來了。

她拿着筆在彩排流程上圈圈畫畫,遠出有人叫她的名字。

我和Kitty同時擡起頭來,看見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朝我們走過來,如果不是因為她只有1米6不到的身高的話,我從她的穿着我會覺得她是個模特。

Kitty和她寒暄了一陣,然後這個女的就走了。

我問Kitty說:“你朋友啊?”

Kitty說:“宮名的助手。”我剛要“啊”的一聲,她就補充到:“之前的。”

“她和我是同時成為宮名的助手的,不過兩個月後她就被fire了。因為她竟然在宮名的辦公室裏吃瓜子。我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跪在宮名的長毛地毯上把那些掉在地上的瓜子殼全部揀起來。但是第二天,當宮名赤着腳在地毯上踩來踩去的時候,還是有一片堅硬的瓜子殼,深深地紮進了宮名的腳掌心裏。”

“然後她現在就在會展中心工作?”我問Kitty。

“對啊。”Kitty擡起眼看了看我,接着說:“你是不是覺得在這裏工作也挺不錯的啊?”

我發現我任何小想法都瞞不過她。我只能點點頭。

Kitty冷笑一聲,說:“你在外面,對別人說你在《M.E》上班,就算你是掃廁所的,別人也會對你立正敬禮。但是你說你是在會展中心上班,就算你是會展中心主任,別人也覺得你是掃廁所的。”

我有點佩服Kitty的比喻能力。她應該去出書。

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我才拖着麻袋一樣的身子,回到家。

我把鬧鐘設定成早上五點半。定完之後,我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嚎叫,

任何事物的好壞标準,都是建立在對比之上的。

當我覺得周六是人類忙碌的極限之後,我才發現,如果和周日發布會當天相比,周六簡直就是一個躺在沙發上看小說喝冰茶的悠閑假期。

整個上午我的耳朵一直在嗡嗡作響。并且一大早宮名就到場了。

他穿着昨天Kitty幫他取回來的黑色禮服,脖子上一條黑色的蠶絲方巾。他剛從化妝間出來,整張臉立體得像是被放在陰影裏。說實話我第一次看見他化完妝的樣子。有點像我在杜莎夫人蠟像館裏看見的那些精致的假人``````

宮名走過我身邊的時候,看了看那目瞪口呆的我,對我說:“你是不是很閑?”

我趕緊逃得遠遠的。

後臺到處都是模特走來走去,我好不容易找到Kitty,她正在修改宮名等下的發言稿。她仔細核對了兩遍之後,就用一張淡灰色的特種紙打印了出來。然後折好放在了包裏。

我問她有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幫忙,她看了看我,說:“你跟我來,多得很。”整個過程我都是一種缺氧的狀态。身邊戴這各種對講機的人走來走去,英文`中文`上海話和臺灣腔彼此交錯。我聽得都快耳鳴了。

但是,在快要三點的時候,我才是真正感覺到了什麽是抓狂。因為三點半正式開始的秀,現在還有一個房間的模特沒有拿到衣服。而昨天晚上連夜送去修改的服裝,正堵在來的路上。

我在房間裏坐立不安,身邊是十幾個化着誇張妝容,頭發梳得像剛剛在頭上引爆了一顆原子彈一樣的模特們,他們現在只穿着內褲內衣,光着身子,所有眼睛都齊刷刷地看着我。我實在承受不了這種壓力。其中一個很活潑的英國年輕男孩子,對着焦躁不安的我說:“Hey,relax.What’s your problem”

我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I am looking for a gun to shoot myself.”

當我在離開場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我哆嗦着告訴了Kitty關于一屋子模特沒有衣服穿的問題。Kitty看着我,她對我說:“林蕭,如果殺人不犯法,我現在一定槍殺你。”

“怎麽辦?”我都快哭了。

Kitty抓起她的手機,對我說:“你去後臺我的包裏拿演講稿,在宮名上臺之前交給他,我去把衣服從高架上弄到會場裏來。”

我問:“能弄來麽?剛司機和我說現在堵成一片。”

Kitty像一個女特務一樣踩着高跟鞋飛快的地跑了出去,“交給我,沒問題。”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我看着宮名在和其他的高層們交談,微笑着,不時擺出完美的姿勢被記者們捕捉。我都不敢去告訴他現在還有一車衣服被困在高架上。

人群開始漸漸入座了。在隆重的音樂裏,宮名緩緩地站起來,我把演講稿遞給他。而後躲在門口,不停地朝外面張望Kitty的身影。我已經打了無數個電話了。她的手機都沒人接。我甚至做好了等下就直接自盡的準備。

當所有人開始鼓掌的時候,我看見了披頭散發的Kitty沖了進來。她滿頭的汗水,黑色的頭發貼在她的臉上。眼妝暈開一大塊。我從來沒看見過她這麽狼狽的樣子。

“我操那個司機,賤人。要老子自己把那麽兩大袋衣服扛過來!”

我看着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來表達我此刻內心翻湧的情緒。

“哭什麽啊!你把稿子給宮名了沒?有什麽問題沒?”

我擦了眼淚,趕緊搖頭。

我看見Kitty長舒了一口氣。

我和她悄悄走到助手區域。看着舞臺上被聚光燈籠罩的宮洺。Kitty在我耳邊小聲說:“宮洺化妝後真好看。”我猛點頭。

但是,我們兩個同時卻發現,宮洺攤開稿子之後,并沒有開始致辭,而是轉過頭來,一動不動地看着我和Kitty兩個人。我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異常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Kitty猛然抓着我的手,我甚至感覺到她在發抖。“出什麽事了?”她緊張地問我。但是我完全不知道。

我擡起頭看宮洺,我從來沒看見過他的表情那麽森然,像是剛剛從冰櫃裏拿出來的鋒利的冰塊一樣。

他一動不動地看着我們兩個,眉毛在頭頂的燈光下投射出狹長的陰影,把雙眼完全掩藏在了黑暗裏。時間分秒流逝。空氣像是從某一個洞口唰唰地被吸進去。我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見了。

臺下閃光燈一片亂閃。

我和Kitty都不知道,當宮名攤開他手上的發言稿的時候,紙上一片空白。

——除了一行大號字,加粗打印出來的:

Kitty is a bitch!

小時代 8(2)

宮洺低沉而優雅的聲音,通過話筒和那套頂級的音響設備,擴音在布置得非常具有工作設計感的秀場裏。他輕松地用着各種優雅而又得體的措辭,不時配上他那美好得接近虛假的笑容(說實話,他的牙齒白得像陶瓷的,我真的覺得他應該是把所有牙齒都換成了烤瓷,但是我鼓不起勇氣問kitty,更不敢問他---這和自殺差不多),感覺他幾乎就是夏洛蒂勃朗特小說裏浪漫的歐洲古典男主角。而且他在念完中文發言之後,又簡短的致了幾句英文辭。我回過頭去望向kitty,我實在太佩服她寫的演講稿了,極其優雅!---雖然英文部分我并沒有完全聽懂。。。。。

但是我并沒有看到預想中kitty滿臉得意或者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滿臉蒼白地望着我,嘴唇都有點發紫了,像是要休克過去的樣子。我不由得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怎麽了?不要吓我。”

kitty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她咬牙切齒的問我:“這稿子是你遞給宮洺的麽?”

我點點頭:“怎麽了?”

kitty說:“他剛剛念得,沒一句是我寫的。”

我一下子呼吸不過來,感覺要休克的人應該是我。

在一片掌聲裏,我和kitty面如死灰地站在角落裏,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宮洺頂着一張冰山的臉朝我們走過來,那感覺比中學的時候看見貞子從電視機裏朝我和顧裏爬過來更怕。

宮洺走到我們面前,拿着手裏的稿子揚了揚,對我說:“thanks for your help。”

說完宮洺轉身走了。

我轉過臉,當我看見kitty手上攤開的那張紙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脖子像被人掐住了一樣。那句粗加黑的“kitty is a bitch”像是一把匕首朝我的太陽穴一下子捅過來。

“這是你給宮洺的?”kitty轉過頭望着我,她眼睛裏的眼淚都快要滿出來了。不過她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麽。

kitty沒有看我,也沒再說任何一句話。她從我身邊無聲無息地走過去。她走到門外的宮洺面前,把那張紙遞給了宮洺,然後說了些什麽。

我隔得太遠,聽不見。只是我從宮洺轉過頭看我的眼神裏讀不出任何訊息。他的目光是理智的,冷漠的,呆着別人永遠不敢靠近的居高臨下感。他的眼睛像是隔着冬天裏厚重而寒冷的霧氣,遙遠的藏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裏。而kitty站在他的旁邊,她也回過頭來看向我。他們都穿着黑色的禮服,身後的那兩黑色凱迪拉克把他們兩個襯托的像時尚雜志上的模特一樣。

我站在離他們遙遠的地方。腳上踩着宮洺送給我的那雙高跟鞋。

這是我第一次穿高跟鞋。

他看了我一會兒,然後轉身拉開車門。kitty也坐了進去。然後車子就開走了。

我茫然的站在會場裏,不知道該做什麽。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kitty的短信。

“我等會兒東西收拾了一下,也可以走了。”

我趕緊回了消息,說:“好的。”

轉身走回後臺的時候,我看見面前站着的女人非常眼熟。我想了一下,記起來了,是昨天kitty對我提過的,宮洺的前助手。她微笑着對我打招呼:“你是宮洺的新助手吧,剛看見你和kitty在一起。我是doris。”

我有點尴尬地笑了笑。因為誰都可以看得到我剛剛哭完的一張臉。

doris看看我,嘆了口氣。她對我說:“是不是搞砸了?”

我點點頭,告訴她演講稿弄錯的事情。但是我沒告訴她那張紙上的那句髒話,只是大略地說了下演講稿搞錯了的事情。但其實我也想不明白,kitty的包放在我們《M.E》內部工作人員的區域,然後也是我親自拿出來的,都沒有開封過,怎麽會弄錯。

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雖然很好奇她這樣的表情。但是我沒有追問她。過了會兒,她有點同情的看了看我,低聲說:“你怎麽鬥得過kitty。當初我就是這麽被她趕出《M.E》的。她在宮洺的地毯上撒了整地的瓜子殼,然後假惺惺的撿了一夜。”

我一瞬間抓緊了裙角。

她看着我,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離開了。她走的時候對我說:“這個圈子不适合你。這個圈子裏發光的那些人,他們都是踩着屍體和刀尖沒有痛覺,沒有愧疚,甚至沒有靈魂地一步一步走向巅峰的人。你受不了的。”

時裝作品發布會很成功。人們在一片夾雜着各種語言的讨論聲祝賀聲寒暄聲裏紛紛散場。我盤腿坐在空曠的T臺邊上,高跟鞋被我脫下來放在了一邊。頭頂是黃色的大燈,地面是滿地的彩紙屑,還有各種扯出來鋪在地上的電線。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有些可怕。

我回憶着腦海裏Kitty精致妝容的臉,她被粉底修飾得完美無瑕的肌膚和煙熏的眼妝。她永遠得體的穿着和優雅的談吐。我很難想象她在宮洺的地毯上撒下一把瓜子殼的樣子,或者在自己的包裏放進一張寫着自己是一個婊子的打印稿。

我發現自己像是一個幼稚園的小孩子一樣,站在一群戴着面具的巫師堆裏。

我摸出電話,發了一條消息給簡溪:”我好難過。我想辭職了。”過了會兒,我又把這條短信轉發給了顧裏。

隔了會兒,電話在空曠的房間裏振動起來(工作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被要求一定要用靜音和振動狀态)。我翻開電話,是顧裏的來電。我接起來,剛說了聲“喂”,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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