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年後,宋思陽回到了褚家。
他給陳姨帶了禮物,是在院裏做的手工,一個帶有燈泡的紅色小燈籠,圓圓的形狀很是可愛。
把燈籠給陳姨的時候褚越也在客廳。
宋思陽之前送小船褚越沒要,他後來略一琢磨,對方應當是沒看上那麽寒酸的東西,這次也就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工送給褚越,只當面跟褚越再拜了個年。
他倒是不介意褚越不回複他信息的事情,給褚越祝福的人那麽多,褚越回複不過來也是常事。
宋思陽正在跟陳姨介紹小燈籠的制作過程,褚越的目光似不經意地落在小燈籠上。
陳姨樂呵呵地誇道:“思陽手真巧,這燈籠做得可真漂亮,喲,還能亮呢!”
許是見褚越在看小燈籠,陳姨把東西交給宋思陽,笑說:“拿去給小褚瞧瞧。”
宋思陽忐忑地拿着燈籠走到褚越面前,問:“你要玩嗎?”
說着提高了點打開開關,燈光從薄薄的紅色外殼裏透出來,變成橘紅色調照亮宋思陽的臉,也照亮他那雙瑩亮的眼睛。
兩人離得近,褚越能在宋思陽的瞳孔裏捕捉到自己的五官,随着微晃的燈光擺動,像是陽光下一團泛着漣漪的春水剪影。
宋思陽遲遲等不到褚越的回答,但還是期待地望着對方,把燈關了又開,企圖吸引褚越的興趣。
褚越垂着身側的手微動,還未伸手去接,陳姨的聲音把宋思陽招了過去,“思陽,你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零食。”
一句話就讓宋思陽提着燈籠跑走了。
褚越五指握了握,什麽都沒握住。
他望着滿臉笑容挑選零食的宋思陽,不禁想到除夕夜的那張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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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燈籠又不是給他的新年禮物,有什麽好玩的?
他走到樓梯口,依稀聽見宋思陽略顯興奮的聲音,“有草莓味的,還有香草.....”
過完年都十八歲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貪嘴,一點長進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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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後幾天就是開學。
高一下學期宋思陽學得依舊很吃力,他的英語仍是說得磕磕絆絆,常常語法用對了詞彙又卡住,也還是無法流暢地與人對話,為此,宋思陽苦惱得不行。
而在學校的處境也并沒有因為相識久了而有好轉。
大家知道他是褚越的跟班,之前都對他愛答不理,宋思陽也就收了跟同學做朋友的心思,只一心撲在學習上,可是不知道從什麽開始,竟然也有人開始使喚起他來了。
是同班一個男生開的頭。
宋思陽性格溫吞柔軟,不大會拒絕人,男生随口叫他幫忙去櫃機買飲料,他沒想那麽多應承了下來,誰知道給自己埋下了隐患。
越來越多同學叫他去跑腿,有時候是買東西,有時候是送書籍,有時候讓他搬器材和實驗工具,更甚者還有把衛生值日也丢給他的。
宋思陽不是沒試圖拒絕過,可每次剛開了個口,別人就會大大咧咧地摟着他的肩膀假意生氣地說你都替誰誰誰送東西了,不會連這一點小忙都不幫我吧。
暗戳戳地指責宋思陽厚此薄彼。
而大家心裏清楚這種行為不太能搬到明面上來,因此使喚宋思陽時通常會避着褚越,就算不小心被褚越瞧見了,也會營造一副好朋友互相幫忙的虛假畫面。
宋思陽學不會告狀,況且他也不覺得褚越會為他出頭,只能默默忍受着被當作跑腿的校園生活。
他自欺欺人地想,也許時間一長,大家覺得無趣了以後也就不會再為難他了。
這次是讓他搬體育器材。
平時需要兩人推動的鐵質器材框只丢給了宋思陽一人,他吃力地推着車子,春末的天熱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不遠處的同學正追逐打鬧,無人上來搭把手。
褚越情況特殊,已經申請了不上體育課,這個時候大家就更是不需要有所顧忌。
宋思陽被邊緣化的事實有目共睹,上課過程中找不到搭檔,只能在一旁給打羽毛球的同學撿球,累得氣喘籲籲。
褚越到時見到的就是兩頰緋紅在場上跑來跑去的宋思陽。
大部分的體育課他都缺席,今天心血來潮過來看了一眼,正撞見宋思陽給人當球童。
羽毛球打偏了砸在宋思陽的腦袋上,對方也只是揉了揉就作罷,甚至還彎腰替人撿球,沒有生氣也沒有呵斥,像一個沒脾氣的泥娃娃。
怪不得大家都逮着他欺負。
褚越本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看見,畢竟連宋思陽自己都“樂在其中”,他自然也沒有必要多管閑事,可是他見到宋思陽額頭紅起來一小塊,這點紅暈似乎也蔓延到了眼睛裏,不禁覺得很是礙眼。
宋思陽不經意擡起頭,第一眼捕捉到了處于人流中心的褚越,他詫異褚越會出現在這裏,下意識地朝對方笑了笑,笑容沒持續兩秒,被人推了下肩膀,“別站在這兒,擋着我了。”
宋思陽踉跄兩步,急忙往後退去。
又不知道是誰在叫他撿球,他暈頭轉向的随意應了聲,小跑着去夠不遠處的羽毛球。
剛彎下腰,手還沒有碰到球,聽見褚越的聲音,“宋思陽。”
沒有什麽比褚越更重要的了,宋思陽連忙看向聲源處,褚越不知道什麽時候走近了,此時只離他幾步的距離。
有同學發現褚越,笑嘻嘻地打招呼,正是推了宋思陽的那個。
褚越沒應,反而對宋思陽道:“走了。”
宋思陽不明所以,走去哪裏?
但發號施令的是褚越,他不必多問,只需要按照對方的指示完事就可以了。
宋思陽毫不猶豫直起身追随褚越的腳步。
兩人走出了體育館,宋思陽身上有汗,被外頭的涼風一吹麻雀抖羽似的打了個顫。
褚越一語不發地往前走,他追上去問,“找我有事嗎?”
宋思陽邊說邊擦額頭的汗,視線受限,褚越突然停下來他也沒發覺,一頭撞上了褚越的後背。
他小小地叫了聲,退後兩步站穩,仰起腦袋看向對方。
褚越神情沉靜,音色卻帶點兒冷意,“你想繼續待在裏面給人撿球?”
宋思陽一怔,唔了聲,決定實話實說,“不想.....”
他懵懵懂懂反應過來褚越的用意,驚喜得眼睛發亮,正想詢問,褚越已經重新邁開步子。
他追上去,盯着對方棱角分明的側臉,心裏莫名地咚咚跳了兩下,耳朵尖也微微發熱,半晌才輕聲說謝謝。
褚越只是掠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宋思陽也不在意,埋着腦袋自顧自樂着。
走出一小段路,頭頂傳來褚越不悅的語氣,“看路。”
他哦哦兩聲,站直了身體,又對褚越笑了笑,沒話找話道:“你說陳姨今晚會煮什麽菜呢?”
又在說吃的。
褚越淡淡回:“不知道。”
宋思陽沒有發覺褚越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接着嘀咕,“好久沒吃炸雞翅了.....”
他又想到褚越不能吃油炸物,昧着良心安慰自己:“不過水煮白菜也挺好吃的。”
褚越不想聽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加快腳步把宋思陽甩在身後,可宋思陽卻像條小尾巴一樣粘着他,叽叽咕咕說着話。
好在宋思陽的聲音清亮,聽着并不讨厭。
褚越垂眸看着宋思陽一張一合紅潤的唇,眼神微微一暗,這麽能說,別人叫他撿球的時候怎麽不懂得開口拒絕?
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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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華一學期一次小考,成績更多側重在平時的課堂表現、小組作業和社會實踐上。
上學期宋思陽的小考并不理想,這學期他雖然有意改變,可身邊來來去去還是那些人,收效不大。
依舊時不時會有人叫他跑腿,這種情況持續了将近半個學期都沒有改善,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現在不僅是同班的同學,連其他班都知道宋思陽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有時候宋思陽只是在走廊上站一會兒都會被逮住去送東西,為此他甚是發愁。
“宋思陽,把籃球放回體育室。”
話音未落,一顆籃球就往宋思陽的方向丢來,他生怕被砸到,條件反射雙手接住。
使喚他的人跟同學說說笑笑地進了班級,壓根沒有理會宋思陽願不願意。
起先這些人還會說聲謝謝,現在幹脆連謝謝都沒有了。
宋思陽嘆了口氣,認命地抱着籃球往體育室的方向走,走出一小段距離,在走廊的另一端見到褚越。
他抱着籃球的力度一緊,下意識不想讓褚越見到又做球童的自己,轉身順着樓梯小跑了下去。
“褚越,看什麽?”
褚越慢慢将目光從樓梯轉角處收回來,“沒什麽,你接着說。”
身旁的人繼續說着老師安排的課堂作業,褚越的心思卻并不在此。
上次他在體育室替宋思陽解圍後,他一直在等對方開口向他求助,等了兩個月,宋思陽的嘴巴比蚌殼還嚴實,一句抱怨都沒在他面前提過。
既然這樣為什麽看見他就跑呢?
活該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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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褚:老婆為什麽不找我幫忙?為什麽不找我?為什麽?不幫忙!
小宋:到底是誰嘴巴像蚌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