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嗨，蕭大俠。”雙雪輕聲輕氣打了聲招呼，又對我招了招手，“今天我能留宿嗎？
“當然沒問題。”我喜上眉梢。
肖文韬默默吃完飯，進廚房待了幾分鐘，一出來就變為熱情洋溢，握着一副新撲克牌，“不如三個人來打撲克吧！”
“打牌啊？”我一聽這話就咽了咽口水，立即投降，“我不會。”
“唔？”肖文韬仿若被大塊的魚刺卡住了，頃刻坦然，“我教你。”
“我……不要，”我的眼睛向雙雪轉了轉，“我學習撲克牌十幾年都沒有長進，牌品差得不行。”
“也不是啊，”雙雪撲哧一笑，“曉芙會拖板車和烏龜牌，可是我們都不跟她玩這個。”
“那我們就玩烏龜牌。”肖文韬又對我晃了晃手，好像非要拉我下水。
“你也會烏龜牌？”我覺得這話有點兒不可思議，坐到雙雪旁邊的時候都手舞足蹈了，“要不你別逞強，我教你也行。”
“禾，曉，芙，”肖文韬一字一頓喊我名字，笑得詭異，透着狡詐，“你今天會背很多龜殼的。”
“大言不慚，”我對肖文韬眯了眼，心想撲克并非我強項，輸了也不失面子，何況烏龜牌嘛，其實也不會很難！
話說我大學的時候是學過心理學的，可是跟肖文韬和雙雪打烏龜牌的時候，無論多麽察言觀色都不占一點兒上風，他們兩個就像青銅的盾牌，無論如何都看不穿。更為可氣的是，不管我把牌如何翻來覆去地洗、切，發牌的順序改來改去，揀牌後我這邊剩的張數總是最多，而且最後關頭都會和肖文韬互相抽牌，一來二去，都是我手上剩了最後的一張，成了名副其實的大烏龜。
第一次玩烏龜拍盤盤皆輸，我越來越沒有底氣，一副就是你們兩個作弊的模樣，“你們強強聯手，讓我沒一點勝算嘛！”
“那拖板車總不能使詐了！”肖文韬今天牌瘾大發了。
“蕭大俠你陪曉芙玩吧。”雙雪從頭樂到尾，這下更是哈哈大笑，“我真的困得很了。”
“那不玩了，沒有雙雪壓場，我的奇差牌品會發作的。”我也有了退意，把牌一放，雖然在肖文韬面前我不算賢良淑德，至少還沒大發雷霆過，萬一等下輸牌控制不住性子，我可就萬劫不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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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不讓你當場發作就是，”肖文韬一直咬着牙忍笑，“除非你今晚不想翻身了。”
我當然想翻身了，可是玩拖板車的時候我仍然連一次收牌的機會都沒有，盤盤輸得底朝天。
“我從此臉盆洗手，再也不和你玩這東西了。”我兩眼無神起身來，有氣無力向房間走去，想到最後一盤肖文韬洗牌切牌的手法熟練得如變魔術，我終于明白他根本就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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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雙雪和我一同早早出了門，直到晚上我才一個人回來。
我早早吃過晚飯就待在房間看書，肖文韬過來敲門，“你不想讓我也背幾個龜殼嗎？”
“我在打撲克方面是不能翻身了，反正我贏不了你，你也不會讓我。”我認命地說，這下子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明天是星期五，”他向我晃了晃手中的撲克，“我就要走了。”
“走？”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了，“去哪裏？”
“該走就走，也讓你眼不見為淨。”他一副壞笑。
“嗯。”我知道遲早會有離別這一日的，心裏卻仍然像被忽然鑿開了一個黑窟窿，“明天幾點？”
“上午就離開。”
“那祝你好運。”我面帶微笑看向他，“晚安。”
“晚安。”肖文韬把房門關上了。
落鎖的聲音傳來，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扔開書，撲倒在床上，把頭埋進被子裏，嘩地就哭出來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分離而已，我又浪費了大把的淚水，看來——意志脆弱果然是我的頑疾。
第二天醒來以後，天空依舊明媚，我早早出門，一路拖沓到了學校。
盡管努力微笑，我仍然覺得渾身的骨頭都錯了位，語文課只好讓學生寫作業。
“禾老師，您的書。”孫琳琳下語文課後追了出來，把我落在講臺的備課本交給我。
“我真糊塗。”我覺得自己有時候還不如學生堅強，“謝謝你，琳琳。”
“那我進去了。”孫琳琳笑着跑進教室。
我拿着課本靠欄杆站着，望向前面一片天空，想到肖文韬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便寧願他不曾出現過，不出現，就不會讓我這樣因為不舍而難過。
一個人感情爆發的時候，再動聽的勸慰也會失去大部分作用，至少對我是這樣。我一方面意志不堅，另一方面總是局限在相對封閉的區域裏，對分分合合總不能淡然處之，好像分離就是死別。
曾經八歲才離開鄉下，大姑娘進城頭一回，在夏城讀到高中畢業，大學畢業後又回來，沒去過多少地方，沒見識多少人，沒經歷多少事，社會經驗欠缺，兼之天性敏感，總比別人多一些莫名的愁感。
基于此，我曾想過以後要趁假期多帶孩子出去見識世面，多開闊眼界提高見識，長一些智慧，培養較強的适應能力，這樣一來，以後離家念大學就會比較順利，新生第一個月也容易過去。不過，這些也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要是以後的孩子和我性格迥異，那就不能勉強了。
大學的第一個月，于我是相對辛苦的，第一次到外地開展生活和學習，住進集體宿舍，我就躲在廁所裏哭了好幾回次，一時間也把對父母的怨恨和對自由的渴望抛到銀河系以外，只想着早點畢業回去。然而，時間果然是治愈的最好良藥，幾個月過去後，我開始習慣且享受自在的生活，慢慢地學會和室友朝夕相對的同室而居。
“滴滴。”口袋裏的手機發出了響聲，我暫停漫想，拿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備忘錄：菲菲生日。
“太好了，”我又想到一點可做的事情，看下課時間還剩幾分鐘，便回教室到韓菲菲的身旁，和藹可親道，“菲菲，下午有什麽特別的安排嗎？”
“沒啊。”韓菲菲歪頭一想回答道。
“那我們一起給你過生日好不好？”我提議着。
“可是老師，我父母不贊同鋪張浪費的。”韓菲菲想了想說。
“我們用自己的方法過生日。”我點了點頭，這事就這麽定了。
初步商定以後，我回到講臺，示意大家安靜一下，“今天是韓菲菲生日，我們就一起過一個生日吧！”
“好啊！”幾個男孩子帶頭起哄，然後又有十幾人也歡聲回應了，還有幾個議論紛紛，好像聽到了號召為翻新學校捐款的消息。
“那好，下午的大掃除速戰速決，然後把桌椅擺放邊上，中間留一個大空地出來。”吩咐完事情，我趕緊出了教室，正好和前來上課的數學老師迎面走過，互相打了招呼。
“琳琳，四月份我們班有七個同學過生日，我們今天就一起就弄個小小的生日會，你們商量一下，看怎麽辦才好。”下一節課間的時候，我又提一個袋子跑到教室找了班長孫琳琳，“時間緊迫更體現聰明才智，出點兒節目，生日歌可以唱唱，選一兩個人主持也不錯，當然這是我的建議，可以不參考，。”
“沒問題，”孫琳琳對我做了OK的手勢，接過了我手上的袋子，上面還沾了一些灰塵，“這是元旦節用過的裝飾品吧？交給我們來布置，一定會注意安全。”
“那好。”我很高興又偷了回懶。
下午的課程結束以後，我拎了另外兩個袋子到了班上。一走進教室，心裏頭就樂了，教室裏整潔一新，披紅挂綠，桌椅被整齊堆到牆角，留出大塊空地，學生們則随便坐在了桌上。
歡呼的聲音一陣陣炸開，一胖一瘦的宋曦和陳晨開始比賽說笑話，逗得大家轟然大笑，然後指揮着唱起生日歌來。
我悄悄進來找了個地方站着，跟他們又是拍手又是唱歌的，偷眼向韓菲菲看去的時候，發現這個秀氣的女孩子也變得活潑了。
“謝謝大家。”生日歌唱完後，韓菲菲站到教室中央向四周鞠躬，然後過來和我擁抱，“禾老師，我喜歡這樣過生日！”
“祝福你生日快樂！”我把一個袋子交給她，“這些雞蛋是我中午回家煮的，你來發吧，一人一個。”
“噢噢！吃雞蛋啦！”韓菲菲喜滋滋向身後喊了一聲道，打來袋子拿了一個給我，“禾老師第一個嘗。”
“嗯。”我眉開眼笑地接過雞蛋。
“下面是贈送禮物環節，”陳晨這時候呼喊起來，“看誰的禮物多咯。”
“贈送禮物？”我驚覺教室裏立即亂做一鍋粥，幾名同學被圍了起來，便湊到一處看熱鬧。
“這哪是賀卡啊，畫得太古怪了。”
“這是蛤蟆樹吧，真是奇醜無比啊！”
“哎呦，我可不喜歡這個煙囪，冒的煙黑漆漆，真像是個工廠。”
“什麽啊？你敢說這個六個角的紅色東西是星星？太奇怪了，四不像，又沒創意……”
真好啊，我這才明白原來大家是在贈送自做的卡片，因為手工畫的東西千奇百怪，便在那裏互相開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