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呵呵呵”的笑聲引得我發笑,而學生們熟練卻不失童趣的表演,每一次都讓我驚喜連連,同時我也注意到,越來越多觀衆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臺上,即使憨态可掬的“土豆飛貓”不經意間摔在臺上,也有許多人捧腹大笑,說這樣的摔跤太古怪。等到第一主角丁佳佳出場的時候,大部分人更是歡呼了起來。

“沒有變成瘦公主才結婚啊?”話劇結束以後,我聽到很多人在下面小聲議論,心裏不由得很是得意。

“棒極了!”我收好機器,回到本班的座位區對他們豎起了兩個大拇指。

“老師,我摔跤了。”扮演土豆飛貓的同學笑紅了臉。

“可是效果好得很,歪打正着了,”我打趣道,“就是我這個看過多次排練的人都以為這一跤是順理成章的,嗯,有時候一些瑕疵還會促成完美噢。”

“土豆飛貓”當信當疑,最後撲哧一笑,“那我屁股開花也值得了。”

大家捂住嘴笑了。

“好緊張,不知道會不會獲獎。”宋曦撫了撫胸口,眉毛微鎖。

“沒問題。”我說,“大家已經做得最好了。”

下一個節目,是本年級一班表演的舞蹈《春天在哪裏》。一班的班主任是很兢兢業業的一個,不停給學生補妝、叮囑,提前三個節目就帶了學生到了後臺,比我這個一直待在臺下的班主任勞心勞力多了。

終于,兩個半小時長的聯歡會接近尾聲,照例是書記上臺說幾句總結詞,然後就逐一揭曉了獲獎名單。

我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三等獎……二等獎……一等獎……聽着書記有條不紊地報着獲獎名單,我的心越抽越緊,忽然覺得自己成了最緊張的一個人,既怕節目不對評委老師的胃口,又擔心班上的學生會大大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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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等獎。沒有。二等獎。沒有。一等獎,暫時懸而未決。

還有最後的兩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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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級越高,獲獎名額越少,一等獎一共才兩個,當第一個念出別班名字以後,我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一點不比學生們鎮定,嘴邊念咒似地嘀咕,“下一個肯定是,肯定是,我們班,我們班……”

“一等獎,”書記在這時候頓了頓,眯着眼看着手上的紙宣讀道,“五年級五班,話劇,《玫瑰公主》。”

“喔!”一時間我們所在區域爆發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只怕是要把屋頂掀了去。

“太棒了!琳琳,”我激動不已地和旁邊的孫琳琳擁抱,“咱們班啊!咱們!”

“對,禾老師!”孫琳琳簡直要從座位上飛起來,“我們得大獎了!”

我笑出了眼淚,後知後覺我們這一區的人情緒爆炸過度,趕緊擺擺手讓大家安定一點。

丁佳佳在孫琳琳的推薦下代班長上臺領獎,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下來的時候不經意踉跄了一個步子。

“我們班的第一個獎狀!”丁佳佳笑嘻嘻回到我們中間,攤開獎狀向我們宣告。

“我們會接二連三拿獎狀,”宋曦搖頭晃腦,“因為我們班真是頂呱呱的!”

“嗯。”我忍不住笑,“我們都自信滿滿。”

激昂的情緒持續到了晚會散場以後,而後我們班的師生又賴在了臺上合影留念。

“看,瓶子,節目單。”宋曦和陳晨各抓一個米袋的一角,向我們晃了晃他們的戰利品,“又環保,還可以換點兒班費。”

“沒想到你們已經學去了我的看家本事了。”我喜滋滋地加入他們兩個,“不過動作得快,讓打掃的人看見就不好了。”

忙照相,忙回收礦泉水瓶,最後我在俱樂部門口跟大家分手告別,和幾個班幹部一起還了服裝,然後順道去附近的研究所找敏君。

**

行進的路上,我發現了自己性格頗為矛盾,一方面我并不看重學校領導是否真的欣賞我們班的話劇,以為自己一方只要盡心盡力就無悔了,另一方面又怕學生傷了心,于是,在兩種情緒的交雜下,我變得比任何一個人都激動和渴望,也慶幸學校還是給了我們班好的評價。

“瞧你越活越年輕了。”和敏君在常到的茶座面對面,我忍不住贊嘆起她來。

“想掩飾你這麽久才來看我啊?”敏君妩媚一笑,不無得意。

“最近忙嘛!”我和顏悅色道,“你們研究‘時間銀行’也沒有新進展?”

“正在進行中,不過這些深奧的物理問題複雜得很。”敏君說,“你一個文科生了解點皮毛就足夠好處了。

“好處?”我覺得這事情有點兒玄乎,“‘時間銀行’始終是個抽象的大問題,一直以來也只讓我困惑,又觸碰不着,哪有什麽好處? ”

“‘時間銀行’的威力是讓人失去記憶,卻不能真正解除人的痛苦,而一個人失去一段記憶,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丢失一段親情、友情、愛情,或者靈感、才思,讓人生不完整。”敏君解釋道,“你了解這點,就可以拒絕受它的影響。”

“那麽這個?”我面露難色,把左手的袖子捋起,曲着手臂對着她,“如果後天形成的淺粉色T字形符號表示與時間銀行有關,我不幸就有一個,不過是若隐若現罷了。”

“什麽?”敏君霎時間吃了一驚,站起身子拉過我的手肘看了又看,“原來你早已不全然記得過去了。”

“可我并不覺得缺失了哪段記憶。”我放下袖子,我一直沒有忘記和父母的隔閡,便半點也不像是個失憶的人。

我和敏君聊了不多話她就匆匆離開了,我則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在和雙雪重逢的精品店外,我透過玻璃窗,看到裏面有個側身對着我的的女孩,正彎腰瞧着一個豬型的筆筒。

“應該是個高中生吧?”我忍不住停步,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就覺得只有“單調”二字可以形容。

我的高中并沒有任何深刻記憶,所以大學時我對室友追憶高中年歲的舉動不無訝異,聽她們津津樂道高中的時候團結一致、朝夕相處的點滴,畢業後重聚的互相打趣,我并沒有共鳴,因為我記憶裏的高中三年裏只是日複一日做試卷和練習冊,更被數學壓得喘不過氣來,屬于灰色記憶,便懶得提及。

從精品店的門口看,整個店面以古典式的木制裝潢為主,兩扇大門也是傳統的雕镂工藝,大門上的木制招牌也頗為有趣:九品。

推開門進入,但見竹制架子上有許多有趣的小玩意,例如木偶人、木制的桔燈、手掌大的水桶人、馬桶型的儲蓄罐等等,看得出手工制作的痕跡。

“有沒有看中喜歡的?”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前面櫃臺處傳來。

其實我這會兒其實就是瞎逛,沒有讓錢包損兵折将的準備,便只是笑笑。

櫃臺後站的是一個老先生,約有七十來歲,穿青黑色大褂,,留一小撮山羊胡子,臉有贅肉,很有彌勒佛的樣子,笑容也頗具神韻。

而如此親切的笑容感染我把店裏所有的小玩意一一看過,最後還選了兩個笑臉的木制桔燈。

因為沒有帶包出門,店裏又不提供塑料袋,我只好左右手各端一個桔燈回家。

我把桔燈往桌子上一放,瞅着它們看了一會兒,琢磨道,“我為什麽要買你們呢?莫非你們就是傳說中的擺設?”

是的,我買東西向來以實用為上,對虛有其表的裝飾品沒什麽欲念。在屋子裏躊躇一陣,想起先前敏君說我可能失憶的話,我又從衣櫃裏拖出一個行李箱打開,從裏面翻出了高中的日記本、書信和畢業相冊,一一翻看起來。

“都是些什麽東西啊?”我本以為自己高中時候該有不少的思想和見解,卻大失所望——大多是抱怨和牢騷,最不可思議的是高二的一本,密密麻麻的文字裏都可見“以荀”這個名字,簡直是他的故事集了。

這樣反複記載一個名字足見其對我深有影響,可記憶力偏偏搜不出一鱗半爪有關“以荀”的事情來。

這難道可以證實我真的失去記憶了,且和高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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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雙雪回來,我立刻向這位六年中學同學的人問道,“我高中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

“高中啊?”雙雪慢慢回想了一陣才說道,“倒是尋常的一段,努力要征服數理化,最終臨陣脫逃選擇了文科班,然後繼續在又愛又恨的糾結情緒中繼續逼自己發憤圖強,還跟方以荀有點關系。”

“和方以荀怎麽個關系法?”我驚駭。

“這種事情嘛,你這個當局者才應該清楚不是?”雙雪說,“你喜歡他,鼓勵他學習,卻對他不理不睬。”

“又是一廂情願的喜歡。”我嗚呼哀哉,難道暗戀是我的宿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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