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聲音是雙雪發出來的，只見她從座位站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向前排發出大笑的兩個人喊着，“不管你們要怎麽談戀愛、怎麽濃情蜜意誰也沒意見，不過請別在教室吵到要自習考大學的我們。”
我很少看見雙雪生氣，當即就把手上的紙筆放下，靜觀其變。
“你眼紅就別看啊！”坐雙雪前排的女孩子蔑笑一聲，頭也未回，“我才不會跟你一樣死讀書，談戀愛就考不上大學？真是笑死人了！。”
“但你們不能影響到我們。”雙雪的臉更紅了。
“憑什麽？”女孩站了起來，個頭不大氣勢不小，“教室是你私有的産物嗎？哼，你不過是連愛一個人的資格都不具備的書呆子，書呆子！”
觀察其他人要麽充耳不聞，要麽不發一言旁觀，而雙雪的身體在顫抖，我立即沖過去站到她的旁邊。
紛争總是不經意被挑起，在人人精神緊繃的高三階段亦是如此。我雙手搭在雙雪的肩膀，面對脫口而出喊雙雪“書呆子”的女孩，我冷笑，“據理以争不算壞，可是牛頭不對馬嘴就糗了。”我說，“你們的确有戀愛的自由，可是也請尊重我們要學習的自由，所以息事寧人吧。”
“你算老幾？”女孩瞪了我一眼，“我不暢快要說話，與你何幹？居然還跑過來故作清高。”
“我的确是很清高的一個，不過比起你來，還是略遜一籌。”我拉雙雪坐下，屁股還沒挨到椅子，雙雪桌上的一堆書就被推倒，連帶地球儀、文具袋一起摔到了地上，聲響頗大。
看女孩眼裏的怒視，我不猜也知道剛才就是她的所為，心裏卻高興了起來：你不過就這點氣量，最低限度連動口不動手的都辦不到。
我和雙雪對視一眼，就這麽笑了出來，無視女孩的存在。
幾分鐘後韓老師過來問地上散亂的書是怎麽回事時，雙雪只是緩緩一笑，“沒事，雷聲大雨點小，不過如此，我這就收拾。”
後來我和雙雪談起此事，她笑談是壓力太大，忍不住就大為生氣了。
到了高三上期接近尾聲的時候，我的數學已經能夠穩定在八十分左右，由此終于看到了上大學的一點希望。總結過去一個學期，我發覺自己和以荀仍然沒有多少交集，但是疲倦的時候彼此一笑卻讓我又獲得些許的力量。
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終于，幾個月後，高考就真要來了。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星期我感冒在家休養，因病情緒低落。細數從十六歲到十九歲的三年歲月，我無論學習和生活都沒有多大兩色，思維總是慢幾拍，想象力坐上滑滑梯，除了一堆考卷和練習冊，我不知有何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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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畫面定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我帶着參加高考的文件袋上公交車，方以荀過來和我說話，我定定看了他幾秒，只當他是個普通交集的高中同學。
所以，我必定是在高考前的生病發願忘記高中三年，更把喜歡方以荀的事情忘得幹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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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我離開噴泉廣場往荷花池走去，在這裏，我曾見過晨曦一身白裝在柳樹下的情景，而他，也是我喜歡過的人。
在方以荀後我喜歡過陸晨曦和肖文韬，但也許只是從他們兩個身上尋到了方以荀的感覺，而我對方以荀的所謂喜歡，亦可能只是感激他對我的關懷和信任。
“咚”一聲，有人跌進了荷花池裏。
“喂，拜托，你一整天魂不守舍，這下還把自己扔進了淤泥裏，想出淤泥而不染嗎？”池邊背對我的一人哈哈笑了起來。
“還說風涼話，快把他拉上來啊。”旁邊的女生打一下大笑的人，對跌下池子的人喊着，“以荀你還好吧？”
以荀？我往池邊走近，果然見到一個年輕男子爬上來，腰以下的身子都被泥水浸透了，“還不錯，上半身亞洲下半身非洲，也許會引發來年的風尚潮流。”
他哈哈笑着，眼角有深刻的笑紋，往周圍掃視一眼，然後目光直直定在我身上。
一和他目光對接，我便知道這的确是方以荀了，雖然五年時光讓他長得更為高大，然而他的面龐還大致和從前一樣。我微笑，不确定他能否認出我來，這些年我的身材已然标準，眼鏡也數年不戴，倘若他真的認不出我來，便當做今天沒有遇見過。
可是他走過來了，在我面前三米的地方撲哧一笑，“本來今天摔跤、掉池子是倒黴透頂，可是此刻你站在這兒，我才知道其實我正在走大運，禾曉芙，五年不見了。”
“是啊。”我笑，慶幸沒被他當做陌生人，“真巧。”
“你們在說什麽？”剛才那個女生過來挽了以荀的手，面目生輝，“我是以荀的未婚妻，你是？”
“中學同學。”我思索幾秒說，想不到再次見面他連未婚妻都有了。
剛才哈哈大笑的人也走了過來，一站到我面前就讓我不由得驚訝，一身灰色的休閑服穿得潇灑，兩道一字型的濃眉頗具辨識度。
“高先生。”我說，決計從此對他保持正确的稱呼，兩個月的時間不見，我并沒有太多激動的情緒。
“你好。”高騰看着我的眼睛，他的聲音瞬間攫住了我的全部意志。
我被他看得心裏緊張，正思索着該如何應對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一看，真巧合了，是晨曦打來的。
“我接個電話。”我說，走開幾米按下接聽，“喂，我是禾曉芙。”
“是我，晨曦，中午一起吃飯好嗎？有家素菜館的東西還不錯。”晨曦溫和地說。
“我不當你和蘇秦秦的電燈泡。”我言簡意赅，他可不要又和蘇秦秦吵架了。
“你往柳樹這邊看過來。”晨曦嘆了一口氣。
我依言看過去，忍不住牙齒打顫，晨曦一身白衣站在那裏，正沖我笑呢！
這樣不經意就和方以荀、高騰和陸晨曦碰面了，看來我今日的運氣适合買彩票。
晨曦挂電話走過來，雙手握住我的肩膀，無視其他人的存在，只是問我，“是不是被我們的默契驚訝到了？”
“你呢？”我的确被震撼了，于是反問他。
晨曦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走吧。”我也點頭，再次走到方以荀三人的面前，笑道，“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們，但我現在要先走一步了。”
“以後怎麽聯系？”方以荀連忙問，笑容僵硬在臉上。
“也許不經意就見面了。”我說，側頭看見晨曦走過來，他向我一笑，擁着我離開了。
我的心“咚咚咚”跳得厲害，走遠一段，我把晨曦的手從肩上拿下來，笑嘻嘻，說道，“你今天的心情不錯。”
但晨曦重新把手放上來，眉頭微鎖，眼裏閃着笑意，“看來我近來給你的印象不好，得努力改正才行。”
“你該不是跟蘇秦秦鬧矛盾了吧？”我問得小心，其實已經肯定了十之八九。
“分手了。”他答得輕快。
“又來了。”我感嘆，對此毫不意外，“幾年來你們分分合合，我倒也習慣了，可是今天，我想一個人過一天，就此再見了。”我躲開他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愉悅，晨曦有蘇秦秦相伴，方以荀也有了未婚妻，而高騰自然也有他的緣分，至于我，當同時面對他們三人的時候，我才發現所有的喜歡、暗戀、單相思都是我一個人的事，和他們本身沒有必然的關系。
連續幾天我都情緒高昂，星期五似乎來得更快，可一上課我就發覺班上好幾個同學心不在焉，時常往宋曦的空座上瞧幾眼，便說，“不是已經說過宋曦只是感冒住院嗎？大家不要太擔心了。”
“可是不能不擔心呀，”孫琳琳的眼圈發紅，“宋曦家裏有白血病的遺傳。”
白血病？我的心頓時涼了一截，宋曦一個天真爛漫的孩子不會就此夭折吧？
教室裏的沉默讓人窒息，這和為迎接兒童節而裝飾成五彩缤紛的環境形成極大反差。
“不如今天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宋曦吧。”我想了想說。
“我們都去。”陳晨随後發言道。
放學鈴響過後，我，孫琳琳，陳晨以及其他幾人，帶了一大袋宋曦最愛的橙子和奶糖到了他的病房。
穿過彌漫消毒水味的走廊，在略微清冷的房間內，我們見到了宋曦正在對着天花板撅嘴。陳晨一進去就重重拍他肩膀，“醫院一定無聊透了，你趕快病好回來上課。”
“喂，好歹我是病人啊，想讓我冤死在你的偷襲下嗎？”宋曦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宋曦一笑，反而讓陳晨有些愁雲慘霧，又問，“不是真的很痛吧？”
“你讓我打一下就知道了。”宋曦得意地一昂頭。
“呦，禾老師和大家都來了。”宋曦媽媽這時候推門而入，如沐春風的模樣，“只是普通發燒，過兩天就可以上課了。”
“真的？”聽到宋曦媽媽這樣說，陳晨立刻笑起來，從袋子裏抓兩個橙子左右搖晃：“既然這樣，這些東西我們就不客氣地分一點了。”
“就知道你打我橙子的主意。”宋曦的嘴歪在一邊，“不過得留點給我。”
我的心裏也松了一口氣，看着兩個男生燦爛的笑容，一時間陰霾全掃，世界重複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