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和高騰相處的一幕幕就在我腦海裏湧現出來:
陽臺上的一晚,我噼裏啪啦,随口就對高騰說出了從小不被重視的成長經歷,像個皮球任人踢來踢去,他聽後勸我放下心頭的負擔。
和雙雪久別重逢的當天,我寄宿于雙雪家,卻因為心裏挂念着高騰一夜難眠,終于天未亮就起來往回趕,直到看見高騰睡在客廳沙發上,一顆心才踏實了。
高騰住在家裏的日子,我時常被他鬧得起早床,反複嘀咕他難纏,卻仍然不厭其煩給他煎荷包蛋吃,一次雙份。
我對高騰嘟嘟囔囔,給他起外號叫“蕭十一郎”,諧音“肖失憶郎”,和他滔滔不絕說些不喜歡楊逍和紀曉芙感情的話,他不與我争辯,反而說我心裏有陰影。
我和牌技甚好的高騰打撲克牌,挑了最簡單的烏龜牌和拖板車的打法,依然輸得一敗塗地,卻沒有因為牌品不佳發脾氣。
當我知道“蕭十一郎”的真名是高騰而非肖文韬後,仍習慣叫他“肖文韬”、“蕭十一郎”,自從他離開我家以後,我若有所失,心裏期待能和他不期而遇……
回憶往事讓我愁腸百結,看來我喜歡高騰的事是無可抵賴的了。我和以荀相處了一天,反而看清自己喜歡的人是另一個人,因為只有在那個人面前,我會不由自主表現真實的自己,而我對其表示抗拒,狀似不理不睬,歸根結底是因為缺乏安全感,不相信自己能獲得幸福。
由此,我對以荀的心意也一清二楚了,誠然我對他有過暗戀的情愫,但那只屬于過去,我現在的心屬于高騰,或是叫做肖文韬也好,或者是叫蕭十一郎也好,總之我喜歡的人是他,千真萬确,不因為聚少離多而改變,不計較是否能從他那裏得到感情的回報。
感情上的回報是靠不住的,譬如陳甜對以荀有種種的好,卻不得他的珍惜,這已經是我眼前最好的實例,但至少,我可以像陳甜關心以荀那樣,在心裏默默喜歡高騰,哪怕這種喜歡只是我單方面的也好。
想通了喜歡高騰這一節,我的心裏豁然開朗許多,油然而生對陳甜和以荀的感激,對這漫長的一天的感激,因為——我終于看清自己的心意,就不會糊塗地接受以荀的感情。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這種情緒,與祝福以荀和陳甜獲得幸福,一樣強烈,如果我的第三個能願望成真,那就讓他們這一對得到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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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麽呢?”以荀的聲音提示我還有他的存在。
“在想……我的第三個生日願望。”我從回憶裏回過神來,看了身旁的以荀和蛋糕一眼,忽然有敲自己一下腦袋的沖動:這買好的蛋糕和戒指,不是說明以荀記得我今天生日嗎?我就這麽疏忽以荀的心意,真是太大意了。
“我要切蛋糕了。”我定定神再次拿起刮刀,低頭認真地橫豎劃了三刀把蛋糕切成六塊,盛了一塊在盤裏,正要端給以荀,卻在擡頭的一刻僵住了,因為他又毫無前兆地吻了我。
“吃蛋糕吧。”我只好分出端盤子的一只手推開他,然後把盤子往他眼前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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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消逝,幾十秒的功夫好像變得十分漫長,吃完一塊小蛋糕,我對以荀說,“我消滅了這塊蛋糕就走,你把手機給我吧。”說着大大方方把右手手掌一攤。
“走得這麽急?”以荀用叉子挑着蛋糕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盤子。
“瞧你此刻的精神頭比我還好,我也該回家了。”我此刻當真戀家,哪怕沒有榻榻米客廳沒有空調,我還是覺得在家自在。
“既然我精神頭不錯,就送你回家吧。”以荀眼睛一眨就打定了主意,他真是太狡猾了,就要抓住我話裏的漏洞答複我。
“回去的路不太遠,我還是自己走好了。”我對這拖拖拉拉的逗留開始感到有些兒浮躁,當下真想奪了手機就跑。
“好吧……那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電話。”以荀說着惋惜,絲毫不掩飾他的遺憾之情。他作個苦笑的表情,把一只手機交到我手裏,眼裏卻仍閃爍着期待的目光。
“好。”我答應着,故作不動聲色,可是一顆心髒都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好在,我總算可以離開這裏,離開以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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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從以荀家的大樓走出來了,下到地面的一刻,我如同放飛天空的鳥兒一樣雀躍,雖然心裏為以荀記得我生日感到欣喜,可是和他單獨處在一起的感覺就是奇怪,就像是套了枷鎖走路。
于是一路直奔小區出口,跨出大門五六米才把手機打開了,卻不由得疑惑,這手機打開後的歡迎界面怎麽與我往常的設定不同了?我借着明亮的路燈再仔細打量機身,立即便明白了,我此刻拿着的一只手機雖然同樣是直板的,黑色款的,型號卻與我那一只不同。
看來是以荀拿錯了給我,可是……我要打道回以荀家去取回自己的嗎?我問自己,驀然打了一個冷顫,搖搖頭心想還是罷了,手機對我的用處有限,失去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繼續走了一段路,手裏握着的陌生東西便不安分了,嘩啦啦的音樂如流水般洩出來,我拿起來一看就又小小吓了一跳,屏幕上顯示的居然是自己的號碼,然後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裏,這一串數字又自動轉換成備注的名字:Princess!
Princess?公主嗎?看來我以後把以荀的手機號碼備注為Prince得了,這樣一來,我們一個公主,一個王子,成為一對兄妹才好呢!這麽想着,一邊按下接聽,便聽見以荀的聲音撲入耳朵,幾分歡樂幾分懊惱:“曉芙,抱歉給你拿錯了手機,我這就給你送來。”
“嗯,不……”我的話還沒有完,對方已經收線了,我于是只好伫立原地等待以荀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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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青蛙一張嘴,兩只眼睛四條腿,撲通撲通跳下水,兩只青蛙兩條腿,不對,是兩只青蛙兩張嘴,四只眼睛,四只眼睛多少條腿呢?”我站在路燈下,無聊地數着青蛙打發時間,才數到第二只,一個聲音已經接上來了,“四只眼睛八條腿。”
“你來了。”我對漸漸走近的以荀招呼道。
“你的手機,這回沒錯了。”以荀過來把一只手機遞向我,微微笑,他身上穿着格紋襯衫,不是先前純白的一件。
“嗯?”我盯着他拿着的手機幾秒,确認了是自己的那只才接過,一邊把他的一只遞過去,說道,“謝謝,你上去吧,我這就走了。”
“既然我已經下來了,就陪你走一段吧。”以荀擡頭看看天空,頗為欣賞的模樣,“你住哪裏?”
“夏城大學附近,靠近郊外的地方,走回去天都亮了。”我說,并不贊同他的陪同。
“那開始走吧。”以荀便動身,幾米遠後回頭笑得燦爛,在我眼裏卻是十分詭異,“或者,要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我只好跟上,心裏想賭咒也沒詞了,後來一次次從公交站旁走過,也不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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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依然太陽高升,當我仰起臉迎向陽光的時候,不相信昨天只是度過了一日,而非十天半個月的,昨天我在以荀家待到天黑,而後又和他步行三個多小時才到自己家,雖然一路上走走停停,可到家後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到家的時候正好零點差一刻,以荀堅持送我到家門口,并沒立即離開,我自己則已經累極,回房洗漱就睡下了。
至于以荀呢,大概是自己回家了,他堅持陪我走回家,卻不得我贊賞和感激,真是吃力不讨好,我現在想起來,昨晚自己的不理不睬态度的确欠佳,大概道歉也是徒然,就得過且過吧,于是很快給自己找借口開脫了。
出了房間,一股豆香味撲面而來,我循着香味到了餐廳,只見一角的圓桌鋪了嶄新的藍白格子桌布,上面放了一臺奶白機身的豆漿機,香味正是從這裏溢出的。豆漿機旁放的兩個空玻璃杯也是新的,下面壓了一張紙條,寫了簡單的四個字,“早安,曉芙,”文字清秀。
這熟悉的筆跡?是雙雪的,她回來了嗎?
“雙雪,你在家嗎?”我一時間心花怒放地在餐廳喊起來,又到廚房、房間找了找,不見有人,略有些喪氣。
“曉芙,我在這兒呢。”出乎意料的,雙雪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同我打招呼,“你呀都快成睡仙了,一覺竟然睡到中午,都十一點半了。”
“果然是你啊,是半夜回來的嗎?”我對着優哉游哉模樣的雙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仍然是很興奮的,雙雪回到夏城,實在太好了,他鄉遇故知是大喜事,本鄉會知己自然也是大樂事了,我感覺自己好像得了許多的活力,簡直快飛起來了。
“你還真不記事呢,昨晚是誰給你開門的?”雙雪假作嗔道,一秒鐘就嘩地笑開了,雙手交叉置于腦後,“回來的感覺真好呀!”
“開門?”我現在真想不起昨晚是我從外面開門的,還是雙雪從裏面開的,腦海裏一片糊裏糊塗,只好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