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怎麽回來了?這次準備待多久?”午後,我和雙雪同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吹着電風扇送來的熱風,一邊随意聊着,真心喜歡這輕松交談的氣氛。
“走得累了就回家了,正好剛找到一個工作,還不錯,過幾天就到冰州上班。”雙雪說道。幾個月不見,她的皮膚曬得比我更黑,這次還剪了一個短發,清爽利落,有幾分辦公室麗人的風采。
“噢?”我很好奇,雙雪這次要長期工作了?
“做財務工作,說起來,新公司的總經理你也不陌生,他上個月開始回公司上班,就是冰州藥業的高騰,你喊做蕭十一郎的那個。”雙雪津津樂道。
“噢。”是麽?蕭十一郎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的心情忽然黯然下去,這樣說來,雙雪是到高騰所在的公司做事了,她和他近距離工作,也就是有可能……天啊,我是怎麽了,我摔摔頭,我在跟最好的朋友吃醋麽?
“很有緣的不是嗎?以前我也在冰州藥業實習過,高總經理在公司裏很受歡迎呢!”雙雪繼續道,一臉藏不住的喜悅外溢,“他西裝革履和休閑裝的感覺完全不同,上次在你家,我差點沒認出來,他很有才幹,又一表人才,很賞心悅目對不對?”
“嗯。”我有口無心地回應着,沒錯,高騰是很好的,雙雪也很好,他們如果互相欣賞……不,打住,我作此想法實在無用,便還是打住吧。
“所以,如果我追求他,你不反對的是嗎?”雙雪似乎在自言自語。
“當然了,你們都是自由的,我何必反對。”我說這一句的時候竟然不由得鼻頭一酸,轉眼間,雙雪好像不是我朋友,而是我的敵人。然而,幾分鐘前,她還是我最親切的人。
“優秀的人總會得到很多人的贊賞,被動的人只有獨自嘆息了,這麽說來,我得加把勁才行……對了,你和以荀怎麽樣了?”雙雪興奮勁十足,話題一轉又提到了以荀。
“老同學罷了,還能怎麽樣。”我說得理所當然,我和以荀只是同學而已,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上次和以荀談到你,他對你還是一如既往的關心,讓我不由得透露你将出行的消息給他,告訴他第一站是冰州,我還以為……你們會再次擦出什麽火花呢。”雙雪不無惋惜,作為我高中同學和好朋友,她了解我曾經對以荀的暗戀。
“時間匆匆,現在還能聯系的高中同學真不多,尤其是你,高中畢業後堅決把一切的聯絡方式都改了,搬新家連我都沒告訴,同學聚會也沒來過……幸虧我們都還在夏城,要不然真不能再見了。”雙雪兀自說下去。
然而我的腦子裏卻是嗡嗡亂作一片,計較着,原來雙雪一直和以荀有聯絡,原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高騰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和我提起,她竟然還告訴過以荀,我七月份要去冰州?這一切說明什麽呢?
我心裏不由得很想生氣,又覺得沒有來由,或許雙雪說得沒錯,是我堅決不與高中同學聯絡,才會和她,和以荀失去聯系,才會在今日後知後覺,亦或許,我這幾個月不該在郵件裏和她說太多關于自己生活的細枝末節,這樣她就不可能透露我的行蹤給其他人了。
我漠然地看着雙雪的兩片嘴唇不斷張合,腦子裏越發安靜下去,最後什麽都聽不見了,好像整個世界都徹底變得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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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芙,你在聽我說嗎?我是不是說太多了。”雙雪用力在我面前揮了揮手,依然笑靥如花。
“你和他同居了一個月,注意到這個沒有。”她指了自己左手腕處,“高騰這裏有個海星印記,紅色,一公分長的樣子,據說是與生俱來的的。”
“我去拿杯飲料。”我只覺得透不過起來,起身去打開冰箱門,仍然如昨天的空空如也,便像得了解放似的說,“我去買點東西回來。”
“對了,房子只租到這個月底……”臨出門前,雙雪又說起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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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幾乎是奪門而逃,忽然發現近來時常陷入此種情緒中,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麽?我不得而知,我好像對自己一無所知,現在只覺得自己失敗透頂,糟糕透頂。
我掏出手機想打電話,卻無從打起。打給學長陸晨曦麽?不,他昨天結婚,新婚燕爾的,沒必要聽我唠嗑莫名其妙的心事;打給以荀?不不不,這通電話萬萬打不得,我如今最不想見的人就是他;打給高騰?這也不行,他肯定工作繁忙,沒空搭理我這個閑人;打給敏君?還是算了吧,她在國外,這國際長途昂貴,可不能随便打,再說了,倘若就此打斷了她的睡眠或工作都不好。
我心煩意亂地按着手機鍵盤,把名片夾的兩百來個聯系人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再翻了一遍,最後無奈的發現,我根本沒有一個可以打電話的對象。這種感覺真是太凄涼了,看似認識了的人數不清,想說話的時候卻一個都找不到。
但此刻要傾訴的欲望壓到一切,我于是選擇一個名字按下撥號,連自己都意外。
這個即是陳甜,是和高騰和以荀都有緊密聯系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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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後電話接通,陳甜的聲音溫柔地傳入耳中,好像月光傾倒的銀色沙灘上、細沙慢慢湧動,“你好,我是陳甜。”
“是我,曉芙。”我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索性單刀直入道,“小甜,我不愛以荀,不曾想過介入你們之間,你相信我好嗎?”
“曉芙,我愛以荀,很愛很愛,可我約束不了他,也無法讓他愛我,所以,如果他幸福,我會誠心感到快樂,我祝福你們。”陳甜悠然說道,平平緩緩的語氣,“我相信你的話,但也請你相信我,以荀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如果你用心去體會他,你會愛上他的。”
“不,我不會愛以荀的,我愛的人是高騰。”我第一次向人坦白了這樁心事,便也覺得無懼。
“愛高騰的人很多,曉芙,你真的了解高騰嗎?”陳甜在電話裏呵呵笑起來。
“我想要了解他。”我說,臉上一片火熱,卻不是因為走入了夏天火熱的陽光裏。
“但,高騰已經回到了冰州藥業重新任職總經理,并且同意了和原氏的聯姻,他很快就會有一個妻子,原千夏。”陳甜随後吐出的一字一句,都重重敲在我的心房上,讓我徹底陷入了沮喪,原來今天雙雪和陳甜告訴的一切無不在提示我——原來,我對高騰的喜歡,只是因為不了解真實情況,是我自作多情了。
晨曦已經結婚了,以荀我是不愛的,高騰也将成為她人的丈夫……我除了自嘲還能怎樣?所謂的三段暗戀,我最終的收獲就是一無所獲,只是白白浪費了心思,僅此而已。
“曉芙,我和千夏認識多年,原諒我不能站在你這邊了。”陳甜說完就先收線。
我握手機的手慢慢抓緊,想起冰州的那一夜,我撩開窗簾,看見高騰站在街道的對面,在路燈下站着像個雕塑,我心裏不是不感動的,而後他說“曉芙,我需要一個妻子,”我不由得怦然心動,然而真相是,他說的人并不是我,從來不是我。
有水滴落在了前胸,我一摸臉龐,原來已滿是淚水,胸口裏堵着滿滿的難過,現在我要找一個地方好好哭一頓,痛痛快快地哭一頓,發洩也好,莫名其妙也好,我需要讓眼淚恣肆一會,而後再收拾自己的心情,沒錯,就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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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熱烈擁抱下,我漫無目的向前走,沒擦防曬霜,沒撐傘,漸漸地雙臂上的皮膚紅紅的,有輕微的灼痛感。
手機握在手裏,手心直冒熱汗,我拿起來直接撥了一個號碼,心想即使是認命,我也需要從當事人嘴裏得到肯定的回複。
于是輸入號碼,按下撥號鍵,卻接二連三得到對方“正在通話中”的語音提示,不免失望之極,暫時放棄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再重新撥號,這一次很快接通了,高騰的嗓音依然是帶着幾分疲憊,好像剛剛才醒來,“是曉芙啊,難得你給我打電話,現在在哪兒?”
“高騰,聽陳甜說你要和原小姐結婚了,我想打個電話恭喜你。”我直截了當說了,腦子裏也想不出其它理由來繞彎。
“是嗎?你真的、很高興地恭喜我嗎?”高騰在電話裏輕輕笑了,“我最近的确在籌備婚禮,到時候你一定要來。”
“好啊,婚禮在幾月份?。”我一聽到這話,兩行熱淚立即滾了下來,高騰他果然是要和人結婚了。
“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還好嗎?”高騰說,“今天我要來夏城一趟,晚上見個面吧,就在你常去的那個茶座,時間由你定。”
“那就七點鐘好了,到時候見。”我也不知道繼續說些什麽,索性挂了電話、關機,連電池也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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