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實在想象不出肖融安老了是這份尊容。
“南風從小脾氣就不好,可是最懂事了,我打她,她從來不哭,每次要她做事,也是很勤快,我生大寶小寶,全是她伺候的,那時候才十歲,哪家小姑娘不是在娘身邊教養着呢,就她那雙手,粗的跟老樹皮似的。”黃氏像是喝醉了,話語滔滔,停不下來。
肖融安一邊給大寶夾菜,一邊點頭。
黃氏揮着兩根筷子指來指去,“記得有一會,她去河邊洗衣,把大寶的一塊尿布洗丢了,我那天也不知遭了什麽邪,拿起棒槌就往她身上招呼,打的背上都青了。我後悔啊,一塊尿布就讓閨女受了這麽大罪。”
謝長生嘆了一口氣,在桌上不發一言。
這件事在黃氏心裏是個疤,在南風心裏其實不算個事,黃氏打她是平均一年兩回,棒槌打,刺條抽,板凳砸,就是滿村子追着打都有。這個時代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只要不打死,其實沒多大事,就算打死了,官府也不會要做爹娘給孩子償命。
“娘,沒事了,這都多少年的老黃歷了,不用拿出來說了。”南風的心裏潮乎乎,一直以來黃氏和她總是針鋒相對,從未服過軟,說過女兒的好處。
黃氏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斜眼道:“去去去,你懂什麽,”繼而端着笑臉對肖融安道:“姑爺是好姑爺,南風跟着你,我就放心了,對得起”她死去的爹。這話沒說出口,在場的人都明白。
飯桌上丈母娘和女婿相談甚歡,南風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說不出話來。
南風和肖融安走的時候被黃氏塞了很多東西,黃氏用布袋子兜了兩只母雞,說是鎮上吃個飯還要買菜,不如鄉下東西便宜。那兩只雞是今年新孵的,養的最肥最大。
回去的路上兩人話多了起來,母雞也來湊熱鬧。
“你拿着吧,我放不下了。”肖融安在兜裏掏啊掏,掏出一把新鮮剝開的栗子肉。
南風傻乎乎看着,“這是做什麽。”
“給你。”不由分說放在她攤開的手心。
她看着自己為大寶剝栗子禿了的半邊指甲發愣,喜歡吃栗子,原來不止娘記得,他也知道,還給她專門剝了。
“娘對你很好。”他感嘆道,沒有喊岳母,也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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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笑道:“我看是對你最好。”
“那是因為我娶了你,娘怕我對你不好啊”
“............”
☆、夫君英明
栗子吃多的壞處是,想喝水找不到地,尤其是肖融安還拉着她在街上到處轉,就是不回家。
“那個天快黑了,夫君。”南風苦着小臉,喉嚨都快冒煙了。
肖融安東張西望找地呢,回頭看着自己娘子的臉皺成了包子,狐疑道:“你要出恭。”
她頭冒黑線,無語望蒼天,出恭你個頭,我要喝水。
“懶人屎尿多,就數你最麻煩。”他往一處小巷子走去,示意南風跟在後頭。
有本事你別喝水別出恭啊,南風當然不敢吼出來,邁着小碎步跟在後頭,突然旁邊飛來一聲輕佻的口哨,“小娘子。”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以為有人在喊自己,大街上這麽多小娘子。
“那個穿紅衣的小娘子,爺叫你呢。”輕佻的話語一落地,引來桀桀怪笑。
前世今生南風第一次遭流氓調戲了,惡狠狠回頭,牆角處蹲着的幾個流氓全恭恭敬敬低頭數螞蟻。
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王二,胳膊好了,我再給你整治整治。”
為首那個叫王二臉色一青,本來冬日黑的早,他和哥幾個無聊在牆角下口頭調戲婦人呢,肖融安匆匆而過,他們沒留意,全留意後面那個小娘子去了,一身紅衣嬌嫩無比,于是嘴巴癢了。
清水鎮的流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清和堂的大夫,去年在街上互毆,本條命都是清和堂的大夫撿回來的,尤其是這位肖大夫,別看年紀比他們小,治病那叫一個狠,那叫一個準,讓人哭爹喊娘感激不盡。
肖融安這麽一喊,王二立即想到是今個要倒黴了,清水鎮只有巴掌大,肖大夫成親誰人不知,他們幾個還湊兩人份子,如今當街調戲他娘子,王二不禁兩腿戰戰,垂頭彎腰道歉,“肖大夫,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您千萬別介意,我們馬上就滾,這裏給嫂夫人賠禮道歉了。”
哦,原來是打了哥哥的那個王二,打了哥哥,還敢調戲妹妹,光天化日之下還有王法麽。南風氣的美目圓瞪,胸脯上下起伏,半天找不出罵人的話,半天憋出一句:“流氓!”
您罵對,咱可不就是流氓麽,一群流氓吞着口水傻傻看着眼前美景,心裏暗暗羨慕肖融安的娶了個美嬌娘。
南風是背對着肖融安的,自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男人的小心眼不想所有物讓其他男人看到。
“滾遠點,別讓我再看到你們。”他拉着小妻子冰冷的手,攏了攏長眉,“你剛剛怎麽不叫我,難道娘子以為憑一己之力能對付得了他們。”
她不妨被問,脫口而出道,“忘記了。”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好,這意思就是不相信他的能力,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強啊。
“娘子真是讓人眼界大開。”他呵呵笑道,南風突然覺得一股寒氣從他身上傳來,瞬間讓人打了個寒顫。
如果他夏天也能這麽生氣就好了,那麽就不怕熱了,她腦袋裏突然冒出一句話。
肖融安拉着她敲開了一扇木門,探頭出來是牛北風。
“哥,你怎麽在這裏。”南風有些激動,撲到牛北風懷裏捶了兩拳。自從南風定親以後,兄妹倆就在也沒見過面,桃妹傳話畢竟有限,今日相見實在驚喜。
牛北風很激動,一激動手不自覺就往妹子身上拍,拍的南風麻了半邊肩膀。
“大哥,你是我的親大哥嗎。”幸好肖融安瞧見了不對勁,立馬把娘子從大舅懷裏解救了出來。南風捂着半邊肩膀眼淚汪汪,一半是為見到哥哥流的,一半是因為痛流的。
這事鬧的,牛北風摸着後腦勺甕聲甕氣道:“要不你打回來。”
得到兩人白眼伺候。
推門進去,院子裏雜草叢生,老遠飄了一股灰塵味,院子裏亂七八糟挂了幾件衣服,黃昏的光線隐藏了衣上的大塊污點,完全是在水裏過一下就撈出來了。看到這麽一幕,南風本想幫忙打掃一下,無奈家裏連個掃帚都沒有,天黑沉沉的看不清楚。
牛北風解釋道他學藝出來了,現在自己接了一些活在做,在鎮上租了個屋子,光棍住的地,根本下不了腳,南風憂心哥哥的親事,怕是住在寨子村委屈了桃妹,如今在鎮上租了屋子,做些營生,過幾年也能買個小院子,來往也方便。
牛北風領着兩天進了堂屋,點香點蠟,裏面供着牌位,定晴一看,正是南風親爹牛松樹的牌位。
“爹,不孝子帶妹妹妹夫來給您上香了,請您保佑他們平平安安,幸福美滿。”他攆了三支香,磕頭告罪,把香插在香爐裏,在地上燒紙錢。
自從去了三家村,除了哥哥,她和寨子村的一切斷了聯系,爹爹的墳上長滿了草吧,這麽多年,她一次也沒夢見過爹爹,是不是爹爹生氣自己不去看他。南風鄭重其事執香而立,恭恭敬敬磕了頭,肖融安也是如此。
明年清明和哥哥一道去爹爹的墳頭上香吧,嫁了人就能出門,南風想着這事的可能性,一定要肖融安首肯。
牛北風想要好好招待妹妹妹夫,一個漢子也不會煮吃食,就在街邊食鋪裏定了一桌酒席,盛情難卻,南風不忍哥哥掃興,想着到時自己付錢就是。
南風把黃氏送的吃食留了一半給哥哥,想留只雞,牛北風早出晚歸沒功夫弄,索性把雞提着,待他成親以後給桃妹養。
劉記食鋪在清水鎮很出名,清水樓走的是富人路線,劉記專門賣平民吃食,分量多,味道足,普通人家都吃的起,所以啊,生意紅火的很。他們三人進去的時候,裏面人滿為患,還有人在等位子,穿過重重人群上了二樓雅間,坐了下來。
牛北風點的都是鋪裏的招牌菜,且大多是南風愛吃的,南風咕嚕咕嚕灌飽了茶,面對滿桌好菜沒什麽胃口,實在是被栗子吃撐了,現在還在嗓子眼不肯下去。
酒過三巡,牛北風的臉如炭投進了火堆,紅黑紅黑的。“老弟,我牛北風沒服過誰,就服你,”他伸出大拇指,“你是這個,醫術是這個,人品也是這個,娘子也是這個。”
“噗嗤!”南風咬着酸醋排骨當場笑噴了,大哥好像忘記了他娘子是自己的妹妹吧,誇人不帶這樣的。
牛北風衣服胡亂穿着,大冬天都有股汗臭味,肖融安則十分愛幹淨,他身上只有淡淡藥香味,這樣兩個人,怎麽看都混不到一起,勾肩搭背,你來我往算怎麽回事。
“我也想要個好娘子,知冷知熱。”牛北風是個牛脾氣,想什麽就說什麽。
肖融安拍了拍牛北風的胸膛,神神秘秘開口,“我知道你煩什麽,既然我娶了你妹妹,這個忙幫定了。”
“怎麽幫!”牛北方和南風異口同聲,北風不肯入贅,桃妹不肯嫁人。
“你換個人娶就是,不麻煩了。”他輕輕抛出一句。
南風立即出聲道:“不行。”她早就把桃妹當成自己的嫂子了,他們倆是天作地和嘛。
不過她說不行沒用,牛北風沒出聲,牛眼打轉,似乎在考慮可行性。
“哥哥,”南風推了北風一把,“你不會真的動搖了吧,桃妹人最好了。”
“肖融安,你這個烏鴉嘴,別在這裏挑撥離間,哥哥和桃妹是最合适的。”哥哥的反應讓南風澆了一頭冷水,把矛頭對準了肖融安,指名道姓吼了出來。
對方的臉有些發青,抿了一口酒,哼道:“你又不是桃妹,怎麽知道是最合适的,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他們真适合,我說一百句也管用,他們不适合,說也沒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肖融安的話很客觀,并沒有摻雜感情因素,南風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只是面對哥哥的事,方寸大亂罷了,被他的話一激,冷靜下來,道:“你說的有道理,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北風是我哥哥,你怎麽能這麽做呢。”
“如果沒有在一起白頭的決心,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在一起。”他嗤之以鼻。
适時牛北風發話了,“你說的對,我想和桃妹在一起,一起生兒育女,請你幫我吧。”
竹枝似的手指輕輕叩打桌面,好像有節奏般,“辦法是有,要看天意,謝家小叔據說要害受了傷,卻從沒去看過大夫,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命根子受了傷,哪怕是傾家蕩産也要去治好吧,為什麽不去看大夫呢,怕人恥笑,這個可能性太小。
“謝家小叔今年二十多歲了,從未和哪個女人走的近,也未上過青樓,他和劉家少爺一直關系很好,兩人同進同出,據說還經常同榻而眠,秉燭夜談。”
牛北風不明白這話的意思,“關系也太好了,劉公子的娘子會不高興吧,夫君經常不回家。”
真相在這裏,劉公子和謝家小叔是一對兒,所以才這般親密。南風知道大戶人家會養些美貌書童,放在書房專門侍候男人。唐六少身邊有個比婦人還美的蓮升。
“自然是不高興的,據說曾經找人把謝家小叔打了一頓,并對外宣稱此人不能人道了。謝家小叔從來不反駁,就算當衆罵他不是男人。從這以後,劉夫人形同寡居,劉公子和謝小叔公然住到一起。”肖融安說的很慢,句句如金石相撞,冰玉切切。
“謝奶奶以為兒子不行了,所以要求桃妹招婿。給謝小叔診病吧,診出他沒有問題,謝奶奶就逼要兒子娶媳婦,桃妹和北風也能成親。”這招就叫釜底抽薪,不謂不狠。
牛北風想了想,憋了半天,道:“萬一他真生不出呢。”
肖融安心裏暗笑,謝家小叔定是被壓的一方,恐怕是對着女人硬不起來。真生不出來,過繼一個也成。
“這事不難,至于成親的對象嗎,想必劉夫人肯定樂意幫忙的。謝小叔隐瞞謝奶奶,這說明他還是有幾分孝心,謝奶奶已經病入膏肓,只怕兒子不答應,難以閉眼。這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他步步分析,個個算計。
“夫君,你懂的真多。”南風熱切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肖融安眯眼,寒冰刺骨的視線吶,“你高興時就喊我夫君,不高興就喊肖融安,我再不懂點,恐怕要被你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夫妻夜話
臨睡前南風絞着衣角打轉兒,看了融安一眼低過頭去,轉而又望過來。捧起娘子小腳戲水。他不禁把今個做的事在心裏默默過了一遍,好像也沒做什麽出格的。
被熱水泡過的小腳終于有了熱乎起來,南風趕緊把腳塞進被窩裏,瞧着夫君倒洗腳水的背影莫名感動。這個人從成親第一天就給她洗腳,還說要洗一輩子。
融安轉身回來瞧見小嬌妻用大紅錦被把自己捂起剩下兩只瞳仁發光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着,像只在竈屋裏偷油的耗子,想要忽略真難。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他舉起燭臺放在床邊小幾上,燭光把兩人的背影相交成親密相擁印在帳幔上。
南風被話蟄了一下,猛的起身,險些撞到了床頂,若不是融安眼疾手快脫住她的頭。
溫熱的大掌在披散的青絲上摩挲,燭光氤氲着暧昧,她抓住光滑的背面,嚅嚅開口道:“夫君,剛出生的小兒如果包裹的太多,是會容易着涼的。”
他挑起一邊長眉,不說話,以指為梳,輕輕扒拉着手下的頭發。
動作溫柔帶着一股親昵,讓南風不自覺放松了緊繃的神經,腦子一熱,話沖口而出,“夫君是大夫,這個道理自然不用我來說,其實大人也是一樣的。”
他墨發披肩,絲綢般的發絲流瀉在雪白的裏衣上,南風半靠在懷裏,像只餍足的貓兒。
在寂靜的冬夜裏彼此分享體溫。
見他就是不答腔,南風摸不準意思,眼睛半眯半合,長長的睫毛黏上了眼皮,捂嘴打了個哈欠,道:“夫君啊,早上我發現了件不太好的事啊,就是晚上捂的太熱了,我好像得了風寒。”
融安的手一頓,執起娘子細細的手腕探了半響,“并無大礙,多飲水即可。”
“但是再這麽下去就有大礙了,夫君,你總不忍心我得病吧。”南風喉嚨不适也就早上一會會,現在好的很,不過抓住機會就達到目的。
“哦,”融安抓住素手往衣襟裏塞,耳尖在她菲薄透紅的耳珠上繞了繞,“夫君給你捂捂就好了,再不濟開付藥,有病治病,沒病防病。”
耳朵上酥酥麻麻的,她不着痕跡掙脫開去,攏起微敞的衣襟,手跟生根似的,抽不出來,于是底氣矮了幾分,“夫君盡會開玩笑,冬日嚴寒,您身上跟生了火似的,我受不住。怕會得風寒,萬一得了風寒,豈不是累着了您,如果不在一個被窩裏捂着,兩人分着被子睡,各不幹擾,最好不過。”
南風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提議好,分被子睡麽,除了能避免受寒,其實還有另一則妙用,常言道,小別勝新婚,洞房夜夫君那啥早了點,她又不好明說,也不能叫他去看大夫,不管是他不會還是不行,且分開一段時日,看的到摸不到,說不定有效果,她不是一個重欲的人,迫切想要個孩子。
他愕然,娘子這整日想的是什麽啊,有誰見過成親三日分被子睡的,“我家娘子就是聰明,考慮真周全,以後孩子怎麽帶都想到了,看來岳母大人沒有跟娘子說清楚麽,沒關系,夫君我不嫌棄你,我來教。”
此人似笑非笑,眼裏的戲谑一掠而過。
“我陽氣足,娘子陰氣足,我熱,你冷,娘子冬日抱着大火爐睡覺,怎麽還有怨言呢,夫君我真是傷心。”融安的唇瓣一張一合,南風突然想起剛剝的橘瓣,真是鮮嫩可口啊。他說出的話讓她垂頭不語,好像是真的有點過份呢,畢竟他都沒嫌棄自己冷的跟死蛇一樣,自己嫌棄人家是火爐,道理說不過啊,可是,可是,自家相公長的冷了些,身上的味道也好聞,要她突然親近陌生人,晚上根本睡不着麽,她晚上睡覺不老實,最喜歡抱着膝蓋卷成團兒,他睡覺都很安靜的,甚至連翻身都不會。
兀自沉浸在糾結中的南風根本沒看到融安把床上的紅錦被抱走了,從櫃子裏找出一床鯉魚戲水的薄錦被,這種被子一般是春秋時節蓋的。
被子掖的一絲不透,他把娘子擁在胸口,不由分說吹滅了蠟燭,“這樣就好了,不用再糾結了。”
一絲蠟香透過厚厚的帳幔,南風吸了吸鼻子,“夫君,您,您怎麽換被子了,會冷的吧。”
“這樣就不冷了,如果今晚你再把腳伸出去,我就把你的腳打斷。”他的聲音悶悶的,在黑夜裏格外清晰。
大概黑夜的關系,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特別清晰,比如咚咚的心跳如鼓擂在耳邊,南風別扭的扭來扭去,“夫君,您別,別。”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他把被子蒙住了兩人的頭頂,冷冷道:“不要喊您。”這個字給人感覺很尊敬,一點也不親昵。
夫貴妻卑,娘子喊夫君您,滿足了大多數男人的自尊心,在南風的認知裏,娘子都是這麽叫夫君的,她以前做丫鬟的時候,得自稱奴婢,喊少爺,張口您,閉口您。肖融安為什麽會不高興呢。難道是自己喊的不夠顯尊敬。
“少爺,”試探喊了一聲,沒反應,南風吞了把口水,“老爺。”
“太太,別鬧了,咱睡吧。”融安額角冒出三條黑線,他娘子要不要這可愛啊。
南風喜滋滋想着,果然男人還是要面子的,一個老爺就解決了,嘴巴上吃點虧,其他地方就占了便宜麽。
這一夜南風覺得睡的很香,還做了好夢,一覺大天亮,融安早就甩着手臂打水擦臉了,他有些郁悶,娘子睡覺總是喜歡把被子卷成一團貓在裏頭算咋回事,總不能還去搶被子吧。
南風笑眯眯跟融安道:“夫君,早。”
“娘子,早。”他洗完臉,又打了盆熱水放在水架上,示意娘子快些穿衣。
在夫君注視下穿衣服,南風第一天臉會紅,第二天麽,手抖不停,第三天,已經鎮定自如了,穿衣怕什麽,又不是脫衣。
晚上端洗腳水,早上打洗臉水,他真是個體貼的人,南風心頭一熱,不免又想起唐六少來,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唐六少甜言蜜語說的天花亂墜,送了不少好東西,心肝寶貝常挂嘴邊,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這麽好過,也從未有一個人滿足她的全部欲望。可惜,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他轉眼就忘了自己,哪怕是有了孩子,什麽也不能挽回。男人都是負心薄情的,有一日厭了,你就是狗屎,南風啊南風,難道你還要重蹈覆轍,萬劫不複麽。
她斂起心神,走過去對融安行了個禮,俏生生彎在那裏,“這是婦人做的事,以後我來侍候您吧。”
眼角看見寶藍的棉袍消失在門口,她掬起銅盆裏水往臉上撲,生生打了個寒顫,原來這麽快就冷了呢。
早飯依舊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吃的,人人臉上都困意,舍不得從被窩裏出來,虎子紅的開了細縫的臉頰上挂了兩顆淚,抽抽嗒嗒緊抿着嘴不肯喝粥,覃氏很是惱火,這種場合又不好發脾氣,便拿眼瞅着肖融慶,希望能發發脾氣讓兒子乖乖吃飯。
肖融慶為人豪爽,最是見不得男人扭扭捏捏,尤其還是兒子,他粗聲粗氣低吼道:“快點喝,不然老子揍你,小兔崽子。”
虎子吓的臉都白了,立即嚎嚎大哭。
大龍最怕爹,一看弟弟哭了,也有樣學樣,眉毛眼睛揉成一團。
“啪!”肖金柱把筷子摔在桌上,指着周氏的鼻子罵道:“大清早的找老子晦氣,你看你生的好兒子。”
周氏立即起身,平靜道:“老爺消消氣,是孩子不懂事。”
肖金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口小火噌噌燃起,眯起眼看着自家神情自若的婆娘,居然敢指責老爺和奶娃一般見識,算了,老子不打人,看着老老小小的份上。
“這個家烏煙瘴氣,你好好管管,老爺待不下去了。”說完,也不管身後勸架聲,呼喊聲,道歉聲,徑直出門去找老相好春娘了。
屋內氣壓很低,王氏抱着雨兒在周氏面前勸說,南風從丫鬟如花手裏接過茶杯吹了吹氣,送到周氏面前,輕聲道:“娘,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融月氣呼呼跟着摔筷子,道:“不吃了,倒胃口,大嫂,你怎麽不管管孩子呢,現在爹生氣了。”
覃氏手忙腳亂哄着兩個孩子,抽空瞥了一眼小姑,“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有這個心,怎麽不來哄哄侄子。”
融安把兩個哭泣的孩子抱坐在膝蓋上,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竟讓他們破涕而笑。
菊花茶瓣瓣舒展在甜白瓷杯裏,袅袅熱氣熏着了周氏的眼睛,她勉強笑了笑,道:“都吃飯吧,老爺有事去了,大家吃飯。”
南風在周氏不斷要求下,坐回了原位,融安坐在她旁邊,微微側着身子,留了個後腦勺,虎子從他肩膀處露出小臉來。顯然叔叔侄倆再做游玩兒。
她喝了口粥,突然覺得有些寡淡,好像有人拿水沖進去一樣。
周氏發話,大家都拿筷吃起來,南風注意到,從頭到尾二哥肖融容埋在粥碗裏,頭都沒有擡過,而公公肖金柱的發火走人,顯然沒有給大家造成很大影響,應該是這樣的事經常在肖家上演。
“我去藥鋪了,你好生在家待着,去陪娘說說話也好。”肖融安抛下一句,頭也不回就走了。
南風站在門口目送,突然覺得這個背影和公公肖金柱的背影很像,也是不負責任留話就走了,憤憤不平跺腳。
王氏是過來人,瞧着小夫妻的情态,打趣道:“弟妹舍不得三弟呀,別急,晚上就會回來。”
“二嫂,”她哪裏肯依,挽着王氏的手搖晃,“原來你就是這麽舍不得二哥啊。”
王氏望着雨兒和兩個哥哥玩的正歡,拉起南風的手一并坐了,笑道:“你二哥可沒三弟這麽好說話,你看今天大龍虎子哭,他親娘哄不到,到三弟手裏就不哭了,日後你有了孩子,不知道有多好呢。”
說到這個,南風不免想起公公的做派,以她這幾天的觀察,兩人有嫌隙,由來是婆婆遷就公公,公公有點沒事找事的意味。夫君要她去陪婆婆說話,不如先打聽清楚再說。
“二嫂啊,”南風想來想去還是和王氏最好開口,“我想陪婆婆說說話,又知道她老人家的習慣,望嫂子指點一二。”
“什麽也不用做,什麽也不用說,就這樣陪着。”王氏深深看了一眼,道。
“......”
莫非我聽錯了,南風狐疑看向王氏,對方給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牛北風的親事 大家不要急 謝家小叔不會娶人家閨女 耽誤人。
文內容多是夫妻幸福生活的,女主不會稱霸一方。
☆、調戲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大大們,昨天網絡突然壞了 打電話過來維修的人也一直說 結果等到晚上十點多又不來了。
下午還有一更。
南風拿着做好的繡鞋進了周氏的屋,屋裏熏的很暖和,彌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南風記得轉角過道處供着觀音娘娘,看來婆婆平時很信佛。如花殷勤的送上茶盞,侍立在旁。周氏接過繡鞋,滿意的點點頭,道:“這活繡的好,聞的着花香,我老了,好東西浪費了,你的心意我領了,下回不用費心了。”
繡鞋上的花紋并不算豔,細細的紫色忍冬,典雅貴氣,很是符合周氏的氣質,南風知道婆婆只是嘴上說的好聽罷了,笑道:“這花好看又貴氣,最适合娘了,娘喜歡,媳婦最高興。”
周氏放下手中繡鞋,正襟危坐,“好孩子,做繡活最費神傷眼,你還年輕,沒生養過,不知道女人身子最重要,以後沒事在家給自家人繡些樣子,旁的人就算了,省的累着了自己。”
先是把南風的繡活誇了一頓,後又拐彎抹角說嫁人了就別出去賣繡品了,別丢了肖家的臉面。南風手裏有賣皮蛋方子的十兩銀子,黃氏又給了五兩,後來桃妹給的銀子全送給了牛北風,加上幾樣首飾,全部家當這麽點。
她不算缺錢,肖融安能賺的銀子肯定也能養的起這個家,南風并不想全依靠他,在婆婆面前先應了再說。
“你以後沒事,也不用天天來跟我請安,和融月他們一道玩吧。”
“媳婦可是哪裏做的不對,婆婆嫌棄媳婦礙眼了,媳婦每日來陪婆婆說話解悶兒。”南風知道大戶人家的媳婦每日都要去婆婆哪裏請安問好的,她也做好了這個打算,沒想到周氏直接說不用。
周氏數着手中佛珠道:“你不嫌悶,倒也無妨。”
接下來的事,用一個字來形容是坐,兩個字是枯坐,周氏完全不說話了,如花柱子一樣矗立,南風開口,周氏小雞琢米,嗯嗯不停,問題是人都看的出她根本沒聽進去,難怪王氏說陪婆婆說話,什麽都不用做,什麽都不用說。
一直等到吃中飯,是如花端進來的,胡亂吃了幾口,繼續下午的枯坐,南風的屁股麻了半邊啊。
終于等到要吃晚飯的時候,她慢騰騰跟在周氏後頭,做了不麻的半邊屁股,看着滿桌雞鴨魚肉,又是等,太陽下山,點香點蠟,周氏望穿秋水,公公已經不知所蹤,南風對着鴨頭大眼對小眼。
終于肖融安提着一挂東西回家來了。
“娘,爹都讓人帶話回來說不回來吃了,您不必等了,小心餓壞了身子。”他對娘數十年如一日的癡等又心疼又是無奈。
南風咧嘴露出八顆牙,“夫君,您吃了嗎。”
肖融安把手裏東西遞給如花,“這是半只雞和藥材,如花你去熬湯給娘吃,剩下半只我拿去給小廚房了。”
“為什麽不大家一起吃呢。”她扶着夫君的手走在過道裏,想着憋屈的一天真是無語。
光影模糊,看不清他的神色,“家裏的小廚房都熬着湯,爹今晚不會回來了,你難道還要和娘一起睡不成。”
“呵呵,”她幹笑兩聲,跨過如意垛,大腿上湧上一陣麻意。
他把她的手放在椅背上,道:“站着別動,我去點蠟燭。”
火折子嘩嘩作響,他燃了蠟燭,把她像小孩子一樣牽過來。
“唉,今天陪娘說了一天話,怎麽是腿麻了,莫非娘....”他百思不得其解。
南風坐在床邊,捏打腿上的酸肉,喃喃道,“就是陪着說話麽,結果娘一直不說話,我就一直坐啊,坐啊,坐到大腿發麻了,還笑,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說去陪娘,會成這樣。”
他忍俊不禁,撫額微笑,說露出八顆整齊雪白的牙,這笑放在別人身上是微笑,放在他身上就是大笑了,左邊還有個淺淺的酒窩。
笑的她心花怒放,小鹿亂撞。
“咳咳,娘子,我不是笑你,我很高興,娘子是個重承諾的人,只要答應的事,拼命都會完成,傻瓜。”他摸着她的臉,探到唇瓣,遇上了她的小粉舌,冬日的天太幹,唇上不可避免缺水脫皮,舔了兩口。
粉嫩的舌頭舔的人心口泛癢,他俯□去,舌尖描繪起她的唇形,像是找糖吃的孩子,兩人咬着甜蜜嬉戲。
良久,他胸膛起伏,把軟成一灘水的人丢在床上,柔聲道:“我熬雞湯,你先歇着。”
她的腦子亂成漿糊,呆呆捂住自己的嘴唇,上面還殘留着他的味道,那一刻,好像是在雲上飄,在花間舞。沮喪的腦袋埋在軟軟的枕頭裏,早上還義正言辭說服自己不要相信男人的話啊,怎麽轉眼你又迷糊了,不就是親了你麽,叫你不堅定,哪天要喜歡他了,會死的很慘。
雞湯的香氣和藥材的藥味汩汩從外面湧進卧房,她後知後覺想起那個男人說要去熬雞湯。天殺的,怎麽能要夫君去熬湯呢,自己躺在床上,慌忙起身找鞋,撞上了回來的肖融安。
“你這是要去哪裏,別急,茅房不會跑。”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茅房你個頭,這人整日諷刺自己出恭,有本事你別去茅房,南風嘟起小嘴嚷嚷,“夫君,您別擋在門口啊。”
融安眯眼道:“怎麽,南風娘子你越發長進了,自從進了肖家門,脾氣是日漸見長,黑臉是常事,現在嘴巴上都能挂油瓶了。”
嘴皮上挂油瓶,這句話好久沒聽到了,南風小時候就是個受氣包,最愛生氣,一生氣嘴巴嘟起八丈高,黃氏經常取笑道是嘴皮挂油瓶,重活一世,學會了隐忍,很少生氣,再也無人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