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6)
說話也冒細汗兒。
“月娥姐姐可是說你讨厭我,要我別去礙眼。再說了,這是她的姨媽家,又不是我的。”
一截雪白的頸脖露出如初荷新綻,惹的他不覺喉嚨一緊,喝了兩口冷茶解渴。忽的紙扇一收,挑起她鮮嫩的美人尖,将口中冷茶哺了過去,舌頭如一尾小魚,在濕滑裏嘴壁尋找洞口縫隙,吸吮着甜蜜鮮美。
南風只覺冷茶清甜可口,開始是被動承接他的溫柔,小舌慢慢跟着他游動,描繪那珊瑚色的薄唇形狀,悄悄分開薄唇,也學着他在裏頭胡闖亂撞。
兩人親的難舍難分,呼吸急促,眼看他就要攻擊到脖子,她突然繃不住笑了,一把推開他以手為扇子,嬌嬌軟軟道:“這個樣子好像是給小兒喂食啊。”大寶剛學吃罐子飯的時候,黃氏就是細細嚼了,喂給他吃。
屋裏旖旎的氣氛煙消雲散,融安把紙扇搖的嘩啦啦響,借以掩飾底下火熱的昂首。悶了半響,才找話道:“這裏是月娥表妹的姨媽家,現在是我們家,她要來還的看你臉色,這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嘿嘿嘿嘿。”南風果然被治愈了,斜眼奇道:“不過你離我那麽遠做什麽,還縮腿。”
“.....”
為了不讓自己再次丢臉,融安夫君晚飯睡前都不肯正眼看娘子,南風一直追着他問塞龍舟的事,這家夥的嘴跟蚌殼一樣,撬不開。
“夫君,不要生氣啊,告訴我嘛,快告訴我。”肖融安故意說有個賽龍舟的事要分享,說了開頭,接着直眉高聳,眼也下看。她被勾起了好奇心,撒潑撒嬌都用上了,某人很享受,就是不開口。
小雞麽麽渣渣,黑狗不時汪叫,就連水裏的蛤蟆也來湊熱鬧。融安慢吞吞脫了外衫,從櫃子裏摸出兩枚紮紅綢的銀錠子,道:“這是往年龍舟賽上的彩頭,都留着。”
她雙眼大方光彩,黏在銀錠子上挪不開,紅綢白花銀啊,二兩一個,可是奪魁首才有。南風把銀錠子擺在枕頭上樂不可吱,癫癫問:“這些都是夫君你得的嗎,真是太厲害了,我從小就像親眼看看奪了魁首的人,你怎麽不早說啊。”說罷崇敬的仰望着他。
“咳咳,”融安別過臉去,有些不好意思,心道要知道你這麽喜歡,早就拿出來了。“你又沒問,一共是三錠,還有一個打了兩枚銀簪。”這兩枚簪子正是銀杏花簪和銀珠蝶花,她當初從月娥手裏搶來的,後來為了給哥哥治病曾抵押在他手裏。
南風苦着小臉道:“早知道我就把兩個簪子都搶回來,銀杏花簪在匣子裏收着呢,銀珠蝶花可被糟蹋了。”
他俯身親了她嫩豆腐的小臉一口,探手把銀錠子從枕頭上掃到裝首飾的小匣裏,笑道:“你當初肯收一個我已經高興了,這裏還有兩個,你想打什麽首飾都成。”
“收着吧,我首飾不缺,以後給兒子打兩個銀項圈,要是你明天還能得魁首就好了,兩兒子一人一個,姑娘也不能少。”南風睨着他打趣道。每年端午白水河上人滿為患,賣銀樣鼓兒花、花巧畫扇、香糖果子、粽子、白團等等吃食玩意的數不勝數。中暑的,踩腳的,傷病的,也有不少,清和堂的掌櫃好頭腦,也學着賣吃食的搭了棚子,裏頭有大夫問診,夥計拿藥。融安今年已做了問診大夫,不若往年還是學徒,沒得機會參加清和堂和清水樓組的龍舟隊。
Advertisement
她話音剛落,他擡手滅燭,兩人滾作一團,只聞黑暗中男人的喘息聲:“娘子你真有本事,一看我就忍不住,就是白天也受不了。”挨着她軟綿綿的雪臂蹭了兩下,一串火熱的話語滾出來,“它想你想的發疼。”
“你混蛋!”南風哪裏聽過這話,當下又羞又惱,氣血上湧,膽子肥起,掐着他腰上的軟肉嬌喝。
“是我不好,是混蛋。我願意贖罪。”他沁涼的身子覆了上來,沒了行動,然後睡着了。
南風那個郁悶啊,天氣一熱她就燥的慌,他的身子就好啊,冬暖夏涼,軟硬适中。挨着他舒服的很,腦子很興奮,想着明個的龍舟賽睜眼到天亮。
端午節是個大晴天,桌上擺了香糖果子、粽子、白團。紫蘇、菖蒲、木瓜,并皆茸切,以香藥相和,用梅紅匣子盛裹。南風吃了兩個最喜歡的蜜豆紅棗餡的粽子,手伸到第三個被融安止住了。
“你昨個吃了三個,現在又吃了兩個,粽子是糯米包的,多吃積食傷胃。”他振振有詞道。
難怪是這樣,每年黃氏包的白米粽子,有一大半是被她偷偷塞進了肚子,結果那幾天總是要上吐下瀉,卧床不起。原來這東西不能多吃啊。她只好忍痛割愛,默默啃玉米棒子。
若說最期待看賽龍舟的人,除了南風,就還有個融月。周氏不喜熱鬧,王氏有身子,她和覃氏又說不上話。故早早和三嫂南風約好一起去看賽龍舟。
她悄悄給南風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點去占位子,被欲出門的融安看在眼裏,當下便招呼妹妹道:“我先去請和堂,你帶你嫂子一起過來藥堂棚裏。今個人多,小心點。”
“哥哥,”第二聲拖長了尾調,顯出說話人的不滿,融月好笑推着哥哥道:“我會照顧好嫂子,你趕快去。”兩姑嫂只差了兩歲,感情越來越好,說起婦人私話來嫌哥哥礙眼。
日頭剛剛露了臉兒,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往河邊去。南風邊走邊打量街上門鋪,門口挂了不少艾草葉兒,還挂赤口白舌帖,用朱砂在青羅上寫“五月五日天中節,赤口白舌盡消滅”,以避免口舌是非之災。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濃的粽子香。柳記豬肉鋪,顧記酒坊,張記茶樓,咦,李記果子鋪新換了牌匾兒,寫着謝記糧行,老遠聞到一股桐油味。
融月神思不定過路的一婦人問:“嫂子,我今個這身會不會顯老氣,剛才有個老婦人也穿的是這色。”
南風被她一扯,朝融月指那人看去,哭笑不得道:“從出門到現在,你已經問了三次了,首飾是不是太花啊,裙子是不是不好看啊,顏色夠不夠正。我說小姑子,那人穿的鴉青馬面裙,你是靛青八幅湘裙,哪裏一樣了。別勾腰搭背的,看着沒精神。”
融月今個精心打扮過,頭上是珍珠頭飾和石榴珠花,上身着雨過天青短襦,□是繡草蟲紋的靛青八幅湘裙。她本就豐腴,胸前的兔子又格外大,這身衣衫做的大開大合,并不是時下流行的束腰款型。大周流行楚腰袅袅,豐腴并不是主流,為了愛俏追美,融月的衣衫往往裁剪比自己小一號,顏色選的桃紅柳綠,衣衫穿在身上,活生生是五月五的粽子。今個這身打扮聽從了南風的建議,将少女的麗色顯了出來。只是她沒信心,南風可是看見好幾個少年郎瞧着融月挪不開眼。
“會好看嗎。”融月又問道。
鎮口的石拱橋就在眼前,南風索性要她自個往那清淩淩的河水裏照。
倒比往常好看了幾分,融月自個差點認不出來!
“你放心,好看的緊,他定會喜歡。”這個他指的是顧九樣,今個也來參加龍舟賽。融月的緊張不安,全是因為這位俊朗的少年郎。雖說定親了,兩人也只打過一次照面,昨個送端午禮,全是周氏招呼。
未嫁的姑娘臉皮薄的很,融月臉上比鬓上石榴花還紅,跺腳扭身不肯理人。
南風沒再逗小姑娘,笑着和橋邊的婦人打招呼:“嫂子的氣色瞧着更好了,多出來走動走動也好,哥哥要去劃龍舟,我們一起去藥堂的棚子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卡文今天寫了2q又被我删了,于是苦逼重新寫。這周更新都在7點多左右。
預告下後面的劇情波折也不太大,繼續甜蜜鬥極品。
☆、61、鼓聲劈浪
61、鼓聲劈浪
南風喚作嫂子那人還道是誰,正是出了小月的桃妹。南風怕她悶在家中無聊,拉着她一起來看龍舟賽。
“天也好,在床上坐了一個月憋的慌,出門看看天舒坦多了。”桃妹說話帶了股爽利勁,面上的氣色比常人淡了幾分,不過精神頭很好。
融月和桃妹見了禮,三人直往河道看去,只見烏壓壓一片棚,大的可容幾十人,小的就是搭了草垛,間或夾雜了幾個彩棚,大抵是富貴人家所建,正中一彩棚乃梁總瓢把子所在,邊角立兩青棚,笙簫不絕。要是往常靡靡之聲還能入耳,今個好些人手裏或持春社所用唢吶,小鼓,大鼓奏的人血熱沸騰,所謂還未開場,氣勢沖天。
清和堂搭建的棚地勢較高,離河道又近,看龍舟賽最好不過。清和堂的王掌櫃帶着娘子女兒來看熱鬧,南風打過幾次照面,福身見了禮。隔壁的李嬸李叔也在,李叔擠眉弄眼對吹唢吶,引來周圍的路人頻頻探首。老板娘和李嬸說的熱火朝天,又問南風什麽時候有孩子,這個年紀的婦人張口閉口就是嫁娶生子,南風被問的實在不好意思,找了個理由脫身。融月和王掌櫃的小女兒年紀相當,說起穿戴條條是道。
棚裏放了兩架屏風,一邊坐女客,一邊坐男客。屏風那頭兩張桌子這是大夫扶脈用的,兩塊長木板,這個就不知作什麽用途了,像是在門板上拆卸來的,餘下是十幾天長板凳。南風得知融安還未過來,與桃妹挨坐在條凳上。
“你見過鎮上新開的謝家糧行沒有。”桃妹望着白茫茫的河面,游魚輕戲蘆葦,濺出點點水花兒。
若說之前見到謝家糧行招牌還不敢确定,現在肯定是謝天明開的鋪子,一個長年厮混的斷袖,一夜之間發財死娘,還真是厲害。做生意人脈,本錢本事缺一不可,他是居然做到了。
南風回望她凝冰的側臉,平靜道:“他的根基就如水裏的蘆葦,起風下雨,只見根莖。他敢開糧鋪,後邊定是有人,錢利相關的茍合,來的最快,去的也最快。只消看看他真本事有幾何了。”臨川地界近十年風調雨順,谷粟豐收,糧食賤價。只是今年老天爺發脾氣,收成不好。囤糧高價賣,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本事!”桃妹指着對岸那座紅棚道:“那是唐家,京城的大官兒,今個的龍舟賽,唐家也應該有份參加。誰人不知他和唐六少成雙入對啊。據說劉夫人啊,最近都胖了,逢人就笑。”
南風悚然一驚,皓齒咬破了舌尖,血珠子糊滿嘴,她下意識用手帕捂住了舌尖。
滿嘴血腥實在夠吓人,幸而桃妹沒發現。
白色的手帕上染了多多桃花,鮮妍醒目,不久之後,會變暗變黑,由花成泥。想她重生以來,選擇了避免和唐六少有交集的生活,剛開始的時候,她不甘,怨恨,憤怒,做夢都想把那三人剝皮抽筋以解心頭之恨。漸漸的,她認真審視過往,學會珍惜身邊人,珍惜每一天,不讓仇恨成為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目的。憑她的一己之力,想要撼動唐六少,簡直是螞蟻碰大樹。這個仇,有機會一定要報,沒機會也不必毀了自個一生。她不想和唐六少同歸于盡,只想和融安白頭偕老。或許,機會來了。
日頭漸漸升高,金光普照大地,白水河上金光粼粼,河岸上人聲鼎沸。融安前腳被三生拉去頂龍舟的數,後腳棚裏進來一位佳人。一身秋香色的緊腰襦裙,襯的她越發白如宣紙,嫩比蕊芯,柔若長柳,一時之間棚內黯然失聲。畢竟是未出嫁的姑娘,棚中外男雖是她父輩年紀,也紛紛背身過去避嫌。
梁四姑娘以帏帽遮面,弱柳扶風般婷婷而來,未語先百福。棚中身份最高乃是掌櫃娘子,她先是一驚,眨眼間換上了客氣的笑容,和藹看着梁四姑娘,開口道:“四姑娘有禮,不知姑娘前來,有失遠迎,冒犯姑娘了。”這話表面是說自個失禮,實在指責梁四不講理,堂堂大家小姐怎能孤身帶丫鬟在生人外男面前随便走動呢。
“夫人有禮,我家姑娘身子不舒服,勞煩大夫診治。事急從權,還望海涵。”那位梁四姑娘作西子捧心狀,似乎連話也說不出來。便由綠衣小婢代言了。
桃妹挨着南風悄聲道:“這就是那位梁四,是個美人胚子,你可得小心些。”
只見掌櫃娘子憐憫看着梁四姑娘,惋惜道:“我年輕時也跟着父親學過一二,可巧棚中大夫不在,若姑娘不嫌棄”
掌櫃娘子會醫病,這倒是第一回聽說,卻見那位梁四姑娘嬌嬌弱弱道:“有勞夫人。”
兩指輕叩,須臾片刻,待掌櫃娘子責備道:“多大的碗吃多大飯,姑娘不把自己身子當回事,醫者醫病不醫命。我且開兩幅藥,你好自為之。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姑娘當明白這個道理。”這番話既出自大夫之譴責,又深谙長輩之關切,句句中肯,字字珠玑。
梁四病弱之身,偏尋人尋到了藥棚裏。南風不甚茍同,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自賤自輕切不可為,要知這世上,最易乃是死,最難卻是活。
梁四姑娘眼風不帶,翩然而去,棚內一室寂靜,掌櫃女兒瞪大眼睛驚道:“娘,你什麽時候會瞧病了。”
掌櫃娘子笑道:“不會瞧病,搭脈還是會,你瞧,梁四姑娘藥方都沒拿去,也是水晶玲珑心肝人兒。”複又對南風道:“肖娘子,你有個好夫君,要惜福。”
南風心頭一震,微微點頭,姜還是老的辣,掌櫃娘子不動聲色将敵人擊潰千裏之外,自己還得好好學着。
正所謂:兩龍躍出浮水來。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忽聞上游人聲喧嚣,棚內衆人齊齊探首往外,遙遙可見上游水天相接處飛來一點,金光燦爛。頓時河道兩岸人人夾道歡呼,鑼鼓唢吶整天響,依稀可辨“飛龍”“彩鳳”“霸虎”“飛魚”陣陣呼喊聲,因還隔的遠,也看不到是哪隊領先,大夥都只能吼着嗓子為自己的隊伍或喜歡的隊伍吶喊,不少女眷聲音也淹沒在人聲裏。
南風知道融安所在的船隊是“彩鳳”,率先喊了“彩鳳”,引來棚內衆人齊齊相和。她緊緊盯着遠方那一點,全身熱血沸騰,好像自己也在使勁劃槳,也在擊鼓拍掌。心在胸膛砰砰狂跳,她根本坐不住,直接踩在了條凳上,棚裏的男女老少齊齊踩高望遠,倒也沒計較什麽失禮不失禮。偏中間有道不和諧的聲音喊“霸虎”,南風惡狠狠盯着興奮不已的小姑子,扯着嗓子道:“要喊彩鳳,給你哥哥加油。”
融月迫于某人威嚴,喊了兩聲“彩鳳”,不仔細聽和霸虎音混的很像。
說時遲,到時快,遠方金點越變越大,漸漸看清是一尾金龍紅魚船,兩條金鱗紅綢龍舟左右夾擊緊咬不放,一時之間大夥的心都高高吊起來。不知誰高喊一聲:“最前面的是彩鳳!”
南風和桃妹差點喜極而泣,只要保持這個優勢,誰先到石拱橋誰就有贏了。
眨眼間變故叢生,靠對岸那艘龍舟猛地往中間的龍舟撞去,所有人都看見,偏偏收不住勢,最後的半公裏是奮力一搏的時候,這一撞,可能名次都發生變化。接下來的情況讓人目瞪口呆,只能中間的彩鳳似預先情況會發生,龍頭往岸邊一靠,險險驚住了準備成績突圍的另一邊龍舟。卻沒有真正碰到,但是所造成的驚吓後果顯而易見,就是三支龍舟都偏頭擺尾橫在河面上,讓後面的船隊亂成一團,有些還翻了船。龍舟手來自四面八方,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是水裏長大的,不怕有人溺斃。
三支混亂的龍舟位于同一條線,優勢劣勢沒有差別,而誰先穩住龍舟一鼓作氣向前劃,誰就是魁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三支龍舟如離弦的人箭往前沖,靠近烏棚,一閃而過,恍若游龍禦雲,飛魚擊水。人回頭轉身不若船快,勝負立現,不負衆望,彩風到了錦绮彩竿得魁首。
彩鳳龍舟上的弄潮兒如餃子下鍋,紛紛跳水呼喊,這一刻群情激奮,鼓聲如擂,所以人都喊着彩鳳彩鳳,借以表達對這次龍舟賽的喜歡和奪魁着的祝賀。
南風和桃妹從對方的眼裏看見自個滿臉淚痕的醜樣子,又哭又笑。在場的衆人個個面色漲的通紅,激動不已。
融月拭淚泣道:“剛才撞彩鳳肯定是唐家的飛龍,他們年年都要弄這一出,今年終于沒得逞。就是可惜了霸虎,連第二也沒有。”
聽別人說龍虎賽如何好看如何好玩,遠遠不及當場看的萬分之一有趣,天為幕,地為場,親眼見證勝負定出,搖旗吶喊成為龍舟賽的一份子,這種激動和興奮,無與倫比。南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聞得融月此言,頓時醒悟過來,這場明面上公正的比賽,私底下龌龊鬥争一直存在,在所有人的心知肚明的情況下發生着,唐六少,唐益康,你這個畜生。
“桃妹,融月,我們去找他們。”她扛起棚裏的藥箱,往石拱橋奔去,人群已經散了一半,烏棚彩棚合着震天喧嚣飒飒顫抖,越過重重人群,隔着人山人海,只見他氣勢懾人,恍若初生的朝陽,熱烈雄渾,讓人看融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龍舟的名字請大夥忽略吧,随便起的。百度無能。
寫的時候腦中浮現的奧運會的場景啊。哈哈哈。
☆、62、靜夜歸心
62、靜夜歸心
匣子裏又多一錠雪花紅綢銀,南風戲稱給女兒打手镯。雖過了七八日,那天熱鬧勁尤在耳畔,甚至做夢都喊彩鳳。
融安喝着娘子親手熬制的綠豆沙粥,好奇道:“我說娘子,沒想到你這麽熱情,龍舟賽,彩鳳,天天聽,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她不以為然把他從上往下打量,心道原來以為你是個白淨書生樣,說話做事冷靜利索,沒想到劃船起來,矯健的像上戰場的将軍。擱過他手裏的瓷白碗,掀開新繡擋蒼蠅的門簾兒,滿滿盛出一碗香濃的綠豆湯來,道:“夫君再喝一碗吧,五月天熱,濕氣最重,你整天在外面跑,都曬黑了,喝碗湯解暑氣。”
望着桌上的又一碗綠豆湯,融安哭笑不得,“娘子大人,這已經是第三碗,你摸摸,肚子裏全是綠豆兒。”邊說邊故意挺了挺平坦的小腹。
“都是湯,不占地,是我特意為你熬的。”她挨着他坐兒,素白的小手隔着菲薄的衣衫摸啊摸,順的某人眯眼喟嘆,“娘子嫌棄我黑了,我知道你喜歡白臉兒,以前你看到我眼睛都一閃一閃,跟螢火蟲似的。現在看到我都不放光了。”
這家夥活像只大貓,看着溫順好說話,時不時要刺你兩糟,加上不定時炸毛。她笑眯眯在他肚皮上劃圈圈,嗔道:“我以前是嫉妒你皮白,比我還白,現在麽,是崇拜你,我夫君原來不僅寫字好,會看病,還會劃船兒,太厲害了。”
這話說的她自個心裏起糖花,要說融安和南風兩個人的性格啊,在外人面前,是融安冷酷寒冬,惜字如金,南風微笑如春,妙語連珠。關起門來,掉個兒,融安的話多了些,或溫柔,或傲嬌,甚至偶爾撒嬌。南風屬于想的多,說的少,喜歡聽夫君說說一天在藥堂診脈的事,應和得多。按道理來說,是挺和諧的。只是夫君大人被娘子關于龍舟賽盛況話不停嘴,百般稱贊,夢中呓語等等令人發指的行為刺激,他恍然大悟,原來娘子也是個話唠,既然如此,那和他說說軟話兒。
“是嗎,”他聽了此話,喜笑顏開,拿起瓷碗咕嚕咕嚕把綠豆湯兒喝成底朝天,把空碗放在她手裏,那意思就是快來誇我吧,快來誇我吧。
動作明明是喝藥,根本不是喝湯,目的達成,南風收碗走人,剛剛那一句已經要了老命,再說,那是不可能。
他撐起手肘看着窗外的一輪圓月,知道南風是嘴裏說不出來,心裏還是最在意自己。他的衣物鞋襪裏裏外外都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裏衣摸不到一個線頭,外衫無一處褶皺。他的衣衫裏都又幾片淡竹葉,她的衣物繡的紅梅花,竹之他所愛,梅之她所喜。天熱了給他熬解暑湯,不管多晚回來,都有熱水等着。他愛的太久愛的太深,她愛的太穩愛的太內斂。
待南風返身回來,就看見自家夫君倚窗對月,執卷低眉,冷月如霜,照人若光,幾只螢火蟲提着小燈籠在窗前飛舞。
寧靜的夏夜,蚊蟲淺唱,蛙聲如雷,隐隐還有水流嘩啦,讓人覺得安詳。她憶起也是這樣的夜,低矮的茅屋坐落在山腳下,寨子村的群山如巨大的野獸,躺在床板似乎能感覺到野獸粗重的呼吸,還有鋪天蓋地的的蚊子和不知名的夜枭聲,混成呱噪凄厲的哀鳴。娘把小小的她和哥哥放在拆下的門板上睡覺,燃上一堆**辣的油賴草,即便是哥哥說起鬼怪狐妖的故事,她從來沒怕過,好像知道那些東西不會傷害自己。後來她大了,家也散了,三家村的屋子戶戶相挨家家隔牆,誰家小兒夜啼,誰家貓兒叫/春,尤在耳畔。她縮在新床新鋪的蘆葦席角,遠遠的蛙鳴,近處的螢火蟲,都讓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身上像是長了倒刺兒,不肯屈服于黑暗。以前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在寨子村缺衣少吃,日子卻像長了翅膀,一閃二過。到了三家村,吃的飽穿的暖,卻不曾一日心安,不曾一夜安睡。她以為自己的是嫉妒,嫉妒月娥比自己更受歡迎,比自己過的更好,她只是家裏可有可無的人,存在讓人尴尬。所有她用了最激烈的方式來表達,選擇逃離這個家,選擇為人奴婢,希望出人頭地。唐六少虛榮的寵愛,敷衍的憐惜,還有肮髒的銀子和華美的首飾,越多越讓人惡心。臨死一刻,她終于明白,自己的選擇錯的離譜,她的人生一片灰暗,親手斷送了所有的路。
她坐在夜風裏,素手輕輕摩挲床上的薄毯繡枕,一針一線皆出自她的手,一尺一寸都有他的影子,這是他們的家。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起分享燭光和寂寥,他轉身過來,眼裏盛開月的清輝和詩的禪意,是廣博慈悲的愛意,也是刻骨銘心的深情,只為她。
她像是被誘惑,一步步走向前去,和他微笑以對。
夫君的愛是娘子臉上最好的胭脂,它能讓人眼生波光潋滟,頰上不染而朱,裙帶當風,蓮足踏雲。南風這幅婦人最美的妝容落在了王氏眼裏也不免羨慕。彼時她挺着五個月的大肚子喘氣兒,肚腹隆起,腰股大了一倍,本就平凡的臉被肥肉擠成一堆,撒上芝麻糊的斑點兒。打趣道:“南風啊南風,你看看你這樣子,水色好,皮薄餡嫩,真是想咬一口,婦人最好的年紀,我算是明白了,在生子之前。”
南風摸着小臉,果然是熱乎乎的,心裏對她的話信了幾分,飛個眼風道“二嫂,哪有,哪有,你就會欺負人。”
王氏看她的小女兒情态哈哈大笑,順手摸了把嫩豆腐道:“還害羞兒,哈哈哈,三弟可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都說婦人過的好不好,一看臉,二看肚子,臉上不粉而朱那就叫好,肚子一年生兩也是真好。說句實在話,豪門大家,權貴高官,三妻四妾的,過的都不舒坦。我們這樣的人家,吃穿不愁,夫君也不到納妾的地步,實是頂頂好,便是宮裏娘娘,還得受氣呢。”
話粗理不粗,王氏這人長的極普通,才德樣樣都不拔尖,她心性平和,不争不搶。嫁的夫君是家中老二,平庸無能,就跟牆上一抹灰似的,存在很低。比起公爹婆婆一把年紀還要後輩勸架,大哥大嫂在孩子面前口無遮攔大打出手。他們兩夫妻,能把小日子過的不動聲色,幸福甜蜜。
南風是極喜歡和她說話的,爽直,大熱天喝涼水,舒坦!
“話是這個理,我也只盼着天天都好,生兩三孩兒,別讓人惦記。”南風露齒一笑,露出珍珠般的白牙兒。幸福如五月晴空萬裏,隐憂是天邊的烏雲。梁四姑娘一日未出嫁,她心裏總是放不下。
王氏翻了個白眼,扶着腰慢慢在院子打圈兒,走了幾步汗流浃背,卻是不肯停腳,咬牙繼續,“你現在比剛來的時候圓乎多了,我還記得那年去三家村,你人小小的,做事最麻利,脾氣好,心眼實。那時候我就想啊,這個好姑娘要便宜哪家。月娥論親是表妹,做親戚是好,娶回家是災。心眼多的很,說話不帶心。做女兒自然是千好萬好,做媳婦可是沒的是處,做婆婆的,女兒比不過兒子。再說了,她和三弟也過不到一塊去,嫌棄是下九流呢。”
南風瞪大眼睛,腦裏原先的想法被推倒,通了不少。她不喜歡月娥,也看不慣行事,卻是一直承認在自己和婆婆相處和她與婆婆相處,後者占了優勢,換個位置想想,才明白二嫂大慧。
院角的石榴樹上的石榴果兒咧開嘴兒,王氏親手摘下一個,分了一半給南風,咬着亮晶晶的石榴籽道:“姻緣是天定的,日子是人過出來的。
我說你啊,心放回肚子,人活一世,誰也不知以後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死,擔心也沒用。不如好好過日子,天塌了個高的頂着,水來了土掩。那位四姑娘,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要掙那麽多虛名做甚,自己會被自己累死。”
石榴籽皮薄籽大,只能嘗到一點酸味兒,南風就當磕瓜子兒,“二嫂,你真想的開,是我鑽牛角尖了”
王氏慢慢走着,笑道:“沒什麽想的開想不開的,我這樣別人說是沒出息,不過要那麽大出息做什麽,心太大,人沒那麽大,累的慌。
我這肚子不知是男是女,生下來都好好帶着,若是男娃,我這輩子的心願就了了,若是閨女,我也不遺憾。以後還接着生,總有一天會如願。你是守着個寶貝,怕人搶。你要還擔心,晚上讓老三努力,早日和我作伴。瞧我這話說的,或許你肚子裏已經有了呢”
“二嫂~”南風不依不饒呢,心裏也納悶呢,晚上也那啥了,葵水還準的出奇。
走了十圈兒,王氏終于歇了腳,坐在竹椅上垂腿歇氣,苦笑道:“每天得走上十圈,腿不是自個的。這是苦,再苦也甜。”
正說笑呢,如花端了藥罐過來,倒出大碗熱騰騰的湯藥,笑道:“這藥熬好了,您趁熱喝吧。”
南風好奇往裏一瞧,突突打個顫,颠着聲問:“這,這是安胎藥。”
“十三太保,安胎最好。”王氏望着大白天冒虛汗的南風奇道。
南風吓的臉色煞白!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在某寶上渣漢服,一家家看心裏長草了,準備買一套。
因為是新手,各種不清楚,就覺得各種美啊。
晚上9點還有一更大夥猜猜是誰懷孕了哦。
☆、63、十三太保
63、十三太保
南風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別臉過去盯着自己繡鞋尖尖,以防王氏看出異樣來,畢竟這樣的事,不能吓着孕婦。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刺痛轉移驚懼。
不知過了一瞬,還是很久,她聽見自己虛浮的聲音響起,“二嫂,我想起還有點事要出門。”
王氏捧着藥碗慢慢飲着,苦的舌頭都麻了,餘光瞄見南風突然說要走,也沒放在心上,揮手作別,又從兜裏掏出兩顆蜜餞,方覺好了些。
時至午後,正是夕陽西下的時辰,落日的餘晖将街上的石板路烤的發燙。南風慢慢走在屋檐樹蔭處,特意又繞到那日撞見的地方,上面蓋滿了大大小小的藥渣,野狗在裏頭翻叼,蒼蠅嗡嗡亂飛,一股惡臭讓人避而遠之。她撿起枯木枝,捂着鼻子調減了會兒,根本分不出來還有沒有那副藥。
那日撞見是在這裏,親眼見她倒的藥渣,那股味道和二嫂今天的藥味一模一樣,還有當時閃躲的眼神。南風洩氣丢掉樹枝,尋得井水處洗了手。
理不清頭緒,又放不下,她決定去問融安。不由得加快的腳步,邁進了清和堂。
他在給堂中唯一的病人診脈,看見她來微微點頭,指了指靠門迎風處的凳子讓她坐。因來的多了,她也不見生,左右環顧,在桌上茶杯裏倒了三杯苦涼菜,端到他們面前,自己慢慢捧着苦藥味的涼菜喝着。
入口苦,回味甜,真真是他說的那樣,以前她是不耐吃苦味,被他哄着漸漸也愛上了涼茶,三杯入肚,他那頭終于診脈完,擱筆起身走了過來。
南風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一肚子話被涼茶全沖沒了,只怔怔看着他。
她來找他,他最高興,可不是日頭火熱的時候,地上熱毒未散。她額前有細細的汗珠,繡花鞋上有兩個泥點,進門的時候臉上紅撲撲的,後來又變煞白,兩個眼珠子烏溜溜打轉,就是不肯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肯定是出了什麽事,而且這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