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9)
心疼憐惜,恍若冬天的雪遇見春天的太陽。起身一個箭步沖到姑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盯着兩只白布纏起的手,扯着嗓子哭道:“我的兒啊,你怎麽受了這份罪,可憐的兒啊,你的傷快給娘看看。”
黃氏的做派可是比親娘周氏還像娘,她足足哭了一刻鐘,誰也勸不住,惹的屋裏一幹人全紅了眼。最後還是融安的話有用,黃氏止了啼哭,把在市場上買的好東西全指着他看,說哪有怎麽吃,哪樣怎麽用。
“親家母,您也太客氣了,來一趟還帶這麽多東西。”周氏也圍在兒子身邊陪着說話。
黃氏抹了抹眼,哽咽道:“親家母,這些可都是好東西,銀子不算得什麽,花了再掙,這麽好的孩子,怎麽能受這份罪呢,您瞧瞧,這手腫的。”
南風心道,這還好了些,前兩天還腫的大些,她兩夜趕出了兩套廣袖的夏衫,以便他穿。
融安溫聲勸慰道:“這都是小傷,兩三個月就好了,沒傷着骨頭,您不用擔心,我好着呢。待暑天收割,我還去幫忙。”
他的話是萬精油,南風說一千遍不頂用,黃氏就信融安,黃氏臉上緩了緩,坐着道:“你這孩子,我知道你孝順,人品貴重。我們都老了,盼的就是平平安安,你們好好過日子,我們就安心。親家母,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周氏抹了一把臉上的細汗,堆起個讨好的笑容,“親家母您說的是,我們家南風好啊,孝順又賢惠,都是您教的好。”
世上的婆婆千千萬,不罵媳婦已經算你走運,南風和周氏井水不犯河水,偶爾被婆婆說道,也并不上心,難得被誇,她也做了不敢當的樣子,無一驕縱氣。在席間端茶送水,遞帕打扇好不殷勤。
黃氏接過周氏的話,道:“您太擡舉她了,就是鄉下丫頭,懂什麽事,還是您會□,這孩子才略知禮數。也是個不上心的,讓姑爺受了這麽大罪。您別看在我的面子,該說就說,該罵就罵。”
自家的孩子從不在別人面前說好,這是做娘的習慣。
南風一路掃過,融安依舊是好脾氣打圓場,桃妹眼睛随着娘轉,融月麽,臉漲的通紅,小嘴緊緊抿着,插話道:“才不是嫂子照顧不好,是別的人”
直腸子的姑娘話說了一半,剩下一半又咽了回去,被周氏狠狠瞪了一眼。
黃氏面子粗,心不粗,心道另有隐情,便也在這個話題上打轉,閑話家常了幾句。待要走的時候,拉着南風在無人處道:“看到姑爺我就放心,外頭傳的可玄乎,都說他要廢了,作孽啊,你下半生要怎麽辦。這傷到底是怎麽來的,你跟娘說實話,看你婆婆的樣子,莫非是她打的,還是你公爹。”
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南風只得增增減減把肖金柱誤打融安的事說了,并不提及公婆吵架之事。
“我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女兒嫁出去就別人家的了,我當她的面敲打敲打你,婆婆心裏舒坦,也不會對你指手畫腳。罷了,娘下回趕集再過來,你也得吃點好的,我今個買的東西也有你的份,瞧你這臉又尖了,不好看。”黃氏身子胖,一上午又急又氣,汗透的衣衫濕了又被自個烘幹了,也不肯讓女兒遠送,那遠去的背影竟有了幾分佝偻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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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思百轉,紅了眼圈,讓狗狗送了黃氏一程。
有的禮收的感動,有的禮收的燙手,比如梁四姑娘派綠衣小婢送來一藥方,道是專門請的名醫所開,專治跌打損傷。送金送銀她敢當面就丢過去,可是送方子,南風心裏醋海生波,也客客氣氣道謝收下。
那綠衣小婢像是早料到,一點也不意外,蔥白小指夾着方子一揚,掩嘴笑道:“哎呦,還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勞您動手。我們家姑娘說了,這方子您必定會要,心裏罵,口裏還要笑,真真是這樣子。”
素白的藥方如斑斓的蝴蝶落在地上,南風拍手撿起,拍了拍落在上門的灰土,漫不經心道:“哦,四姑娘真是我南風肚裏的蟲,連這也知道,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接下來我要做什麽呢。”
不等讓對方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南風手拿銅盆,半盆清水在空中劃了一道晶瑩的彩虹,綠衣小婢連連後退,裙裾還是濕了一角,黏着肉色的小腿兒。
“你,你這個潑婦。”小婢暴跳如雷,指着她罵道。
南風作勢舉起銅盆,笑道:“誰讓你家姑娘不是神機妙算,告訴她,敢進我們家門,下次我潑的不是水,拿的就是刀。你若是想讓人看到你這幅鬼樣子,我大點聲,成全你。”
真是惡人還怕惡人磨!綠衣小婢不甘受辱,卻也無計可施,一溜煙跑了。
肖融安你就是個爛桃花,人人的愛你,她憤憤然把藥方子耍到他臉上,沒好氣道:“起來,看看這方子。”
剛睡醒的肖大夫完全是個無害的乖寶寶,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臉上印了幾道竹席的痕跡,她的心一下就融了,腦子裏浮現出縮小的融安寶寶,真真是可愛啊。
“你怎麽這麽看着我,”融安心道,怎麽跟看紅豆糕一樣,想一口吃掉。
南風嘿嘿兩聲,面上的線條柔和下來,把藥方子展開在他眼前,“你看看這個方子好用不。”
他看了一會,沉吟道:“方子是好方子,你從那得的,我們這地還沒人看的出來。”
縱使再讨厭梁四,南風覺得還是不要隐瞞她的心意,拿眼看他道:“剛才梁四姑娘派人送來的,說是名醫所開,專門為你求的。不過你剛才在歇息,我就沒有請人進來喝茶了。”
融安訝然一笑,下了床,微微敞開的衣襟露出玉白的胸膛,兩顆透光的汗珠挂在鮮紅的果兒上,他混不在意,伸手打了個哈切,敞的更開了。
一道流泉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我有師傅的開的方子,不必換了。”
金玉相切,泠泠作響,南風心頭微微一震,原本那點酸味早就飛了,拿了方子自然要吃,他都說好,肯定不能錯。她到時候熬給他喝就行,眼下還有件事要做。
“夫君熱不熱,我給你燒了熱水。”她那素白的小手在繞起他的腰帶一圈圈來,尾音輕輕上挑,撓的他心頭發癢。
半人高的大浴桶,倒了半缸熱水兒,加冷水攙和。南風試了試水溫,微微有些燙手,倒也無礙。她三下兩下褪去了他的衣裳,半垂着眼簾偷偷看着夫君的身子,身形削瘦,肌理分明,無一絲贅肉,穿過窗棂的日光給他身子鍍上了一層金光,無一處不美,就連他□二兩肉也不醜陋。
大白天看夫君的裸身,南風倒不敢明目張膽,下巴仰的高高的,看着他鎖骨以上,道:“你進去,把隔壁露在木桶外邊,我給你擦背。”
水起花落,他眯着眼趴在桶上,難得悠閑。本來他就是個愛潔的,這幾日礙着手沒沾水,渾身不自在。南風撈起風幹的絲瓜囊在背脊上搓弄,口裏打趣道:“這被上起層垢啦,一擦一層掉啊。”
“你得好好洗,不然晚上我全挨到你身上去。”
木桶太高,水也滿,她沒弄幾下,胸前濕了大半,從他的角度看去,那紅嫩的鴿子嘴隐隐若現。
“娘子,你進來一起洗吧。”他啞聲道,目光如火往她身上燒。
這樣的默契,她還是有的,他們的夫妻之事雖前頭她無甚感覺,後來慢慢品出了韻味,也漸漸喜歡上這項得孩子的親密行為。白天在浴桶裏頭嘛,她尚有幾分猶豫。
融安見娘子羞答答的模樣,又加了一把火,“你不進來,那裏洗不到。”
那裏?那裏!那裏!
“轟!”南風全身冒煙了!
這這這這個人,居然說出口了,她身子像是有意識的爬進了木桶,仰起臉,他的吻洶湧而來,撷取她的甜美。
她的腦子又空白了,松開花瓣般的唇瓣,口中洋溢着他清潤的味道,他的舌頭,嗯,柔軟而甜蜜,兇猛的攪拌她的嬌嫩的舌蕊,長驅直入,如啃噬般,掠奪着她的每一絲呼吸。
如火焚燒的熱情将她最後一絲理智殆盡,她後背靠着木桶,把他的手繞她的背後,曲起腿兒,蹭着他那處。
“我幫你洗。”她大口的喘氣兒,下巴在他光滑的肩頭蹭來蹭去,踩着他厚實的腳背兒,張嘴咬在他的粉紅的耳朵上。游魚般的小手握住那物,捏面團似的玩兒,越來越大,越來越熱。
水聲時是清泠時而激越,伴着嘤咛的叫聲和火熱的喘息。
他狂亂的撞進來,帶出一灘水花,又緩慢退出去,蕩起一圈水漬。
潮起伴他而來,潮落随他而去,羽化登天!
唱一首亘古未變的歡歌。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9點多還有一更
☆、70、禍及後代
70、禍及後代
關于禍及融安的罪魁春娘的最新的情況是,她自個買了副打胎藥吃了。據清和堂的三生說,原來幾日前肖金柱連夜帶着春娘請王大夫把脈,得出的結果是七成是三個多月的身子,具體是哪天有的,卻是算不準,這個種是不是姓肖,只怕春娘自個才知道。不過就算不是,她也一頭肯定,直到老大夫道這胎是鬼胎,不但生下來活不了,恐怕大人也要跟着送命,且春娘落胎太多回,身子已被掏空,根本無法生養。此消息一出,春娘當場面無人色,為了掩人耳目,有胎以後她皆背着人,也不曾看大夫,經常下紅不止,故煎服十三太保,所謂千金萬兩也得有命享用才成,她暗暗打定主意,翌日專程找了王大夫問了落胎保養身子的方子。而肖金柱的臉色也好不到那去,苦笑連連,哀嘆連連,倒沒有不高興,和王大夫說話也聲音也高了幾分。三生還說,兩個來的時候是你侬我侬,親密無間,回去的時候,也是喜笑顏開,好似遇見了天大的好事。這小子還學了他們的動作語調,真真好笑。
南風也想的通,這個孩子并連他的父母都不期待,一個為了證明自個的“能力”。一個為了以後的幸福生活,孤苦無依來到這世上,還不如重新投胎。此時既已了結,除了殃及無辜,徒增笑料,實屬可惡。可是這次事是過了,下一次呢,誰又知道肖金柱要搞什麽幺蛾子。
“唉,這事總算了了,活該我們倒黴。老天爺不長眼,好人沒好報,禍害遺千年。”南風對着字帖臨字兒,近來無事,肖融安除了翻翻藥書之外,偶爾也教虎子和雨兒認字,南風曾跟着月娥學了些常用字,下筆用樹枝在泥巴地上劃,所以挪到紙上,就如那泥裏的蚯蚓,扭扭捏捏,十分難看。融安看不下眼去,便尋了紙筆要她也練着。
融安從藥書裏擡頭好笑的看着她,眸含暖煦,道:“年紀輕輕哪來這麽多感嘆,這輩子還成着呢,好人的福氣和壞人的禍果在後頭呢。是功夫想這些,不如好好把字練練,将來交給我們的孩兒也不會難看。”
六月暑天,風幹氣燥,老天爺火氣甚大,出門就跟烤紅薯一樣,外焦內嫩,紅的冒油兒。南風将毫筆放在墨盒裏,揮了揮僵硬的手指,執起手邊的蒲扇搖啊搖,吐氣道:“你就會成天見催我練字,要我說啊,男人要是管不住下面,跟外頭的人不清不楚,遲早要出事,就如你說的沒春娘還有秋娘,除非他是宮裏的人,那就生不出來。”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傳來,融安無奈的搖搖頭,示意她別說了,只見覃氏牽着虎子來了,虎子手裏拿了一疊紙,亮晶晶的黑眼睛仰望叔叔,恭恭敬敬喊了叔叔嬸子,小身子站的筆直兩手把寫好的字帖送到他面前。
肖大夫的右手還吊着膀子,左手好的快,腫痛消了大半,只是暑天酷熱,傷口極慢,且還容易起膿包,南風每晚給他上藥都要注意是否起膿灌水,若有一點,忍痛挑了去,故邊長新肉邊挑腐肉,傷口猙獰,好的格外慢。他平日看書,只用一根食指沾了清水翻頁,這還是有規定頁數,不能多翻,恐牽連傷口。
虎子知道叔叔手受了傷,他像平常一樣,翻字帖給叔叔看,認真聽品評,最後得到一句不錯,那繃的緊緊的小臉才笑成向日葵。
南風看着叔侄倆說話甚是有趣,欲開口說笑兩句,被覃氏截了話頭:“虎子可認真了,他今個雞打鳴就起來寫字,叫他吃飯也不肯,說一定要寫完才吃。這不才七歲的孩子,這字就有板有眼,比有些大人寫的還好呢,虎子你要學你哥哥,好好寫字,以後你三叔帶你去鹿鳴學院求學。”
說話非得踩人一頭才高興,虎子的字是比她的好看,不過有什麽要緊,虎子五歲拿筆,她拿筆不到一個月,她又不考狀元,有本事和真正的讀書人去比。南風不高興了,這做娘的惡心,幸好虎子可愛,乖巧伶俐又懂事,看在他的面上,就不計較了。
小孩子不懂去書院做什麽,只知道哥哥隔一些日子從那個鹿鳴書院回來,給他帶吃,講故事,哥哥說那裏有好多好玩的。虎子握緊了小拳頭,高聲道:“我也要去鹿鳴書院,和哥哥一樣考狀元。”
融安用贊賞的目光看了孩子一眼,對嫂子道:“虎子是個聰明的,只要勤奮學。葛先生喜歡聰明勤學的弟子。”這話的意思是答應了。
覃氏好話不要錢一樣往融安身上砸,末了話又繞到他的傷勢上來,“三弟的傷病可好些了,我和你哥哥日日牽挂這事,只怕你能早日康健。”
“有勞哥哥嫂子挂念,小弟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不日就能痊愈。”
“敢情好啊,我就知道梁四姑娘尋的名醫頂頂有用,這不就藥到病除了,三弟可不要辜負四姑娘的一番心意。”覃氏說完意有所指瞥了一眼南風。
南風并不說話,拿了藥方就知道有今日,只要他能好,她都可以不在意。
融安望着覃氏笑了笑,一股子冷霜之氣撲來,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只聽見那涼薄的嗓音道:“多謝梁家美意,下月梁老太太七十大壽,我着人尋了魯大師的玉白觀音一尊,以敬心意。”
把梁四姑娘的個人恩惠說成梁家的功勞,再在梁老太太生辰上還了禮數,肖融安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
覃氏再傻,這點眼色還會看,心知他不喜挑起這個話題,顧慮着虎子進學堂還要靠他,便無心往下說。
“三弟的手筆大,人情還的大家臉上都有光。”她伸手扯過虎子,道:“屋裏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待屋裏只有兩人了,南風才好奇問道:“都是齊大哥尋來的藥的功勞,怎得扯到梁四身上去,這個便宜倒是好撿。”
“拿人手短,總之人情債欠不得。”
養傷期間的夫妻倆是稱不離坨,坨不離秤。天是最熱,蟬叫蛙鳴,實在無趣,肖家的婆媳們也恢複了白日大馬吊的活動,運氣這東西玄乎,這陣輪到覃氏和南風了。覃氏還好,南風後頭坐了個軍師,打馬吊那是一套一套的,樁樁穩贏。
這一日,依舊在堂屋裏抹的熱火朝天,周氏說起融月這幾日精神不太對頭,說話有氣無力,大約是受了委屈,卻不肯說。融月性格直爽,有話就說,難得有心事,南風想着,難怪許久聽不見她銀鈴般的笑聲,小姑娘莫非有了心事。本着姑嫂一場,她也不想看她走月娥的路子。待打完馬吊,她和融安一起去把她找去說話兒。
小姑娘有些蚱蚱蟹蟹,滿臉寫着我有事,不要來煩我。南風拿出她最愛的糕點和零嘴兒,笑道:“融月好久不來我們屋裏,我這還買了好多零嘴等你吃呢。”
她胃口極好,喜歡吃零嘴兒,比起一般姑娘來豐腴不少,胸前鼓鼓,臂部翹翹,整個身形比人胖了一圈,并無窈窕之姿态。幸而肌膚勝雪,緋紅透光。少了幾分少女的青澀,多了幾分少婦的風韻。一直看着腳尖的頭一擡,倒唬人一跳。
銀盆似的臉上小了一圈,血色盡失,顯得蒼白,眼下墳起兩道濃重的黑圈兒,眼神呆呆的,縮背含胸站在哪裏。完全是從楊玉環變成了病西施,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融安是大夫,一眼就看出症結所在,幾步上前盯着妹妹冷冷道:“你是多久沒食,多久沒寝了,怎麽成這個樣子,肖融月,你是想把我氣死嗎!”
看着夫君一臉心疼和小姑子的瑟瑟發抖,南風挨着他們勸道:“融月,你別怕,哥哥是為你好,你瘦了許多了,面色也不好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跟我們說吧,我們不會害你。”
肖大夫深吸一口氣,盡量用柔和的聲音道:“是不是那天爹爹動手把你吓着了,夜裏睡不着,老是做噩夢。”小姑娘膽子小也是常用的事,畢竟那日她哭的很是傷心。
融月聞此言眼珠一突,先是點頭,複又搖頭,把身子往牆裏縮,嚅嚅道:“并不是為這事,讓哥哥嫂子擔心了,是融月的不是,今日天熱氣燥,我本就怕熱,故吃的少,睡的少。”
理由是冠冕堂皇,若她大大方方說,恐有幾分相像,眼下這般,豈不是把他們當睜眼瞎。南風覺得她看見哥哥心裏怕,唯恐是女兒家的心事不方便說,對融安安撫道:“我和妹妹好久沒說體己話了,你先去看看藥書吧。在這裏也不自在。”
肖大夫點點頭,擡腿走了,不忘回頭看看他們。
“融月,來,我們坐下吃點心,說說話,嫂子也有好多話同你說呢。”南風輕輕拉了她坐在桌邊。開始并沒直接問,先是說了一番自個未出嫁前的趣事兒,小姑子先前還很防備,後面慢慢放開了,追着南風問,滿屋子蕩漾着她的笑聲兒。接着又把話題扯到情愛之上來,道:“像我只就你這個年紀,覺得你哥哥冷冰冰的,有些怕。你月娥表姐比我好多了,她那時候就對姐夫很上心。”
南風覺得小姑娘的心事無非就是擔心未來夫君對自己不好,故先拿了自個說,又敲打道:“上心并不是壞事,成親之後彼此有心才能過好日子,但是要把握分寸,姑娘家的名聲最要緊。”
這一番話也是掏心掏肺了,融月紅了眼圈,又羞又惱,哽咽道:“嫂子,顧家不要我了,都是因為爹爹。”
☆、71、自私的愛
71、自私的愛
這話沒頭沒尾!南風手一抖,滿杯的茶水全倒在了袖子上,天熱茶冷,倒也涼快。她一邊拿出手絹抹了水漬,一邊循循誘導:“妹妹這話我沒明白,顧家不是早和咱家定了親,先頭好哈的,怎麽突然傳出這話來。”
融月再也繃不住,伏在南風身上嚎嚎大哭,惹的隔壁的融安急吼吼趕了過來,被南風使眼色讓他回去,剛問出點眉目,不能打斷了。
“莫哭,莫哭,難為你存了這麽久心事,也怪我沒有留心,若是早日知道,不讓妹妹受苦。”南風扶着她的長發,一下順後背,竟也摸得到骨頭,以前可是平坦坦的。
流了不少淚,心中的悲戚感宣洩了大半,南風抽抽搭搭才把事情說全乎,原來她前些時日去布行選料子,為明年成親的嫁妝坐準備,路上遇見了顧家大嫂,兩家定了姻親,也算是熟悉。往常顧大嫂說話是頂頂和氣的,總是拉着她說笑話兒,那日見她臉色淡淡的,看一眼似髒了自個眼睛,當面沒說什麽。回頭就聽見顧大嫂同身邊的婦人道:“哎呀呀,這就是肖家老幺啊,容貌不佳,長的跟個肥豬似的,現在家裏又傳出這種事,品行也不好。真真是委屈我們家九郎,那模樣性情是一等一。娶了她,以後我們家也被看笑話,真真還不如退了好。媒婆可是把我們家門檻踏破了。”
融月是抹着帕子哭着一路回去的,小姑娘從小順風順水,心機淺,說話直,沒聽的半點閑話。顧大嫂這番話可是六月飛雪,把她凍的死去活來。家中事多,人人都去關心三哥了,她又有心隐瞞,便搞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南風好好哄了一番,開口道:“你就是聽了這番話,才茶飯不思,夜不安寝?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了,你覺得自個長的不好看,覺得爹爹做的事讓人笑話,覺得顧家必然會退親。你就這麽相信她!”
“我本來長的壯實,就連衣衫料子也比別的姑娘多,以前我都不在乎,現在不同了。顧家九郎長的那麽好看,我站在他面前真是丢臉。爹爹的事,外頭都傳遍了,她也沒說錯,老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是爹爹的女兒,不怪大夥這麽想。”小姑娘對自己頗為肥碩的身子感到不喜,小小的自卑在未來夫君面前被放大,成了一座大山壓在她心頭。
南風翻了個白眼,問道:“你怎麽就知道顧九不喜歡你這樣子呢,有人喜歡白菜,有人喜歡蘿蔔,比如你哥哥還嫌棄我瘦呢。你再看看,是不是許多成親的婦人都比做女兒的時候胖了很多。你覺得瘦好看,可不知,太瘦生孩子危險。”
時人好楚腰,與其給她想法消食,不如改變她的想法,在說了她又不是五大三粗見不得人,何必弄的這麽累。
融月掐着自己的水桶腰,比了比南風的小蠻腰,郁悶道:“嫂子你是說他會喜歡我這樣子嗎,婦人還是胖些好。你莫哄我。”
“我哄你做什麽,那顧九幼時就認識你吧,如果他不喜歡你,就不會來定親了,屁股大好生兒子,待你嫁過去,有兩個兒子傍身,婆婆也不敢給你臉色看。你看大嫂不會很威風。”南風定了定小姑子的心,複道:“你說有其父比有其子,那我就要擔心了,你三個哥哥和爹爹像不像,你心裏想想。再說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只要我們行的正,坐的端,就不怕唾沫淹死。”
小姑娘開了笑顏,一臉眼淚往南風身上蹭來蹭去,咬着下唇期期艾艾道:“嫂子你說的對,是我想不開,我也覺得胖了挺好,要我真不吃零嘴兒,難受的很。顧九要嫌棄我早就嫌棄了,至于外頭人說什麽,随便他們說去。我以後嫁去顧家,和顧大嫂子做妯娌,所以她要壓我一頭。哼!就跟大嫂沒事找二嫂三嫂你們的茬一樣。我才不怕她!”說完把桌上的零嘴點心往嘴裏塞,腮幫子一鼓一鼓,甚是有趣。
“就是要這樣想,你還小,以後還會遇到很多事,別人不讓你好過,你一定要讓自個好過,不能随了壞人的心。多吃點,點心這裏還有,吃不完帶回去。”南風把櫃子裏的點心全包起來,送給破涕為笑的小姑子。
待融月的翩飛的裙裾消失在門口,融安一臉焦急的跑過來問情況。南風便把事情同他說了,末了,問道:“這退親怕是不會吧,要退也早就退了。”
肖大夫臉上烏雲密布,就要下雨,冷冷道:“量顧家也沒這個膽,他們家兄弟姊妹多,一間酒坊能分成幾份。融月的嫁妝是早就準備了,陪了一間小鋪子,顧九想自己做生意,沒有鋪子本錢怎麽行。你以為和薛家一樣,聽了謠言敢退親,顧家巴不得謠言傳大呢,爹娘愧疚,到時候陪嫁妝更多。”
這話說的,好好的,偏要扯到她身上來,南風不高興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我不如你妹妹值錢,所以人家不想要就不要。婦人在你們男人心裏都是有價錢的是吧。”
“世情如此,有好的陪嫁,自然好說親,嫁妝少了,說人家就難。”
“可見這世間男女婚嫁之事,不過是自己算着自己的價錢,比着別人的價錢,以小換大罷了。我能嫁給你,是走了八輩子福運。”南風明明知道這凡是為錢為利來,也免不得傷感,婦人的命不值錢,也最值錢。
肖大夫道:“人人都為三鬥米而活,肚子填不飽何言其他。有了銀子能生活的更好,這也沒的錯。我能掙錢,能養活一家,就夠了。”
錢這東西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它活不了,有它不一定活的好。肖融安能掙錢說話自然有底氣,他能選別人。而南風自個一點子陪嫁,能選誰呢。她越想越是這個理,比如柳二家敢拿刀對着夫君,月娥在薛家作威作福,都是有銀子撐腰。有些話不經腦子脫口而出:“月娥的嫁妝多着呢,要不是她心有所屬,你的銀子拿能這麽點。就是梁四嫁進來,說話也比我響。”
這話縱然是一句氣話,融安不會娶月娥,也不會娶梁四,南風明明心裏不是這麽想的,偏說出來帶了三分火氣。
一句小小的抱怨和不甘,要是旁的人聽了,不過一笑了之,夫妻夫妻,最是親密也最容易傷到對方。肖融安覺得自個委屈了,他對南風那是掏心窩給去踩,心肝一樣待着。怎麽今日今時,還那自個和別的人去比,還相信他的心意。臉上早就閃起雷鳴閃電,直直劈過去,“你莫把自個看的輕賤,也把我看的輕賤。”
這是夫妻倆第一次紅臉,也是肖融安第一次對南風說重話,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在感情之初,南風享受他的溫柔又害怕回應,後來她也慢慢愛上了他,再到現在,因為他的意外受傷,南風變的恐慌。第一次強烈的意識到,幸福其實很容易失去。她對他大吼,想盡一切辦法照顧他,夜裏躺在床上挨着他才能合眼,白日看着他才能入眠,他稍微離開久一點,她也會坐立不安。恨不得掉在褲腰帶上,恨不得含在嘴裏,她像一個小偷,得到了價值連城的寶貝,陷入怕失去的慌亂中。
“不是,沒有,我沒有把你看的輕賤,你那麽好。”南風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那樣的表情,失望,委屈,憂傷,還有喜歡。他的眼睛如湖泊一般澄澈,如積雪一樣寒冷,憂悒的樣子也是那麽惹人喜歡。從他的頭發絲到腳趾頭,她統統喜歡,就連那受傷的手,她亦是喜歡,甚至陰暗的想,不再完美的肖融安,離自己更近了。
“所以,你更喜歡我現在的樣子對不對,手不能動的怪樣子你很喜歡是不是,沒有關系。我知道,就像我喜歡你,想把你藏在家裏,想把你打碎,你的好只讓我一個人知道,只有我喜歡。”
他用一種“你今天吃飯了嗎。”的閑閑口氣說着變态的心思,神情迷醉,眼裏全是占有的欲望。好像他一點也不在意這種想法多醜陋,多驚世駭俗。
她覺得他根本就不正常了,他的愛如春風,怎麽會變的.
“我的手受傷了以後,你的眼裏只有我了,給我喂飯,擦身,系褲腰帶,熬藥,做湯。你不知道你眼裏的存了一堆火,每天看着我的心都軟了。你想燒了自己,想毀了我。不用害怕,不用隐忍,我甘之如饴。我永遠都是你的,你想怎麽做都可以。”
他含糊不清地說着,嘴唇順着南風的脖子一路滑下。散落的夏衫全部滑落到了床榻之下。
南風渾身僵硬,呆滞看着搖晃的床頂,她心知肚明,喜歡他依偎在自己懷裏的模樣,喜歡他在自己身下沉醉的模樣,她一直被動承受的,然後轉為主動進攻,原來是這麽享受。她以為自己把見不得人的心思藏的很好。
“嗯,”他輾轉在她的胸前,發出一聲銷魂的悶哼。
然後她高高舉起的手落到他身上,伸出舌頭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
“你一直知道我想在你脖子上咬一口對不對。”
他的手挨着她的身子,并不能動作。
“喜歡哪裏就咬吧。”他沒有一絲意外,把脖子送到紅唇邊。
☆、72、雨露荷花
72、雨露荷花
清水鎮上的房屋大多臨河而建,除了水蚊子稠密了些,比起三家村來冬暖夏涼,比寨子村多了天光日頭。南風覺得很是惬意,晨起有朝露水霧,午間臨窗遙望,河水波光粼粼,宛如金龍潛行,待到午後,風吹帶荷香,昏昏欲睡。
夏天已經過去了一半,七月尾八月初,正是農忙時節,家家戶戶搶收水稻,鎮上趕集的人少了大半。有些店家索性關門避暑去了。往年這時日,南風要麽在家煮飯帶弟弟,要麽去田間地頭給大人們送水送湯。今年因融安手的關系,無人來指使他們做事,謝家的田地一直有親戚幫忙,不差他一個,黃氏說了,南風緊要看着姑爺的身子,待她送今年的新米給他們嘗鮮。肖家自己的田地有佃戶勞作,上頭兩個哥哥自會照應。
春天開土種下的種苗皆是綠綠蔥蔥,絲瓜鮮嫩,黃光爽脆,冬瓜瑩白,韭菜滴翠。她早起先澆一道水,摘了新鮮瓜菜做菜,便是供應全家也吃不完,還送了哥哥家許多。南風在自家的小廚房裏做菜少油少火,菜樣子好看,味道也好,惹的融安連吃四碗,瞅着跟端碗來家裏搶食的侄子侄女們才沒吃第五碗。融安的飯量一直不算多,身上有傷,吃的東西跟填了無底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