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古能者多勞,智者多慮。

單朗在白塵面前就是多勞者,又一夜多勞過去,翌日就聽小活寶提了那樣的要求,附帶那道聖旨的揣意無數。

單朗認可式點頭,輕摩枕邊人,“你是多智多慮,因此不要去想勞力的事,當然也不要過多揣測他人意圖,雖然你猜得不錯,那道聖旨的确有你所慮的兩種用意在裏面,但你忽略了一個要點,那是降給林霄的聖旨,不是降給我的,也就是說,皇上命他為妾,并非命我納妾……”

“你這是偷換概念!”

“對啊!”單朗嘿笑似冷笑,“我就是要偷換,很多事我都可以妥協,譬如為了阻止嘉義候提親朱氏而提前下定,類似事皆因我不在乎,但我表現給皇上看的就必須是委屈至憤怒,有了這個前提才方便我之後各種無禮混賴,也令他覺得之前虧欠我太多而不忍怪罪,可他把主意打到你頭上,無非想繞開我,也是吃定你會為我考慮而周全聖意,他都玩這種繞章戰術,我為什麽不能鑽個空子?”

“他是皇上!你為人臣子自然要替君主解憂,何況你雖勞苦功高,但也享受皇家恩典不少……”

“我不是忠臣,所享皇恩不過是一筆交易,但還是前番那話,不論什麽事,只要你有興趣,都可以去做,我會全力配合你,只是不能随時陪伴,所以衛平會是你的貼身護衛。”

“不要界定他的身份,需要幫助時,我會去找他,再說他很快要有妻室……對了,林霄說喜歡他,想追他來着……”

“那小子的喜歡不能當真!”

“如果是真的呢?”

“那也随他的便!皇上命他做我的妾,他不做是他抗旨,關我什麽事?”

單朗起身穿衣,白塵苦笑,“就知道你不會管他的死活,但這聖旨是你媳婦弄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整治林霄,終極目的可是沖我來的,我決定接招了,當然也不是要你幫我,只是如你所說,配合一下,不要去兇你媳婦,保持漠然無視的态度……”

“那就不是我了,真正配合的話,多少要去訓她一頓,然後才是怎樣都無所謂的态度,方便她各種耍狠陰毒,你才好見招出招。”

白塵受教,目送單朗出門後,倒回床上美*美地睡了一個回籠覺,醒來就覺身邊有人,不用細看也知道是林霄,一面聽他講述候爺清早訓妻的事,一面穿衣梳洗,然後一起去前院用飯。

兩人吃得差不多的時候,衛平回來了,林霄激動得紅了臉,卻傻子似的不言不動,白塵只好替他問話,“婚期定在哪一天?”

衛平笑而搖頭,“已經退定……”

Advertisement

“退定?”白塵幾乎驚駭,心中的猜想脫口而出,“根本是被迫退定吧?她家嫌你少了一只……是這樣嗎?”

“不是。”衛平迅速否決,轉言別事,“聽說皇上降旨給林霄,是什麽事?”

白塵還糾結退定的事,所以沒有答話,林霄卻一下就紅了眼圈,“皇上要我給候爺做妾,可我已經跟候爺是朋友了,才不需要做妾結交,而且我今天才反應過來,一切都是夫人搞的鬼,因為宣旨的公公剛走,她馬上就帶人來抓我,顯然要用夫人的名頭來壓我這個妾,如果不是白塵武藝高超,我可能昨天就死了……”

“白公子武藝高超?”衛平略微詫異,其實是故作趣态,不希望白塵愧疚于斷臂退親的事。

“對啊,而且白塵還靈魂出竅……”

“你閉嘴!”白塵愠怒,随即正色看着衛平,“你說不是因為那樣而退定,那是因為什麽?”

“因為我也不想欺人,不是心中所喜而娶之,最終只是誤人女兒罷了。”

白塵搖頭,“不是的,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但你原本是去商量婚期,卻為對方所嫌才被迫退定,所以你不用安慰我,都是我害你至此,終我一生……”

“不是說了一筆勾銷嗎?你若非要因此負疚,我只好告訴你,當日剛定下親,我立刻就後悔了,一直苦于如何退定,此次雖是去商量婚期,但也跟對方明言了當日悔意,恰好對方也悔了,因此算是歡喜退定吧!雙方都很滿意哦!”

衛平故意用了林霄式語氣,白塵啼笑皆非,林霄則是嗯嗯點頭,“我也很滿意!但是衛大哥不要急着去定新的未婚妻好不好?”

衛平雖莫名,倒也欣然點頭,林霄高興得小孩似的蹦跳,白塵給個奈何的白眼,知道衛平還沒吃飯,忙再去請廚娘做了并親自端上來,然後帶林霄坐到一邊喝茶,省得他纏着衛大哥聒噪不停,影響人吃飯。

“我好想親他哦!”林霄湊白塵耳邊悄語。

白塵無端紅了臉,低啐,“這種事不用告訴我!”

“可是朋友間應該分享心事啊!”

“這種心事不用分享!”

“哦。”林霄一臉郁悶,突然又笑了,再次湊白塵耳邊,“你說他會不會也想親我?”

白塵無語,瞅着衛平吃好了才淡然道:“衛大哥想不想親林霄?”

衛平茫然不解,林霄則又羞又急,“你怎麽問出來了?”

白塵一臉冤枉,“是你讓我說的啊!如果不問,我怎麽答複你?”

“可是……我……我又沒讓你問!”

“是嗎?”白塵故作恍悟,“麽我問錯了,你別放在心上,衛大哥也當我沒問過,好嗎?”

衛平笑而點頭,反正是很莫名的事,無所謂了!

林霄卻又急起來,“問都問了,怎麽能假裝沒問?還是說衛大哥根本不想親我,所以裝傻混過去?”

嗯?衛平越發奇怪,見林霄快哭了,忙溫言笑哄,“沒有裝傻,只是真沒聽清剛才的話,之後你又說了一遍,我雖聽清了,但是沒聽明白,關于我想不想親你居然會成為一個問題,所以你能不能解釋一下?”

林霄傻愣半天才點頭,“我能解釋,但不是現在,因為我被皇上賜給候爺做妾了,如果你也想親我,我們會成為一對通*奸的狗男男……”

“噗!”白塵一口茶水噴了林霄一臉,然後嗆得大咳,衛平雖處于某種驚吓中,但仍盡職地給白塵拍背,至于之前不明白的事,現在算是徹底明白,只是還有一點不明白,林霄怎麽會喜歡他?

不待衛平發問,西廂那邊來人傳話了,要林霄即刻去夫人那邊,自然又是聆聽教誨一類,林霄躲到衛平身後尋求保護,卻聽白塵替他應下了,急得他又吼又跳,“為什麽啊?我不去,去了會死的!”

“我陪你去,死不了。”

林霄哭吼,“我死也不去!你說了靈魂出竅解救我的,可你什麽都沒做,不然夫人怎麽還盯着我不放?”

“你不去也行,我會替你去,然後死的是我,你高興嗎?”

白塵邊說邊往門邊走,林霄急得追上去拉住,“你也不要去!她是壞人,我們要避而遠之……”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是你自己說的,而你是我朋友,你有難,我必須出手,你是當事人,不管出于什麽原因而躲起來,都是情有可原,所以你繼續躲吧!我靈魂出竅不管用,沒能幫到你,對不起,現在我靈肉俱出,若還是幫不到你,希望你別怪我。”

白塵掙開林霄,自個兒去了,林霄愣在原地,突然回頭看衛平,頓時羞慚不已,“我很懦弱,衛大哥不喜歡我是應該的,但我很喜歡衛大哥,想跟衛大哥親親抱抱,可是天意不許,而且我這一去大概會死掉吧?但是不去的話,白塵會一個人死……”

“不會。”衛平拉起林霄,“走吧,我陪你去。”

林霄傻了半天才回過神,已經不是一臉哭喪,而是欣然赴死的癫狂樣了。

西廂正屋內,朱慧珍端坐上首,雍容而威嚴的主母形象一絲不茍,心內雖有餘憤未消,但是另一份欣喜更為重要,夫君只是訓斥她不該自作主張,于男妾事件本身并無斥言,可見默認了此事,意即林霄在她管制內,要打要罵都是她的事,夫君不會在意林霄的好歹,倘若有人多管閑事,就別怪她一并懲治!

朱慧珍斂住得意笑容,因為門外響起腳步聲,卻聽下人回禀來的是白公子,朱慧珍先是奇了一下,随即便猜到白塵是替人來的,這樣更好,真正要對付的人自己跳出來了,省她多少麻煩!

“你不過賤民一個,往常無禮也罷,今日不請自來,基本的問安禮都不會嗎?”朱慧珍蔑然冷笑。

白塵一派懶散,道:“我是賤民不錯,你倒自诩尊貴,卻不曾自重,要人如何尊敬?”

“你倒牙尖嘴利,不過小人嘴臉罷了!況你毫無名分,有什麽資格站在這兒說話?”

“我若不來,你也會折盡手段逼我來,因此我是替你省力來的,你也不必僞裝賢良演得累,論及虛詐卑鄙,你我半斤八兩,因此不必牽扯無辜之人……”

“我不無辜!”林霄幾乎奔撲進來,當然還是躲在白塵身後,小聲辯訴,道:“如果不是我跟皇上說我喜歡候爺,皇上也不會下那樣的聖旨,所以我不無辜,我甚至還咎由自取,真正受牽連的人是你,本來你跟候爺好好相愛着,就算有個夫人也當沒有……”

“你放肆!”朱慧珍怒極,“來人,給我掌這賤妾的嘴!”

林霄吓得勒住白塵的腰,嘴裏則大聲喊衛大哥,衛平雖是府宅管事,但也不能擅入主母屋內,因此只在門外禀訴,道:“夫人請息怒,林公子雖受夫人管教,但也是皇上親賜名分,即便出語不敬也不可責罰加身,否則皇上縱不怪罪,也會損了夫人的賢名。”

朱慧珍愠惱不堪,轉而怒視林霄,道:“你雖出身不錯,卻枉識禮法,身為偏房,不知晨禮請安也罷,受了傳喚還拖延誤時,不懂跪禮問安還出言不遜,再不教你些規矩,你該無法無天了,來人……”

“你別動不動就叫人這樣那樣,又不是我願意做妾的,你巴巴的跟皇上求了聖旨來,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而是要我歸你管教,讓你欺負着好玩的嗎?可是我們沒仇啊!你是有多無聊才變着方的欺負人?還是說你嫉妒我比你乖巧、比你可愛、頭發比你黑,還有啊,我的鼻子比你高,可能還會有人覺得我比你好看呢!你嫉妒了所以欺負我是不是?”

林霄叉腰質問,朱慧珍氣得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白塵則坐到旁邊椅上打起了瞌睡,管他們要怎麽鬧呢!胡攪蠻纏的話,朱氏不是林霄的對手。

瞧吧,除了叫人看打,她也沒別的招了,不過林霄就怵這招,其實衛平已經了他最好的提示,有誰敢近他的身,直接拿皇命唬住就行,偏他只會尋人保護,但也應該找門外的衛平啊,我又沒武功!

白塵掀開林霄,“我求你了好嗎?身量比我高,怎麽好意思躲在我懷裏?”

“大丈夫能屈能伸,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們要打我!”林霄把臉埋在白塵的胸口上,委屈得帶了哭腔。

白塵無語望天,随即冷瞅得令看打的人,“你敢動他一下,小心候爺回來要你的命,他雖不受候爺寵愛,但是我受,我朋友被你打了,你覺得我會輕饒了你?”

下人愣睜,扭頭看着自家主母,得到的依舊是冷眼以及一聲打,下人惶恐又為難,私下也知主母兇狠,白公子則是色厲內荏,現下已顧不了太多了,下人向白塵投去求助的目光。

白塵故作無視,拍拍林霄,“去外面等我,放心,門邊的人都不敢動你,否則都得死。”

林霄很聽話,逃命般跑了出去,朱慧珍喝止不住,氣得朝門邊的仆役摔茶杯。

“你們都下去吧!”白塵的斥退聲沒有半絲威嚴,但是仆役都聽命而去,朱慧珍呆了半天才回過神,拿起果盤朝白塵砸去。

白塵偏頭讓過,盯着氣極大喘的朱慧珍看了一小會兒,最終長嘆,“真是可惜了,初見你時,我就覺得仙女的美也不過如此吧?那時我還替你不平來着,想着單朗真是不知好歹,又或是沒有福氣,娶到你這樣美貌的妻子卻不懂珍惜……”

“你少裝好人!現在才來示弱太晚了!如果沒有你,夫君不會冷落我!”

“是的,如果沒有我,你不會覺得被他冷落,你只會抱怨他公務太過繁忙,以至于你一年到頭都看不到他的人影,因為有了我,他才會停駐下來,你應該記得定親時他就說過,不會定居一處,不會帶着你,不會跟你同住……”

“住口!”朱慧珍怒吼,眼中卻已閃淚。

白塵歉意一笑,稍微上前一步,道:“我說過不會跟你鬥,因為你怎麽都是輸,還因為我為數不多的一點善心在作祟,他不準我接你的招,他甚至要我幫你,這就是我今天來的目的,不管你有多恨我,但請相信,恨,并不能讓你幸福起來,我剛才說我們都很虛詐卑鄙,但我正在改好,希望你也改一下,讓你的心跟你的人一樣美得不可方物,到時你的幸福就來了。”

“你什麽意思?”朱慧珍一臉警惕。

白塵再近前一步,輕笑道:“所謂一葉障目,你只看到單朗是皇上的寵臣,卻沒想過,既是寵臣,為何凡事皆應,唯獨不準休妻?原因何在?朝臣聯姻之術麽?令尊并非朝中重臣;或為子嗣之故?除非天下已無她人能生育,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使得皇上插手臣子的內院之事?你若真的沒想過,不妨仔細而認真,且深入地想一想,好好地想。”

白塵說完,附帶一個鼓勵的笑,轉身離去,朱慧珍愣神半晌,始終猜不透白塵在玩什麽玄虛,但他說的又似乎不無道理,最少她不是皇上許給夫君的,夫君或休或停都是家務事,皇上怎會執意插手?

或許真該如那男寵所說,但不是好好想想,而是找人查探,同時也該找人給那男寵一點教訓了,也怪他太過狡靈,居然知道她要利用林霄來對付他,還自己跳出來找死,那就成全他!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