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胡吃海喝的元宵家宴在哪?怎麽高興怎麽來,可能嗎?自家軟榻上躺着據說遭劫負傷的嘉義候,這也罷了,飯桌正位上坐着微服來訪的皇上,誰敢胡吃海喝?誰敢放聲大笑?可是誰敢不高興?
新年伊始,流年不利啊!一桌佳肴沒人敢伸筷,雖然皇上宣令衆人随意,但是除了單朗,其他人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随意的話,找死啊!
“這些都是白塵做的?”皇上一一品嘗後,問了如此一句。
白塵揖禮稱是,然後根據皇上的手勢坐了回去,卻聽皇上邊吃邊笑,“你既有孕在身,就不該勞于衆食,好生保養才是。”
白塵整個愣住,別說表情,就是心情都沒了準頭,但有一點很明确,單朗居然真是用懷孕這個借口推了皇上的宴!皇上準了不稀奇,信了才見鬼,可是金口玉言賜予關懷,難道要他遵旨謝恩?
我被你害慘了呀小狼哥哥!白塵苦不堪言,單朗卻正經八百替他領了皇上的囑咐,赤*裸裸的欺君之罪啊!不過……白塵暗裏冷笑,我從一開始就在欺君呢!常言開弓沒有回頭箭,大不了再次逃亡,魚和熊掌我都不要了,我只要小狼哥哥!
白塵垂眸淡笑,單朗先時疑惑,随即了然,小活寶的手在他腿上輕拍兩下,亦如臉上的笑意,淡然于生死的從容,唯愛與活的默示,那個畏懼逃亡,想要明朗身份的小活寶已經離去,留下的是願與他活在當下,痛快至死的小活寶!
單朗探手桌下,回以應答般的輕拍,兩人的臉上都是一般釋然的笑,卻覺周遭異常靜默,又聽林霄喃喃傻語,“你好厲害啊!除了靈魂出竅,居然還能生小孩?我也想學哎,教我好不好?”
白塵無語,衛平真想帶着自家的小傻瓜逃離算了,偏偏還有一個差不多傻的搭了腔,“弟棣是男人,怎麽可能生小孩?靈魂出竅也是哄你玩的,只有傻瓜才會相信這種無稽之談!”
白塵和衛平都暗道不好,老三所謂的傻瓜連皇上也算進去了,偏偏林霄還點頭又搖頭,“不是無稽之談,因為皇上都信,難道皇上也是傻瓜?”
不管了,逃離吧!衛平輕拍林霄,“你醉了,回屋醒醒酒去!”
林霄乖乖點頭,跟着衛平走到門邊才奇怪道:“我沒喝酒也會醉嗎?”
“這就是醉話。”衛平一面哄勸一面請退而去。
“方才是誰說傻瓜才會相信白塵有了身孕?”皇上含笑發問,目光卻已看向老三。
白塵不及救場,老三已經起身抱拳,“是我說的,但我沒有影射皇上的意思,皇上看似信了無稽之談,其實就跟白塵哄林霄一樣,您也是哄着大夥玩的,不是嗎?”
誰說老三是傻瓜?機靈着呢!白塵暗自得意,惠王則是自鳴得意,他看中的人,前後兩個都不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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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直優雅的笑容,此時微微凝固,繼而笑意更深,“據朕所知,你原是玉州八奇寨的山賊一個,托了白塵的關系才寄居單朗府上,也算你棄惡從善的開端,只是朕竟不知,你除去岐黃之術,還精通詐言大法,禦前巧舌如簧也罷,萬不該鼓弄唇舌诓了朕的侄子,惠王是朕為數不多的血親之一,朕自有良人與配,今日本該問你的罪,只是朕先前已說了今晚随意,因此不追究你罪行種種,你安于本分便是。”
誰說皇上不會留意惠王的私情?白塵小嗔單朗一眼,誰知單朗只顧吃喝,果真随意得沒有一絲形象可言,卻又似山崩地裂也氣定神閑一般,放蕩不羁的表相,穩沉可靠的內裏,這就是他的小狼哥哥!
白塵也執箸而食,保持了旁觀者的态度,老三對皇上那番不論批駁還是教誨的話,其實都是無所謂的心态,反正他不是鼓弄唇舌的人,他也沒有诓騙鳳步鳴,雖然昨天做元宵餡的時候,鳳步鳴是說了喜歡他,但又不是他威逼利誘弄出來的表白,不過消息傳得也太快了吧?昨日的事,皇上今日就知曉了,不會是往每個臣子家裏都安了眼線吧?
當然這不是重點,總之機不可失,昨日沒能拒絕鳳步鳴,現下趁着皇上明顯的反對之意,一舉擺平此事才是關鍵!
老三再次抱拳,道:“皇上請放心,我對惠王沒有一丁點那種意思,昨日他表明那種意思的時候,我沒有立即回絕,只是因為先前把話說得太滿了,因着他曾救過我一個朋友,為報此恩,我才許他日後但有所需,無所不應,誰知他以此要我回應他那種意思,我還苦惱要怎麽回絕呢!現在好了,皇上趕緊給他配個良人,絕了他那種意思,我也輕松許多,也算得個教訓吧,以後再不輕言許諾!”
老三說完還象模象樣叩頭以謝,皇上是滿意了,惠王則一臉頹喪,但只微皺眉頭默然而已,待老三歸座後,依舊剔着老三愛吃的魚肉,去了刺,放在老三的碗裏,見老三沒有拒絕,惠王悄聲舒氣,盯着老三吃下魚肉,惠王漸生笑意……
這笑,微帶苦澀——從來都是一相情願,早就百煉成鋼了,禦前遭拒又如何?被喜歡的人請配她人又怎樣?他跟三兒說的從一而終不是玩話,除非喜歡的人死了或是如白塵一般,早就命定他人,不是這兩種情況的話,他的喜歡,從一而終。
鼓敲二更,皇上起駕回宮,臨行留下口谕一道,“替朕好生照顧端木霖,不許他再被歹人所傷,另則,林霄從即日起,不再是單朗的妾,或娶或嫁,但憑自願。”
果然禍福相倚,如此聖谕令人喜憂參半,不過白塵很奇怪嘉義候居然能睡到現在,“他是裝死還是裝睡?”
“兩樣都不是。”單朗一指戳上去,嘉義候輕哼兩聲便睜了眼,白塵這才知道他竟是被點了穴,“皇上知道你點他穴嗎?”
“這不重要!”單朗拍拍嘉義候的臉,“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上次沒打死你,這次又自個兒送上門來,以為皇上親自送你,我就不敢弄死你嗎?”
“不是不是!”嘉義候搖頭又擺手,“你別打我了,我已經知道錯在哪兒,以後不會追着白塵跑,還有我是半道遇着皇上也要來這兒,我才跟了來的,不是特意請他送我,總之我只是想跟你們交個朋友,但我始終不明白你們為什麽不喜歡我?究竟為什麽啊?”
“對你的厭惡是與生俱來,送你早死早超生,下輩子不要做人才能讨人喜歡,明白?”單朗不再拍嘉義候的臉,而是拍在他的傷處。
嘉義候疼得慘叫,眼淚都下來了,白塵好笑又好氣,把單朗拉到一邊,“你別欺負他了,皇上賜林霄自由身時,特意看了他一眼,因此你也該明白,是他替林霄求了這道聖谕,皇上不道明此事,應該是他求皇上保密,自然是不想我們懷疑他挾恩求報,也可見他是真心想跟我們結交,不再仰仗皇上的恩許,而是憑他自己的努力交上朋友,所以給他一點機會吧!他其實很可憐不是嗎?”
“他是我的情敵,再可憐也不能給機會!”單朗攥拳低吼,恨不能亮劍殺人。
白塵卻笑起來,“你是不自信還是不信我?或是你真的不知道,他不是你的情敵,而是我的。”
單朗匪夷所思,“怎麽可能?他總纏着你,不是喜歡你才怪!”
“他纏我只是為了刺探敵情,那日他感嘆你能得我相伴時,眼神就已經很不對勁,我當時是為隐約感覺的敵意而跟他翻臉,他卻以為我疑他有失禮之處,或者他根本是順水推舟,你別看他裝得憨厚老實,其實他裝了一肚子花花腸,興許連皇上都被他騙到了,現下他自投羅網,我倒很興趣揭他的真面來瞧瞧,究竟是只聰明的羊,還是帶了惡意而來的狼?且讓我瞧個真章,好嗎?”
單朗黑着臉悶了一陣,忿忿道:“你想玩什麽都行,我只望你高興,可是我近來覺得你對別人的興趣遠勝于我,這就是我不自信的緣故,因為我能給你的太少了,不是我能力不足,而是不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我曾說逍遙候是我的王國,但我現在只想要一個名為單朗的王國,他是逍遙候,我跟着逍遙,他若不是了,我随他逃亡,同樣逍遙,這就是我真正想要,也是應該要的,以前想要的所謂光明前途,其實很無聊,甚至擔心連累家人朋友的想法也沒必要,因為真正的家人和朋友,必定會跟我們同甘共苦,算我自私吧!我只想跟你活在當下,僅此而已。”
“嗯!”單朗舒眉展顏,親在白塵耳邊笑道:“憑你的興趣去玩吧!另外要跟你道個歉,以前說怕你的身份連累我二哥他們,那是騙你的,但也是因為愛你,如果二哥知道你活着而且還成了我媳婦,他絕對會把你诓到他身邊陪他玩,我也絕對要不回來,因為他一哭,所有人都會不分對錯全部向着他,所以我是為了你不被二哥搶走才編了那樣的瞎話,你不要生氣好嗎?”
白塵吊着單朗的脖子,同樣親在單朗耳邊,“放心吧,我不會生氣的,你是因為太寶貝我了才會騙我嘛!那麽我也要寶貝自己,不許自己縱*欲過度,以後每月四次即可……”
“還說不生氣?你這根本是罰我……”
“不然我寶貝你,以後你在下面?”
“不行,你是我媳婦,你當然要在下面!最多我減少次數就是了,單日進三,雙日保持在兩回合,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去洗澡,你趕緊來!”
單朗說着就走,根本不給白塵反駁的機會,白塵郁悶一陣就進了飯廳,裏頭軟榻上還躺着個羊狼不明的混蛋呢!真是情敵也說不定!
“你要住在這兒養傷也行,但你應該自備仆役,這家裏的人都是自行打理,總不能全都是你的奴隸吧?”
“當然不是,我也能自行打理的,已經住進來了,肯定要依着家裏的規矩,如果遇到不懂的事情,我會跟你請教,你會耐心教我的,對不對?”
“不對,最少我沒耐心跟你拐彎抹角,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單朗的,但我知道你是沖他而來,當然我不會因此過分敵視你,但有一點你要記住,怎麽喜歡怎麽搶都行,就是不能惹他不高興,現在他就很不高興,因為他誤會你喜歡我,所以明天之內你要跟他解釋清楚,然後堂堂正正來搶他,到時我會耐心奉陪,現下你自行打理吧!要吃要睡,請自便!”
白塵拂袖而去,嘉義候苦笑不已,這小孩敏銳至極啊!還以為藏得夠深夠好,問他是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他倒想問是什麽地方露了破綻,卻為何不是被喜歡的人窺破,而是被想要結交的朋友?
很過分吧,喜歡上朋友的愛人?
很奇怪吧,原是恨那人娶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恨着恨着就變成了愛,自己都覺得奇怪,又怎麽跟那人解釋得清楚?
白塵,你何其有幸,能伴他左右得他歡心?但你可知?我也是只望他高興啊!可是我的存在就令他厭惡,既然如此,我只能求個自我高興了,看見他,我便高興!
堂堂正正去搶他麽?朱小姐還要怎麽堂正?被他明媒正娶都不曾得過他一絲憐惜,我這個被他厭惡透頂的人,又哪裏來的堂正?
所以你就放心吧白塵!我只是喜歡他而已,沖他而來不假,真心交你做朋友也不假,私情不濟,友情且許我一個圓滿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