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嘉義候的入住并不影響衆人的歡樂,單朗每日帶着白塵上街游玩,衛平忙于教他的小傻瓜做飯,惠王依然不溫不火追着他喜歡的人,大家都很忙,沒空料理皇上托付的寶貝,如此五日後,寶貝生病了。

“如果真病了就別管他,直接病死了省事,如果是假的,設法讓他病死,就這樣,你們看着辦吧!”單朗拉起白塵,說好了今天帶小活寶去大相寺玩,他雖不信佛,但小活寶信得真啊!

白塵拖步不行,“老三确診他病了,而且是傷勢沒得到照顧才引發的病症,這事說起來原是我們的錯,何況他是皇上交待給我們照顧的,這幾日都沒人管他,他也沒往皇上那兒告狀,可見是真鐵了心要跟我們結交,所以對他好一點吧!”

“不能自行照料的人,別人對得再好有什麽用?”單朗話雖如此,卻不再執拗于外出,攬了白塵坐到一邊吃茶。

此時老三複診回來,略略說了嘉義候的病情,然後奇怪道:“他高燒昏迷時一昧喊單朗,可見真記下那日挨打的仇了,咱們還是想個萬全的應對之策吧?謹防他挾嫌報複!”

“他不懂報複,咱們一起給他煎藥,好嗎?”惠王很自然地拉了老三的手,老三先是點頭,然後才燙手般甩開惠王出了門,惠王獵狗般追了去。

“三兒動心了吧?”單朗有些幸災樂禍的笑。

白塵喝茶不語,衛平遲疑道:“我覺得三兒說的另一個事更重要些,其實發現嘉義候昏迷時,我就聽他念過候爺的名字,但是不象記恨,而是……我覺得……他大概對候爺動心了吧?”

單朗皺眉不悅,下意識看着白塵,卻聽林霄憨笑道:“衛哥哥好厲害哦!連別人動心了都知道,麽我對你動心的時候,你知不知道?”

“那時還不知道,因為我那時沒這麽厲害,有了你我才變得厲害起來!”

“衛哥哥!”

“宵宵!”

“衛哥……”

“惡心死了,滾出去!”單朗攆走兩人,嘀咕,“我今日才知道,衛平竟然是個情話高手!”

“那不是情話,真心話罷了,尤如嘉義候病中癡語,那也是真心話。”白塵不帶一絲嘲諷,反而有些悲憫。

單朗嗤笑,“他的什麽話都與我無關,想個辦法讓他願意回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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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塵默了一陣,蜷到單朗懷裏輕嘆,“他是真的喜歡你了!什麽也不圖,只求日日可遇,被你厭惡也罷,甚至挨打生病都不怕,他只求看見你,如此卑微怯懦的愛,令人不忍苛責,等他好了,你跟他好好談談吧!”

“除了你,我不耐煩跟人談話,除了公事所需,我不會與人談判,而我最擅長的談話方式,便是用劍說話,你要我跟他談,從何談起?”

“從你的所愛吧!”白塵閉目養神的樣,微笑道:“他是聰明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無果的苦戀,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你不在京城,他能安于異地相思,你來了,他渴求見面又不敢近前,只能靠近你身邊的人,望梅止渴一般,卻也牽動久駐于心的愛戀,一發不可收拾,尤如愛酒之人卻被大夫禁了酒,長期壓制酒瘾卻在某天握了一杯,心裏想着淺嘗辄止,可是第一口之後便停不住了,狂飲會死,不喝也會死,那不如選一種自己高興的死法,這就是他的現狀。”

“所以你要我讓他死心,同時也令他活命?”

“能辦到嗎?”白塵微微睜眼,目光半是挑逗半挑釁。

單朗低頭吻在那顆淚痣上,宣誓一般鄭重,道:“抱歉,我不能。”

“為什麽?”白塵愠惱,“你只是不願意,不是不能!”

單朗苦笑,“我真的不能,你也知道我只适合幹粗重活,但你交待的事太過精細,不管我是為了讨你高興,還是為了維護面子而應下來,最終都只能用粗活的手法對付精細事,如此只能得到一個乍看很滿意,其實經不起檢驗的結果,那不是糊弄別人那麽簡單,同時也是對你的欺騙,所以我寧可不做。”

“你不做,難道我去做?如果他氣勢洶洶來搶你,我倒有的是法子應對,可他老老實實暗戀你,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乖順而可憐,縱是我這樣的惡人也不忍心動他一下,你是外冷內熱的僞冷情,骨子裏有的是君子俠義,所以算是濟危扶弱,你就精細點去做吧,我這麽相信你,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好不好?”

白塵勒着單朗的腰,腦袋在單朗懷裏搓來揉去,明顯的耍賴加撒嬌,單朗寵溺地親吻摩撫,“好吧,我就勉為其難精細一回,只是你知道的,我讨厭麻煩,所以只能快刀斬亂麻,同時也是一舉兩得……”

“不行!”白塵真惱了,一把揪住單朗的領口,“你說一舉兩得根本是想捅到皇上那兒去,到時皇上會跟他談,同時也會把你遣離京城,這樣你倒輕松了,他怎麽辦?還有皇上,每日忙于國事已經很累了,還要替子侄一般的臣子處理私情雜亂,他自己的事都還晾在一邊呢!你真的忍心他獨守宮城還勞心勞力,身邊卻沒個稱心的人嗎?”

“我有什麽不忍心?”單朗切齒,“當年他下密令活捉你父王,對你卻是殺無赦的密令,他都忍心殺一個六歲孩童,我為什麽不忍心他孤苦?”

白塵語塞,半晌才又蜷回單朗懷中,“我早就原諒他了,你也不要怨憤了好嗎?一切都過去了,即便将來還會有緝殺逃亡,但是我們終在一起,怎樣都是幸福的,抱擁幸福的人怎麽會憤恨他人?倘若會,只能說明那份幸福并不美滿,因為真正的幸福會讓人美好起來,從而希望身邊的一切都美好,沒有仇怨,沒有憤恨,寬恕他人的同時也是善待自己,我是這麽想的,你覺得呢?”

單朗默然良久,唇角慢慢浮起笑意,“凡你所想,便是我所願,一切都依你。”

白塵含淚帶笑,感動得一塌糊塗,随即卻整個愣住,“你說一切都依我,要你在下面怎麽不依我?”

“咱們還去不去大相寺?”

“嗯?”白塵懵了一下,“今天肯定不去了,等會兒他醒了,你跟他好好談談,另外你瞅個合适的機會,讓我認識一下慶王,還有你別以為打岔成功,要你在下面也不會真的怎麽你,只是随便做那麽一兩下,就跟完成某種儀式似的,只是做樣子,甚至你爽快應了,我連做都不做就完成儀式了呢,可是你都不願意,還說愛我呢!又說什麽都依我,原來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白塵撇嘴以示不屑,單朗嘿笑,“我不止說說,我也用嘴做的嘛!你那個儀式早就在我嘴裏完成了呀!”

“你耍賴,照這麽說,我還不是用嘴給你……”白塵頓住,咬唇又啼唇,“算了,不跟你争什麽無聊的上下,反正除了這個,其他事都是我在上,所以我該滿足了,不然你跟別人跑了怎麽辦?”

“追啊!我不會主動跟別人跑,一定是被人所騙,而且不是一般騙局,所以你要緊密追查,把我從騙局中撈出來!”

單朗一本正經,白塵小翻白眼,“你不騙人就好了,連我都被你騙到過,還有什麽騙局能诓你進去?但你不要太得意,一山更有一山高,你将要面對的精細人兒就是個厲害的騙子,去吧!他應該醒了,你去小試深淺,自忖不濟也不要跟我求救,因為我只應戰,不管退敵的事,他不擺明了搶你,我就只會跟他做做表面的朋友,現下你去退敵,我去補眠!”

白塵果真打着哈欠去了,單朗煩悶一陣就去了端木霖的房間,正碰上三兒送藥來,于是接過藥碗也是接替了照料事項,不管怎樣,這人替林霄求得了自由身,也是替他圓滿了一樁心事。

當日雖一怒之下斷了衛平一臂,終是斷不了兄弟情分,之後衛平遭嫌退親,幸而林霄補了這個缺,又得皇上變相允諾,此事确有端木霖功勞在內,所以稍微對他好些也算報答他的成全之恩吧?

“醒了就喝藥,早些好了早點回家!”單朗扶端木霖半卧起來,感覺端木霖有些顫栗,這樣子怕是端不穩藥碗,單朗一手扶人一手喂下藥,然後将人放平了躺好,又一臉不耐煩地掖了掖被角,這才坐到床邊立凳上。

“他們都說你喜歡我,真的假的?”

端木霖驚愕無語,單朗也是一愣,“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吧?”

“我……”端木霖吞吐一陣,點頭。

單朗長舒一口氣,“我就說嘛,你怎麽可能喜歡我?”

“我沒有……”端木霖遲疑一陣,自暴自棄似的苦笑,“我不是否認的意思。”

單朗點頭,“我就說嘛,你絕對來者不善,說什麽想交朋友,動機不純啊!”

端木霖哭笑不得,眉梢卻竄上異樣的紅,微微垂眸道:“我再歇片刻就回去,這幾日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以後不會再來煩你們,謝謝你來照顧我,現下你忙去吧!我一定會走的,你放心。”

“你這個樣子走出去我才不放心,雖然不高興看見你,但是白塵說了,要我對你好一點,還說你也算他的朋友,所以沒辦法,我也只能當你是朋友,記得那天你問我究竟為什麽讨厭你,我好像沒給正解,現在告訴你吧,我讨厭你總是讓皇上操心,後來讨厭你總是追着白塵跑,現在讨厭你趁病裝衰,搞得我對你負心薄幸還始亂終棄了似的,話說,你是真的喜歡我了?”

端木霖很慢地點了一下頭,單朗啧嘆,“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娶了你喜歡的女人,你就算不找人殺我也該恨我一輩子,好好恨着就行了,幹嗎突發奇想喜歡我?撞邪了還是見鬼了?說話啊!我不會打你了,真的是來跟你好好談談,所以說吧,咋回事?”

單朗一付循循善誘的樣,端木霖忍不住似的笑了一聲,但仍不敢跟單朗對視,饒是如此,心裏已亂如驚洪,聽着單朗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話,更是萬般滋味齊湧心頭,輾轉翻滾都伴了澀澀的苦——正是撞邪一般的一往情深,要他如何說得清楚?

“我可以不說嗎?”

“肯定不行啊!你不好好說,我沒法好好談。”

“你打算跟我談什麽?”

“談你喜歡我的事啊!”

“為什麽談這個?”

“不談這個談什麽?你不就是喜歡我了才來的嗎?”

“我也是真心想跟你們結交。”

“你的真心不實誠。”單朗說着就拿過帕子抹去端木霖額上的汗,嘀咕,“三兒的藥不錯,這麽快就發汗了……別動啊!再說我不是第一次照顧你了,三年前你不聽話跑到外頭遭了綁架,最後是我把你救出來的,當時你都半死了,費我不少功夫才把你弄活,早知你是這麽麻煩的人,我瘋了才救你!”

單朗話雖如此,擦汗掖被的動作卻不乏溫柔,端木霖早就呆若木雞,半晌才驚疑喃喃,“那時……是你救的我?”

單朗點頭,随即輕拍腦門,“糟糕!皇上不讓我說的,一直騙你說是拿銀子換你回來,其實人家要的是皇上的命,而你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皇上要命的軟肋,你甚至不知道,自你遭綁之後,但凡你出城游玩一次,皇家秘門要派出最少五個影衛暗中保護,就是皇上出宮也只帶兩個暗影呢!僅此一點你就該知道你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你也該知道你是有多麻煩的一個存在,所以別怪我讨厭你,雖然不是你的錯,但我還是讨厭。”

端木霖怔然,淚水慢慢滑落,“我真的只觸美好,也真的該死……”

“禍害遺千年,死也是壽終正寝,別哭了,男人掉淚很丢臉,我冒着掉腦袋的風險跟你說那些,只是為了讓你知道不止皇上,還有很多你永遠不知姓名的人在用心血甚至性命,為你鋪墊着平坦大道,讓你每天看到的都是平和美景,你能安享其中便是對所有人的回報,所以你要乖乖聽皇上的話,每次面聖高高興興地就行了,明白嗎?”

端木霖搖頭,夢呓般喃喃,“他說得對,我是毫無自知的金籠絲雀,但這不是我所願,如今我只願一死……”

“你怎麽說不聽呢?我只是來讓你死心,不是讓你死……喂你別哭了好嗎?這樣子還談個鬼啊!不管你了!”

單朗甩手走人,端木霖依舊默默掉淚,眼中漸漸空洞,身子卻動了起來,揮落幾上的藥碗,撿起一塊碎片狠狠割在腕上……

如此一來,麻煩便會消失,再也不惹人讨厭,如那人所說,下輩子不要做人,或草或石,或風或雲,再不為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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