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倒要問問如今那鬼王,是……
五百年前,顧言風這只以前沒幾個人知曉的大鬼以不可抗拒之勢肅清了鬼妖兩界。那時,上任鬼王身死魂滅,鬼妖兩界正陷入無人管理的瘋狂境地。無數大妖大鬼想要從幽深的暗處爬向世上,他們垂涎于世人的鮮血新肉。
然而,他們占領人世的夢還未做完,顧言風驟然出現,再次重申了前鬼王的禁令——不得同類互相戕害,不得傷人害人。
起初,沒有妖鬼将那個新面孔說的話放在心上,直到無數違反禁令的大妖大鬼被那人一招制服,衆人才明白過來,這個橫空出世的家夥,有足夠的實力成為新鬼王。
這麽些年,也曾有過一次大叛亂。前鬼王的三位下屬明面上認了顧言風這個新鬼王,但背地裏卻暗自籌劃着如何扳倒他。
大約是四百年前,那時顧言風已經在鬼王的位置上呆了一百年,在他的治理下,鬼妖兩界難得少有生事。一時間,就連世間的降妖師都少了不少。這讓原本的那三位大鬼更加不滿,前鬼王雖也明令禁止在人間生事。可像他們這樣的大鬼,自是可以時不時在人間打打牙祭的。
可顧言風不光不再讓他們協助妖鬼兩界的事物,甚至拿他們的下屬殺雞儆猴。三只大鬼籌謀許久,終是循着個鬼王殿空虛的時候,将顧言風攔在了鬼王殿前。
他們帶着同樣不滿顧言風的妖、鬼與顧言風對峙。那些妖鬼裏,不乏有修煉快千年的大妖,也有和前鬼王一同打拼過的大鬼。他們本以為勝券在握,未曾想,那個堪堪在妖鬼界出現不過百年的顧言風,一柄折扇,孤身一人,對着那烏央烏央的妖鬼毫不膽怯。
那日,無數魂魄被顧言風打散,送入冥河當中,再無翻身之日。那鬼王殿前的白玉臺階竟是硬生生被散去的妖鬼魂魄染成了煙黑色。
而顧言風,一身紅衣,手腕輕動,白色折扇在他手中劃出一道弧線,他連衣角都不曾多一道皺褶。
那之後,妖鬼兩界均對他心悅誠服,不敢再有異心。直到百年前,一只橫空出世的大妖從冥河裏撈出的許多早就灰飛煙滅的妖鬼魂魄。
那大妖和先前的顧言風一樣,無人知他是誰,卻以一己之力在短短數日裏,讓自己的名聲響徹妖鬼兩界。他領着那群被他救活的妖鬼,與顧言風分庭抗禮。一時間,勢頭竟壓了顧言風兩分。
畢竟,即便是鬼王,也不能從冥河當中将早已灰飛煙滅的魂魄重新撈出來。
只不過那大妖算是昙花一現,短短十來年,就被顧言風封印在蒼山,那些被他救活的妖鬼也再一次神魂俱滅。
然而,他的名字依舊成了鬼妖兩界中如同禁忌一般的存在,依舊有不少妖鬼認為,他會卷土重來,畢竟在顧言風手中活下來的大妖,只有他獨一只。
只是顧言風當年沒有下死手的原因只有他一人知曉,就連景堯,都不知當時為何顧言風沒有要了那大妖的性命,而是将他鎮壓在蒼山之下,常年派人看守着。
顧言風許久沒回鬼王殿了,突然出現時,不光他一時有些恍惚,那些守在大殿外的鬼将們也開始腿腳發軟,畏畏縮縮,不敢擡頭。
“鬼王大人。”先前将沈朗月逃脫的消息報上來的大鬼被顧言風喚來問話。五大三粗的鬼将半跪在地上,神色難看。
“說說。”顧言風盤腿坐在茶幾前,茶水氤氲着熱氣,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前幾日蒼山地動,屬下第一時間前去排查,發現先前困住……”鬼将咽了咽口水,“困住沈朗月的山洞空無一人,屬下不敢拖延,忙回來一一告知了景堯大人。”
顧言風在聽到沈朗月名字時,擡眼看向了那臉色更加蒼白,更顯鬼氣森森的大将,沒有說話。那鬼将見狀,垂在身子兩側的手心沁出汗來,他舔了舔嘴唇繼續道。“我又領着先前守在蒼山的人手仔仔細細搜了山,先前景堯大人吩咐過,讓周圍山頭也搜一搜,他們現在應當正在其他山頭上搜尋。”
見那鬼将似乎沒什麽能再說的了,顧言風點了點頭,揮手示意那鬼将退下。等大殿內只餘他一人時,顧言風方才輕抿了一口依舊溫熱的茶水。
茶湯泛着深色,應當是苦的。顧言風的舌尖抵住牙關,溫熱的茶水順着他的唇舌向下,沒有半點味道。
黃路此時如果是原型,那麽一定會被眼前這群油鹽不進地鬼将氣得渾身炸毛
這一大早上,昨兒的酒還沒醒呢。遠春山上就浩浩蕩蕩地來了隊鬼将,二話不說就要搜山。黃路活像個孩子可能會被老鷹叨走的母雞,硬是将這群鬼将攔在了半山腰。
“鬼王下令搜山,還請別阻礙我們辦事。”為首的鬼将武器應當是一根粗長的鐵鏈子,鐵鏈在被他纏在腰間,随着他的動作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這遠春山向來不讓外人上山。”黃路擡手,以自個兒為界在半山腰升起一道結界。
被攔在結界外的鬼将們神色均不好看。如今他們看守的大妖跑了,還不知鬼王會不會怪罪他們。搜山時,還要被不知什麽來歷的黃鼠狼精幹擾。這讓他們本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更有脾氣極差的,已經抽出大刀,準備強行突破結界了。
黃路見那半邊骷髅形狀的鬼将抽出了泛着寒光的大刀,心頭估算了估算自個兒一個人對上這一群人時的神算,臉色也有些難看,方才的嚣張氣焰也矮下去不少。
那拎着大刀的鬼将咧了咧嘴。半邊的骷髅臉猛地湊到黃路臉上,黃路下意識退後兩步,險些扳倒。見這只不知天高地厚阻攔他們的黃鼠狼精出醜,鬼群中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黃路沉了臉,“各位鬼将,這遠春山便是鬼王大人親自來了,我家姑娘不點頭,他也不能上山。”
“區區一成了精的黃鼠狼,也這般大的口氣了?”說話間,那提着大刀的鬼将已然高高舉起利刃,朝着黃路作出的結界狠狠劈了下來。
利刃接觸上透明結界,發出了刺耳的聲響。那鬼将被震得後退兩步,大喝一聲,舉刀再來。
锵——
又是一聲。
鬼将被巨大的沖擊力撞飛,大刀竟是從刀口處碎成幾截。黃路的情形也沒有好到哪兒去,這結界與他內丹相連,這兩番下來,他嘴邊也溢出一絲鮮血。饒是如此,黃路并沒有退後,伸手揩去嘴角的血跡後,重新站穩了身子。“我說了,今兒,誰都不能從這兒過。”
黃路的視線從面前衆鬼将身上一一掃過,林塗正休息着,先前渡走李予慈讓她耗了不少元氣。雖說這些鬼将在鬼王的管理下,不敢做什麽燒殺搶掠的事兒,可是,他們終究是殺人如麻的鬼将,黃路不敢冒這個險。
被震飛的那鬼将,大腿骨裂開了一道口子,正有絲絲黑氣往外竄着。其餘人臉色變得凝重,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小小一只黃鼠狼竟能傷到他們自己人的魂魄。
僵持間,一縷黑霧在鬼将們中出現,凝出人形。是先前慌忙回鬼殿見鬼王的端巳。端巳剛到便看見了躺在地上,魂魄受損的手下,眉頭微皺,“怎麽回事兒?”
忙有人将事兒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
黃路心頭直叫苦,面前新出現的這鬼将顯然比原先那群要厲害不少。果不其然,聽完事情全程的端巳輕一甩手,一對雙刀出現在他手中。
“區區小妖。”他動作快如雷電,刀刃與結界不停碰撞發出的聲音震得在場的人眼前發花。黃路直覺心頭直跳,仿佛自己的內丹正被人千刀萬剮。慌亂間,忙變出枝條想要阻攔那鬼将的動作。
然而端巳的雙刀削鐵如泥,那枝條還未靠近他,已然被雙刀削落在地上。山體輕輕一震,結界破碎的同時,黃路嘔出一口鮮血。
下一秒,那對雙刀已經橫在了黃路脖子上。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耳邊是清脆的撞擊聲。黃路睜開眼,端巳的雙刀被突然出現的兔兒燈撞飛了出去。林塗的聲音徐徐響起,“闖我的山,還打我的人,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吧?”
“姑娘。”黃路伸手擦去嘴邊的血跡,後退兩步,在林塗身側站定。林塗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端巳面上不顯,心頭卻翻起驚天海嘯,面前這姑娘他瞧不出是個什麽來歷,卻能輕松将自個兒的雙刀震飛。顯然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端巳雙手虎口處依舊隐隐作痛,他雙手緊握成拳,盯着林塗許久,才抱拳道,“這位姑娘,蒼山上關押的重犯逃脫,鬼王大人令我等仔細搜尋四周的山頭,還請姑娘行個方便。”
林塗看着面前彎腰行禮,姿态十足的鬼将。偏頭看了眼黃路,語調清涼,“這邊是你說的鬼王治下有方?”
端巳心頭微緊,慌忙擡頭。卻發現那不知來歷的美貌女人已經帶着被自個兒打傷的黃鼠狼精原地消失,只剩聲音被風送進他的耳朵。
“你們且去搜。我倒要問問如今那鬼王,是如何治下有方的。”
“端巳将軍,我們……”衆鬼面面相觑,有膽子大的湊上前發問。端巳的視線凝結,像是剛剛回神。他回身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你送他先回鬼域,其他人随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