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鬼王大人,我做事自有分……

“言風,沒事吧?”景堯守在山下,剛一瞧見那抹紅色出現在下山的道上,忙迎了上去。不知是不是着茫茫白雪襯得,顧言風的臉色同白雪有些相近。“有人動了窮奇的鎮守符。”

“什麽?”景堯聽了顧言風的話,整個人神色嚴肅起來,“言風,你确定嗎?”

“确定。”顧言風看向不遠處與雪山相接的天際,停了停,”我已經傳信給端一了。東南西三面都得仔細檢查檢查。顧言風話尚未說完,一只巴掌大小的黑鴉撲棱着翅膀落在了他的肩頭,那黑鴉鴉羽中還夾着一朵黑色的花,一瞧便是端午那丫頭送來的信。

“端午這時候不是應該在遠春山陪着林塗嗎?”景堯湊了過去,“怎麽送信來了?”

顧言風手掌微微合攏,黑鴉在他手中消失,端午的聲音響了起來,“鬼王大人,出事了,應當在冥河監牢的鬼老三出現在了永安。”

黑鴉化作黑霧消失在風雪中,只留顧言風和景堯站在白雪當中,“永安?鬼老三怎麽會出現在永安?端午怎麽去永安了,他們不是在遠春山嗎?”景堯被端午傳來的信繞得頭大。顧言風立在他一旁,仿佛成了雕塑,過了許久,才道,“你先回鬼界,我去趟冥河監牢。”

“那永安那兒怎麽辦?端午這意思不是林塗也在永安麽?鬼老三那家夥詭計多端得很,林塗對上他會不會吃虧?端午那丫頭也傻乎乎的,不知能不能顧好林塗……”景堯依舊碎碎碎念着,顧言風在一旁藏在衣袖下的手狠狠握拳,他自然想什麽都不顧趕去永安,可冥河監牢若是出了岔子,那就不僅僅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兒了,牢底關押的無一不是罪大惡極的妖鬼,若是盡數逃了出來,那會是怎樣的人間烈獄,顧言風不敢想象。

“去冥河看過之後,我會趕去永安的。”顧言風輕咳一聲,血腥味在他口腔中彌漫開來,可他恍若未覺,“我信阿塗,她不會有事。”

“顧言風。”景堯急了,“你又放棄林塗了是嗎?七百年前你選擇了國家天下,七百年後你又要選擇妖鬼衆生。若是林塗在永安出事了你當如何?!”

顧言風看向景堯,風雪在他身後肆虐,一雙平日裏沒什麽感情的桃花眼竟是染上了半抹笑,“阿塗若是在永安出事了,我自會同她一道去。阿塗憐憫世間衆生,我自然要替她守好這世間衆生。”

“真是瘋子。”景堯沉默着看向顧言風,“罷了,你去永安吧,冥河監牢我替你去。”景堯甩了甩袖子,他在被顧言風從冥河裏撈出來前,真是被那冥河水沖刷夠了。想到進冥河監牢要經過冥河水的沖刷他便渾身起疹子,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可現在,見摯友臉色蒼白,明明擔憂得不行卻仍舊強撐的樣子,不得不嘆了口氣,“阿塗本就不待見你了,你還是多去她面前露露臉,冥河監牢的事兒暫且先交給我,有事兒我會通知你的。”

顧言風看着景堯,“多謝。”

“說這些。”景堯甩了甩手,“等這些事兒了了,把你埋在鬼王殿裏的那幾樽酒給我就行了。”

景堯消失在了茫茫風雪當中,顧言風同樣化作白霧,只不過他要去的不是冥河監牢,而是永安。那個自打他離開後再也沒回去過的地方。

冥河上,清理冥河蓮的老人依舊撐着竹篙,架着小船緩緩飄在河面上。景堯沿着冥河轉了一圈,遇上了帶着鬼将前來的端巳,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景堯大人,你怎麽來了?”端巳剛剛從冥河監牢裏上來,正準備吩咐鬼将安營紮寨。瞧見了平日裏很少朝這處來的景堯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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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酉呢?”景堯擺了擺手,“之前不是說端酉有些日子沒信了嗎?我來瞧瞧怎麽回事兒。”

聽到景堯的話,端巳的神色有些奇怪,景堯見狀,疑惑道,“發生何事了?你怎麽這副表情?”

“景堯大人,端酉他雖犯了錯,但他平日裏兢兢業業,從不偷奸耍滑,到時候鬼王大人問起罪來,還請景堯大人美言兩句。”

聽端巳這般說,景堯更奇怪了,“他犯什麽事兒了?說來聽聽。”

“前兩天,端酉以前還是小鬼是認識的小情人找來了。”端巳黑黑的臉龐竟是泛起一抹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端酉他這兩日沉溺美人鄉,這才誤了回信。”

景堯臉色微沉,“你剛從下面上來,有什麽不妥沒有?犯人們都還在?”

似乎奇怪于景堯會這樣問,端巳臉上可疑的紅暈褪去,堅定道,“犯人都在,若是說有什麽不妥……”端巳停了停,揉了揉鼻子,“那鬼老三似乎是癡傻了,成日裏嘿嘿傻笑。”

景堯臉色徹底沉了下去,“癡傻了?可真行啊。”見景堯難得發怒,端巳慌忙跪了下去,“景堯大人,是有什麽不妥嗎?”

“去讓端酉帶着他的小情人來找我!”景堯輕輕一甩袖,轉身走向冥河,“我下去瞧瞧,是怎麽個癡傻法。”

冥河水從景堯身旁奔騰而過,他本該是察覺不到疼痛的,畢竟冥河監牢處的冥河水特殊,對他們這樣的鬼體造不成傷害,只有監牢裏那些身上下有咒制的犯人才會感受到冥河水對他們的沖刷,他們日複一日承受着鈍刀剜肉的痛苦。可短短的一段路,依舊叫景堯汗濕了內衫。

等景堯走到了關押鬼老三的監牢前時,才明白過來端巳口中的癡傻了是什麽意思。四周的監牢裏痛哭慘叫聲,叫罵聲不絕于耳,此起彼伏。只有鬼老三和他們不同,一直盯着監牢上方,癡癡傻笑着。景堯伸手拍了拍監牢的門,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那鬼老三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依舊緊緊盯着上方傻笑着。

端巳很快帶着端酉出現在監牢裏,只是旁邊并沒有什麽紅顏知己的影子,“景堯大人。”端酉剛一見到景堯,便跪了下去,“端酉自知玩忽職守,還請景堯大人責罰。”

“玩忽職守?”景堯轉過身,冷冷看着端酉,“端酉,你知不知道裏面關着的這個人是誰?”

端酉擡頭看了眼鬼老三後,又重重俯下身子,“是前鬼王手下的三大鬼将之一,也是初次叛亂時帶頭的人物。”

“那你又知不知道,裏面這人早就分了大半魂絲出去,如今被關着的不過是他的軀殼一副,而他早就到了千裏之外的永安?”景堯聲音驟冷,“端酉,當年鬼王大人救下你,你今日便是這般回報他的嗎?”

端酉一張臉都白了,他半擡起頭,看向景堯,嘴皮微微動着,一時說不出話來。景堯伸出手,監牢內的鬼老三仿若被鉗制住一般,淩空飛了起來,饒是如此,他依舊“嘿嘿”傻笑着。景堯看向端酉,“我不管你那位紅顏知己是哪兒來的,現在又去了哪裏,我給你時間,三日之內,帶着她來找我。”

永安城內,狀元府中,哭聲不斷。

只是那白髯滿臉的老人恍若不覺,嘿嘿笑了起來,徑直走向站在牆角的林塗三人。只是走到半中央時,被穿着白衣的闕經賦攔了下來,“老先生來了?”

“我來瞧瞧,那陣法有沒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鬼老三撚了撚胡須,等擡頭再看時,林塗三人已經消失了。他弓着背走到了牆角那株開了花的白梅下,神色怪異,“你那妻子,怎的怨氣全消了。”闕經賦臉色微變,正欲問個清楚,鬼老三卻是仰頭笑了起來,仿若發現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引得府中均是悲戚的人紛紛側目。

闕經賦臉色有些難看,他拉上鬼老三,避開衆人視線,進了一間空房間。“老先生,晚輩知曉你無拘無束,還請見諒,今日前來吊唁的人多,還請您在這兒歇着。”

那鬼老三倒也不惱,至少面上依舊笑嘻嘻的模樣,“你這後生倒也奇怪。”他湊近了闕經賦,盯着他挂有兩團烏黑的眼睛,“自個兒為了前途用妻子的命布陣,卻又在這兒做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先生……”闕經賦不知想說什麽,隔壁傳來東西落在地上的聲音,闕經賦神色一凜,慌忙追出去查看,可他只來得及看到那人的背影——窄背細腰,同他那早逝的妻子極為相像。

巷子盡頭的小院,大門緊閉。黃路提着劍,怒氣沖沖。端午則是在他面前攔着。

林塗伸手按了按眉心,她看着突然出現帶走了他們的顧言風,“鬼王大人,您來永安做什麽?”

“阿塗,你知對面的是什麽人嗎?就那樣和他對上?”顧言風氣息有些急促,鬼老三是前鬼王手下最為詭計多端的一大鬼,當年反叛,他和鬼老三對上也耗了極多心力才将他關押。那鬼心思深沉,常能在不知不覺間給你下套。林塗性子單純,對上鬼老三哪裏又能讨得到好去。

“姓顧的,我勸你趕緊離開!”黃路被端午糾纏着無法上前,可口中卻沒有停過,“我們姑娘用得着你來教訓?不若回去好好照照你那副樣子,有什麽臉在這兒指手畫腳呢。”

“黃路,好了。”林塗出聲攔了攔,她看向顧言風時,眼睛裏毫無波瀾,“鬼王大人,我做事自有分寸,不牢您記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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