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火燃了大半夜,她又怎……
闕經賦看着跑遠的女人,臉上有些焦急,連帶着看向鬼老三時,臉上同樣帶上了一絲埋怨,“老先生,如今可怎麽辦好?”那鬼老三依舊笑嘻嘻的,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他歪着頭看向闕經賦,“大人,殺一兩個人對你來說不難吧?”
闕經賦臉色難看,他伸手在門框上輕叩兩下,一個帶有面罩的男人從屋檐上翩跹而下,“去把剛剛那個聽到我和先生講話的女人抓回來。”等黑衣人消失在原地,闕經賦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一點,他朝着鬼老三抱了抱拳,“老先生,你先前說什麽怪異?可是這陣法出了問題。”
“不妨事。”鬼老三撚起一撮胡須,他眼睛微微眯着,小眼睛裏精光乍現,“不過有些不懂事兒的,管到我頭上來了,不用擔心,我既然攔了你這官運亨通的陣法,定會照看到底的。”
“勞煩先生了。”闕經賦俯下身子,恭敬姿态十足。但低着頭的他,眼底卻流露出殺意。
施淼逃跑時有些慌張,胸膛內那顆心髒分明不會再跳動了,可在她跑動時仍舊叫她不得不按住胸膛。林姑娘的小院子便在前方,施淼微微松了口氣,然而,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施淼慌忙加快了步子,慌亂間,帷帽被風吹落。同時,身後的黑衣男人寬大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
施淼慌張回頭,對上那張沒銀制面具遮擋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睛在看見自己時,顯然是吓了一跳,連帶着手底的勁兒都松了。趁這個機會,施淼驟然矮身撿起帷帽,兜頭砸向那黑衣男人,那黑衣男人不知是被她這一下砸蒙了,還是認出了她是那個該躺在棺材中成了焦炭的狀元婦人,施淼不想與他糾纏,急急轉身朝着巷底的院子跑去。
那呆站在原地的男人仿佛突然清醒過來,快步上前,拉住了施淼的手腕。“夫人,”那黑衣男人聲音有些顫抖,“您沒死?”
施淼奮力掙脫着,可她那點力氣對于男人來說不過是撓癢癢罷了。她認出了這男人是時常出沒在闕經賦書房,帶有一身血腥味兒的人,想來替闕經賦那狼心狗肺的小人幹過不少事兒,燒死自己的那把火恐怕也有那麽一束是拜他所賜。施淼恨恨盯着黑衣男人,揚聲高喊道,“林姑娘,救命!”
院內,林塗正和顧言風無奈對峙着。突然聽見了施淼的呼救聲,臉色一凜,一時也顧不上別的。展臂飛上小院牆頭,手中軟綢長了眼似的,直直飛向那拉住了施淼的男人。
黑衣男人見軟綢朝着他的面門直直飛來,慌忙拔劍想将那軟綢砍斷,可奇怪的是,那軟綢像是刀槍不入般,将他那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一點點裹住,看着明明是軟若無骨,可當他想拔出那柄劍時,如有萬鈞之力和他對抗着。施淼見狀慌忙拉開了和黑衣男人的距離,跑進了小院裏。黃路見她一頭是汗,遞過去塊帕子,“施小姐擦擦吧,有我家姑娘在,你不會有事兒的。”
就這麽一錯眼的功夫,顧言風同樣踏地而起,落在了林塗身側。黃路見狀又想破口大罵,可瞧了瞧一旁臉色煞白的施淼,咽回了正欲脫口而出的話,他瞪了眼端午,“還不帶着施小姐進屋去,整天呆頭呆腦,回頭我讓姑娘把你和那姓顧的一同趕走!”
端午悻悻摸了摸鼻子,她湊到施淼身邊,“施姑娘,坐着歇會兒吧,不會有事的。”
巷子裏,那黑衣男人依舊同軟綢糾纏着,眼瞧着施淼進了屋,也顧上面前的軟綢,猛一擡起右手,兩根細長的銀針從他袖口中飛出,直直朝着林塗飛去。林塗正欲揮燈去擋,顧言風先她出了手。折扇在半空中畫出一個圈,速度快得留下了殘影。那兩根銀針撞上了扇面,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而後斷成兩截,落在了地上。
顧言風轉頭看向林塗,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頗有些邀功的意味。然而林塗并沒有看他,而是足尖輕點,落在了那被軟綢捆住,難以動彈的黑衣男子面前。
“回去告訴那人。”林塗剛剛走近,那軟綢便松開了黑衣男子。失了束縛後,那黑衣男人癱軟下去,半跪下來。他想要站起身,卻被一股不知哪兒來的力狠狠壓在了肩頭,叫他不得不跪着,仰頭看向林塗。
林塗看着黑衣男人,神色淡淡,“他那陣法,莫想要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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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沒死是嗎?”男人開口時,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同樣被煙熏火燎過一般。只是話剛出口,那男人便自己搖頭否定了自己,再次擡頭時,聲音裏竟是帶着一絲希冀,“還是夫人被神醫救活了?”
林塗沒有避開那男人的眼神,見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竟是染上了痛苦,她輕嘆道,“那火燃了大半夜,她又怎麽會沒死呢?”
黑衣男人回到狀元府時,前來吊唁的人已經散了,闕經賦正跪在那封好的棺材前,好一副痛失愛妻,生無可戀的模樣。見黑衣男人從正門進來了,他臉色一時有些扭曲。“楊燧,你怎麽從正門進來了?我讓你抓的人呢?”
闕經賦屏退了左右,低聲呵斥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默然看了他一眼,走上前,跪在了棺材前,“大人,我還不曾問過你,別院怎麽就失火了呢?”
闕經賦并沒有料到黑衣男子會突然發問,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楊遂并未催他,只是擡起眼直直看向闕經賦,那目光叫闕經賦通體發寒,不由咽了咽口水,結巴道,“許是…許是如今天幹物燥,別院又少有人氣,才會遭此禍事。”說話間,闕經賦咽下了慌亂,他看向楊遂,“我知道,你當年願意替我辦事,是因為你與淼淼打小一起長大,同她情意深厚。如今淼淼死了,我還叫你幫我辦事,是我思慮不周了。”
“大人今日讓我抓的女子,又是有何緣由?”楊遂的視線落在了黑漆未幹的棺材上,他伸手拿起三只香,将香懸在了燭火上,三縷細煙緩緩升起,屋子裏的香火為更重一層。
“那女子……”闕經賦頓了頓,在房間裏前後踱步,“有人在失火那日見那女子在別院出現過,我想請她回來問問,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闕經賦走到楊遂身邊,他伸手拍了拍楊遂的肩膀,“楊遂,淼淼是我的妻子,她逢此難,我比誰都難過。”
“是嗎?”楊遂将手中的三支香插好,緩緩站起了身。夜色黝黑,他幾乎同這夜色融為一體,“我以為大人是想用淼淼的命,成就什麽陣法。”
闕經賦怔在了原地,他讪笑道,“楊遂,你這是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說話間,他猛然擡手輕叩桌臺,楊遂同時出劍,長劍貫穿了闕經賦的手掌。楊遂拔出長劍,鮮血噴濺在黑色的棺材上。而闕經賦則是抱着自己的右手哀嚎起來。楊遂并不打算只廢他一只手,他的劍直直朝着闕經賦的喉嚨刺去,然而下一秒,利劍相撞發出的铿锵聲填滿了屋子,是同樣聽命于闕經賦的人。那男人和楊遂同樣的打扮,一身黑衣,銀制面具擋了全臉,只露出一雙眼睛。那人執劍攔在了闕經賦面前。
楊遂雙目微眯,他并不躲閃,提劍上前。兩人你來我往,一時分不出高下。楊遂全副心思都在面前的黑衣男人身上,沒察覺到剛剛還在耳邊的痛呼聲消失了,等他發覺時,已經晚了。闕經賦提劍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後,楊遂正提劍擋下了面前人的一擊,回頭時,只瞧見闕經賦滿臉是血,面部扭曲着嘶吼,“去死吧你!”
闕經賦手中的長劍刺穿了楊遂的後心。
哐當一聲,楊遂手中的劍落在了地上,他沒有去看瘋了般大笑的闕經賦,也沒去看面前因這一變故而有些驚訝的黑衣男。他的眼裏只有那刻有施淼名字的牌位。
鮮血在楊遂身下蔓延開來,躺倒在地上的人沒了聲息,闕經賦收了笑,一腳踹在了楊遂的腰上,“不知好歹的東西。”先前出現保護他的黑衣男已經收回了眼中的驚詫,長劍背在身後,低眉順眼地站在闕經賦面前,闕經賦看了眼他,“去請老先生過來。”
“是。”黑衣人應聲消失在夜色中。空曠的屋子裏只剩下闕經賦一個活人。他看着施淼的牌位,冷哼道,“淼淼啊,你可真是死得不冤,瞧瞧,你情郎這不是來找我拼命來了嗎?”闕經賦受傷的右手正向下滴着血,他卻恍若不覺,伸手按在了牌位上,愛妻施淼幾個字被鮮血覆蓋。闕經賦瞧着一旁晃動的燭火,聲音放得極低,“淼淼,死一個你,為夫便能平步青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該驕傲不是?如今,我将你這情郎送下去陪你了,也算是對你的補償……”
屋外,蛙聲四起,蟲鳴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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