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永安曾經是你的國土……

地底生出的黑霧很快将孩子們籠罩, 哭鬧聲一時間也變得極遠。

端醜心頭猛跳,他擡頭看向半空,景堯半浮在空中, 見自己望了過去, 輕輕搖了搖頭。

“你們真當不在乎永安城百姓的命?!”端醜面部扭曲, 他雙腿微張,雙手猛然向下送去,“既然如此, 那便整個永安一同陪葬吧。”

然而, 更多的黑氣從他腳底生出,緩緩纏繞上端醜雙手,讓他不得向下半分。

“一錯再錯!”顧言風的聲音自黑霧間響起,梁靜知循聲望去,黑霧當中,顧言風站在其中, 身長如竹。衣角上下翩跹着,一雙桃花眼微微泛紅,眉心當中一抹鮮紅, 哪裏還有平日裏半分溫潤模樣。

“鬼王大人。”端醜自然也是瞧清了顧言風的模樣, 雙目圓瞪,不敢置信地看向顧言風,“你, 你……”

只是顧言風并不在看端醜,而是看向一旁的梁靜知。梁靜知原本微微弓着背, 左手握着正往下滴血的右手,見顧言風看過來,不自覺站直了身子, 眼中似是有淚。

“顧言風。”梁靜知看向顧言風,兩人之間的黑霧似乎是靜止了,她在這兒見到了顧言風,自然明白了他們所籌劃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實現了。“你不能殺我,我救過你的性命。”

“你救過我的性命?”顧言風重複了一遍梁靜知的話,尾音微微上挑,吐出來最後一個字時,竟是帶了笑,“梁靜知,你騙我倒是騙得自己都信了。”

梁靜知瘦削的上身微微顫抖着,那些黑霧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那條紅紗裙上,開出了一朵又一朵深色的花。“你……你在說什麽……言風,是誰和你說了什麽嗎?”

“沒人同我說過什麽。”折扇輕輕挑起梁靜知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同顧言風的視線對上。“我與你兄長情同兄弟,所以,我只當不知你說的那些是謊言。”

“是嗎?”梁靜知想掙脫開顧言風的桎梏,卻被那些黑霧緊緊束縛住,不過片刻的功夫,手臂上的皮肉被腐蝕了個盡,只剩森森白骨,叫人看着心頭生駭。“那如今,你是要對你視作兄長的人唯一的親人痛下殺手了?”

“你有亂七八糟的心思我可以視作你生來驕縱,不甘屈居人下。”顧言風手微微上來,折扇在他手中展開,也在梁靜知脖子上開了道口子,“可你不該以全永安百姓性命做賭。”

梁靜知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氣正從脖子上的缺口處不住外洩着,她張了張嘴想出聲,卻發現已經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了,每吐出一個詞,便有嚯嚯的風聲漏出來,她看着顧言風,目露癫狂,“我只恨……”

梁靜知掙紮着,“我只能當年……沒有對她下死手……”

顧言風雙眸微眯,正欲開口時,一道略顯蒼老的男聲驟然響起,“鬼王大人。”

梁昭提劍走過層層黑霧,鬓角兩縷白發随風輕擺。

“哥哥。”梁靜知嘔出一口血,她看向走向自己的梁昭,一雙總是風情萬種的眼睛裏染了濕意。“哥哥。”

梁昭只看了梁靜知一眼,便回頭看向顧言風。同平日裏總是以禮相待的顧言風不同,此時的顧言風冷冷站在那兒,眼尾微擡。梁昭緩緩跪了下去,他佝偻着背,“鬼王大人,我明白靜知犯了大錯。”

顧言風揮了揮手,黑霧纏繞上梁靜知的脖子,血落的速度變慢了不少。梁昭按在地上的手微微顫抖着,地上似乎有顆棱角分明的石子,刺破了他的掌心。

顧言風垂眸看着梁昭,景堯落在了他的身邊,想要開口替他擋住梁昭的求情,顧言風伸手攔住了他,“阿昭,永安曾經是你的國土,在這生活的百姓,曾經也是你的臣民。”

梁昭的額頭抵在微微濕潤的泥土上,他許久沒動,顧言風說完那句後,也沒再動作,兩人只是這般靜靜僵持着,不知過了多久,梁昭喉嚨間溢出一絲苦笑,“言風。”他輕聲喚,“你有疑心過我嗎?今日種種。”

顧言風紅白相間的衣衫随風微動,他垂眸看着梁昭,并未回答,梁昭似乎也沒有想要他回答自己,只是執劍撐地,站直了身子,他深深看了一眼顧言風,而後轉身,走到了梁靜知面前。

“你錯在,不該以無辜百姓做賭。”梁昭湊近了梁靜知的耳朵,輕聲道,“妹妹,睡吧。你的心思哥哥都明白,都明白。”

長劍沒過梁靜知的胸膛。梁昭垂眸看向地面,右手猛擡,長劍從梁靜知體內拔出,深紅色的血順着劍刃緩緩滴落。而梁靜知的身子則是緩緩軟了下去。

“鬼王大人,我會将靜知的魂魄投入黃泉道之下。”梁昭重新在顧言風面前跪好,“靜知她自幼不喜水,還請鬼王大人開恩。”

顧言風的視線落在梁昭微微佝偻的背上,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阻止梁昭的跪拜,更沒有伸手将他扶起,“景堯,讓端亥同梁昭一起回黃泉道。”

“二哥。”端午同顧言風他們一起來了司星府,端二剛被控制住時,她便出現在了端二面前,“二哥,鬼王大人對我們向來寬厚,你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一定不會有事的。”

端醜擡眸看了一眼端午,依舊不死心地想要掙脫黑霧的控制,想要催動先前布在永安城四角的陣法,讓這城中所有人一起陪葬。

“二哥!”端午氣急,一巴掌甩在了端醜臉上,“大哥已經将你那些勞什子陣法都破了,你安排在城中的游魂厲鬼也早就被大哥帶人控住了,你到底怎麽了?”

端醜的臉偏向一邊,他遲遲沒有動作,知道顧言風走到了他的面前。

“您早就懷疑我了。在永安見到我之前,您就懷疑我了對嗎?”端醜擡起頭,看向同往日大不相同的顧言風,“明明我籌劃好了一切,你根本沒有時間讓端一趕來永安。”

“您是什麽時候懷疑我的?”端醜咳了兩聲,他依舊在掙紮着。端午慌忙跪了下去,想替他求饒。但顧言風觑了她一眼,端午只得将頭深深埋下去,不敢在開口。

“北境兇獸的封印是你動的手腳。”顧言風展開折扇,扇面上,先前闕經賦的魂魄已經淺得不能更淺,打眼看上去,“端午雖有那麽幾點子功夫,可你當真覺得她能對得過上古兇獸?”

“總要有犧牲。”端醜輕聲道,視線落在跪在自己身前的端午身上,“端午她性子軟,妖鬼所适合的那種環境,不适合她。”

“荒謬!”顧言風眸色微冷,折扇猛然阖上,帶出的風在端醜臉上劃出一道口子,端醜渾身一顫,仿若魂魄同時被硬生生劃出了一道口子。“若不是湊巧我調走了她,親自去了趟北境,你以為今日這傻丫頭還能跪在你身前,替你求情嗎?”

端午回頭想要看向端醜,“鬼王大人,二哥将我從小帶到大,他不會這樣的。”

一張小臉上早已滿是淚水,景堯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落忍,輕咳兩聲,“好了,端午,你同我一道走。”

端午不願意,伸手握住了端二的衣擺,“二哥,你說句話!你怎麽會做那些事兒呢?北境的封印怎麽會是你動的手腳……明明是你同鬼王大人說,我應當獨自守在北境,好好鍛煉一番嗎?”

端醜沒有吱聲,直到景堯領着端午走遠了,他睫毛才輕輕顫了顫。“鬼王大人,端二無話可說。”

顧言風伸出手,附在了端醜額間。一抹紅光連接了他的掌心同端醜的眉心,片刻後,原本打眼看上去白茫茫一片的扇面上,出現了一團濃重的黑墨。

司星府裏的孩子都已經被端一善後送了回去,顧言風站在層層疊疊的黑霧當中,許久沒有動作。直到景堯重新出現在了他身邊。

“處理完了,鬼氣什麽的收了吧。”景堯輕嘆一口氣,看向端醜癱軟的軀殼,視線最終落在了顧言風的折扇上,“明明不用這樣也能處理了這件事兒,你非要不顧鬼氣反噬之苦,顯出半堕入魔的樣子,真不知你是在懲罰誰了。”

“今天的事兒不要告訴阿塗。”鬼氣蜂擁着鑽進顧言風體內,他面上不顯,額間那點鮮紅随着鬼氣的消散漸漸淡去,只是唇色變得蒼白了些。

“我知道。”景堯嘆了口氣,“可是言風,你不能再這般了,誰知道會不會有一次你被這鬼氣給反噬了,如今阿塗也回來了,還是想想法子,将你半堕入魔的事兒處理了吧。”

“不急。”顧言風看向天際,夜色四合。“梁靜知不可能會知道躲過守衛混進冥河監牢的法子,肯定有人指點過她,沈朗月那邊,有消息了嗎?”

景堯搖了搖頭,“言風,我一直沒問過你,這沈朗月同你到底有什麽關系?當年你沒殺他只是囚禁了他時,我便覺得奇怪了。怎麽想,當年都該直接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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