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景堯,如今我切切實實半……

出了永安城, 林塗才發現,這人間并沒有比當年戰火連綿時好上多少。

不過離永安城百裏遠,便有不少逃荒的災民, 在往永安去。

“喲, 有個姑娘。”

林塗他們在一間破廟歇腳時, 便遇上了三兩個結對的地痞挑事兒。其中帶頭的那個,穿着破舊的草衫,臉上有道皮肉翻起的長疤, 橫貫了鼻子, 瞧着萬分滲人。

林塗不欲同他們打交道,示意黃路起身離開。只是那流氓并不就此放過林塗,滿是泥垢的手伸向前,想要掀開林塗用來遮面的面紗。

林塗側身避過,那男人反倒來了興致,朝着跟在身後的人使了使眼色。

跟着他的人當即會意, 一個将破舊的廟門虛虛掩上,另兩個則是摩拳擦掌地圍住了黃路。

“姑娘。”黃路心急,想要凝劍教訓一番這群地痞流氓。

林塗卻搖頭制止了他的舉動, 那男人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林塗身上打量着, 叫人心裏頗為膈應。

林塗眉心微皺,屋外的風随着她的皺眉猛烈撞向破敗的廟門。

那幾個地痞回身望向屋外,并沒有瞧出什麽不妥。“大哥……”

為首的男人眯了眯眼, 兇光畢露,“裝神弄鬼, 給我按住那個小白臉,老子今兒就要嘗嘗這娘們兒的味道。”

黃路聽見這污言穢語,臉都氣得青了兩分, 可沒有林塗的首肯,他也不敢擅自凝劍教訓面前的人,他知道林塗對這些尋常百姓總是寬厚,從不會傷他們的性命。若是自己凝出長劍,又怎麽可能不見血呢。

思索間,已經有一個獨眼的男人沖到了黃路面前。黃路側身避過他猛然出手的一拳,伸腳踹翻了男人。

為首的刀疤臉見狀來了火氣,示意幾個小弟一起上。

一時間,黃路被好幾個比他要粗壯不少的男人團團圍住,雖然不落下風,卻也分不出心力去查看林塗那處的情形。

刀疤臉見黃路被桎梏住了,笑着湊近了林塗,一雙安分地往前往前送,想要一親芳澤。

林塗厭惡的退後躲開,刀疤臉有些惱怒,口中難免帶着污言穢語罵罵咧咧起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今兒倒要叫你瞧瞧老子的厲害——”

最後一個字還沒完全拖出口。

一聲清脆的響聲猛然響起,刀疤臉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偏向一旁的臉。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

刀疤臉不受控地頭歪向另外一邊。

林塗走近他,刀疤臉此時卻沒了氣焰,往後退着想躲。

可那無處不在的風卻攔住了他後退的步伐,其餘人見自個兒老大這樣,下手時難免帶了幾分遲疑。

黃路見林塗出了手,當下也不再藏拙,三兩下便将幾個圍着他的男人打倒在地,變出了尾巴将那幾人控在原地。

刀疤臉的臉色瞬時青得有些發黑,他伸手指向黃路,指尖不住抖着,囫囵着說不出完整話。

“妖……妖怪!”

“妖怪怎麽了?”黃路一爪子拍在刀疤臉臉上,給他在另一面添了幾道傷痕。“不比你這偷雞摸狗,欺淩弱小的好上百倍麽。”

那刀疤臉不受控地跌跪在地上,他不住磕着頭,“姑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姑娘您大人不識小人過,放過我吧!”

林塗并沒有攔黃路的動作,任由黃路将那刀疤臉揍了個痛快,等黃路打得累了,揉着手腕在一旁微微喘氣時,才走到了癱軟在地的刀疤臉面前,蹲下了身。

“有手有腳,卻做些喪盡天良的事兒。”林塗取下了腰間的兔兒燈,兔兒燈緩緩變大。

這不合常理的一幕落在刀疤臉眼裏,叫他只想後退,只是渾身酸軟着沒有力氣,只好眼睜睜瞧着林塗從那盞兔兒燈裏取出一簇冷色火苗放在了自己的肩頭。

一股子腥臊味在破廟裏彌漫開來。

黃路嫌棄地揉了揉了揉鼻子,“姑娘,離遠些,這厮竟是吓得尿褲子了,您可別沾了這污穢。”

林塗神色不變,收回了兔兒燈,清冷的聲音在破廟中分外清晰,“我已經給你下了咒,若是再做這些欺男霸女,雞鳴狗盜的事兒,你便會暴斃而亡。”

那刀疤臉早就吓得不成人形了,這時候哪還有先前的嚣張氣焰,只不停點頭稱是,臉上不知是淚是汗同滲出的血一道糊了一臉。

等林塗同黃路出了廟門,過了好一會兒,影子都瞧不見了,才緩了口氣。

那些被黃路打翻在地的人你扶我,我攙你地站起身,走到刀疤臉身邊想将他扶起來。

那刀疤臉站起身,臉色蒼白。卻強撐着拍了拍衣服,“如今這世道,小妖小怪作威作福,等我去請了道士,收了那兩個小妖。”

話音未落,破廟的門被風吹得吱呀直響,只是實在腐朽,響了幾聲後,那破門向內砸在了地上。

将幾人吓了個機靈。

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其中一個人讪讪道,“要不,咱先走吧,也不知道那倆妖怪會不會突然回來。”

“對對對……”

“咱快走吧。”

刀疤臉抹了把臉,血腥味兒在他鼻翼間散了開來。

“這臭娘兒們,老子遲早……”

“遲早怎麽?”穿着紅衣的人逆着光出現在破廟外,看不清長相。

刀疤臉先是惴惴,眯着眼瞧了半響,等看清來人不是先前兩個小妖怪後,氣焰又嚣張了起來,“哪兒來的小白臉,敢來找老子的晦氣。”

“是嗎?”來人手腕微微發力,展開折扇,眸深似海,眉心一抹紅看得刀疤臉雙腿有些發軟。“剛剛你哪只手碰到她了?”

刀疤臉覺得有什麽從他手腕處劃過,還沒察覺到痛,冰涼同黏膩先湧上了他的腦門。

刀疤臉低頭去瞧,自己的右手從手腕處斷了開來,手掌半張着落在腳邊。他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滿臉通紅,一直紅到了發根。鼻翼張得大大的,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滴落。

“手……手……”刀疤臉目光有些渙散。

那個穿着紅衣的男人走得更近了一些。聽到他的話,輕笑着,“剛剛你用這雙眼看她了是嗎?”

刀疤臉眼中落下一抹冰涼,而後眼前猩紅一片,最終歸于黑暗。

“饒……饒我一命……”當那抹涼落在刀疤臉脖子上時,他顫抖着開口,完好的那只手想要捂住自己瞎了的眼睛,卻因為恐懼在臉上亂摸着。

顧言風喉間溢出一抹笑,直起了腰,冷眼看向一旁吓呆了的幾人。

跪在地上的刀疤臉不停地磕着頭,每一下都又重又響。“我不敢了……不敢了。”

“若是殺了人,她應當會不喜。”

刀疤臉聽到男人的話心頭湧上狂喜,只是那歡喜尚未落到實處,便有聽到那人繼續道,“但你觊觎過她,我又着實不願你活。”

那男人說完後,折扇在刀疤臉頭頂輕輕一晃便消失了,而刀疤臉則是一動不動地在那兒跪坐着。

過了不知多久,吓傻在一旁的幾個跟班兒才顫顫巍巍地摸到刀疤臉身旁。

“老大?”膽大的輕輕拍了拍刀疤臉的肩膀。

刀疤臉渾身顫了一下,随機嘿嘿笑了起來,完好的那只手抓着地上的臜穢便往嘴巴裏塞。

“老大?老大?”

“老大這是傻了?這可怎麽辦?”

“走吧走吧,我們沒動那姑娘,那個男人也沒為難我們,刀疤這樣是他咎由自取。”

……

“那我們走?”

一陣吵鬧後,破廟裏重新安靜下來。只剩瞎了眼的刀疤跪坐在地上,嘿嘿傻笑着。

而那樽泥捏的佛像,同先前一樣,立在廟宇中央,不喜不悲,不憂不懼。

趕路中的林塗突然停了腳步,回身望向來路。

“姑娘,怎麽了?”黃路跟着她的動作,疑惑地向後望。來路上什麽都沒有。

林塗搖了搖頭,“我剛剛給那個男人的魂魄下了禁制,若是他再想做惡,我便可以操縱他的魂魄,可是……”

林塗微微眯眼,破廟的影子早就看不見了,目之所及只剩他們走過的這條土路,“可現在,他的魂魄似乎是殘缺了。”

“這種人作惡多端,随他去吧。”黃路收回視線,“只要他不是又在害人,那姑娘咱就不用管他。”

風吹起了林塗的面紗,林塗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轉身繼續趕路。

鬼王殿內,玉石臺上。

顧言風坐在高臺之上,面色蒼白,額角有冷汗沁出。

“言風。”景堯走在最前面,看清顧言風情形時,愣了一瞬。

端一跟在他身後,還沒來得及跪下行禮,便聽見景堯壓着嗓子道,“端一,你先下去,守住鬼王殿,誰也不能放進來。”

顧言風擡起眼皮看向景堯,沒有說話。

“怎麽回事?”景堯壓低了嗓子,他伸手虛虛按在顧言風額間的那抹紅上,“堕魔的印記怎麽消不掉了?!”

顧言風伸手握住了景堯的手腕。景堯被他掌心的冰涼冰得松了手,他看向顧言風的眼睛,“先前,你只是在半堕入魔的邊緣,還能控制,如今,你也控制不住了是嗎?”

顧言風松了手,他牽出一抹笑來,“對啊。”他尾音拉得極長,像是在感嘆什麽,“景堯,如今我切切實實半堕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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