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營養液300加更~~) 不……
邺城的山連綿千裏, 山頂覆蓋着厚厚一層雪。
端午懷揣着心事,導致悄悄跟着林塗他們時,幾次險些被發現。
樹上的積雪兜頭落了下來, 端午被寒冷的雪凍了個機靈, 腦袋朝下栽了下去。
然後, 她就看見了黃路雙手叉腰,站在了自個兒面前。
“姑娘,抓着個偷摸跟上來的。”黃路将端午從雪裏拔了出來, 提着她衣領, 将她帶到了林塗面前。
林塗穿上了雪狐鑲邊的鶴氅,襯得她更顯弱骨纖形。
“林姐姐……”端午低着腦袋,眼前是她呼出的白氣同盛顏仙姿的林塗,腦子裏,卻是平日雖冷淡卻算不得不近人情的顧言風狀似瘋魔殺人的情形。
“坐下歇歇吧。”林塗料到顧言風許是會讓端午繼續跟着,所以并未十分驚訝。
反倒是黃路叉着腰表達着不滿, “姑娘,我看這小鬼同她主子一樣,整日小偷小摸的。”
林塗斜斜擡起眼皮看了眼黃路, 黃路這才作罷, 但依舊不給端午好臉色。
“發生什麽事兒了嗎?”林塗瞧出了端午的心不在焉,往日黃路但凡說上半句顧言風的不好,端午這小丫頭早就反駁了四五句了。
可現在, 她只是低着個腦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還是黃路看不下去, 戳了戳她的胳膊,等端午茫然地看向他,才翻了個白眼道, “姑娘問你怎麽了,丢了魂似的。”
“沒……沒什麽。”端午揉了揉手臂,靠着林塗坐好,“林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邺城。”林塗眼底倒映出紅色的火光,她收回落在端午身上的視線,“端午,等到了邺城門口,你回去吧。”
“姐姐……”林塗總是軟聲軟語的,端午從沒想過林塗會有一天開口趕自己,一時不知說什麽,将求救的目光遞到了黃路身上。
黃路清了清嗓子,“姑娘,端午這丫頭也算跟了我們一路了,怎麽這會兒想着趕走他了。”
“不光是她。”林塗的臉頰在火烤下染上曾丹丹的紅暈,她擡眼看向黃路,“阿黃,還有你。”
“我?”黃路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茫然地看看林塗再看看端午,“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即便我不趕你們走,你們也進不去邺城的。”林塗呼出一口氣,在她面前凝成了細細的白霧,“沈朗月不殺我,可我現在也沒有把握能殺了他。”
“沈朗月?”端午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她自然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登時有些着急,“林姐姐,那是個瘋子,你要去找他?不行的,他……”
“姑娘,不讓端午去就罷了,我是一定要同您一道去的。不管您是什麽打算,有我在,總歸有個接應。”黃路同樣不同意,一時間他一嘴,端午一句,吵得林塗眼皮直跳。
“好了好了,我再想想。”林塗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離邺城越近,天氣便越冷,林塗對自己魂絲的感應也越靈敏。先前還需要分出一絲靈氣沿着魂絲探尋才能察覺到魂絲的破敗,可如今,她一呼一吸間都能察覺到殘破魂絲岌岌可危,随時會崩壞。
在她的記憶裏,并沒有魂絲受損至此的記憶,但直覺告訴她,這同沈朗月脫不開關系。
黃路說過,百來年前,她失蹤過一段日子。偏偏那段時間,沈朗月卷土重來,惹得人間災禍連綿,怨魂不斷。
按理說,若是百來年前她并未醒來,那沈朗月應當同她一樣,陷入昏睡,不應當有什麽同顧言風作對的資本才對。
林塗阖上眼,微微仰頭靠在樹幹上。
端午抱着腿坐在她身旁,黃路則是朝着端午擠眉弄眼着。顯然是把林塗不帶他進邺城的事兒怪到了端午身上。
但是端午并沒有什麽心思同黃路争辯。她無意識地掐住了自己的胳膊,偶爾目光落在林塗身上又會立馬收回來。
仿佛有個小人在她腦袋裏不停叫嚣着,告訴她,鬼王大人那般反常的模樣應該告訴林姐姐一聲。
但立馬又有另一個小人跳出來反駁——不能說,林姐姐同鬼王大人之間本就有許多隔閡,不能再添亂了。
端午陷入了自個兒的情緒當中,并沒有察覺到安安靜靜縮在她懷中的雀鳥,用深黃色的鳥喙梳理下來的一根雜毛随着風雪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中。
景堯在鬼王殿內已經繞了好幾個圈了。
顧言風被他繞得頭痛,出聲制止,“景堯,你先坐下。”
景堯見他一副沒甚大事的表情,氣不打一處來。雙目微微瞪圓,“顧言風,如今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也不想想,先頭那個堕入魔道的是什麽個下場。”
“不過是半魔,我神志也清醒得很,用不着太過擔心了。”顧言風微微挑起眼皮,滿不在乎。
“半魔?不用太過擔心?”景堯沒坐上兩刻呢,聽到顧言風的話登時跳了起來,“你聽聽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再聞聞你身上那股濃郁的血腥味兒,你和我說你神志清醒?我看你離徹底瘋魔也不遠了。”
顧言風挑眉看向景堯,并未接話。
“顧言風,你方才幹什麽去了。”
“有不長眼的打林塗的主意,我教訓了他一番。”顧言風收回落在景堯身上的視線,把玩着手中折扇。
“哈。”景堯發出了一聲極為短促的笑,“教訓?你忘了你怎麽約束衆妖鬼的麽?如今你倒是自個兒對凡人下了手。”
“不過廢他一只手,一雙眼罷了。”顧言風慵懶地斜坐在高椅上,眉宇間染上了些許淡漠,“景堯,我下手有分寸。”
“有——分——寸——”景堯重重地,一字一字地重複了一遍顧言風的話,半晌後,他有些洩氣地坐回下首椅子上,“顧言風,我不明白,如今林塗明明回來了,你怎麽比先前更嚴重了?”
“我自然是永遠站在你這頭的,可是顧言風,堕入魔道,你不光如今這位置坐不成了。妖鬼也好,鬼魅也罷,就連黃泉道下押着的那些千年惡鬼都會想将你挫骨揚灰你明白嗎?”
“我明白。”顧言風輕擺着手中折扇,他看向景堯,“我有分寸。”
“喚端一進來吧。”顧言風不知使了什麽法子,額間那抹欲墜不墜的紅被他遮掩了過去。景堯深深看了他一眼,認命般的點了點頭。
轉身喚人前,景堯壓低了嗓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就控制不住半堕入魔,但是顧言風,若你只是半魔,你同阿塗還有那麽一點可能。若你徹底入魔……”
景堯并未将後半截話說出來,但他同顧言風都明白。
若是顧言風徹底入魔,那麽他同林塗之間将再無可能。
“鬼王大人。”端一半跪行禮,“是端一管教不力,還請鬼王大人降罪。”
顧言風并不看他,只是将從不離手的折扇扔在了端一面前。
折扇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端一眼角跳了跳,看向半展開的扇面,扇面上有一團指甲蓋大小的墨團。
端一收回視線,俯下身去,他知道,那是端二的魂魄。
“端二交給你看管吧。”顧言風語氣中沒帶什麽情緒,“鬼濉怎麽樣了?”
“什麽法子都用上了。”端一咽了咽口水,“只是他依舊不肯說,是怎麽游說通端二的。”
“唔。”顧言風輕輕揮了揮手,“下去吧。”
“是。”端一低着頭退出了鬼王殿,在拐角處,他擡起眼看了眼上方的人,不知怎的,明明坐在那把鬼王椅上的人,是自己十分尊敬的鬼王,可他心底依舊打了個突突,就好似有什麽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
“言風,你打算怎麽辦。”景堯也冷靜了下來,他看向上首的人,開口詢問。
“鬼濉好歹也是前鬼王手底下的第一鬼将,不肯開口多正常。”顧言風手指動了動,靜靜躺在地上的折扇重新飛回了他的手中,折扇上端二的魂魄已經不見了,扇面又成了一片蒼白。
景堯正想說什麽,顧言風突然伸出了右手,接住了一片鵲羽,上面還摻雜着邺城的風與雪。
“怎麽了?”
“沒事。”顧言風握緊了手,那片鵲羽在他掌心化作齑粉,而那來自邺城的冰與雪也在他微熱的掌心消失殆盡,“我親自去。幾百年前我能将他的魂魄關進冥河監牢,現在便能撬開他的嘴。”
景堯輕嘆了一口氣,跟着顧言風一同消失在了鬼王殿內。
自從上回鬼老三分出大半魂絲逃出了冥河監牢後,冥河監牢的看守變得嚴格了許多。
尤其是看押鬼濉的監牢外,分站了四五個鬼将。
端卯更是親自守在鬼濉的監牢外。
“鬼王大人。”見到顧言風時,他慌忙想行禮,卻被顧言風擺手制止,“我進去瞧瞧他。”
長串的鑰匙當啷直響,聽到動靜的鬼濉擡起眼皮,看向門口——
等看清來人時,他又垂下了眼,“鬼王大人好興致。”
“不及你。”顧言風看向鬼濉的魂魄,端一并未撒謊,鬼濉的魂魄已經找不着塊好地兒了,就連魂絲也被一根一根地分了開來,叫人光是看着便頭皮發麻。
顧言風放出一絲鬼氣,撤走了施加在鬼濉魂魄上的那些刑法。
鬼濉這才擡眼重新看向顧言風。
“聊聊?”顧言風對上了鬼濉的視線,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