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2
向來睡眠極淺的江予在雞鳴的第二聲便睜開了眼睛,江予立馬搖醒睡在他旁邊的那人。穿戴好衣服,江予出門才發現王大早就醒了,坐在前廳手上拿着竹藤在編籃筐。
王大見他們以及起床憨厚的朝他們笑笑,然後用操着一口在江予聽來不是特別懂的方言沖廚房方向喊了句不知什麽話。沒過多久王大的妻子就端着一盆冒着熱氣的東西出來,江予探頭看了眼,是白饅頭,剛起鍋的還熱騰騰。
江予和同學就着冬日裏冰涼的水刷好牙洗好臉之後回到前廳,吃飯的飯桌上那一家子人已經坐滿。王大的小兒子王富坐在高板凳上一邊晃腿一邊抓着白饅頭吃得歡。
“不會吧,早上就吃這些東西?”同學湊在江予耳邊小聲說道。
江予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只是徑直過去坐在沒人做的板凳上拿起一個饅頭幹吃起來,同學被他那眼神看得一顫,握了握拳也過去了。
王大還在編筐。
“王大你不來吃嗎?”從昨天晚上的談話來看王大他們是聽得懂普通話的,就是不怎麽會說。所以江予就直接開口問了。
王大指了指手中的編筐結結巴巴地說:“這個,你們,用,要做好。”
江予疑惑地皺眉,那框子給他們用的?用來幹嘛?他沒繼續問,王大麻利地編好兩個背式竹筐之後洗了洗手就一起過來吃早飯。
吃完飯江予看了看手表,六點一刻,天才剛完全褪掉灰暗。七點,江予就聽到有哨聲在外面響起,他和同學跑出門看到其他人家的學生也都是一臉茫然地站在門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集合在吹哨老師面前的衆人交頭接耳地,寒風吹過臉頰有種刺痛感。
于是接下來老師公布了一個讓大家都不甚茫然的事。他們來這裏不是度假的,村民們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也沒有所謂的假期。作為寄宿在村民家的感謝。他們每天都必須要領着能裝大約五升水的桶長途跋涉到距離林村一公裏外的天然水井裏打水,然後再提回來。不要小看這一桶水,一天當中洗臉洗手洗菜澆地喂養家畜可都是要靠這一桶水的,甚至還包括你晚上的洗澡用水。打完水之後在上山采藥的村民的帶領下一起到山林中去工作。當然,那些東西都是歸你自己所有。
江予這才知道王大編那兩個筐子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感情是讓他們當藥農了。
但這都是次要的,走一公裏的路去打水再提着五升水走一公裏的路回來想必就算是體力過人的祝融也吃不消吧。當即就有學生抗議了。然後就聽到老實說他們昨天所用的水全部都是村民們從那口井裏辛辛苦苦挑回來的,有的甚至是那些個比他們還小的孩子來回走了兩公裏地提回來的。如果你們真的好意思,有那個臉面一直白用那些個營養不良瘦得皮包骨的孩子從那麽遠的地方提回來的水,你們大可以安安心心坐在家裏。
那些大聲抗議的學生們終于安靜下來,神色奇怪的憤憤不平。這個時候已經有提着大桶從家裏出來的孩子,他們成群結隊的。在路過他們身邊時還很好奇地不停朝他們這裏偷看,然後叽叽喳喳笑鬧地跑開。江予甚至看到了王富,他蹦蹦跳跳地走在他幾個姐姐旁邊,脖子上還挂着兩端系了空礦泉水瓶的繩子。
學生們的臉色于是變得更古怪了。
老師一見批評奏效就趕緊趕着學生回家拿好桶跟上那些小孩子去提水。
Advertisement
路途不是不艱辛的,五升水不是不重的,兩公裏路徒步走下來不是不累的,更不用說那些山路崎岖得不得了一會上山一會下山的簡直要折騰死那群身嬌體貴的大小姐大少爺們。要不是他們撐着那一口氣跟在那群小孩身後咬牙堅持了下來,恐怕很多人會直接在半路翹辮子的。
“他奶奶的,我這輩子恐怕都不會走那麽長的路了。”
“注意你的措辭,還有接下來的二十九天都得走,你就別這輩子了。”
“天不待我!”
“讓我躺會……我手腳完全沒知覺了……”
“我剛才還以為我自己要死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老天難道是要我一個月後出去當國家領導人?”
“做你的夢吧,小心出去你就被跨省了。”
“誰敢跨我,我爸是李剛!”
這為剛說完他爸是李剛的人正直挺挺地躺在幹草堆裏一副上岸死魚的樣子,接着便有人大腳一伸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我這不跨你了嗎。”
“丫,叼人,我和你拼了。”
江予坐在凳子上臉色白得吓人,他體能向來不好。在祝融課上跑個一千米都能把他累趴下,更別說這兩公裏長征了。路上章淮曾經強烈要求江予把水給他提,江予死都不肯就是要自己提回來。章淮那家夥在特訓營負重幾十公斤跑十公裏都不在話下,多一桶水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麽。江予在路上本來就已經極度疲勞了,章淮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在他面前亂晃,氣得江予真的很想一腳踹飛他。
“阿玉,沒事吧。我給你揉揉,手法絕對一流。”章淮蹲在江予面前把江予一只小細腿放在膝上就開始幫他按摩:“這可是我從老教官那裏學來的。當初我負重跑山路的時候也累得跟條死狗一樣,第二天戰都站不起來了,老教官就給我這麽按摩。很有效果的,就是差了那藥酒。”
江予被章淮大手勁給按得嘶嘶直抽氣。
“是有點疼,你忍着點。按完就舒服了。”
“哪是有點疼,明明就是非常疼。”
“忍着點嘛。對了,那個利瑜沒和你在一起?以前牛皮膏藥一樣整天粘着你。”
江予眨了眨眼睛,搖頭。章淮又接着說:“得,他那種人不粘着你了也好。我不喜歡他,跟你說了多少遍叫你離他遠點你又不聽。”
江予不說話,就是皺着眉忍痛,活像個被爸爸教訓了的小孩子。
“有那麽疼?那我小點勁。我跟你說,我最近總是有不太好的預感。”
“能有什麽,這大山裏什麽都沒有。”
“就是這樣才更容易出事,總之只要在外面你就別離開我的視線。待會進山我會一直走在你後頭的。”
“我不。”
章淮一聽手上突然使勁,江予疼得大叫一聲:“章淮同志你那是公然打擊報複!”
“江予同志,請你服從上頭命令。我叫你往東你就偏給我往西,還有沒有紀律性了。”
江予一龇牙,抓起凳子旁邊的那些幹草就給全撒在了章淮身上。趁章淮拍掉那些幹草他立馬縮回腳站起身就跑路。
“江予同志你給我站住!”
“我偏不。”
章淮氣得不輕,站在原地指了指旁邊的幾個人:“你,你,你還有你給我一起抓住他。”
被點名的幾個都苦着臉又不敢違背大魔王命令只好一起逮江予送到章淮面前。
還沒等抓住江予,老師就帶着一群村民們出來了。那些村民們背上都背着一個竹筐,手裏拿了小鋤頭,還提着準備給寄宿在自家的那些個小孩的。王大不用說,一手拎了兩個。
一看這架勢,還在各自養傷的人算是知道怎麽也逃不過了,認命地上去結果筐子和鋤頭來。
林村依靠的這座大山沒有名字,村民們也不知道這山叫什麽。但卻很尊敬這座山,因為是它養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林村人。村民們每次上山采藥之前都會在進山那條路的路口跪下沖着直接天際的山頂磕上三個頭,希望山神能夠保佑他們今天能在山裏有好的收獲。學生們自然是不會跪的,他們只是看着那些村民們閉着眼睛虔屈膝彎腰,額頭貼在冰冷的泥土上,虔誠地祈禱。眼神複雜。
進山的路是這麽多年來林村的村民一代一代走出來的,狹窄,崎岖。道路兩旁雜草瘋長,枝葉都已經伸到道路裏面來了。學生們跟在村民身後,越往上走越發冷了。比較畏寒的人甚至得一直不停地搓動着雙手,不斷呼出熱氣在手掌上稍作溫暖。
江予也很冷,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章淮就在他身後,自己一舉一動都在他眼裏。他不想讓自己顯得那麽脆弱。
大概進入到山裏的腹地,村民們就放慢了腳步。想來這裏就是主要的采藥之地了。按照老師的話,村民們只會在前幾天帶他們一起采藥,之後就放他們自己上山了。所以如何在村民們的口中記住他們所講的那些草藥的模樣,常見地,功效如何。這些草藥周圍會有什麽東西存在。如何分辨真假的草藥以及在大量采集當中不破壞掉山林的環境便成為了重中之重。
一般來說村民們上山采藥都是會分開的,一面造成一個地區的過度開發。但是這幾天主要是為了對學生們的教學就集中在了一起。講解的主要都是一些經驗豐富的老人,他們雖然上了年紀但卻有眼力勁極好。一眼就能在一片雜草叢之中辨認出在學生們眼裏和一般雜草沒什麽區別的草藥。學生們在佩服之餘又暗自苦惱這難度系數如此之大的辨識了。
不知不覺,大家就走到了一個懸崖旁邊。那山崖陡峭異常深不見底,一眼望過去都叫人心顫。但是偏偏有一些很稀有的草藥就喜歡長在懸崖峭壁上,學生們看着那些村民一點防護措施都沒有就直接趴在懸崖邊探下身去拔從石縫中長出的草藥,一顆心都跳到了喉嚨口。生怕他們趴着的那個地方泥土一松動,人掉下去絕對粉身碎骨的!
有人都背過身去不忍直視了。
“呸呸,淨想些有的沒的。狗血電視劇看多了吧,哪有那麽巧合的事,土就那麽不招你待見?”
“可也太吓人了,你看他半個身子都在外面。要是真一不小心……”
“至少也用繩子綁住栓那邊樹幹上了,應該……沒什麽事的……”
等那位大叔成功拔草歸來,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氣。
“這裏的人連人身保險都沒有就經常幹這種事嗎!”
“恐高症的人表示真的會死人的!”
大家跟着得勝歸來的大叔們離開這裏的時候,江予特地跑到懸崖旁邊朝下望了望,确實是深的崖底只剩一片黑色了。他還沒看多久就被章淮給呵斥了回來。
江予離開沒多久,江濉和利瑜便出現在了江予剛才站的那個位置。
“這山底下還真是适合當做我們太子爺的永眠之地。”
“恐怕你也只能白日做做夢。沒看到章淮給當個寶一樣寸步不離地守着嗎。”利瑜勾唇冷笑。
江濉回過頭來朝利瑜露出一個豔陽天般的微笑,眼中卻是山巅之寒:“呵,所以說你蠢啊。吃醋的小男人。”
“你……”
“怎麽,我有說錯嗎。一看到章淮對他好你就已經快要瘋了吧。”
“那又和你有什麽關系!”利瑜被戳到痛楚,一張臉都已憤怒扭曲到不行。
“因為,我能真的讓太子爺長眠在這哦。”
“怎麽,你有計劃?”
“需要你的配合。”
利瑜盯着江濉那張臉看了許久,終于消散掉惱火,露出笑容:“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