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3
不知不覺,十天已經過去。大家多多少少也有點适應這裏的早睡早起,沒有一點娛樂活動的枯燥生活了。每天跑去打水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累得生不如死了,上山也多少可以靠自己辨認出一些有經濟價值的草藥了。
也許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時候背着藥簍走在寒冷的大山之中,在一叢叢雜草裏找到一株草藥的那種巨大的成就感。
這幾天那些人還在讨論一個如何更加快捷更加省時省力的從水井那邊運輸水的方法。
天暖的時候,陽光很大,澆完地喂完牲畜幫那些大媽大嬸洗好菜灌好水缸,閑來無事就會搬張凳子聚在一起曬太陽,說些有的沒的。心情好點時候他們甚至會教那些小孩子們學些基礎的生詞生字。沒有黑板粉筆就拿了根棍子在地上寫寫畫畫。那些小孩子都挺好學的,有的很聰敏有的卻笨得怎麽教都教不會。
這天江予正在糾結他面前的一盆衣服,洗衣服這種事他已經很少親自動過手了。更別說洗那種大件的厚外套,一浸水再要徒手擰幹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擰幹這都還是小事,他大不了叫別人幫他一切擰,比較沒辦法的是該怎麽洗。自己搓的話髒東西肯定錯不是很幹淨,但是用刷子的話那不是直接把衣服面料都給刷爛了嗎。
他忽然想到之前看到那些大媽們洗衣服都是拿根粗棒子把衣服打得梆梆響,他是不是也問那些大媽借一根過來用用。擡頭遠遠就看到利瑜心事重重地走過來。
“你怎麽了?”江予皺眉,利瑜沒說什麽,只是若無其事地把一個紙條塞到他手裏然後就轉身離開。
江予看了眼利瑜的背影,動作很小地翻開紙條看。上面寫了一行字:晚上八點xxx見,我告訴你岳啓星的事車解。
只是掃完一眼,江予就立馬把那紙條給撕成了碎片全按進了洗衣盆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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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張紙條的問題,江予一整天都有一點心不在焉。那紙條上的內容實在有點奇怪,車解居然破天荒要告訴他岳啓星的真相,他壓箱底的貨會這麽容易翻出來賣掉?他心裏沒底,所以特地在沒人注意到的時候跟司相宜打了個招呼說他晚上八點要出去一趟,叫他在上山的入口等他。如果一個半小時之後他還沒有出現在入口處。司相宜就到xxx去找他。
晚上吃過晚飯,江予坐在前廳幫王大挑草藥。有一些草藥的品質不是那麽好就必須挑出來單獨弄成一撥。所幸數量不是太多,分撥很快就弄好。王大可能白天也比較辛苦到這個點就開始犯困。江予也說他自己去休息就進了房間。恰好今天晚上和他一起的那人去別人家串門去了,江予要離開的話只要在出前廳的時候不被人發現就萬事大吉。大冬天晚上沒人會出來吹冷風的。
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江予雙手揣兜急匆匆趕往那個約會地點。車解是不是太小心了點?選的地方也太偏僻了。江予一邊撥開身邊的那些快有他半人高的雜草,一邊四下觀望有沒有人在附近。
被烏雲遮蓋住的彎月也不由得收斂起福澤大地的月輝,稀落的繁星作為裝點自是可愛,但光亮卻又黯淡了不少。江予站在山林裏只覺得無窮無盡的黑暗把他團團圍住,一切聲響都被這廣袤的叢林給吸收殆盡,耳邊一片死寂。
江予站在原地不再前進,腳下的泥土有些松軟。他不确定再往前走的話會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太黑了,可見度很低。
“車解?”江予輕輕喊了聲。從聲帶震蕩出的音波不消片刻便消散于山林的冰冷空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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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回應他。
江予抿唇,提起腳又邁了一步。他似乎聽到了葉片顫動的細微聲音。
忽的,一陣寒風吹來迷了江予的眼。而整片山林都在這一陣風裏喧嚣起來,嘩啦啦……
江予心底這個時候升起幾絲不好的預感。車解不可能約了他自己卻不來,除非車解根本就沒有寫那張字條!
江予腦子裏瞬間閃過利瑜和江濉的臉,他暗罵一聲轉頭就要離開這裏。忽然耳邊風呼嘯一聲,他後腦勺一片鈍痛。身體頓時軟倒在泥地上,意識開始模糊不清,然後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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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醒過來的時候,後腦勺依舊隐隐鈍痛。他在地上躺了會,緩過神來之後才摸着頭爬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被打暈之後躺了多久,但是至少現在他的手腳都已經被凍得發僵,全身卻又滾燙滾燙的。江予覺得自己很有可能發燒了。他朝四周望了望卻發現這裏已經不是之前他遇襲的那個地方。是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如果白天的話可能比較容易辨認,然後找到出口。現在這種黑咕隆咚的大晚上,要在一個陌生的山裏找出路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次還真是找了他們的道,誰能想到他們居然能從車解那裏套出他們之間的聯系事件就是岳啓星呢。要不然江予不可能會相信那紙條是車解親自弄得。現在那個襲擊他的人把他搬到這個地方來,司相宜那邊恐怕要撲個空了。
真是糟糕透頂。江予暗罵,但現在關鍵還是要出去。江予剛走一步就略有所思地蹲下身子摸了摸那泥土。和他之前遇襲之地的泥土有點相似,很松軟。江予掏了掏身上所有的口袋發現自己大衣的暗袋裏居然放了一個微型手電筒,這手電筒還是和他同住一間房的那個同學送他的。美名其曰遇上沒電的時候至少也比那些蠟燭好用。江予立馬打開手電筒,雖然燈光不是很強,但是至少比剛才一眼抹黑強。
如果襲擊他的人是把他拖到這裏來的話,那麽那些雜草肯定會有被強行壓歪的痕跡。
江予蹲下身拿着手電筒照亮周圍的雜草堆,并沒有太大的破壞痕跡,江予又摸了摸自己的褲子和鞋跟,沾上的泥土也很少。這樣的話就排除那人時把自己拖過來的。
舉起手電筒,江予又對着地面仔細照看了許久發現泥地上有腳印。測了測那腳印的深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深。這種腳印深度如果再加上江予他自己的體重的話,那麽那個把他扛到這裏來的人只是個小孩?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些腳印沒有鞋印。江予大概猜得出那個心思缜密的人是在鞋上套了什麽東西。
順着那些腳印,江予折騰了許久終于是找到了自己認識的那條路。去到上山路口,果然司相宜已經不再。江予在雜草堆裏擦幹淨鞋底的那些泥,盡量拍趕緊身上沾的泥土。一臉陰郁地往回趕。
回到村子裏時大部分人都已經睡下,江予剛進村頭就有一個人影沖過來。江予登時轉頭就跑,那人一把拉住江予小聲地說。
“太子是我啊。”
江予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停下步子。
“你在這幹嘛。”
“我在xxx沒找到您,怕您出什麽事就一直在這裏等着。”
“蠢貨,我要是真出什麽事你在這等也沒用。被別人看到你大晚上蹲村門口別人怎麽想。”
“是,屬下愚鈍。太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您這一身……”
“被我親愛的弟弟給陰了一把,我沒想到他們居然來這麽一招。總之從今天起對他們要嚴加防範,他們不會就這麽簡單收手的。”
“可是,這大山裏我們聯系不到外頭啊。一點準備都沒有。”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到時候再說。好了你現在立馬回去。”
兩人一邊往回走一邊小聲地交談,江予被司相宜這臨時下調的智商給鬧得氣悶不已。
不多時,月亮又偷偷露出裙擺,照亮一方神明。
“是。诶……太子您的衣服……”司相宜突然詫異地說。
“怎麽?”江予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您大衣的扣子怎麽少了一個?”
江予盯着那枚缺了個扣子的扣眼處許久沒有說話,黑暗中他深色的瞳孔深處卻又在這悄然中醞釀期天翻地覆。
“行了,你回去吧。”
司相宜卻又是還想再說些什麽,被江予一個眼神瞪回去。
“我的話都不聽了?”
“屬下不敢。”
“趕緊滾!”
“是!”
司相宜低聲一喊,急忙小跑着走人。跑了不遠還不忘回過頭來看看江予,然後又是一直跑回了他自己寄宿的人家。
江予一甩袖子,臉色暗沉。江濉,既然你真的想玩就陪你玩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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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領隊老師接到了村民的報信,說是寄宿在他家的小孩一夜未回。領隊老師緊忙核查,發現那個分配到那個村民家裏的學生是女娲班的車解。登時老師就叫了女娲班的學生過來談話。但是車解在女娲班混得并不是很好,在班裏他沒有一個相好的朋友。老師把每個學生都問了個遍也還是一無所獲。
最後無奈之下才叫所有人一起找。
一天下來,依舊毫無線索。
“會不會是車解實在受不了這苦日子就自己走出這大山了?”
“可是我看了下他房間裏東西都還在啊。不像是要走人的樣子,不然也至少帶點路上幹糧什麽的吧。”
“那他好端端的會跑去哪。”
“這家夥吃飽了沒事幹嫌我們還不夠累是吧,等找到他非得揍死他不可。”
“估計是為了找到絕世武林秘籍跳山崖了。”
“呵呵,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傻了吧唧嗎。”
江予站在人群背後目不轉睛地死死盯住江濉,然而卻沒從他臉上看出什麽蛛絲馬跡。忽然一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猛地轉過頭去,眼神是狠毒地淩厲。把拍他肩膀的章淮看得一愣。
“阿玉……”
江予驀地放軟眼神,沒搭理章淮。
“你怎麽換了身衣服。”
江予微微蹙眉,撫了撫衣衫:“弄髒了,就換了。”
章淮安靜地立在将于背後,對江予這樣的回答也只是笑笑。但是他怎麽也忘不了剛才江予回過頭來時那仿佛千萬把刀齊齊飛擲過來要把你千刀萬剮的眼神,這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遲遲找不到車解,老師們都急得跟熱鍋的螞蟻似得。鑒于事件的重大,他們激烈讨論之後終于決定把那個信號彈發出去。沒有信號不管用什麽通訊工具都是沒作用的,更何況老師們裏面沒有誰懂得那些古老的電碼傳信。之前校方就已經考慮到冬令營期間發生什麽必須得到外界幫助的大事這種情況,于是給領隊老師準備了特殊的信號彈。這種信號彈即使是遠距離,白天也能看得清楚。校方也在距離林村最近的那個縣城安排了人員随時監控那個方向的上空,以防如果信號彈發射了卻沒有人接收到這個信息。
事件的進展還是比較順利的,信號彈發射之後的那個下午就有車子進來了。而此時距離車解失蹤已經有十八個小時。
領隊老師和那位工作人員說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之後,那人帶着領隊老師趕忙驅車出林村到縣城裏去尋找有效的幫助手段。
苦巴巴的學生們看着那輛車載着領隊老師越走越遠,真真是欲哭無淚。
“幹嘛不把我們也捎上啊!”江予聽到同住一屋的同學悲憤大喊,面上是從來沒有的陰暗。
江予瞪了他一眼,冷冷說道:“閉嘴,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那同學被江予瞪得傻愣了好幾秒,然後又歡天喜地問江予:“真的?我們真的能很快回去?”
江予沒說話,由的那人歡呼手舞足蹈地跑開。
第二天一大早學生們便聽到直升機轟隆隆的聲響。
領隊老師搬救兵回來了,随後從直升機上下來好幾個黑衣軍警和黃衣消防警。
十個小時之後,消防人員終于在山崖底下發現了車解的屍體。那具屍體早已被摔得粉碎,面目全非。消防人員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在盡可能不破壞屍身的前提下把屍體給運回了林村。
這個時候,不管是南條的學生還是林村的村民都被軍警聚集在了村頭的那篇空地上。
車解的屍體就被放置在他們面前的擔架上,蒙上了一層白布。有随行的軍警懂一點屍檢的就戴上白手套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屍身,然後發現屍體的右手緊緊握成了拳。軍警掰開屍體的拳頭,那還算完好的掌心裏赫然躺着一枚扣面上雕刻着極其繁複精美的千葉蓮雕飾的果仁扣。
江予縮在上衣兜裏的手指突然一顫,那分明就是他的衣服扣子!因為制作那件衣服的設計師是個不折不扣的狂熱佛教信徒,他手工制作的每一件成品的扣子都是一筆一劃精雕細琢出來的千葉蓮扣。
“诶?看着好眼熟啊。诶,江予這不就是你前天穿的那衣服上的扣子嗎!因為比較特別所以我還多觀察了幾眼。”和江予同住一屋的人突然驚訝地說了句。
瞬間,空氣,泥土,呼吸都一概沉寂了下來。